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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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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Once upon a time in a land far away……”

“Everybody gets high……”

激烈的鼓點、電子合成的低沈慵懶的人聲從緊閉的書房門傳出來。

這是一種遮掩。

徐志勳知道他哥又在練聲了。

徐仁宇簡直是個怪物!他都三十六了,居然還能從嗓子裏憋出那種混著淡淡鼻音、像是欲言又止、又如同撒嬌一樣的成熟女性的聲音!

徐志勳被迫聽了十幾天,聽他哥從剛開始的平鋪直述,進階到帶入情緒、高低起伏、長短隨意。

就像他的廚藝,從最初被徐仁宇評價為“浪費食材”,到近幾次的“勉強入口”、“味道還行”。

這麽一想他也是在進步的呢。

可他一點都不想要這種進步好嗎!

徐志勳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敲了敲門。

來開門的人,誰見了都得誇一聲美人。“她”臉小,有一頭烏黑靚麗且濃密的卷發,精致細長的眉毛,其下眼窩深陷,睫毛又長又卷,圓圓的雙眼之間是引人註目的挺翹鼻梁,再往下,是沒有塗口紅也很豐潤的上下唇。

當然,比起“她”美麗的臉龐,更引人註目的是“她”的身高。徐志勳185cm,站在“她”面前也並不顯得出挑。

以及,雖然“她”穿著寬松的白襯衫和黑西褲,腰很細,整體看來消瘦又柔弱,但是當“她”伸出手來接住咖啡杯的時候,徐志勳視線之內的那只手手掌寬大,五指骨節分明,上方的小臂施力,鼓起的肌肉撐起了襯衣。那是力量的證明。

“她”開口了,發出成年男子的聲音:“你有沒有往裏面吐口水?”

“沒有!我是那樣的人嗎!”

“她”反手關上門:“很明顯你是。你敢說小時候沒往我的橙汁裏吐口水?”

徐志勳滿臉通紅:“就那一回,你又沒喝,不是還打我了嗎?”

嘬了一口咖啡,咂麽了一下味道,“她”推了一下徐志勳的肩頭:“回臥室,該休息了。”

“該休息了你還讓我煮咖啡?”徐志勳疑惑地問。

“我喝咖啡當然是為了在你睡著之後我再睡,誰知道你會不會趁我睡著了幹點什麽對我不利的事。”

這也算計?還有什麽是你不算計的嗎?累不累啊!走在前面的徐志勳翻了翻白眼。

他不知道,就連他走在前面也是徐仁宇的潛移默化。

視線範圍內,才能保證即使出了問題也有反應時間。

“你把音樂關了嗎?”按電梯之前徐志勳問。

“設了定時關閉。”

“關書房燈了嗎?”

“關了。”烏冬面為什麽會問這種問題?徐仁宇又喝了口咖啡,舔了舔嘴唇。

“那就好。省電。”徐志勳滿意了,沒再說話。

省電?這不是烏冬面會考慮的問題。踏進電梯後,徐仁宇看了眼電梯鏡面反射出的、對於他的行為面帶肯定笑容的徐志勳。

他心中浮現了一個讓他不那麽開心的名字。

陸東植。

現在看來,陸東植對烏冬面的影響很大。

洗漱完才九點多,夜貓子徐志勳裹著被子在臥室沙發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但是又不敢開電視,徐仁宇嫌吵,又沒有手機玩,因為被徐仁宇沒收了,怕他悄悄聯系別人。

他甚至連床都沒得睡,因為徐仁宇要睡床。

他提出睡客房,徐仁宇說不能離開他的視線。

徐仁宇徐仁宇徐仁宇!這家夥真是我命中克星!

