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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解決旱魃【六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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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六,過了初五就能動土了,老人也能入土為安了。

這兩天天氣都沒那麽冷,送葬的人簡單,山上沒有積雪,上山也不費什麽力氣,小孩哭的很傷心,過來看熱鬧的人也忍不住唏噓可惜。

李季出去看了一眼就回去了,人沒了就什麽都沒了,再多的眼淚人家也未必聽得著。今天是死者最後一次熱鬧了,過了今天,他就是山中墳包之一,後人孝順的,一年能過去看一兩次,像他這樣獨居的,兄弟也許能去看看,等兄弟都沒了,侄子這樣的後人,一兩年去一次,都算是有心的了。

這種事情不能多想,越想心情越不好,越覺得喪氣。

李季現如今跟二狗子在一起很好,死後的事情等要死了的時候再說吧。

初三沒來的人有幾個後續過來了,帶著仨瓜倆棗的,不多,代表著心意。

自從上山摸過了狼,李季對狼的興趣達到了一定高度,每天做菜的時候都忍不住多做一些撥給狼上山去餵,一回兩回還好,多幾次二狗子那邊都泡進醋壇子裏了。

結果二狗子的醋還沒吃夠,沒幾天就發現狼直接上門了。

站在院子裏看著李季抱著毛茸茸的狼愛不釋手的樣子,二狗子努力壓抑自己想要擰了狼脖子的心情,過去蹲在狼身邊,瞪倆眼睛看著李季。

此時李季恨不得整個人融入狼這毛茸茸的皮子裏,實在太暖和了,為了過冬,狼這樣的動物都會換毛,長出足夠過冬又軟又蓬松的皮毛,等到了開春暖和了又會掉下去,等來年秋天又會長出來。

這時候的皮毛是手感最好的時候。

狼也很享受李季對它的撫摸,這可比狼群之間相互舔舐舒服多了。而且李季是好人還會給他香噴噴的好肉吃。

伸舌頭去往李季的臉上舔,結果舔到了比較粗糙的手,轉頭就瞧見二狗子兇神惡煞的看著它,嚇得它毛都快炸了,迅速跳出李季的懷裏弓著身看著二狗子。

偏偏狼發慫,不敢對著二狗子齜牙咧嘴,只能弓著身子哼哼著看著二狗子,有些倔強,又有些可憐。

李季也看出來了二狗子是在嚇唬狼:“人家頭一回來咱家裏你就不能好好的。”李季拍拍二狗子的腦袋。

二狗子轉頭一臉無辜:“它舌頭會舔屁股,很臟。”

這麽一提醒,李季總算想起來了,小尾巴沒事的時候總會舔菊花。不過知道是一碼事,它伸舌頭舔的時候也就任由他了,可被二狗子這麽一說,就覺得惡心了。

“你不說我不就想不起來了嗎……”李季扭曲著臉,再看看狼嘴,和狼甩動的尾巴,舔過菊花的舌頭舔他臉,是挺難接受的。

二狗子給了狼一個得意的眼神。誰說二狗子傻了?他一句話從根源上解決了這個問題。

解決了私有領地被侵犯的危機後二狗子得了便宜還賣乖,二狗子湊過去伸舌頭舔李季的臉蛋:“我不舔屁股,我不臟。”

臉上舌頭劃過,李季一激靈往旁邊躲了一下,腦子裏閃過些旖旎畫面,反口道:“可你舔我……”

說到一半硬是忍了回去,李季不願意說下去,轉開目光有些尷尬。

二狗子歪著頭等著李季的下文,隨後李季為了躲避尷尬低頭揉狼,再次打翻了二狗子的醋壇子。

這回狼再伸舌頭舔過來李季就用手擋住了,大不了一會兒奢侈點用水洗幹凈。

狼過來做客並沒有太久,一兩個時辰就離開了。

這樣更好,若是狼來了就不走了反倒要讓李季頭疼了。狼這種野獸,村裏人眼饞它的皮骨,卻恐懼它的爪牙,若是遇到狼群,所有人都會轉身就跑,但如果人多狼寡,就會想盡辦法圍困住狼,然後獵殺。

