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0-4 1:31:23 本章字數:3312

（一）

這個時候，顧不得想什麽兩全其美之辦法，能逃脫一個是一個。叀頙殩浪當即羲和用盡全力將梓穆從流沙當中扯了出來，隨即手腕上猛一用力，並以仙光為托，硬是甩出梓穆十餘丈遠。羲和沖著自泥沙裏爬起來楞楞的梓穆冷冰冰道：“還不快跑！”

風幹了眼眶，饒是被風沙迷蒙，也還是忍不住濕潤了；梓穆死死咬住唇，不讓自己再懦弱地哭出聲來，眼睜睜看著羲和的身體越陷越深。而霎時，面臨向羲和侵襲過來的狂風沙暴，幽紫的華光大振，似能靜心安神一般讓狂風沙暴也變得乖順了起來。朝中間下沈的流沙再緩緩浮了上來，羲和瞇了瞇眼，整個身體溫和地飄上了半空，絳紫色的裙角無一絲被流沙染臟的痕跡，額上的妖嬈額印亦泛著淡淡的光澤。

當羲和雙腳落地，若無其事地款款走來時，梓穆並沒有因為她有驚無險而開心，而是淚痕交加地喃喃念道：“羲和姐，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這樣的話音兒將一落地，原本平靜了下來的四周，天空中風起雲湧，滾滾黃沙烏雲密布。羲和面色一寒，仰頭看去，竟是一道比先前還要巨大瘋狂的空氣柱，逐漸連通了長樂界的天與地，而那連通的地面正好是羲和的腳下檑！

上空，長樂界外面的混沌之靈似得到了解脫，一股腦湧了進來。若是在仙界，此等狀況根本不能將羲和怎麽樣。可眼下是在當年封印焚燒上古魔族的長樂界，她的仙力本就受到了限制，方才為了救梓穆又不遺餘力，她哪裏還能很好地運靈力護體免遭混沌之靈的傷害。

羲和瞇了瞇眼，幽寒地盯著梓穆，道：“你敢陰我？”

梓穆似害怕又似松了一口氣，搖頭道：“羲和姐……你不要怪我，只要這樣，老師他就不能再拋棄我了……我也是情非得以……憨”

微弱的紫芒將羲和籠罩了起來，卻難以抗拒滾滾而來的混沌之靈。但羲和絲毫也不顯驚慌之色，頂多毀些修為毀些仙力再像上回那般睡一段時間，也就好了。她不會就這樣死去。

羲和冷笑：“你太天真了。”

混沌之靈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羲和被困在那一方空氣柱內，一身的紫芒抵禦不住混沌之靈，很快即被沖破，她的意識裏一片慘白的茫然。

倏而喉頭一通腥甜，雙耳裏一片嗡鳴作響，羲和隱約聽見外面是誰在痛苦悲傷地大叫“羲和姐－－”她勾唇笑，嘴角不慎溢出血絲。一身紫芒消失得無影無蹤，偏生身體裏的靈氣，她上古神祗的龍氣，如抽絲剝繭一般被一絲一絲地抽離了身體。

這委實不怎麽符合羲和的作風，竟不小心遭了情敵的道。她甚少與外人打交道，仙界裏不管誰都是不敢像梓穆那樣敢上前來對她笑語有加敢喚她一聲“羲和姐”的。梓穆不是一個討人嫌的少女。

（二）

後來，那一聲痛苦悲傷的呼喊之後，隱約間羲和有聽到誰在叫青華，叫的是“鳳寤樺”，比叫她的名字更為絕望無助更為撕心裂肺。羲和意識很模糊，卻也能感受到一個她眷戀了萬萬年的清潤懷抱。

她說：“寤樺，我想回去。我很想回去，不想再留在這裏。”

有一道心疼萬分的聲音在輕聲回應著她：“聽你的，我們這就回去。”

整個沙漠，都像是被掀翻了一樣，入眼即全是風和黃沙。祥瑞的白光只會讓它們更加翻騰呼嘯，帶著難以言喻的奔騰而來的怒氣。引入混沌之靈的空氣柱，被白芒往上撐破，直達最上方的東極的滾滾雲海，以羲和腳下的地面為中心點，四周掀起了滾滾的沙浪，一直往前方蔓延，沒有止境沒有停落。

死氣沈沈的屋子裏，青廬裏的煙極不安定，被無形之中的力量吹拂得滿屋都是。角落裏，案幾上散著卦象，聖姑端坐在案幾前，黑衣白發，臉色比平時更為蒼白，凝著的眉頭一刻不曾舒展。倏而似被無形之中的力量反彈，一個沒能忍住，張口便噴出了血，將案幾和案幾上的卦象染得通紅。額上開始冒著冷汗，形容十分痛苦。

