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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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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下兜兜轉轉,為避免重覆繞路,每過一條通道,則在入口的石壁上刻下三道劍痕,李懷信也是在屢次刻痕的時候,發現地上一些碎石,散亂堆放,但總會有一塊棱角分明的石頭嵌在角落一處凹槽中,位置隱秘,難以發覺,石頭的形狀大小各異,看似沒有規律,但仔細註意,就會發現每一塊嵌在凹槽處的石塊都呈一頭大一頭尖的形狀,李懷信每路過一處,刻完劍痕後,則拎起一塊細瞧,發現一部分石頭有專門鑿成尖端的痕跡,像極了指路的箭頭。他不禁勾起嘴角,晃蕩了一宿,總算讓他發現關竅,否則這裏面九九八十一繞的地道,就算是打洞的村民,也難出得去,總歸是要給自己刻路標的,只是以防萬一,這路標必須隱秘。

心下有了判斷,李懷信則順著石頭尖端所指的方向走,途經一條通道,及其潮濕,石壁的縫隙中滲著水汽,生出大片青苔,貞白貼近墻根細聽:“有水聲,應該是沿著河道了。”

隨即地道拐了個彎,往另一處延伸,走出兩裏外,連接一處略微寬敞的方室,面積足以容納上百人。

李懷信覺得奇怪,卻又說不上來,誰會吃飽了撐得沒事幹,在地下挖出一個錯綜覆雜的迷宮,面積幾乎覆蓋全村,如此龐大的工程,沒個十年八載根本完不成,棗林村村民如此費時費力挖這個地道,究竟為什麽?養屍嗎?但這底下除了那一具女屍,他們轉悠一宿,連只蒼蠅都沒有。

良久,前方飄來一股血腥氣,二人樹起戒備,靠近才發現,已經繞回入口處,方強躺在地上,身上地上的血跡已經幹透。然而,出去的入口已經被人封死,李懷信用力推了推,石門紋絲不動,仿佛外面壓著千斤錘。

李懷信震驚了:“難不成,昨夜鬧那一出,也是這幫刁民設下的圈套,就為把我們引進這裏,再封鎖出口?”李懷信覺得不可思議:“太險惡了,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貞白手撐住石門,暗暗使力,聞言道:“應該不是。”畢竟方強遇害,看村民們的緊張程度,不似作偽,而從他們表露出的反應來看,也很出乎意外,並不像一場刻意設下的圈套。

李懷信向來小肚雞腸,無論是與不是,都跟這幫三番兩次想害死自己的村民計較上了,他說:“不是也險惡!”

石門在貞白的掌下晃了晃,發出鐵鎖清脆的聲響,李懷信遞她一眼:“力氣挺大。”

貞白不語,退後幾步,將沈木劍猛地刺入石門,輕而易舉般,外面的鐵鎖哐當斷裂,啪嗒掉地,石門從劍鋒處蔓延出一道裂紋。

李懷信怔了一下,看著她抽出那柄釘穿石壁甚至削鐵如泥的沈木劍,起了濃濃的興趣:“誒,你這柄是沈木劍啊。”

“嗯?”

“木劍即便開刃也不可能這般鋒利,你這柄居然比那些在劍廬中經過千錘百煉的寶刀寶劍都不遑多讓,我之前還當你是太寒酸,咳,那個,當你沒有趁手的兵器,拿木頭隨便削了一把。”

“不是普通的沈木。”貞白回話間,伸手撫上石門裂紋處,用力一推,整塊石門分崩離析,只是塌了一扇,外頭仍堵著兩塊大石,被重力推移出去些許,露出一道手掌寬的縫隙。天光從縫隙中刺進來,有些灼眼,李懷信擡手扇了扇飛揚的塵土,覺得嗆,但心思還在木劍上,他說:“我看看,怎麽個不普通?”

