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這麽一說, 李季也想到了這一點。李季雖說沒有二狗子那麽能耐, 但也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怎麽可能一直當和尚？

如果是悄咪咪的也就算了，偏偏二狗子能折騰，還真沒辦法保證西屋的人能不能聽著。

“咱家老房子那邊應該還能住人吧。”李季道，“要不把他們安排到哪裏吧。”

二狗子點頭：“那邊聽不著。”

“就是老房子那邊太破了，加上又空了一年。這房子最怕放，真要是住進去了, 我還怕塌。咱們挺兩天吧。先把那老房子好好修繕一下。兩邊各過各的，也挺好的。明兒咱就跟他們好好商量商量。”

“那今晚呢。”二狗子又問了句。

李季能從二狗子的語氣中聽到旁的味道。臉上微紅, 勉強開口道：“那輕點折騰。”

李季嘴上是夠害羞的, 可實際上特有感覺。一邊做一邊阿哲被人發現而戰戰兢兢, 這種感覺有多刺激誰來誰知道。

雖說不像早起，第二天早上還是起來晚了。雖說李季習慣了定時醒, 但昨晚本來就熬到了子時，有折騰了好一會兒。

醒來的時候日上三竿，李季坐起身反映了一下，瞧見旁邊躺著的人, 才想起來二人都回來了。

二狗子躺在那裏沒動, 看著李季一點點穿上衣服。衣服還是家裏頭原本的衣服。幹活的衣服相對粗糙, 耐磨耐穿。照比縣太爺府裏的綾羅綢緞自然是沒眼瞧。但對於二人來說，這才是最適合他們的衣服。

洗好了臉，開門就嗅到了一股子飯香。李季往外一敲，聽蘭剛將菜盛出來。回頭瞧見了李季, 忙將盤子放下，對著李季行了個禮：“爺您醒了。”

李季怪不好意思的，他們是縣太爺府裏的下人，卻不是李季的下人，做飯這點小事都讓人做，李季沒有那些金貴的命，自然承受不起。

“我們也是醒來晚了，好叫你們忙了一通。葛二叔呢？”人家歲數大了，李季也不好意思直接叫人家名字。而且輩分上面也不好算，幹脆就以年齡做輩分，叫一聲叔。

聽蘭道：“回爺，葛二去餵牲口去了。一早上就聽見叫喚了，裝飼料的倉房就在牲口圈旁邊。我們瞧著主子們睡得香甜，就私自打開倉房去餵了。豬是要煮一下的，這會兒還沒熟所以還沒餵，剩下的現在應該餵得差不多了。”

這睡個懶覺活都被人幹了，李季更不好意思了。笑道：“就別叫我們主子了，這裏又不是縣太爺府。這以後關起門來就是自己人，直接喊名字就成。省著一口一個主子奴才的，我們可受不了。”

李季看著飯菜基本準備齊全了，去牲口圈看看也都基本餵了。要不怎麽說他們手腳利索，說是幫著一起幹，可現在李季和二狗子啥都沒得幹了。

李季又跟二狗子弄了些飼料打開門。葛二不明所以，李季告訴他，出了門不遠處還有個牲口圈，也是自家的，那邊的牲口也是要餵的。

將那些牲口都餵了，二人這才洗臉漱口，一起吃口飯。

將飯菜擺好了，二人上炕，葛二聽蘭夫妻倆就眼觀鼻鼻觀心的低頭候著。李季那裏適應得了這個？

“坐下來一塊吃吧。”李季道。

葛二連連搖頭：“這怎麽使得？”

李季認真想了想。二人都是自幼伺候主子的，想要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

想到了這裏，李季心思一轉，道：“我且問你們，你們過來是幹什麽的。”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葛二道：“回爺，老爺派我們過來伺候兩位主子，為量為主子排憂的。”

李季點頭：“這麽說，讓你們過來的本已是想要讓我跟二狗子過得更舒坦，我這麽說沒問題吧。”

二人點頭。李季道：“既然想要我們過得舒坦，那麽一切都要跟著我們的喜好來，這一點你們不反對吧。”

夫妻二人搖頭，這本來就是一個意思。

“那好。要想我們舒坦些，就把府裏頭的那套規矩扔得遠遠的，我跟二狗子都不能適應。從小到大，我們只當過長輩，沒當過主子，也沒有當誰主子的想法。你們既然是過來幫忙的，你們拿了工錢，要幹什麽，我們都不會攔著。可你們若是一直這麽客氣下去，那不是在伺候我們，實在給我們找不痛快。”

李季說了這麽一通，看向二狗子：“你也說兩句。”

二狗子想都不想：“聽小季的。”

