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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算計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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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其實也不用李季去刻意的打聽,那沸沸揚揚的流言就自己找到了李季。

二英帶著英子過來整理一下最近收購的幹草。數量不少,李季和二狗子倆一兩天也弄不規整。這時候又是農閑。二英記住了李季供小土豆去念書的恩情,平時閑來無事的,就帶著英子一起過來幹點活。

李季受的心安理得,活讓他們幹,也供他們飯。李季家裏頭夥食好,二人在這裏還算是補身子了。

“你說這有錢人家的眼光就是跟咱們不一樣。人家隨手扔的一張帕子咱都恨不得拿過來縫帽子上現現眼,人家不知道腰纏多少貫的大少爺偏偏對咱們村裏姑娘移不開眼了。”幹著活二英嘴裏也不閑著。

“要不怎麽說是緣分,緣分到了啥都可能。”李季知道其中的貓膩,他當然不會說。

“嘖,要不咋說緣分這事就是奇怪。前些日子還瞧著水生叔跟鬧了瘋癥似的非要李巧兒學那些不三不四的做派,村裏人都說他是被鬼神沖撞了,要毀了巧兒。現在想想,說不定真是老天爺安排好了。李巧兒就算沒有少奶奶的命,那也是有當姨太太的命。”

“甭管是少奶奶還是姨太太,說實話都不是個好去處。”李季道,“大宅門裏頭是非多。這沒個背景的進去了,死了殘了人家輕描淡寫一句話就過去了。那些一門心思望女成鳳的,說白了,不是太天真就是想錢想瘋了。”

這話其實有點嚼老婆舌,也就是跟自家的侄媳婦說說。李季也是怕二英看著李巧兒眼熱,一轉眼也學李水生一心把英子嫁入宅門。

風俗上講,童養媳婦是半個仆人,不順心了二次轉賣也實屬正常。雖說二英對英子不錯,親娘也不過如此了,可該防著總要防著。若是二英心底真種下了什麽想法,以後受罪的只是英子。畢竟不是肚子裏爬出來的,該註意的還是要註意。

“四叔您這話說的對。我也就是多嘴說兩聲。我要是生個閨女,那也肯定是找個穩妥過日子的好人家去。就算是吃糠咽菜好歹吃的踏實。”隨後,二英摸摸英子的頭笑道,“話說回來,我要是真有個閨女,鐵定舍不得許給咱家小土豆那樣的皮猴兒的。也就是小土豆命好,能有英子。”

“也不盡然。”李季從袖子裏摸出一顆糖來塞給英子,“小土豆如今念了書,甭管能不能念出什麽來,這以後真說婚事也不難。這英子提前占了位置,別人是搶不走了。何嘗不是英子的福氣。”

二英貶低小土豆,李季就要捧著說。二英自己說出什麽來都沒事,李季若是隨聲附和了,眼下沒什麽,等小土豆學了一年半載的回來帶著一身書生氣,那絕對是村裏頭的香餑餑,不知多少有閨女的人家後悔下手晚了,被英子搶了先。

現如今越是貶低小土豆,覺得英子委屈了。等到那個時候再回想起現在,二英就越會覺得受委屈的是小土豆。怎麽就配不上英子了?現在是英子配不上小土豆了。

這未必是一個人多想,而是人心如此。有了差距,就會有對比,對比一旦坐實了,有變化以後心境就會隨之改變。

這是李季自己悟出來的道理。

這話聽著也是順耳,二英聽的是眉開眼笑,還不忘謙虛的說句:“瞧您說的,花銀子去書堂裏頭轉一圈就是個好的了?怎麽學都是個淘氣包。”

說完了小土豆,二英又將話題轉到了李巧兒的身上:“聽說那有錢的小少爺本應該今天就往回走的。他家離咱們這不遠,就是鄰縣縣裏的一個大商戶。鄰縣比咱們縣富裕些,那戶人家聽他們說是數一數二的。可那小少爺被李巧兒迷得厲害,就是不肯走了,可急壞了他帶來的下人,就差跪下給他磕一個了。”

二英說的太有畫面感,李季聽了都是忍俊不禁:“哪有那麽厲害。”

“我可沒扯謊。”二英道,“您去村裏頭打聽就知道了。李巧兒還羞著呢,躲家裏不肯出門。那小少爺甩開拉著他的下人楞去堵水生家門口找人。水生叔也是真想成這事,還是水生媳婦說李巧兒還沒嫁人,這麽跟一個大男人待一起說出去不好,這才作罷。這後面還是要看水生叔的。這巧兒以後咋樣,還真難說。”