跟狼捕獵是一個道理,一群野豬不敢招惹,但遇到了落單的野豬,就會群起而攻之。

一頭狼被村裏眾多人看到,那就是過來送皮子和狼肉來的。

李季盼著狼再過來的同時又怕它被發現,確實糾結了幾天。

過完了年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也就是片雪未下,村長去了兩次縣裏,從衙門那邊打聽到了消息,就是這一代幹旱,縣太爺已經上報朝廷申請賑災銀兩,什時候批下來,什麽時候能到這裏,到這裏還剩幾粒米幾枚銅錢,這些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現在能做的只能是等。

別的村的井水水位也下降了許多,要是今年再旱一年,那麽喝水危機就不止本村一個村子了。

春節的喜氣只高興了幾日,被村長的這個消息打的潰不成軍。李季進村裏,天氣暖和了有人站在外面聊天曬太陽,走過去聽到的都是一片唉聲嘆氣。

有幾家都約定好了,今年種地要是地裏苗都旱死了,就結伴南下。聽說南方雨水充足,冬天也不冷。要說離開都舍不得,只是往年再旱,有溪水在,能用溪水澆地,別的地方餓死人,這裏也能保證有口吃的,可沒了溪水,就等於斷了全村人的命脈。

這個想法一直保持著,溫度日益升高,因為沒有雪,沒有化雪,一點開春的氣氛都沒有,想要知道溫度高到什麽程度,就在外面放一盆水,什麽時候水化開了,那就是開春了。

老話說冬天底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去年冬天老天爺一片雪花都沒落下來,來年該枕著什麽睡?

李季站在院子裏,手指伸入剛化開的水裏頭攪一攪,水還很涼,沒有冰卻也帶著些冬天的寒氣。

李季擡頭看著萬裏無雲的天,無聲的嘆口氣。

二狗子見不得李季這樣子,走到他身邊道:“沒有水咱們可以回山上,咱們在山上蓋房子,我去打水,水邊雖然有野獸但只是取水沒有危險。或者咱們挖個溝渠通到自己的院子裏,咱們把圍墻建高,野獸進不來。”

李季頭一回聽到二狗子說這些對未來的規劃,可以說想的十分周全。

一年多了,二狗子的心思愈發成熟,若是換做一年前的他,絕對想不了這麽多。

李季伸手拍了拍二狗子的肩膀。二狗子說的,其實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李季能住在村外,卻不能忍受只跟二狗子兩個人,那樣的話太寂寞了,哪怕是跟二狗子親熱的在一起,也彌補不了一群人住在一起帶來的安全感和滿足感。

可要是村裏人都四散而非逃荒去了,李季和二狗子最好的去處就是回山上。

他們這樣的關系,只有在村子裏,李季輩分大,且沒人過來能瞞下去,可若是換了地方重新融入一個新集體,那麽二人的婚事肯定會被其他人拿捏,那時候問題重重,若是被發現二人的關系,又是一片驚濤駭浪。

如此,還不如去山裏挖個洞活得自在。

“行,聽你的。一會兒去買水的時候你多給人家兩個銅板,現在都缺水,人家也不容易,雖說水是老天爺賜的,可咱們用,也是從他們牙縫裏搶出來的水,多兩個銅板,人家心裏舒坦,咱們用著也心安。”

這水還不知道能買幾時,好日子還能過幾天。

二狗子帶著銅板去買水,李季進牲口圈去看家裏頭養的牲口,多養了這個月,豬胖了兩圈,家裏頭飼料多,冬天爐火也燒的旺,凍不著它們,所以長得極好。

再等半個月就可以開始殺吃肉了,半個月殺一頭夠吃,兩三個月的。

如此就又到了賣豬崽子的時候,家裏留兩頭當種豬也行,只是時間久,二狗子喜歡吃豬肉,等不了那麽長時間。

再買最好買四只羊,來年連著三頭牛一起趕上山餵,這樣再上山割的草就能少餵些,多曬幹留著過冬用。

去年的幹草就不太夠吃,因此消耗掉了不少棒子米,今年是一定要多準備些才好。

這麽一番規劃下來,日子也沒那麽絕望了,就算真的到了逃荒的時候,趕著這些牲口去山裏也好,就像二狗子說的那樣,建起高高的圍墻,野獸進不去,到時候倆人守著這麽多的牲口過日子足夠了。

一窩母兔新下的崽子剛長出毛沒幾天,正是毛茸茸招人喜歡的時候,李季餵完了牲口蹲下來看了一會兒,瞧著時間二狗子快回來了,就出門去村口等著了。

李季這邊還沒出門,就聽到外面有個年輕的聲音朝裏面喊:“這位尊者有禮,我們趕了許久的路,可否討口水喝?”

