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閃以往是不曾到過皇城的，故而他解決了豺狼的事兒之後，便一個人走到了街市上去逛逛看看。

盤龍的城裏和皇城還是沒得比的，這兒是熙熙攘攘、人來人往，一天到晚都熱熱鬧鬧的。

他擠過人群，聽著不同的口音的話語，覺得新奇著。

走了好一會兒，他就在蜜蜂嗡嗡的花樹下歇息，看著來往的人，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寧靜。

忽然，他好似聽見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陸閃一怔，左右扭頭四下看了看，並沒有奇怪的人在他身邊嘆息。

他本想笑笑不把它當做一回事就這麽過去了，又聽得一聲悠長低沈的龍吟。

為什麽他會知道這是龍吟，陸閃也說不明白。只是在這聲音響起來之時，心裏頭就咯噔一聲明白了是什麽。

這龍吟有悲憫，有孤獨，有許多陸閃也難以描述的情感。

陸閃隨手攔下一個從自己身邊經過的大嬸，問她：“大嬸兒，你剛剛可有聽到奇怪的聲音。”

大嬸爽朗一笑，大聲道：“沒聽見。不過小哥兒你是打外邊來的吧？你這麽靠著龍墻，小心被宮裏的人削了。”說到後面，臉上的笑容都小了幾分。

龍墻？

他的身後居然是皇宮的高墻！

陸閃後知後覺地一驚，問道：“原來這兒竟是宮墻。”

大嬸見他是真不知道，也停下腳步，給他解釋：“這是最外邊的一層墻，裏面還有重重宮墻。最近不知道宮裏頭著了什麽魔，總有奇奇怪怪的事情發生……”

她壓低聲音說：“鄰家的遠方表親在宮裏當了小宮女，今年二月剛從裏面出來。她說宮裏晚上還不能出門，這年前就丟了七八個人了……聽宮墻外東邊的張家的說，他們總能在晚上聽見皇宮有奇怪的聲響，他們隔壁家剛生下個女兒，當晚就消失不見了……你說，有多可怕。”

陸閃聽得直皺起了眉頭。

有些可能是大嬸誇張地說大了，但宮裏夜晚沒了人這一事確實古怪。

“哎，我得回去做飯了，你可得小心。盡量別靠近皇宮就行了。”大嬸說完就擺擺手走了。

陸閃這才轉過頭，打量著身後這堵墻。

這墻不高，油了紅漆，卻帶著一股讓人望而生畏的氣息。

他望不到皇宮內的景象，不知道裏面是什麽樣的感覺。陸閃伸手，摸了摸墻，沾了一手的灰塵。

他現在的能力還做不了什麽，只能在原地多呆了一會兒，便繼續走了。只是現在的心情就又多了一絲沈重。

還惦記著大嬸說的皇宮裏發生的那古怪事情。

天色漸暗，晚風驟起。

陸閃找了家幹凈的小鋪子坐下吃晚飯。

皇城裏有聞名天下的醬鴨和肉夾餅，陸閃自然沒苦著自己，要了一份醬鴨和肉夾餅。

他這個年紀吃得多，長得少。

這幾日在王府也沒怎麽吃，他思忖著，以後的日子可能也似現在一般苦，一覺醒來身處異地，還是在能吃得好的時候多吃點。

這個時候人不多，菜上得特別快。店小二利索地招呼著陸閃。

油亮噴香的片好的醬鴨一碟子送上，店小二朗聲說：“客官您請用好。”

“有勞。”陸閃夾了一片送進嘴裏，不鹹不淡，醬汁融進肉裏，肉質嫩滑。

意外地好吃。

“真好吃。”陸閃輕聲稱讚道。

被一邊的店小二聽見了，他立馬笑了：“客官您喜歡就好。”

陸閃吃著才看見，店裏只有店小二一人。

大概是看出了他眼裏的疑惑，“店小二”笑著解答說：“我也是這店裏的掌櫃。”

原來如此。

“我家夫人在後廚做菜，我在前邊看店。”店掌櫃憨厚一笑。

無形之中，陸閃感覺自己被迫吃了一把蜜糖。

不過，開一間夫妻店真是很幸福啊。

店掌櫃不一會兒又送上烤得熱乎香酥的肉夾餅。

“給您送一份湯。”店裏這會兒只有陸閃一人，店掌櫃送了一份雞蛋湯給他。

“多謝多謝。”陸閃雙手接過。

“小哥兒是外地人罷？”

“是的，我是從千裏萬裏之外的山城而來的。”陸閃覺得店掌櫃親切，便與他聊了起來。

“你家的醬鴨和肉夾餅都好好吃，為何客人這麽少呢？”陸閃問他。

這裏的地理位置不差，菜式也好，不貴，這個時候吃飯的人卻很少。

“哎唉。”店掌櫃嘆了一口氣，也在凳子上坐下來。

“小哥兒你剛來，還不知道最近皇城發生的事兒。”