巧兒這事真的可以說是一波三折,是個命苦的。可命再苦,人沒死日子就還要過下去。甭管怎麽樣,總要有個去處。

“李巧兒要是嫁出去了,甭管嫁到哪裏都是個解脫。就水生哥現在的架勢,抓不住這個,改明兒能帶著李巧兒去京都勾搭皇帝老兒去,好讓他也做做國丈爺。”

李季話一出,倆人都笑了。英子聽不明白,歪著小腦袋問國丈爺是啥,二英只說句小孩子別聽有的沒的。

李季想說,又怕說不好讓小孩想岔劈了,也就糊弄過去了:“就是長大後的婚嫁什麽的。你是小土豆的媳婦,都訂好了,也就不用操心了。來,幫四叔把這捆草堆那邊去,好好擺著,等冬天拿的時候也方便。”

有了個不是答案的答案,英子就不往下問了,聽著李季的指揮去幹活。

後來的幾天,小少爺一直賴在村裏。剩下的商隊自己先走了,留兩個家丁跟著伺候小少爺。小少爺就在村裏頭東走西竄的,等都看膩了,就去找李巧兒玩。

每次都是李巧兒透過窗戶往外看,不好意思出去見,心裏頭還糾結極了。

小少爺是宅門裏頭的公子哥,家大業大的。這種人對於普通姑娘來說,反而是最不好的夫君人選。

因為沒有靠山的女人嫁給了他,能憑仗的就只有夫君的寵愛。若有一天小少爺臨幸了新歡,那就是新人替舊人。到了那個時候,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李巧兒雖說沒見過什麽世面,可是村裏頭老娘們嚼舌根沒少聽。雖說裏面有誇大其詞的地方,可有一點是對的,那就是有錢人家未必是個好歸宿。

那小少爺人生得好,性格也挺可愛的。可人再怎麽好,不代表他家裏人就好相處。

李巧兒就算心裏頭真有什麽心思,也不敢就真的跟小少爺成事。

李水生是罵了幾次李巧兒沒出息,可轉眼一想,欲擒故縱也是個法子。就這麽故意吊著,越這麽吊著人家小少爺心裏頭就越癢癢,就越想得到。

如此對李巧兒嫁過去就越有利。

想通了,李水生就不逼著李巧兒出門見面了。當天夜裏打了二斤酒,上門去找小少爺,故作無奈的好生說了一番。

什麽巧兒心裏亂不知真情,他這個當爹的也是急於李巧兒的婚事。這話正戳小少爺的下懷,當即便說要娶了李巧兒。

娶這個字用的很好,戳的李水生一楞。娶妻納妾,越是地位高的人越明白其中的意思。娶就是三書六禮上了戶籍擡著轎子從正門擡進家門的。納是納妾,給臉的送了聘禮丈夫過來迎親,一個偏色的粉色小轎從側門擡進府裏頭,先給正房妻子磕頭敬茶,聽了訓以後才能送回院子裏等著,丈夫去與不去都不得而知。若是遇到個不給臉的,連個迎親都沒有。就是一頂粉轎擡進去,沒聲沒響的。

李水生連忙確定小少爺這是真的要娶?小少爺顯然是一楞,臉上糾結些許,似乎知道了自己說錯了話。

李水生失望,忙道:“沒事沒事,多喝了兩口酒而已,失言也是正常。再說您還未成家,算不得大丈夫,這話好收回去,咱喝酒。”

這話正好刺激了小少爺,臉上帶著點紅,橫道:“誰說我不是大丈夫?我說到做到。說娶了她我就娶了她!”

這話一聽李水生心裏都快炸開了!那可是大戶人家的少奶奶!正經的主子!

“此話當真!”

小少爺有些上頭,模糊道:“當然當真,我大丈夫一言九鼎。”

瞧著小少爺神志不清,李水生眼光急轉,算計道:“可咱空口無憑啊,你過後要是說您是酒後失言,那咋辦?”

小少爺生怕被小瞧了,一拍桌子吩咐道:“來人,給小爺我拿筆紙來!小爺我一言九鼎,既然你不信,小爺我就寫個婚書!以後我要是不娶了她,你就去官府告我!”

家丁要勸,被小少爺厲喝罵了一通,就不敢再阻攔了。給小少爺奉上了筆墨,小少爺奮筆疾書寫了大段的字,最後在角落裏按上了手印。

小少爺指了指自己手印下面:“你也按一個!以後這就放你這裏,以後我拿庚帖換回來!”

