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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前低頭認錯,祈求原諒。估計會遺笑萬年。

“死神大人。只要您一句話……”抱住微生腿的手緊了緊,“我們惡魔聯盟,全部為您效勞。只要您,肯收留我們。”

準確的說,是——只要他能救他們。

“那……”微生終於說話了,“你先把褲子脫了。”

沈佩渾身一僵。

她不認為微生對她有想法。雖然她覺得在微生最脆弱的時候趁虛而入或許會有成效,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怕。

微生的手段,她見識過。

但,怕又能怎樣。

恭敬地起身,褪去長褲。然後再慢慢地褪去全身上下唯一的遮擋。

如今已是深秋,冬日已要將臨。雖然在屋內仍然會覺得寒冷。更何況前方有一雙比冷風還要刺骨的視線。他一直看著她。淡然的目光就似一把利劍,將她渾身的肉一片片淩遲。

他踐踏慣了別人的尊嚴。也一直享受著。所以再惡心,再罪惡的話,他都可以說得理直氣壯。

“你可以怎麽讓我爽呢。”他換了一個姿勢,斜躺在沙發裏。劉海傾斜到另一邊,露出了他邪魅的左眼。

“我……”她知道微生的意思。這個世界上,或許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微生的心思。於是,在沈默了一分鐘後,她說話了。內容很骯臟邪惡。難以入耳,她說著說著也覺得滿臉通紅。但她知道,在微生面前,最好別捍衛那根本就不值錢的羞恥心。

可更讓人感到羞恥的是,微生全程聽著沒有一點反應。就連眼神都沒有變化。平淡的讓她抓狂。

“好。”在她說完後微生終於笑了笑,“那現在做給我看。”

“做?”她有點不明白,“我、我一個人?”

“哈?”微生卻覺得好笑,“不然呢?”笑聲裏無比嘲諷。能讓人聽到無盡的不屑,沈佩知道,他是在說,難不成你以為我要配合你?

死死咬著下唇。她不是女優,無法在這樣的場合下還可以興奮。如果做不到,她知道微生一定會生氣……可是……

“別做這個動作!”誰知,簡單的咬唇,卻讓他憤怒了,伸手抓起沙發上的抱枕就沖沈佩扔了過去。精準地砸在了她的頭上,頭發淩亂,一身不堪。她攤到在地……想哭。

“算了。”微生輕嘆口氣,“滾。”胸口疼得他沒有興致,折磨別人的興致都沒有了。他覺得自己是在自虐。憤怒地起身,轉身往樓上走。

沈佩不敢再呆,撿起衣服,準備穿上。

“我叫你這樣滾回去。”微生頓步側頭,眼睛盯在衣服上,下一秒衣服被燒得精光!

沈佩擡頭,求饒地盯向他。可微生只是扔給她一個冰冷的背影。

“哈哈哈……”沈佩仰頭大笑,笑聲淒厲。

死神大人,你還真是無孔不入,無縫可鉆啊……為什麽,這樣的你,偏偏可以對陸桐雅一個人露出那麽美麗的笑容。

——為什麽,你可以溫柔。你對陸桐雅的溫柔,為什麽不能分一點給我……

離開齊爵的陸桐雅去了歐蝶的家。她已經無路可走,無路可退。不能回到曾經的家中,也沒有其他的朋友可以依托。這個時候歐蝶對她伸出了援手,讓她在她的家裏安頓了下來。

歐蝶的家不大,兩室一廳。可很溫馨。她的家裏沒有其他的人,聽她說她是和哥哥相依為命的。

“你好,我叫歐陽。”面前的男子很眼熟,她總覺得自己在什麽地方見過。漂亮狹長的鳳眼,幹凈的臉。笑起來的時候爽朗中隱隱透著絲絲妖嬈。

對了……他和大姐長得有絲相似。

這樣的長相讓她覺得親切,以至於讓她看傻了眼。

“餵,我哥哥確實很帥,但也不要這樣盯著看啊。”歐蝶在一旁小聲提醒著她。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只是覺得哥哥您長得很像我姐姐。”陸桐雅垂頭,羞澀地笑了笑。

“你這是誇獎還是……”歐陽好笑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沒關系,以後你就跟著小蝶叫我哥哥吧。”眼神一沈,“說不定我還真的是你哥哥呢。”