貞白遞劍給他,踩在碎石上,去推堵住洞口的兩塊大石,隨口便答:“就是那根將我封印的原木。”

聞言,李懷信握著木劍的手一沈,想起那根釘住她身體的木枝,在亂葬崗時還吸過自己的血:“你……”

大石緩緩挪開,到一人能過的距離,貞白直接滑了出去,剛要開口,卻驀地楞住。

李懷信扣緊木劍,探身出洞:“你居然用它來做劍,心真大……”

‘大’字說了一半就斷在了齒間,不遠處躺著四五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仿佛被財狼野獸啃噬過一樣,將臉和身體撕咬得面目全非。

貞白沈聲道:“昨晚出事了。”

李懷信冷哼一聲:“走吧。”

他轉身往村口方向走,貞白回頭叫住他:“不管嗎?”

李懷信現在心裏有氣:“不管,一幫險惡之徒,自作孽不可活。”

“等等。”

“還要我以德報怨是嗎?”

貞白上前,欲從他手裏取回沈木劍,囑咐:“你在村口等我。”

他卻攥著劍柄不撒手,貞白不解的看他:“嗯?”

李懷信拉長著臉,對視間,恨恨地松開,調頭就往村裏去,順便找了套托詞,為自己鋪臺階:“我只是怕你跑了。”

貞白:“……”她若真想跑,他如今這副倒黴樣能攔得住?

李懷信走出老遠,感覺人沒跟上來,轉過身,見貞白仍舊戳在原地,沒好氣道:“閑事又不想管了嗎?”

農舍內,婦人死死抵住門板,用盡全力守住最後一道防線,外面一下一下仿如重錘,撞得她幾度踉蹌,瘦弱的身板就像這扇經不起敲打的木門,已難以維系。冷汗簌簌淌落,松亂的發絲貼在臉頰耳根,即將崩潰絕望之際,她盯著躲在米缸裏瑟瑟發抖的小孩,又再次硬撐起腰桿,只是,長久的支撐,已經讓她脫力。

撞門仍在繼續,砰,砰,砰,一下一下,不厭其煩的……

終於,門被狠狠撞開,婦人被大門猛力一頂,匍匐在地,她驚恐的回過頭,一具行屍扭動著,睜著死魚肚般的灰白瞳仁,喉嚨發出風箱般的嗬嗬低吼,齜著帶血的獠牙,猛地撲向她……

婦人驚叫著睜大眼,以為死到臨頭,突然一道劍光橫閃而過,有一瞬定格,行屍的腦袋咕咚掉地,滾至角落,繼而無頭身一歪,朝旁倒下。

婦人劫後餘生,滿臉的淚水混著汗,癱在地上,戰戰兢兢盯著那個執劍之人,站在逆光下,青絲潑墨,白衣無暇,恍如神邸降世,救世人於危難。婦人怔怔望著,神邸只字未吐,提劍轉身,邁下臺階,與一個等在院中的黑衣女冠,肩並著肩,腳踏凡世塵埃,走在天光之下。

數十家農戶的大門及柵欄被推倒撞壞,仿佛遭遇搶掠殺戮般,一片狼藉,滿地血跡。

不遠處,二十幾個人和七八具行屍戰作一團,手裏握著長刀,毫無章法的亂砍,被行屍狠狠一撞,趔趄摔倒,行屍向前一撲,二者就在地上摸爬滾打,那人拳腳相向的亂踢,好不容易掙脫出來,行屍一把鉗住他腳踝,那人蹬掉棉布鞋,一個勁兒的往前爬,在地上哭爹喊娘的亂叫,連褲子都顧不上拽,垮到了膝蓋。好不容易擺脫掉行屍的鉗制,他爬起身準備狂奔,卻被褪至膝蓋處的褲腰絆了一跤,結結實實啃在磨刀石上,磕掉倆顆門牙,再擡頭,滿嘴血。不容其叫疼,又一具行屍撲了過來,他掄起磨刀石狠狠砸上其腦門,卻已無暇對付另一只,行屍竄上來撕咬住他肩膀,因耐不住巨大疼痛,他手上一松,磨刀石直接砸在自己腳背上,那倒黴蛋慘叫連連。