這家裏二狗子都是聽李季的，自然是李季當家。

葛二聽蘭伺候過幾個主子，可像李季這樣要求的人還是頭一份。

李季又道：“你們是領工錢過來幫忙的，我當然也不會白讓你們那銀子的。就算是家裏頭雇了個長工。活該敢還是幹，但平時相處起來，沒有那些宅門裏頭的規矩，平常相處也就是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裏還有拒絕的道理？葛二聽蘭都行了禮表示記下了。

“就先從這行禮上改吧，我們都是粗人，享受不來這些，坐下吃飯，吃了飯還有別的活幹。你們剛過來不知道都有些什麽，我跟二狗子會帶著你們的。你們幹活，我們也幹活。”

二人上了餐桌，一家人的第一頓飯相對而坐，算是和諧。

吃過了飯，去牲口圈裏給小兔子分籠。隨後將雞蛋撿了放在一處，這些都是要留著賣的。

現在二人是一點銀子都不缺的，這賣雞蛋賺不了幾文錢，還不夠來回辛苦浪費時間的。倒退半年，這點銀子歲少，但長年累月也能積少成多。

現如今存的銀子多了，賺銀子的路子廣了。加上二狗子有縣太爺這個爹。李季動心思想要有個一勞永逸的法子，給雞蛋一個簡單又下貨快的銷路。

李季問葛二：“葛二叔，你是見過大世面的。幫我想想，這雞蛋往哪裏賣能賣的快，最好不費事，能定時定量的往出走貨？”

李季想過跟兔子肉一樣賣進飯店。可雞蛋不比肉，沒那麽精貴。肉不是需要養一段時間，繁殖也費些日子，可雞蛋基本上都是一天一個的。

養上十只八只的小雞，就能供應上一家小飯館的日常吃雞蛋的量。就算有時候不夠吃了，出門去菜市口買二斤回來也方便。

葛二想想道：“要說飯店，長時間供應肯定是不足的。小的倒是知道兩個可行的。這第一，一部分糕點鋪用蛋用的多，再或者是官家收購。像是正常衙門口裏頭的夥食，雞蛋是最劃算的營養，或是軍隊，乃至上頭驛站一類的，用蛋都挺多的。這些平日裏頭就是在民間往上收的，吃的也多。老爺是咱們縣的縣令，若是您的話，這事情好說。”

這話讓李季恍然大悟，咋就這沒想到？

“會不會有靠著給官家雞蛋過日子的人家？我這家裏頭蛋多，若是以後再多養些小雞兒，弄不好數量還要番上些。”自家吃飽了，不能讓旁人家餓著。

“這爺您倒是不用擔心。”葛二笑道，“只能說是蛋不夠，不能說是買不下了。這蛋可比肉便宜多了，官家的人為朝廷辦事，那裏有頓頓吃素的道理？一天怎麽也要一兩個雞蛋，才有力氣幹活。只是咱們縣裏頭條件不好，城裏頭收上去的雞蛋算不上多，可村裏頭不論是下來收，還是讓他們送過去，都不是法子，而且供的蛋也是時多時少的。您這蛋若是多了，反倒是讓朝廷這邊松了口氣。”

肉肯定是不能每天都吃上的，本來朝廷的銀子就算不上多。這蛋就成了最廉價的代替肉的食物。

吃飽了才有裏幹活，若是連營養都跟不上去，一個個受的跟猴子是的，拿什麽給朝廷辦事？、

這話說的有理，李季點頭道：“既然如此，改明兒……算了，下回我跟二狗子回去的時候跟老爺說把。其實兔子肉就是托老爺幫忙的，現在蛋也要麻煩人家。”

葛二笑道：“瞧爺您說的，大爺是老爺的兒子，您也會老爺的半個兒子。一家人，這種小事行個方便自然也容易的多。說起來，其實您的兔肉也可以供給咱們縣裏頭駐紮的軍隊的。說起咱們的軍隊……咳，瞧瞧，我說這個像什麽話。”

葛二話才說一半就停下來了，李季那裏肯？忙道：“怎麽了？說說看。我這輩子沒出過村子機會，你多說兩句，我也好見見世面。”

李季這麽說，葛二就說下去了：“要說這軍隊，也多虧了咱們老爺。在老爺到任之前，這裏軍隊已經有進三年一點軍餉都沒發了。往年好歹會下來些。自從上一任縣令調走以後，上面就找各種借口拖延軍餉下發。原本三千多的軍隊，當兵的跑的跑逃的逃，就剩下一千來號人，還是靠著定期進山裏頭打獵賣肉賣皮子勉強撐下去的。”