“恩?”陸桐雅疑惑地擡頭,對上歐陽一臉玩笑的神情,“呵呵……歐陽哥哥好。”

離開齊爵,離開微生的陸桐雅是各種不習慣。床不習慣,味道不習慣。這一晚她輾轉反側,一夜未眠。

她發現歐蝶和歐陽的感情很好。歐陽對歐蝶的照顧也是無微不至的。就像她的大姐、二姐還有微生對她的照顧。

這兩日以來,她也沾了歐蝶的光,每天有人叫她起床,有人準備一日三餐。然而這兩天,微生沒有來上課。她旁邊的座位一直空著,每天都有無數的人問她,微生怎麽沒來?你們還在吵架嗎?

就連老師都在問。

他們並不知道這樣的問題對她來說有多麽殘忍。視線總是不自由自主地看過去。有時候還能看見微生的笑臉。

以前,她只要一回頭,總能看見微生安靜的笑容。

而如今……沒有微生,她真的能好好地活下去嗎?

☆、第二十七話 微生說:我要去找她

漫天飛雪,飄飄灑灑的白裝點了黑夜。陸桐雅捧著一杯熱茶立在陽臺。白騰騰的霧氣,慢慢往上飄散。陽臺外不遠,有一顆老樹,樹枝上未掉落的殘葉飄飄欲墜。

又是一年冬季。不再有溫暖的手,不再有溫馨的外套。

說的一個星期。如今已過去一個月。那夜之後,微生沒有再來學校,也沒有給她打過一個電話。全校的人都在傳他們分手了。有人惋惜,有人高興,有人嘲笑。當她一個人走在校園中,沒有了微生的陪伴,她覺得偌大的校園都是空曠的。

這段時間倒是見了陸桐瑜好幾面。她總是看著她,靜靜地看著她。還是不說一句話。歐蝶說,或許是微生命令過陸桐瑜,不讓她回家,也不讓陸桐瑜和她交流。

而陸桐雅,也無話可說。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愛上了沈默。其實她想替微生道歉的,她想替微生彌補的。可陸桐瑜拒絕,拒絕和她一切的交流。

陸桐瑜還在繼續淪陷。而她仍然無能為力。

前幾天,她去過齊爵。可是,無論她怎麽走,只能回到出口。似乎有人不想讓她靠近。是微生吧……或許他生氣了,或許他放棄了。

畢竟自己對於他而言,不過是漫長人生路途中的一個過客。不過是匆匆流逝時間裏的一個點綴。

她的視線落在路上匆匆而過的行人身上。心口一陣發酸。從前幾天起,她就開始適應沒有微生的日子,適應只是想念他的日子。

一年的時間,讓她明白了。人類與死神之間的距離。那就是兩個世界,縱然她再怎麽努力,還是無法去真正的了解他。

微生的笑,印在她的腦海。他的柔情,早已經將她扼殺。有好多次她忍不住跑往齊爵,阻截她的不是陸桐瑜的臉,就是齊爵茂盛的樹。沒有微生,那就沒有入口。

或許,她已經徹底的脫離了微生的世界。

想著想著視線就模糊了。天空飄散的白在瞳孔中放大,再放大。一片冰冷的雪花飄了過來,落在她的臉上。閉上眼,仰頭感受著。

冰冷。沒有想象中的刺骨。只是覺得少了什麽。

“在想什麽呢?”如沐春風的聲音響起。是歐陽。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陸桐雅發現歐陽是一個很陽光的人,就像他的名字。

陸桐雅睜開眼,回頭一笑,“歐陽哥哥。你喜歡冬天嗎?”

他還沒有從陸桐雅那回眸一笑中回過神來。映襯著黑夜,點綴著白雪,她雙眼玲瓏剔透,裏面蘊含純凈的大海。

不能說驚艷。只能說脫俗。可就是這種脫俗,讓他回想起了什麽。

“歐陽哥哥?”見楞住的歐陽,陸桐雅又喊了一聲。

他輕輕一笑,特別自然地掩過心底的情緒,轉眸望向天空飄灑的大雪。

“我喜歡冬天。”歐陽回。

“冬天很冷。”

“是的。”歐陽嘴角的淺笑隨著白雪融化,“我有一個很重要的人,生於冬季。從此之後,我便愛上了冬。”

“是嘛?!”陸桐雅隨著他的視線看去,因為歐陽的視線很美,很專註,她還以為那裏有什麽東西,但其實除了雪,只有雪。

“是歐陽哥哥喜歡的人嗎?初戀?”陸桐雅隨口一問。歐陽專註的視線很自然會讓人聯想到這個。

歐陽沒有回答。嘴角的笑逐漸化開了。片刻後垂頭,看向她,“我聽小蝶說,你的生日也在冬天?”