老蔡蹬開一只行屍,扭頭看見同伴被咬的慘景,繃直手上的麻繩,沖過來勒住行屍的脖子,死命往後拽的同時,生生撕下倒黴蛋的一塊臂肉,叼在嘴裏,淌著血。

倒黴蛋癱坐在地上,嗷嗷大哭,淚眼朦朧的看著面前的人屍大戰,和癱在地上被咬斷了脖子的鄉鄰,鮮血噴濺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被行屍叼在嘴裏,一口一口的嚼碎了骨頭,和著血肉吞下去。

眼前一片腥紅,他崩潰地趴在地上喊:“救命啊。”嗓子卻像被塞子塞住了一樣,喊不出聲,眼淚鼻涕湧進血流不止的嘴裏,幾乎哽咽到窒息:“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們吧……”他艱難撐起身,跪在地上,面向一院子廝殺的人屍,重重磕頭:“放過我們吧,求求你們了。”

他起身,額頭已經破了,又望著青天,重重一磕:“老天爺,救救我們吧……救救我們吧……”

待他再擡頭時,就見一黑一白兩道身姿,如旋風而至,長劍掃過,在空中交錯擦肩,恍若浮光掠影,將七八具行屍斬殺殆盡。

所有人回過頭,呆呆望著二人,腳邊躺著幾具人首分離的屍身,然後,精疲力竭的跪了下去。

老蔡愕然睜大眼:“是你們……竟然……”

李懷信居高臨下俯視他:“很意外嗎?”

老蔡的雙手開始抖,因麻繩纏太緊,在不斷用力拉扯間,將手掌勒得變了形,他顫巍巍解開纏繞的麻繩,掌心豁開一道口子,嫩肉外翻,但相比身上其他地方的傷口,根本算不得什麽,只是費盡心機才好不容易把這倆修道之人困入地道,竟然還讓他們活著出來了,老蔡大失所望:“啊,是啊,白忙活一場。”

聞言,李懷信差點暴走一劍抹了丫脖子,他剛剛出手救了他們數十條性命,不言謝也就罷了,居然還敢說白忙活一場,李懷信惱火,怎麽救了這麽個天打雷劈的玩意兒,給自己添堵。

他轉向貞白,沒好臉色道:“我是有多想不開,跟著你來救這一幫遭報應的人。”

老蔡卻突然激動起來:“你說誰遭報應?!”

李懷信掃一眼滿地殘屍,和傷痕累累的眾人,再加上老蔡那副好似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態度,李懷信想問什麽都百搭。遂不想跟這些胡攪蠻纏的村民掰扯,到時候一幫人倔強起來,要跟他火拼,自己總不能認慫的,但是欺負一村百姓,於他身份而言,說出去就有損顏面了。但是這幫人三番五次害他性命,以李懷信往日囂張跋扈的尿性,就得以牙還牙,只是眼前這番慘景,已經讓他們自食惡果,所以李懷信懶得再與其計較,對貞白道:“走了。”

誰知老蔡冷哼一聲:“進了棗林村,你們就再也別想出去。”

這話聽著及其刺耳,李懷信嘶一聲:“你都這副德行了還敢大言不慚,就這點兒能耐也想困住我們?!”

說完轉身便走,老蔡卻像念詛咒一樣重覆:“你們出不去的,再也別想出去了。”

李懷信頭也不回,冷笑:“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拐角處,那個之前被李懷信救下的婦人,緊摟住孩子縮在籬笆內,見他們走過,又怯懦得往後縮,想把自己和孩子藏起來似的。

李懷信只輕輕瞟了她一眼,婦人便嚇得哆嗦了一下,懼怕極了,她懷裏的小孩突然擡起頭,說:“娘,有鈴聲。”

李懷信倏地駐足,扭頭盯著那孩子,婦人被他這一註視驚了魂,猛地抱住孩子的腦袋,往自己懷裏按,顫聲道:“噓,別,別說話。”

因為他自己並沒聽見任何鈴聲,而這孩子剛說完,貞白已經如箭離弦,竄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嚶嚶嚶能用營養液投餵我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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