李季那裏能想到這個？若是換了旁人說，李季肯定會覺得這是在開玩笑。軍隊是什麽？是整個朝廷的盾牌和利刃。兵強馬壯，才能抵禦外敵，震懾四海。

明明是這個朝廷基礎般的存在，為什麽會讓軍隊窮到需要自己去找打獵營生？

“為什麽？朝廷不肯給軍餉？”

“怎麽可能不給？按照律例，就算是最普通的士兵一年也有足足十兩銀子的軍餉，還有額外的各種吃食。若不是個貪吃貪享受的，幾乎是一年都不用使銀子的。”葛二嘆口氣道，“銀子從國庫裏頭出來，也是一個士兵一年十兩的軍餉。可您應該有些概念。那些貪官汙吏蹭蹭刮去些油水，真的道了士兵手裏的，其實能有一二兩銀子就算是不錯的了。”

十兩銀子，有的人一輩子都未必能賺的了這麽多。正常種田人家一年能攢下兩三兩銀子，那就算是條件好的了。

“若是是一二兩銀子，也算是夠吃的了。”李季嘆口氣道。好歹還有日子能活，多少能養活住他們。

葛二搖頭：“哪有那麽簡單。這邊偏僻，聖上那邊十年也未必想的起來一次。不然，也不會在官位緊缺的情況下，放任這邊幾年都沒想起來派過來一個縣令治理。一個被天子忘記的地方，那裏有什麽王法可言。沒了縣令，本地的指揮使又跟上頭的人不和。人家以各種理由壓著，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李季只覺得牙根癢癢。軍隊本來是保家衛國的，一旦戰亂起，他們就要拋頭顱灑熱血去保護城中百姓。結果卻被自己人背後捅一刀子，連吃飯都成了問題。

“老爺來以後呢？”李季忙問道。

“老爺雖說是被貶道這邊的，可上頭的關系還是有些的。給爭取下來了銀兩，雖然不多，但吃飯是夠了的。可是上頭隨後發下來的糧草，好多都是發了黴不能吃的。而且部隊裏頭好多盔甲長戈都是十多年前的，就得不像樣子。還是老爺聰慧。您是知道的，老爺對百姓清正廉潔，分文不取，但對商戶送來的銀子，那都是照單全收的。”葛二說到這裏，李季也聽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縣太爺收了那些銀子是給軍隊使了？”李季道。

葛二點頭：“大半都用在軍隊上頭了。縣太爺的原話。這軍隊才是城裏頭最堅固的城墻，只有建好了，百姓才能真的安居樂業。現如今雖說不能讓軍隊裏的人頓頓吃肉，但頓頓吃飽是做到了。那防護、兵器都換好了，還會定期購買些健壯的好馬。咱們縣照比周圍，是條件不好的。但要說軍隊的待遇和配置，可以說是整個省都都找不出來更好的了。”

聽葛二說到這裏，李季才嘗嘗的松了口氣。雖說知道戰亂很遠很遠，可能這輩子都用不上軍隊。這也是現如今士兵處境尷尬、被遺忘的原因所在。

可不管事太平盛世，還是狼煙亂世。有軍隊在，老百姓的心裏才能有根，才覺得什麽事都不怕。

“若是我家的兔子和雞蛋能供應給部隊，我讓兩成利潤。要多少，以後我就養多少。左右現在就多，再多養也容易。到時候咱們人手不夠，就從村裏頭多雇些人來。誇個海口。給我個三五年的功夫，給整個軍隊供上吃肉吃蛋都不是難事。”

李季讓利兩成，既能夠降低軍隊購買的成本，又能保證李季不會有所虧損，能做到兩全其美。

葛二沒想到李季能有這麽長遠的想法。要說是個世家商人，說出這樣的話不奇怪，因為自身有那個條件和那個見識，加上一些良善的心，說這樣的話不奇怪。可李季是正經的鄉野村夫，竟然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您若是真有此意，下回回去大可跟縣太爺說了。這以後，也能幫縣太爺解決一個心結。”

李季道：“摸著手裏頭的雞蛋。現在家裏吃雞蛋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因為實在太不缺了，天天都能瞧見，想吃頓頓當飯吃都吃不了。加上有色魚肉在，雞蛋就不那麽顯眼了。”

若是這小小的雞蛋，真的能讓縣裏頭的士兵更有力氣，李季少賺點就少賺點了。

左右李季不缺銀子花，只要還能賺，就能攢下來銀子。

早中晚各撿一次雞蛋，每天的雞蛋總共就有兩三筐了。加上以往攢下來的雞蛋，現在十多筐是有的。大熱天的也怕雞蛋放壞了，李季就想著等下回縣太爺再派來送冰塊的時候一並給帶走了。