“是呢。”說到這個,她嘴角便僵硬了。還記得去年的生日,去年的平安夜。微生送了一枚戒指給她……如今仍然戴在手上,摘不掉。所以想要忘記也是不可能了,總能在垂頭之間,不經意之間看到它。順便想起微生。

“聽說是平安夜。”

“是呢。”她的思緒已經飄遠。

“今年的生日,我陪你一起過吧。”歐陽順口說出,頓了頓,笑著補充,“我們陪你過。順便叫上小瑜。”

“好呢。”她只是順著話應答,片刻後才緩過神,轉頭盯著歐陽,“謝謝你,歐陽哥哥。我在這麻煩了你這麽久,還……”

“沒關系。”歐陽轉身回屋,“你願意呆多久,我都照顧你。”

“恩?”後面的話陸桐雅沒聽清。

“我說……外面風大,早點進屋。”歐陽轉頭對著她笑。

陸桐雅總是覺得他眼熟。特別特別眼熟。這種感覺很親切,所以雖然只是一個月的相處,她已經很喜歡這位和藹可親的歐陽哥哥了。

每天早上歐陽都會隨著歐蝶和她一起上學,把她們送到了學校門口才會離開。陸桐雅一直很奇怪,以前她從來沒見過歐蝶有這樣一個哥哥送她上學。後來她問過。

歐蝶坦誠地回,“我也覺得奇怪。你說……有沒有可能,我哥哥喜歡你呢?”

“……”陸桐雅垂頭。

“陸小三兒,如果你想過平凡的生活,你就必須離開微生同學的。他害了你二姐,那麽下一個人很可能……會是你爸爸,你朋友,或者是……我……”說到“我”字的時候她有些不好意思。於是連忙補充,“不過沒關系啦,我不怕,你別在意啊!”

但,她怎麽可能不在意。

“沒事兒啦,我和他……好像不可能了。”嘴角很酸。喉嚨很澀。最近以來,學校的人都對著她指指點點。有人說她被拋棄了,有人說微生離開了本州市。

說的人越來越多,到了現在,她真的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陸小三兒,要不這樣吧。你離開這裏。”歐蝶說,“和我們一起走。”

“你們?”

“是啊,我可能會轉校的,跟著我哥哥離開本州市。我們……一起走,好嗎?”歐蝶又大又亮的眼中充滿了渴望,她親密地挽著陸桐雅的手,“沒關系,還早。你可以考慮考慮。但……我們寒假打算去散散心,這個你陪我去,總可以了吧?”

陸桐雅還是在猶豫。

“別老憋著自己,到時候憋出病來!”歐蝶繼續鼓動她,“只是出去一個月而已。試試嘛。或許回來後一切都會好的。”

天空又開始下雪了。今年的雪特別多。晃神間,她在紛飛的白雪中看見了那個穿著粉色外套,站在前方的微生。他對著她微微笑著。笑容比白雪還要純凈,明亮。

再眨眼,什麽都沒有了。

她病了,最近看見微生的頻率越來越多。

“好。”她回答。

齊爵立於大雪之中,安靜又詭異。周圍一片雪白,樹上全都覆上了一層白雪,這棟別墅屹立於此,就像童話世界中女巫的住所。

“砰~!”隨著一聲巨響。從書櫃後出來了一個頹廢的男人。他一路走一路把所有的書全都推到在地。

步履蹣跚地走到了書桌前。在險些摔倒的時候撐住了桌邊。

“死神大人!”隆迪想要上前扶他一把,卻被他一眼瞪了回去。這種眼神……他好久沒有見到過了。

而這樣的微生,他又何嘗見過。如此虛弱,如此狼狽。

他在自己的世界裏呆了整整一個月。若是以前這很正常,他有時候會在裏面呆上一兩年。微生沒有什麽時間的概念,可已經很長時間,他沒有獨自呆在裏面超過三天。

微生面色慘白。毫無血色。一雙眼裏緋紅一片。只是一個月,他就老了。是真的老了,對於死神來說,樣貌是能力的體現。越年輕就證明越厲害。微生十八歲的容顏一直保存了很多年。而這一個月仿佛過了兩年。

