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閃猝不及防聽到聲音，並沒有嚇到呆楞住，畢竟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了。

他站定，直直望過去，只見前邊月光下，是一個身形削瘦的人。那人無聲無息地走近，陸閃才看清他的面容——蒼老的臉孔，兩端留長的眉毛銀白，柔和的彎彎的嘴角。

他走近了，陸閃忽然聞見一股子淡淡的奇怪的香氣，但很快又消失不見，仿佛只是他的錯覺。

“你就是那個誤入的少年啊。這麽晚了，跑到這一邊不害怕嗎？”老人聲音沙啞，嘴上的笑還掛著，這麽一看上去倒是慈和得很。

陸閃心想：這位老人該不會就是棉生、知明……容澈子他們的師父吧？

“道長，抱歉擾動了。”陸閃稍稍一欠身，不知道來人真正的底細之前，他不會冒冒失失行動的。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老人點頭，回應了他的疑惑：“貧道是這兒的人，不會起壞心思。若是你信得過貧道，不如跟著來一趟。”

四周靜悄悄的，陸閃回應道：“好，我跟著道長。”

老道長緩緩轉過身，走在前面帶路，陸閃不見他挑燈，四周也黑洞洞的，只能依著月光來看清四周的路。但陸閃的雙目早就不同常人，看得也清楚得多。

在繞過彎彎繞繞的亭廊後，出現了一處房屋，是陸閃剛剛沒能看見的。

老道長並沒有停歇下來等著他，頭也不回地直接把人給帶到了這裏，然後走三層石階上去，“吱呀”地推開了門。

陸閃緊緊跟在他身後，門一打開，月光將兩人的影子都投映照在房內地板上。

陸閃能夠黑暗中視物，一眼就看見了原本在大房間裏或坐、或趴、或站的一個個少年。他們聽到聲音，一面在猶豫是否躥走，一面又疑惑地看著老道長。

這些小少年大概就是他看見的山貓所化作的人形了。

不知道是不是老道長給他們使了什麽眼色，眼前的少年忽然全都變成了一只只體型修長的山貓，棕黑縱紋，沙黃淺棕，各個眼睛炯炯有神，幽幽發亮。

老道長點燃臺面上的燭燈，橘黃燈火明明晃晃。

他示意陸閃坐，兩人坐在圓桌前，地上的三兩只較小的山貓湊近來，親昵地蹭蹭老道長的腿長袍下擺。另外幾只體型大、眼神警惕的大貓蹲坐在書架下、窗臺上，盯著陸閃看。

“這些貓……是道長收養的嗎？”陸閃看它們與老道長關系極好，想來這道觀另一側居住的全都是山裏的精怪吧。這璧鶴山靈氣充沛，是天然的修煉的好境地，山中許多生靈能夠修煉幻化出人形並不讓人意外的。

“這些小孩兒都是貧道收養在這裏的，他們很乖，從不鬧事作亂。”老道長看向他們，眼神瞬間變得柔和，像是白發蒼蒼的老人欣慰滿足地看著滿堂的子孫後代。

陸閃瞥了一眼那些抑制著骨子裏兇猛本性的山貓精怪們，暗暗腹誹：他們生來還是兇殘的，只不過是這老道長的慈愛善良打動感化了他們，他們才努力抑制天性兇猛，看起來乖巧而已。

要知道，小小年紀就漫山遍野蹦跑的陸閃，早就親眼看過大山裏的山貓如何兇殘地絞殺野兔、鵪鶉、野鴿，體型較為碩大的成年山貓還會獵殺鹿的幼崽，非常兇猛。

陸閃不想回憶小時候年幼無知、輕狂無畏的自己，曾經想要去偷偷摸一把毛絨絨、軟萌萌可愛的小山貓，卻被利爪狠狠刮傷手的事情。

“他們成了精怪，能夠幻化作人形，在大山中風餐露宿，貧道只是給他們提供一處落腳安家的地方。”老道長慢慢道來，“這處的事情對棉生和他的師兄們都隱瞞了，他們也不知道這邊的事。”

“不知道你到這裏是所為何事？”老道長才沒有相信他對棉生所說的“迷路”的鬼話。

“我早早就聽說，璧鶴山是個寶地，靈氣充沛，修道得道，修仙成仙。”陸閃並沒有急著拋出自己熟識容澈子的事情，“故而前來一趟，感受這樣神奇的天地山水。”

“不過……不知道道長有沒有聽說過這附近有哪兒出現了妖魔作亂嗎？”陸閃說罷，就見老道長搖搖頭，神色也是毫不作虛。

“不曾聽說過，這裏是沒有出現過妖魔作亂的。”

那就奇怪了，這就意味著他這一次到這裏，什麽靈氣也吸收不上了。陸閃發現，越是殘暴惡毒的氣，他吸收得越多，對他也越好，反而是那些純凈、無害的，對他起不了任何作用。

“……那，還有一事想請問道長，這段時間道觀裏是不是曾經出走了一位小道長呢？”陸閃似是遲疑著說出口，眼角餘光瞄了一眼，老道長臉色一僵。

他長嘆一口氣：“是兩位。”

“你是碰上容澈子了？”老道長問道。因為容澈子的性格使然，他們倆在一起說到這些事情道長並不會感到奇怪。倒是另外一位……

“是的，他在我家住了一段時間。”陸閃這會兒也不隱瞞了，“現在已經到了皇城，說是去尋他的二師兄。”說著，陸閃又擡頭看向老道長。

“他說，他要找到二師兄。”

老道長的臉孔仿佛又蒼老了，他抑制住生氣的情緒，說：“那人已經被逐出道觀了，不是容澈子的二師兄了。”

陸閃有心想要問明白，但又沒敢直接逼問，只能靜靜地坐在旁邊等著道長一一與他說。

“他早就不是心地良善的人了，他妄圖擾亂山中精怪向善的心，極力想要讓妖獸作亂，這樣的人，璧鶴山留不得他！”

氣得兩鬢斑白的老道長渾身一抖，又只能長嘆一口氣。

其中的緣由他沒有和陸閃細細說，陸閃心想起那妖氣彌漫的皇城，沒來由地忽然猜測會不會多多少少和容澈子的二師兄有關系呢。

陸閃陷入沈思，總覺得不知道是哪裏有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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