李季擡眼望去是兩個道士,說是道士而不是算命先生,因為算命先生總是舉著個八卦寫著什麽字,而這兩個人沒有,年長些的看上去也就是二三十歲的樣子,手裏拿著拂塵,小一點的那個看著才十一二歲,後背背著快有他高的箭,頭發高束,看著頗精神。

“一碗水有個啥,進來坐坐歇歇吧,水還沒燒開,先喝些白開水吧,等一會兒水滾了,我再泡茶招待兩位。”

李季開了門將二人迎進來,那個孩子有些氣喘,男人倒是中氣十足,走進來時候孩子還十分尊敬男人,低著頭恭敬的跟在男人後半步的地方。

請進屋子裏,李季請他們坐炕上他們只挑了個凳子坐著,那孩子沒坐著,就站在男人身邊,準備隨時伺候著。

這二人要麽是主仆,要麽是師徒。心中有了結論,李季倒了兩碗水送過來,那邊水還在燒著,他問二人道:“兩位師傅這是打哪兒來啊?”

那孩子先道:“我們都是自在人,無來處更無去處,隨意走動到哪裏都是緣分,今兒到這這裏,不就是跟尊者的緣分嗎?”

孩子伶牙俐齒的,什麽都沒回答,話說出來人聽著也舒服。

李季也不深問,那個男人拿起碗來喝了一口,眉毛微皺道:“是井水。”

李季還以為這是喝慣了好東西喝不得井水的,解釋道:“平常人家也沒什麽好玩意,水喝著也就是解渴了。”

男人輕笑,他年齡不大,保養的也比較好,雖說二三十歲,說是白面小生也不為過,一笑起來面色柔和,看著很舒服。

“尊者誤會了,貧道只是奇怪,這裏瞧著不像是能打井的地方,日常飲水當是靠著溪流河川,井水確實稀奇。”

井水和溪流中的泉水味道不同,粗心的人不會覺得什麽,可舌頭靈的,嘗一嘗就能分辨。

李季道:“道長好靈的舌頭,確實是井水,是從二十多裏外買回來的水。原本村裏是靠著山上留下的泉眼溪流度日的,雖說打不了井,可幾百年來那水源源不斷,別處的人沒有水渴死的都有,這裏一直不缺水用,所以幾輩子人住在這裏,雖說貧瘠,卻是吃喝無憂。去年不知為何,忽然斷流了,一直到如今也沒恢覆。”

說到這裏,李季嘆了口氣:“往年間冬天喝不到水了,就喝雪水,等冰雪融化開春了,溪水也就恢覆流動能喝了。可如今就只能靠著去外面買水喝了。本地的縣太爺是百姓父母,從縣裏銀庫撥了銀子,派了人每日從縣裏送水過來,只是我家裏牲口多,分下來的水不夠使,好在家裏不缺銀子,就自己買水吃了。”

李季是頭一回瞧見正經八百的道士,而不是城裏或是偶爾走街串巷過來打著幌子吆喝算命的江湖術士。

聽了李季的一番解釋,道士的眉毛皺得更深了:“水乃生命之源,不會無緣無故斷流,尊者可還知道其他?盡管說與我聽,我們都是過客,聽了就走了,若是僥幸有什麽懂得的,也能說與尊者聽。”

李季一想也是,二人聽了就走了,而且他們游走四方,見識廣闊,說不定真能聽出個所以然來。

李季特意出門看看外面沒人,這才回來道:“如此我也不瞞著兩位師傅,怎麽斷水的,我是曉得的。就是那水的源頭是一眼山泉,泉分兩股,一個流到這邊,一個流入山裏湖中。斷水後我家侄子上山看了,不知為何另一邊的水道深了,加上幹旱水少了,就都往另一邊流了。這事我這裏就瞞下來了,說深了怕你們笑話,山裏頭水邊危險,誰去挖都是冒險,這水斷了,也只能是斷了。”

這個決定是村長決定的,但也是從李季的私心開始的。在村裏時間長的人,對山上的危險僅僅是一個印象,根本無法想象究竟有多麽可怕,所以若是知道了山上的情況,一兩天不會難為二狗子,時間長了難免會覺得村裏沒水是因為二狗子不肯上山去挖,心裏有了疙瘩,以後二狗子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可以理解。”男人將水喝光了道,“貧道且問,近些年來可曾有人死的時辰不對,或是死後些日子有什麽異事發生?”