“死神大人……”隆迪自覺不妙。微生在一個月之間就虛弱了這麽多,這代表著,又有很多惡魔蘇醒了。

“咳咳……”他輕輕咳嗽了一聲。伸手抓起桌上的臺燈就沖著墻壁砸去。然後又把桌上的書全都砸在地上。砸著砸著,他突然楞住,擡頭,一抹寒光直直射向隆迪。

隆迪一驚,往後退了一步。發起火來的微生,他見過,那是六親不認的。他臉上的傷就是被微生劃破的……這麽多年後偶爾還是會流血,巨疼。

“今天幾號了。”他問,“我進去了多久?!”

“回、回死神大人……已經一個月了。”

“一個月?!”他就像聽到一百年一樣驚訝。往前跨幾步,逼到隆迪身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領,“三兒來找過我嗎?三兒來找過我嗎?!”

他覺得自己只進去了一天,一天而已啊!他很難受,只是想在裏面修養、調整。可這一天裏他還是在吐血,不,這一個月裏……他都在吐血。他覺得自己快死了。沒救了。

隆迪恭敬地垂頭……他知道三兒是誰。他認識陸桐雅。而且這段時間這個女人來過齊爵好幾次。但他沒讓她進來。

“沒有。”隆迪回。

“沒有?”手上力道一松,他無力往後退了幾步,胸口的撕裂感再次襲來,“咳咳……”他一邊咳,一邊退。仿佛在逃避什麽現實。

血再次沿著嘴角流下,無論他怎麽擦,也擦不盡。

“死神大人!”隆迪急了,“您吃了她吧,您會好的。吃了她之後,一切都好了,您不會再疼了,不會再難受……人類就是這樣,您知道的。人類很善變,人類是不可信的。”

“我要去找她。”他就像失了魂一樣,左右顧盼了好一會兒,完全無視隆迪的話,來回在屋內踱步,似著急不安,似惶恐害怕,“不行,我要去找她。”他只是不停地在嘴裏重覆,“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不行!死神大人!你這個樣子不能出去,如果被惡魔看見了……”碰到微生殘忍的目光,他收住了話,轉而說道,“我幫您把她帶過來。”

“不,不……”他伸手抓著頭,把頭發撓得很亂,“必須我去,我要去……我要去……”他目光渙散,思維不清。

隆迪措手不及。第一次感到了害怕。就算在那一次微生毀了他臉的時候都沒有的害怕,他從來沒見過這麽不正常的死神大人。從來沒有。

這一年的平安夜,迎來了陸桐雅十八歲的生日。

她還記得不久前對微生的承諾,她說過……要和他一起過。但微生那句話很對,人,總是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去違背諾言。

窗外下著大雪,路邊的積雪堆了很厚一層。

歐陽、歐蝶、陸桐瑜和她一起聚在這間小店。曾經三姐妹一起慶祝生日的小店。

一年一年物是人非。

每一年的心境都在發生轉變,到了現在……她已經不願意去慶祝生日了。因為她生日的這一天也是和微生談戀愛一周年的紀念日。

去年的今天,她一度認為自己收到了有生之年最棒的生日禮物。

垂頭間,那枚戒指正發著熠熠光輝。特別像微生明亮的眸,能夠點亮黑夜。

點蠟燭、吹蠟燭、切蛋糕。一切流程照舊。她從頭笑到尾,卻沒覺得自己在笑。

擡頭間觸碰到陸桐瑜正向她投來的眼神。她對她說了第一句話,“小三兒,生日快樂。”然後,她笑了。這個笑容恍若隔世。

陸桐雅覺得好像又回到了幾年前。她的二姐,在她的生日這天為她慶祝,每一年都不落下這一句,“生日快樂。”似乎陸桐瑜從始至終都忘了,陸桐雅的生日也就是她的生日。

陸桐瑜的笑,讓她想哭。

為什麽,不論你經歷了什麽,都還可以對我露出最美的微笑。

壓下眼中的淚,她說,“二姐……你快樂,我就快樂。”