梓穆，被一道白影扔了出去，毫不留情地摔在沙面上。她已經什麽都看不清楚，分不清究竟是青華還是玉羨，站在她面前，寒意徹骨地睨著她欲動手打她。她不畏懼，伸出手去抓住對方的衣角。直到羲和那邊才傳來一道冰冷的命令：“還不快過來！你想讓她在這裏耽擱出事嗎？！”

那個時候，梓穆才分辨出來，原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玉羨，而說話的是青華。

多年以後，青華回憶起與羲和在一起的這段時日，總結出一種領悟。他對羲和，總是慢一步錯一步。尋尋覓覓，他一直都在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明明，只要他可以快一些，只要他不離開羲和，就不會讓羲和受傷。羲和是個倔強又堅強的女子，即便是遍體鱗傷，也決計不會吭一聲。

可每一次，他總是慢一步。一次慢一些慢一些，等回過頭來看的時候，羲和轉身而去，青華才發現原來已經慢了這麽多。

不過一切都是轉瞬發生的事情，又容得他有多快。

青華打開通往東極的封印，拂手揚下一道白光，將他與羲和毫無縫隙地籠罩其中，而玉羨則運氣周身靈力護體。

三千發絲飛揚，狹長的雙眸泛著少有的徹骨的寒光，看著拼命奔跑過來的梓穆，不留情地一揚袖大力地將梓穆彈開，讓梓穆再也無法爬起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喜歡的人，一點也不留戀地離去。

（三）

梓穆從未想過，她有沒有做錯了。她只知道，自己喜歡青華，喜歡得無可自拔。不管用什麽辦法，她都要留下青華。她篤定地相信著，她與青華是有緣分的。

混沌之靈裏，羲和緊緊闔著雙目，嘴角血跡未幹，靠著青華的懷裏一直不安地喃喃低語。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從前，她一個人孤零零跳下神仙崖墮入混沌之靈的時候。

冥冥之中，覺得她自己又是被人拋棄了。青華整個人都繃緊了身體，連思緒也繃得很緊，竭盡全力抱著羲和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沖出混沌之靈抵達東極。都沒有心思去理會身後跟著的玉羨，會不會因為他的速度而被突然甩出封印的通道。索性玉羨頗為嚴謹，動作也勉勉強強能夠跟得上，就是十分吃力，但無生命之虞。

“羲和，羲和，能聽見我說話麽？羲和，你醒醒......”一邊猛力往上沖，一邊還要對懷裏的人柔聲細語。

不知道青華喚羲和的名字喚了有多少聲，箍在羲和腰上的手卻越來越緊。後來羲和總算雙眼瞇開一條縫，看見頭頂上方青華那緊緊繃著的下巴和緊緊抿著的唇角。羲和想伸手去觸碰，但因修為散了不少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很疲乏。青華對她說：“別怕，馬上，馬上我們就出去了。你別睡，當心睡得太沈，不容易醒來。”

羲和懶洋洋地笑：“我一會兒睡著了，你叫我我就會醒的。”

青華低低執拗道：“不許睡聽見沒有，別睡，到了，馬上就到了。你看，你頭頂已經有陽光了。”

瞇開的眼睛終是緩緩沈重地闔上了去，輕輕淺淺道：“總會醒的，只要你叫我我都會醒的......師叔，我很累......你終於下來尋我了，可我等了許久......”

等得天地都已經荒老......人卻未老。心也不死。

在聽到那一聲“師叔”的時候，青華呼吸一窒。多年不曾聽到那樣一聲喊，雙目微瞠，震驚地垂頭看向羲和。他怎麽都沒有想到，今時今日，竟是從羲和口中再聽到喚他一聲“師叔”。

青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再聽到那樣的聲音喚他一聲“師叔”。但很早以前他就知道，那樣的希望早已經變成了奢望。奢望著，漸漸也就不去碰了。

青華有想過許許多多模樣面孔不同的女子站在他面前那樣安靜帶著隱忍地喚他，但就是獨獨沒想過羲和。他對羲和的情感分的界限很清，打從一開始決定要喜歡了，就沒有把她再與茹亦關聯在一起。

最終青華驀然失笑，聲音夾雜著清清楚楚的哀痛，道：“你怎能這般叫我，不要開玩笑。這一點都不好笑。”一瞬間，強大的力量被激發，使得青華更加迅猛地往上沖去。耀眼的白光，險些將長樂界的封印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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