命中克星徐仁宇蓋著被子靠坐在床頭,手裏拿著本書在翻,其實一個字都沒看,他餘光瞄著烏冬面。

看他小心翼翼地翻動身體和扭動頭部,特別註意兩只耳朵,怕壓著,都不敢側著睡。

已經十幾天了,看他擔驚受怕,徐仁宇也有點膩。主要是徐志勳一旦頻繁翻身,他的精力必然會被對方分散,無法專註手裏的事。

跟那點嚇唬烏冬面帶來的快感相比,還是專註比較重要。

徐仁宇說:“只有監聽,沒有炸彈,好好睡覺。”

聲音不大,還沒頭沒尾,但是徐志勳聽見並抓住了重點。

“真的沒有?”他手一撐腿一蹬,從沙發上坐起,扭頭看向背後的大床。

徐仁宇從他眼裏看到了懷疑,然後懷疑變成了期待,期待又變成了恐懼。人的眼睛真的是可以傳神的。

“沒有。微型的炸彈是可以根據材料的不同做到體積比指甲蓋小、重量以毫克計,但是威力非常有限,而且,引爆方式很受距離限制。”他難得耐心地解釋了這個問題,“當時拆遷片區離這裏十幾公裏,我怎麽控制?”

烏冬面“嘿嘿嘿嘿”地笑起來,倒回沙發裏,裹起被子扭了兩下,要不是身體柔軟程度和沙發寬度限制了他發揮,定要起來搞幾個後空翻。

幾分鐘後,他四仰八叉地睡著了,還發出了小聲的呼嚕。

咖啡是睡眠克星。徐仁宇看不進手裏的書,也睡不著。他合上書,起床,站到了床邊的玻璃櫃面前。

這棟別墅之所以是徐志勳最喜歡的,是因為這是他從父親手裏得到的第一棟別墅,是他存放年少時記憶的地方。占滿整面墻的玻璃櫃裏,是他人生中的高光時刻——作品、獎狀、獎杯、合照,那個時候,他還沒有經歷叛逆、醉生夢死、濫用藥物。

不過,他展示的幼年和少年時期的東西跟徐仁宇的,性質上很有些不同。

例如徐志勳的作品是幼稚園的數張人物扭曲的蠟筆畫和幾個幹裂的橡皮泥娃娃,獎狀和獎杯都是某校某屆游泳比賽第X名、某某杯手游MVP,照片是六親不認殺馬特居多;徐仁宇的作品是意象派油畫和精美的窯變瓷器,獎狀和獎杯是某某年全國高中生數學聯賽X等獎第X名,連合照都是全員穿著正裝掛著牌子的某某年國際數學奧林匹克韓國隊之類。

正對著徐仁宇的,是一張全家福。裏面坐在沙發正中間的是一身黑色西裝面帶嚴肅的父親,左手摟著年輕的繼母,右手抱著剛出生不久的流著口水的烏冬面,大姐局促地坐在繼母身邊絞手指。而八歲的自己,穿著小西裝,站在沙發右後方,一手插兜,一手搭著椅背,毫不掩飾地把自己嫉恨的目光投向烏冬面。

當然,現在自己那張小臉上被人用馬克筆畫上了雀斑、豬鼻子。誰幹的不用說。

這也叫全家福?徐仁宇呲笑出聲。他摸著亞克力裱面,想把它拿出來,撕爛。但最後還是把它放了回去。

他跟烏冬面有八歲的年齡差,合照不多,櫃子裏剩下那幾張,不是他被烏冬面整蠱一身狼狽,就是烏冬面被他教訓得鼻青臉腫。無一例外,都被烏冬面進行了二次創作。

問題是,是誰拍的?誰洗出來的?誰把它們放在了這裏?

以烏冬面和自己那點兒少得可憐的兄弟情,不會是他。

也不是只要一見面就把看不上自己明明白白展示在臉上的繼母。

大姐沒那份閑心。

徐仁宇不敢想了。

他雙手撐著玻璃展櫃,閉上雙眼,渾身發抖。

“起來!”