看著動情的兩姐妹,歐陽和歐蝶對視了一眼,眼神中都不是滋味。

陸桐瑜從懷裏掏出了一條項鏈,然後起身走到陸桐雅的身後,為她戴上。陸桐雅脖子上還有一條珍珠項鏈,這是陸桐心送的。

兩條項鏈重合,竟是如此完美的搭配。

“謝謝二姐。”她握住陸桐瑜的手。緊緊地,握住。

突然,歐蝶的眼神一收。渾身一僵。手中的蛋糕掉落在桌上。其他人看到了她臉上的慌亂,畏懼。齊齊隨著她的視線看去……

玻璃窗外,紛飛的大雪中,馬路的對面,紅路燈旁邊……站著一個男子。

在零度的天氣裏,他只穿了薄薄的一層毛衫。略顯淩亂的發在風中飛舞搖曳。單薄的身子似乎能撐住天空。

距離很遠,可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他炙熱的視線。

他一直一直,盯著……陸桐雅。

☆、第二十八話 好聚,好散…(高潮!)

玻璃窗外,紛飛的大雪中,馬路的對面,紅綠燈的旁邊……站著微生。

在零度的天氣裏,他只穿了薄薄的一層毛衫。略顯淩亂的發在風中飛舞搖曳。單薄的身子似乎能撐住天空。

距離很遠,可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他炙熱的視線。

他一直一直,盯著……陸桐雅。

一個月沒見。一個月而已。仿佛已經過去了一個世紀。

世界安靜了,擱置在兩人之間透明的玻璃窗、飛舞的大雪、來往的車流。形成了一個個光影穿梭。可彼此的視線中只有對方。

從座位上起身,陸桐雅的目光可以望穿秋水。只是手中熟悉的溫度將她飄飛悠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陸桐瑜在顫抖,她在害怕,在不安。

陸桐雅下意識地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給她安全感。剛轉身,一旁的歐蝶就伸出了手,拉了拉她,然後搖了搖頭。

陸桐雅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讓他們放心。

大家都安靜了。不知道能說點什麽。只能看著陸桐雅轉身,出門,立於窗外紛飛的大雪中。

是繼續糾纏,還是好聚好散,從此分道揚鑣。

沒人知道,甚至連陸桐雅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是受著微生的指引,她只是覺得他們之間不能就這樣分開。

他站在馬路對面,她在馬路這邊。兩人之間所隔的卻不止是一條路。紅燈閃爍,綠燈亮起。車流停歇,人潮湧動。

而他們,沒有誰邁步。只是站在原地,遙望著對方。

又是一年平安夜。道路兩旁洋溢著聖誕的氣息。路過的情侶手拉著手,歡聲笑語。偶爾走過一個抱著蘋果的女生,紅紅的臉蛋比蘋果還要可愛。

綠燈閃爍,紅燈亮了。

馬路上又開始忙碌。

而兩人間,沒有誰願意邁出第一步。或許都楞住了,或許在享受能夠遠遠遙望對方的幸福。

許久之後,陸桐雅終於挪步了。世界很靜,微生能聽見,她踩在雪上發出的聲音。

陸桐雅正在一步步向他靠近,他的心居然緊張了。心跳咚咚咚,呼吸也開始急促。腳下有絲不穩,右腳一退,左腳僵硬。

他為什麽這麽緊張?他在害怕什麽?

陸桐雅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仰頭,雪在二人之間點綴,飄灑在她潔白的臉上。熟悉的笑容,讓他沈醉的笑容。

“微生,有段時間沒見了。”她的聲音空靈美妙,猶如優美的旋律,“你還好嗎?”

他能好嗎。

微生只是看著她。楞了好久,唇動了好幾次。仍然沒有說話。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時,他以為只過了一天,可出來之後,看著漫天的大雪,看著她的容顏。他覺得這是他度過最漫長的一段日子。

心,在瞬間蒼老了。

“你呢?”就像很長時間沒說話一樣,聲音低沈,喉嚨幹澀難受。

陸桐雅微笑點頭,轉眼看向馬路對面玻璃窗裏面的人,他們正看著自己,每個人的眼神都那麽焦急。

“挺好的。馬上要期末考試了。前幾次模擬我的成績都很不錯。老師還誇獎我了。”她說著無關緊要的話,“今年冬天的雪真多呢。”伸出手,接住飄灑而下的雪花,“我好喜歡。”她掏出陸桐瑜送她的項鏈,垂頭看著,“這是二姐送我的,我也很喜歡。很漂亮吧?”