庚帖是結婚的第一步,上面寫上生辰八字,男女雙方交換去找善明先生合八字,若是合得上繼續下去,若是八字不合那就是沒有姻緣,婚事自然就告吹了。

村裏頭不講究這個,頂多是讓媒婆告訴一聲就是了,不過城裏大戶人家講究,交換庚帖倒像是身份象征了。

李水生忙按上自己的手印,寶貝死的將紙吹幹了墨折好放袖子裏,再面對小少爺,笑的更加熱情了。

小少爺一連在村裏頭待了三天,最後被家裏派下的人抓回去了。

來抓人的態度強硬,生拉硬拽的也不顧小少爺掙紮,一看就是本家鐵了心的要將人帶回去。

村裏人再一次看足了熱鬧,等小少爺離開了,李水生這邊又成了笑話了。

李季聽說這件事,還是二英的功勞。

“四叔您是沒去村裏看看,說的可難聽了。什麽李水生自以為是釣到了金龜婿,卻不知人家少爺糊塗,本家不糊塗,這才混了幾天日子?就被抓回去了。人家大戶人家再怎麽疼孩子,也不會隨便辦人給小少爺的。這巧兒的婚事,怕是吹了。”

“那是怎麽說巧兒的?”李季比較關心這個。

“倒是沒怎麽說,要說也是心疼那閨女。是個難得的好閨女,偏偏攤上了那樣的爹。就憑這李水生這麽個做法,以後巧兒的婚事是真難說了。”這麽一想,二英也是嘆氣。都是女人家的,雖說沒事的時候喜歡嚼兩句舌根,但說真的,看李巧兒命苦心裏頭也不舒服。

“一輩子不嫁是不怕的,怕就怕被推進了火坑裏頭。”這是李季的真實想法。

“這事我到底是實在沒想過。打小聽的都是哪有小姑娘不嫁人的,若是真有姑娘二三十不嫁人的,那不是廟裏頭的姑子,就是沒人要的傻子。實在找不到好的了,有的爹娘為了不被戳脊梁骨都會隨便找個人把閨女嫁了。”英子這話是實話。

聽說百年前,還有律法規定女子若是15歲還沒嫁人,那家裏頭稅收就要多加五個人的稅,那可能是地裏頭全部的收成了。

甚至到了十八歲還沒嫁人的,衙門就會來人強制將人帶走嫁給沒媳婦的人家。總之,就是不能有不嫁的閨女。

這律法是開國時候人口太少,為了將新生兒的數量提升確定下來的。後來一直太平無事了,就把這條規矩去除了。

雖說不嫁閨女不犯法了,可村裏頭說起來還是難聽的。

“我就是這麽一說。”李季嘆口氣,李巧兒的婚事本當是她爹娘該想的。可如今她爹不靠譜,任憑著李水生胡來,李巧兒的未來一片迷茫。

李季操心這事,細算下來純粹是沒事找事。可既然李季開始插手這件事了,那就要有個頭尾。

“也就但願這次以後水生叔能收斂點。天上哪有掉餡餅那麽好的事兒?”二英嘆道。

“但願吧。”李季清楚,這事兒還沒完呢。

村裏頭沸沸揚揚的傳了兩天。那小少爺又回來了。這回是一個人來了,看著還有些狼狽。不過雖說狼狽,但身上穿的衣服依舊是那麽價值不菲。

一進村直奔李水生家,都快餓壞了,吃著李水生家裏的雜糧饅頭一邊嫌棄一邊大口的往嘴裏塞。

等吃飽了才將話說個清楚。

原來,小少爺回家以後想起了跟李水生定下的婚約,跟家裏頭說了。家裏頭當然不同意,就將小少爺關起來了。

小少爺是跳墻逃出來的。都這樣了,還一本正經的跟李水生保證肯定會娶李巧兒。

李水生的心裏頭真是百味雜全。最近兩天村裏的流言他沒少聽,心裏也是犯嘀咕這個小少爺是不是就再也不回來了。眼下回來了,就是在狠狠打村裏人的臉。

可小少爺因為婚事上離家出走,小少爺是人家的寶貝疙瘩,找回去罵兩句打兩下依舊是寶貝疙瘩,可那家人算是記恨了李巧兒的,這以後還能讓李巧兒輕易過門嗎?

小少爺沒地方住,李水生本想將人留在自己家,還是李巧兒說要是人留著,她就去鄰居家跟鄰居家姑娘一塊住。

這才又將小少爺安置在之前住的小院子裏。也不清楚小少爺說了些什麽。第二天一早,李水生就直接出了村去了村口外住著的李季家裏頭。

“哎?水生哥,咋尋思過來了?”李季放下正在切飼料草的刀,用抹布擦擦手笑道。

李水生臉上帶著為難,跟著李季一起進屋了,等二狗子端上來茶了,喝一口糾結半晌才開口道:“這不是有點事難住了嗎?這村裏頭就數你和二狗子有本事,這事旁人不成,也就是你們了。”

李季放下手裏瓜子:“咋?巧兒嫁妝不夠了?”