陸閃一聽，想起今日下午聽大嬸說的話，心裏頭的好奇更深了。

“別人我不知道，這住在皇宮旁邊的人，最近都不大敢晚上出門了。”店掌櫃一臉愁容，“好幾家店都不做晚上的生意了。以往可熱鬧著呢。”

確實，本來在皇宮附近都是寸土寸金的。人多熱鬧，現在卻有好幾家店面早早關門打烊了。

“這怪事大概自什麽時候開始的？”大晚上平白無故地就沒了人，下手的人鬼都是有可能的。

店掌櫃瞇著眼想了一下，不確定地說：“三、四個月了罷……”

“那，三四個月之前可有發生過什麽不同尋常的事兒嗎？”陸閃問他。他不在皇城，對這裏的消息不是很靈通。但一般的大事情也是能從皇城傳到盤龍的。他記得，前三四個月倒是沒有發生什麽大事。若是護國天師出了什麽事兒，也斷然會昭告天下的。

只不過，五個月前，皇上似乎是封了一位貴妃。

“記不大清楚了。”店掌櫃搖搖頭。

陸閃也吃得差不多了。

“小哥兒，吃好了便趕緊的，回你客棧裏好好待著。晚上沒什麽事兒千萬別出門了，我們也準備關了店門歇息了。”店掌櫃收了他的錢，不忘囑咐他。

“多謝大哥關心。”陸閃點點頭。

陸閃走回客棧的路上，也真的沒見到幾個人。即便是見到人，也大多數是三兩結伴的，很少落單的。

他也加快腳步，走向客棧。

只是，可能他的體質天生就容易吸引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陸閃好像聽見了喉嚨咕嚕咕嚕響動的聲音。

“咕——”這一次好像是從肚子裏邊傳來的！

他擡腿就跑。

之所以能夠聽得這麽清楚，大概是因為他身上的靈氣漸漸充沛，有一些禁錮被打破了。

陸閃一邊跑，一邊感受到身側那堵墻裏面源源不斷湧出來的氣。

他雖然看不見妖氣，但是只要有妖魔鬼怪在的地方，它們身上的氣多半都會被他吸過來。現在這種噴湧而來、爭先恐後湧入他身體內的氣，像是驚濤駭浪，要將他撕碎。

今天白天在這附近活動還沒能感覺得特別明顯，現在入了夜，妖魔鬼怪都一塊兒湧出來了。

他想，若是他看得見，這會兒皇宮裏面應該是群魔亂舞的。

陸閃可沒有心思去猜測身後的是什麽，也不管那些湧入自己身上的氣，盡管這些氣對自己是百益而無一害的。

沒有靈力覆蘇的陸閃，和人類也沒有什麽差別。

他很快就被後面的妖風吹倒，只能順勢在地上翻了個跟鬥。卻還是逃不過被抓住的一劫。

“呃。”他被風擡起，懸在半空中。

陸閃背對著後面的妖，壓根兒就什麽都看不見。

不過這種狀況沒有維持多久，下一刻，他感覺有一股熟悉的氣息襲來。

淡淡的青草土木味兒。

是山邪。

身後那渾厚逼人的妖風消失了。

山邪一出手，那妖怪就不知跑哪兒去了。

“你來了！”陸閃被輕輕放下來了。

“嗯。”山邪又是這一副淡淡的樣子。

陸閃可精著呢，他這邊剛一出事，山邪眨眼就來了。

“你是不是在偷偷地看著我呀？”陸閃暗搓搓地偷聲笑。

只有一直看著自己才會立即就能發現自己遇上妖怪了。

“……”山邪別開臉。

“那妖怪呢？”陸閃從始至終，沒有看見那妖怪，“你把它打跑了？”

“沒來及出手，它感覺到我來就跑了。”山邪解釋說。

哎，妖怪也是欺軟怕硬。

陸閃不禁想，或許以後自己也會變得更強大。那時候，妖怪就都不敢來欺負他了！

“你有沒有發現，晚上的皇城有些古怪？”

“是，這裏的妖太多了。”

山邪說起這事，臉上的表情沒有多少改變。

“我的身體都要膨脹炸掉了。”陸閃說起來，翻了個眼皮，吹了吹垂下的發絲。

山邪伸手過來，幫他撥弄好頭發，別在他的耳朵後面。

離得近了，陸閃聞見他身上好聞的味道，還帶著一股濕濕的水汽。

陸閃沒來由地想到在水鏡裏邊看到的山邪。他可能在山間才沾了不少水汽，而後忽然就來了這裏救自己。

心底裏漾開了一朵花。

“嗯，這裏的氣太多了。一下吸收了太多會有一點難受，沒關系的。”山邪看著他，“你忍忍。”

“我們回家。”

“咦？”

陸閃還摸不清楚狀況，就被山邪一把拉入懷裏，抱緊他，兩人瞬間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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