她愉快地,微笑著訴說這段沒有微生的生活。他聽得撕心裂肺。臉上卻沒表現出任何情緒。只是隨著她的視線,她的思維追隨著。

在沒有他的日子裏,她似乎過得很好,很幸福。所以,她是在告訴他,如果愛她就放手嗎?

微生不自覺轉頭,看向玻璃窗內的三人。視線一收,眼眸中掠過一絲不明的情緒,在轉頭時仍然一片淡然。

陸桐雅還在喋喋不休地說這一個月內發生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對了,我打算這次寒假和朋友一起出去散散心呢。”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微生臉上總算是有了一絲神色。

慘然的,蒼白的。

“三兒……”叫住她,然後看著她,卻沈默了好一會兒才敢問出,“你現在……是以什麽身份,和我說這些呢?”告訴他寒假要和別的人去旅游嗎?告訴他要拋下他,一個人,去嗎?

在微生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陸桐雅才回神。因為在這之前,她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她慣有的逃避著。她只是想和他說說話,所以她就把最近的事和最近的打算都告訴了微生。其餘的一切,她……不知道。

“我……”微生和她不一樣,他不會逃避,很多問題他需要答案才能心安。可他的緊逼,再次讓她卻步了,擡頭看著蒼白的微生,她楞楞地往後退了一步。

對啊,她現在是以什麽身份和他溝通呢?女朋友?前女友?普通……朋友?她懷念曾經的日子,懷念微生的笑,微生的懷抱。可是,她還有力氣和他糾纏嗎?會不會有第二個陸桐瑜呢?她與二姐之間的關系好不容易緩和了,她與這個世界的距離好不容易走近了,如今……她要如何是好?

“三兒,你沒來找我。”微生卻早已斷定了她的決定,“你沒來找我。”冬日的冷風刮骨而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冷。

“你和你的朋友過得很快樂,很幸福。是嗎?”他往前走了一步,“你是不是想對我說……我們做朋友吧?”他笑了,笑得同雪花一樣冰清玉潔,“沒人有資格做我的朋友。三兒……我不會做你的朋友。我沒辦法看著你對著別人微笑,我沒辦法看著你和別人過生日,我更沒辦法成為你眾多朋友的其中之一。”

陸桐雅忽然感受到了微生的孤獨。正是因為他的孤獨,他要求她同他一樣孤獨。所以,他註定忍受不了她的家人,她的朋友。

歐蝶說得對。如果和微生繼續在一起,那麽下一個陸桐瑜會是她爸爸,也會是她身邊的每一個朋友。

可她……不是死神。要怎麽去理解,去接受死神該有的孤獨。

“呵呵~”陸桐雅忽然笑了,“微生。”這些日子,她過得很平靜,雖然會無時無刻想微生,雖然覺得生命中少了什麽,但,並沒有想象中的痛苦,她可以忍受,那麽她就忍受著。還身邊的人一份平安寧靜。

伸出手,食指上的死神之戒依然光彩奪人。

“幫我摘下它吧。”她想微生之前說的關於戒指的故事應該是騙人的。不過,事到如今,她也不願再去追究。她只求……

“微生,還記得去年的今天嗎?”仰頭,視線隨著雪花飄散,唇角有一抹至真至美的微笑,“去年的今天。你對我說……三兒,我們在一起吧。”垂眸,看向他,“轉眼就一年了。”這一年之中,她經歷過最快樂,也最痛苦的時光。

“微生……人類有一句話。”又將她的手靠近一寸,“好聚……好散。”

雪停了,停在半空中。車停了,停在繁華的都市裏。世界的一切都停了,寂寥無聲。

只有他們,對立而戰。

微生沒有怒,臉上表情依然淡然,如同春水,緩緩流溢,溫暖宜人。

伸出手,他拖著她的手。手指慢慢向她的戒指靠近。放在上面,輕輕摩擦。

“三兒……這個戒指。一生只認一個主人。”擡眸,慢慢眨動著,深如大海,皎如月的眼勝過世間所有的美景。

“這個戒指,我不止一個。也不止給一個女人戴過。但是戴上她的人,就一直……戴到了死。”比如高子琪,比如他所找的每一個失敗的“解藥。”