徐志勳被踹了一腳,正中腰眼,力道還不小。

這家裏除了他就是徐仁宇,求生的本能讓他連問一句“幹什麽”都不敢,“嘶嘶”吸氣,揉著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徐仁宇帶著他進了書房,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夾,扔給他。

徐志勳伸手抱住,被堅硬的文件夾邊角砸得生疼。

“背下來。”徐仁宇坐上辦公桌後的皮椅,將雙手交叉,放在大腿上。

連翻都不想翻開,徐志勳看了一眼墻上的壁掛鐘:“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十點半,夜還很長,背吧。困了我去給你沖咖啡。”我睡不著,你也別想睡。

“不用不用。”明明徐仁宇現在看著挺冷靜的樣子,還打算給他優待,徐志勳卻察覺到了他面無表情下湧動的瘋狂與危險,乖乖坐到一邊的皮質沙發上,打開了文件夾。

從他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是一份偽造的身份證明文件。

他大致看了一遍,花了十多分鐘,徐仁宇很有耐心,沒有催促。

翻完第二遍,徐仁宇開始問他問題。

“姓名?”

“徐仁美。”大哥你有點創意好不好?

“年齡?”

“三十六。”年齡都不改真的好嗎?

“跟你的關系?”

“同父異母的姐姐。”父親風評被害。對不起,我是被逼的。

“人生經歷?”

“……”

“人生經歷?”徐仁宇緩緩地從辦公桌上的筆筒裏抽出了直尺。

“人生經歷太多了我沒記全T-T。”此刻的徐志勳覺得自己就像中國流傳甚廣的那個短視頻裏背九九乘法表的小女孩兒一樣可憐——三五,三五真的太難了!

他主動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

徐仁宇從辦公桌後走出來,“啪!”給了他一尺子。

手心紅腫了。這才一下而已啊!徐志勳沒忍住,流下了眼lui,哽咽著問:“有沒有提示?”

“其他別有用心向你試探我身份的人,會給你時間等著我提示你嗎?”徐仁宇恨鐵不成鋼。要不是他需要長時間藏在徐志勳背後,穩定這個新人設,何必如此為難自己。

他終於理解給孩子講題的父母的心情了。

“你再看一遍,再記不住就讀出來,還是記不住就抄寫!”

徐志勳翻開文件夾,真的開始念人生經歷了,念完一遍,關上文件夾,開始磕磕巴巴地背誦。

“出生於首爾……”

“母親趙智子死於難產,之後被送到藍天保育院……”

“七歲時被領養,其後一直跟養父母生活……”

“首爾XX公立大學畢業,在XX銀行擔任櫃員,大部分薪水上交養父母……好慘……”

徐仁宇瞪了他一眼。

“多年輾轉調查,徐仁美確認自己的父親是大韓證券已故的前任會長,經與現任會長徐志勳驗證DNA後確認情況屬實,被異母弟弟認回家中……太狗血了吧?啊!疼!”

後面幾個字即使幾近呢喃,也被徐仁宇聽見了,賞了一尺子。

徐仁宇看了一眼時間,又看了一眼眼皮都快睜不開的徐志勳,終於打算暫時放過他:“好了,今天就這樣吧。”

“啊?”

“一個這麽多年都不知道存在的姐姐,忽然找上門來,要認親,認完之後呢,要分財產,對於這麽個姐姐,按照你的性格,你只會討厭她,別人問起的時候,你只會說,哦,她啊,叫什麽什麽,多大歲數,其他?其他我怎麽知道?我需要知道嗎?不就是要錢嗎?呸!我要她一分也拿不到!所以,知道個大概就行了。”

自己還真的有可能是這樣的。徐志勳微微張大了嘴。

直到他手上的文件夾被拿走放回抽屜,他還是不明白,既然只需要知道個大概,那你大晚上叫我背什麽?背不了還打我手?

“今天好好睡,明天我帶你去見一個人,那才是我重回陽光下生活的計劃裏的重頭戲。”

你要是不叫醒我我早就睡著了啊你這個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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