李水生連連搖頭:“當然不是,不過有點關系。”

“說說看。”李季斜倚著身子。

李水生整理一下思緒,從頭道:“那小少爺您知道吧,他叫王安生,是鄰縣富戶王家的長子,未來的家主,可謂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我這是積了八輩子的德,生的閨女被他瞧上了,要娶回家門做正經奶奶。”

李季微楞:“當正房?”

李水生點頭,臉上多了些得意:“正經八百的正房奶奶,不是姨奶奶。以後咱們也能光明正大的喊一聲姑奶奶了。”

李季忙道喜:“恭喜恭喜,哥哥你也是得償所願了。”

聽了李季的話,李水生想到了來意,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嘆氣道:“要是真這麽順利就好了。人家小少爺是一片心意,可他本家人哪裏會願意?越是講究的人家,越是要門當戶對。咱這小門小戶的,人家哪裏瞧得上?”

李季眼睛一轉:“那您來我這兒……”

李水生客氣的笑一笑:“是這麽回事。我本來啊沒那麽貪心,跟他說正妻不成,良妾對於我家來說也挺好。可小少爺說他們家是商人出身,要的是一口銅口鐵牙,說出來的話就要兌現。娶是肯定要娶巧兒的,剩下的就是說服家裏頭。他離家出走,想要回去總不能空手回去,只是他出門匆忙,什麽都沒帶出來,沒個銀子。所以想湊幾兩銀子買好東西回去,他家人消了氣,以後的事情慢慢說。”

李季恍然大悟:“您這是銀子不夠從我這兒拿是吧。”

李水生連連點頭:“我也知道這是難為你了。可這也是沒辦法。全村也就小季你銀子多些。我也知道你最近急著買牲口,用的銀子多,過來借錢是難為你了。不過我跟你保證,等以後巧兒過了門,我立刻將銀子還回來,還多給你幾分利錢,怎麽樣?”

李季安生的將話聽完,皺著眉猶豫著。

李水生又道:“我也知道你為難,可巧兒到底是二狗子的妹子,她這終身大事可是關乎一輩子的幸福。那王家有著幾輩子都吃不完的家產,巧兒嫁過去那是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當著少奶奶,總比窩在咱們這裏強。你說是吧。”

李季點點頭:“確實。二狗子就這麽一個妹子,要她有個好歸宿,二狗子出點力是應該的。你要多少銀子?”

李水生伸出五根手指頭:“五兩銀子。”

“這麽多?”李季面帶驚愕,“買點禮品難不成是用金子灌得不成?你可得知道,尋常人家十年都未必攢的下這些銀子。”

李水生有些艱難的點頭:“我當然知道是多了,可少了人家也瞧不上眼。小少爺是離家出走出來的,那就是大不孝了,若是不買個像樣的東西回去,人家家裏頭哪裏肯原諒?”

李季也覺得有理。掙紮了些,咬咬牙道:“這些年你也沒少幫襯我,旁人別說五兩,五錢都甭想從我手裏拿出去,但是哥哥你,這錢我出了。不過咱們是先小人後君子,咱把欠條打了,寫好了欠條咱們一人拿一個,回頭你還了錢,咱們一起把條子撕了。成不?”

要是仨瓜倆棗的就不用打欠條了,這可是五兩銀子,要是說不寫欠條,那就真說不過去了。

李水生連連點頭:“咱們這也沒旁人識字,咱就讓小少爺幫咱們寫上,咱在按上手印。其實沒有我也不會差你的,這有了你能安心。”

李水生松口氣,回去叫小少爺過來。

小少爺來,這才是李季頭一回瞧見小少爺什麽樣。小少爺唇紅齒白的十分精致,跟年畫裏走出來的似的,李季看的一楞,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拿出筆墨,跟小少爺說了一下,讓小少爺寫。

小少爺寫到了一半,想想道:“借銀子總要有個抵押吧。我看爹往出借銀子都要抵押個什麽,像是房子、媳婦、閨女一類的,還不上就用這個頂。”

李水生連連搖頭:“我那破房子哪裏值五兩銀子?老婆孩子更不成。”

李季想想:“既然規矩裏說要有抵押,咱就聽吧。你說的那些都不行,要我說就拿幹活抵。真還不上了,就來我這裏幫著養牲口,一個月我給算二錢銀子,五兩銀子是幾個月的工錢?”

小少爺算了一下,道:“二十五個月。”

李季點頭讚道:“真不愧是做生意人家的。我給抹個零頭,二十四個月正好兩年。你說這怎麽樣?”

“行!能抵得上賬就成。”筆尖流轉寫完了欠條,“兩張都按上手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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