這一下,他的神情中隱隱透露了什麽,“還記得你以前教過我一句話。”嘴角的笑美到駭然,恐怖,“要麽死。要麽從。”他點點頭,“嗯……改一改,要麽你繼續戴著,要麽死。”挑眉,“你選擇吧。”

手指僵硬,手臂僵硬。她想將手抽出,卻被微生死死握著。

陸桐雅從來沒想到,他會對她說出如此殘忍的話。他會對她露出如此殘忍的神情。

“微生……”她往後退一步。

“三兒……”他往前進一步,“你也知道,我不是人類。什麽好聚好散,我不懂。死神和它一樣,”微生垂頭看著戒指,眼中綻放出絢爛的火焰,“這輩子只認一人。”擡頭,如同宣誓,卻帶著霸道的語氣說道,“陸桐雅,這輩子……我認定你了。”

原本美麗誘人的笑容,卻讓她心驚肉跳。

微生手一收,將陸桐雅拉入懷中。

久違的擁抱,不如以往的溫柔。而是帶著強烈的侵襲和霸道,不容拒絕,不讓人喘息。

雪繼續下,車流湧動。全世界又恢覆了喧囂。整個世界回來了。

“陸小三兒呢?!”歐蝶大叫一聲,跑出餐廳。明明她沒有眨眼,明明她一直看著,可怎麽一秒鐘,不,沒有一秒鐘。那邊就已空無一人?!好像,剛剛她所見的一切都只是夢。什麽陸桐雅,什麽微生,原本就不覆存在!

陸桐瑜卻沒有太過驚訝。她見慣了微生的神出鬼沒,見多了無法理解的現象。更明白微生一定不會放棄陸桐雅。

她見識過,她甚至比陸桐雅還清楚,微生有多麽愛她。

歐陽一楞,半響後冷冷一笑。

只要他還是死神,自己註定爭不過他。

熟悉的環境,熟悉的感覺。一個月沒來,齊爵還是有她的味道。

餐桌上準備著燭光晚餐,有蛋糕,有豐盛的佳肴。是微生為她準備的。

“三兒……過來。”微生對她揮了揮手,拉開身旁的位置,示意她過來坐。他臉上漾著熟悉的笑容,話語溫柔。仿佛他們之間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就好像這一個月被洗掉一般。

夢,他要把她繼續墜入他編織的美夢裏。

可是,她還能向以前一樣,沒心沒肺地生活下去嗎?

餐桌上的蠟燭在跳躍,蛋糕散發著甜甜的香味。她止步不前,楞在原地。片刻後回頭看了看門。她想走……她總覺得氣氛不對。

微生發現了她的舉動,門傳來一聲上鎖的聲音。

陸桐雅一顫,悠悠地說,“微生……二姐,還等著我呢。我這樣沒打招呼就走了,他們會擔心的。”

“和我在一起,有什麽好擔心的。你二姐明白。我不會傷害你。”微生還是笑,伸手示意她過來坐,“三兒……生日快樂。”

可微生越是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陸桐雅越是不安。她不知道他有什麽想法,他好像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微生的一意孤行讓她恐懼。

沈思片刻,她走了過去。輕輕落座。

微生就像仆人一樣為她切蛋糕,為她介紹菜品,站在旁邊為她服務。

可是氣氛,仍然緊張。

微生給她做了好多菜,一會兒換一個菜品放在她的面前,她乖乖地品嘗,靜靜聽他說話。

“三兒,我也有禮物送給你。”他從懷裏拿出了一條項鏈。項鏈在燭光的映襯下發出絢麗的光芒,墜子是一顆七彩的寶石,玲瓏剔透,光輝熠熠。

可她的脖子上已經戴了兩條項鏈。

陸桐心送的,和陸桐瑜送的。

微生站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為她戴上。然後毫不猶豫地一收手……

“你幹嘛!”陸桐雅伸手按住另外兩條項鏈。微生正準備扯掉它們!陸桐雅坐不住了,連忙起身,往後退一步,護住項鏈,防備地盯著他。

而微生還在淺笑,表情淡淡。

“這樣看著太奇怪了。”

陸桐雅承認,是很挺奇怪。但他也不用這麽暴力,這樣會把項鏈扯壞的。而微生的表情告訴她,他要扔掉大姐和二姐送她的項鏈。這是預示,或者警告。

“沒事兒,我先戴著。”陸桐雅不願和他糾纏,所以妥協了,“我以後換著戴。明天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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