頭一回的雞蛋就是孝敬給縣太爺的，送過去十大筐，怎麽吃怎麽分配是縣太爺自己的事。

這以後的雞蛋再攢下來，就是賣過去的，送去給衙門的衙役，還是軍隊，就要看縣太爺的安排了。

這麽一想，李季更有動力了。

“來，咱們下午多忙一忙，多湊幾對兔子配崽。多養活些，肉就多。兔子肉就算不買幾個銀子也是大賺的，咱是靠兔子皮轉賺銀子的。”

就算到時候將兔子肉都白送出去，李季也陪不了的。兔子皮值錢，成色好的兔子皮更是能買上高價。只是兔子肉剝了皮尤其是夏天，要想保證運輸的時候不壞，是要腌一下的，前後做工挺麻煩的，買點銀子全當是做工的錢。

如此，就算兔子、雞多養了，也不怕銷路。這張口獸養的越多，財富積累起來的就越多。

李季知道縣太爺不缺銀子，以後都是二狗子的。他跟二狗子是兩口子，以後不會缺銀子。只是在李季的內心深處，最讓他有安全的，往往不是到手裏的銀子，而是養出來的這些牲口。

這群牲口就是會動的銀子，還是食物吃的。有了他們，就算以後鬧饑荒了，一天吃幾只也夠吃上一二年的。養的越多，心裏頭越無畏。

李季沒想到不過是不經意的談話，倒是把兔子未來的銷路給解決了。

之前控制兔子繁殖，同一時間只有幾對公母兔子和籠，剩下的都是分開的。現如今可以肆無忌憚的繁殖了。

葛二和聽蘭以往伺候人基本上都是端茶送水的輕松活，那裏幹過這些粗活？不過好在二人都很健壯，也吃苦。什麽臟活累活都是搶著幹的。李季和二狗子每天依舊會幹不少貨，不過多了兩個人分擔，已經是很輕松了。

上午的時候活沒少幹，下午的時候一部分活就只能放一放了。原因無他，來客人了。

上午的時候一般都是忙的時候，除非特殊節日、生日，正常做客都是下午走動。

這個時候村長應該都告訴到了二狗子的事情，哪怕是一再說明跟以前一樣，也難免會有人想要過來多親近親近。

如此，李季不能攔著，人主動上門來送禮，還能擋外頭不成？

頭一個客人拎著禮物道門口笑，李季就給了葛二和聽蘭一個顏色。

然後李季就知道了，縣太爺將這二人派過來是多麽明智的一個選擇。

二狗子坐炕上，葛二和聽蘭一左一右站著，活像兩個門神，想要靠近多說兩句都不成。而且大部分說話，都是葛二和聽蘭代勞，二狗子在那邊該吃吃該喝喝的，對誰都不怎麽理睬。

要是倒退兩個月，一些心眼小的哪怕知道二狗子的性格跟普通人一樣，也難免心裏頭不樂意暗罵兩聲，現在不一樣了，二狗子一步登天成了貴人，別說是不理不睬，就是耍性子罵兩句打兩下，也沒人敢有一點不滿的情緒。

直到下午，眼瞅著人再過來就耽誤家裏幹活了。聽蘭直接站到了門口樹底下，誰來了都攔住，怎麽說也不好使，就是不讓進。

人家是大戶人家裏伺候的下人，輕易得罪不得。有跟李季求助的，李季回了一個委屈的表情，做出一副被下人管制的樣子。

本來，按理說李季只是收留了長大以後的二狗子，功勞是有，但也沒有多大。被人家本家下人不放在眼裏甚至不尊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敢硬闖生怕得罪，說好話讓聽蘭將帶來的禮物留下，人家在門口站一會兒就走了。

就是這樣，這一天下來的收獲也不少。

李季清點一下，也是哭笑不得。應該他們現實吧。這些禮物若是放在縣太爺府，別說是送人，就是打賞給下人，那都跟打臉沒什麽區別。可再村裏頭卻都是難得的東西。

殺好的雞、一壇子一錢銀子的酒，或是一些從城裏頭買回來的難見的零嘴。這些東西，恐怕比給老太爺賀壽送去的賀禮都要好不少。

現在給二狗子送來了，顯然也是憋著力氣想要給二狗子一個好印象。

清點了過後，既然收下來了，那就都留下來用著了。

天色傍晚，開始準備晚飯的時候，李季才找到機會跟葛二聽蘭說讓他們搬出去的事情。

葛二聽了一楞，道：“按理說，我們跟您們住在一個東西屋裏頭確實不合規矩。但肉食住在老房子裏，距離這邊進，伺候……啊，幫著您們也麻煩。後院還有空間，倒不如蓋一個小屋出來。夠我們夫妻倆住就行。”

作者有話要說： 我愛你們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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