聽他這麽一問,李季還不太明白,如實道:“年三十夜裏死的算嗎?聽陰陽先生說是不犯病的,可這一連兩年都有人在年夜斷氣,難免多想些。”

“這個日子確實無礙,生老病死本是自然規律,深算起來,也說不準哪個時辰是不能死人的,說是時辰不對,也就是說死的時候是否伴有異象,生前死後都能算進去。”

如此倒也提醒了李季,去年李季風寒未愈時瞧見的事情浮現在李季的腦子裏。

“前年三十走了一位,按理說三十裏頭沒的人要等過了初五才能下葬,可沒的這位停靈幾日,他兒子瞧見他手指頭動了,人是斷了氣的,身子卻動了,只覺得是要屍變,沒過初五就匆匆葬了。這二年村裏時候死了幾個人的,要說奇怪的,也就是這位了。”

那男人若有所思的沈吟些許,喃喃說了什麽李季沒聽清,隨後才聽他清晰說道:“是了,就是這個,最近一代幹旱的厲害,旁的地方雖說不上雨水豐登,卻也沒到滴水未下的地步,我一路尋過來,原來根源在這裏。”

李季聽這話心裏一哆嗦,實在是瘆得慌,輕聲問道:“道長心裏頭有數了?”

那男人點頭,站起身道:“勞煩尊者帶貧道去見那家人了,死者為大,這事免不了驚動死者,還是要獲得家人同意才成。”

李季想了想,求個穩妥道:“道長莫怪我心眼多,這事我帶你去不太好,不如我先帶您去村長哪兒吧,由村長來決定,我也是個半大孩子,太隨著自己心意也不好。”

茶水也沒喝上,李季帶著二人出了院子,正巧看到二狗子趕著牛車回來,二狗子讓他回家看著點爐子,他要去趟村長家。

到了村長那裏,將事情前後都說明白了,村長也是挺驚愕的,聽完了嘆口氣:“如此倒是麻煩道長幫著破了。”

這種事情不是信不信的問題,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解決可能,那也要試一試。莫說打開某個人的墓,就算是活祭個大活人都有可能試試。

到底還是委屈了張付財的家人,去年鬧得那事夠嚇他們的了,如今過去一年多好不容易淡忘了,又要被拎出來說。

等到了張付財兒子張昌富那裏將話又說了一遍,時間已經是下午了。

挖墳掘墓這事說起來是損陰德的大事,可若是因為屍變了所以開棺也是理所當然。心中舍不得,卻不能耽擱村裏頭吃水的大事。

跟二狗子一個道理,若是只有打開張付財的墳才能恢覆飲水,張昌富若是不同意,眼下沒人說什麽,時間長了潛移默化的就成了村裏頭的罪人。

去山裏墳圈找到張家墳,擺上香案,在場的除了兩個道士都拜一拜。詢問道士有沒有需要註意的,那道士只是含笑搖搖頭,十裏不同風,按本地規矩就好,沒那麽多講究。

張付財的子孫在墳前一再告罪痛哭,說明是多麽無可奈何才會打擾死者的安靜,哭了一陣後才到了開墳的時候。

張昌富將上面蓋著的第一鍬土捧下來,隨後村裏人你一鍬我一鍬的將墳挖開,將棺材蓋子上的釘子一個個起下來,棺材還沒打開,周圍的人已經撤去了許多。

道士阻止了他們開棺的工作,道:“裏面穢物你們瞧了平添驚嚇,你們退遠些,剩下的我來吧。”

一群人往後退,李季心有好奇,卻也不是主動沾晦氣的主,若是說裏面的張付財屍變了,那麽靠近的人肯定是要遭殃的。

張昌富站在遠處抹著眼淚,抱著老婆孩子哭得厲害,道士跳下墳坑,手放在棺材上推了一下,將棺材錯開了一個縫,嘴裏念叨了兩句什麽,隨後手一晃,多了一張符箓,順著棺材的縫隙扔了進去,最後一陣火光從縫裏面撲出來,一陣詭異尖銳的尖叫聲從中傳出,明明是春天的白日,在場的每個人卻都覺得背後陰風陣陣,直打哆嗦。

有的膽小些的驚叫出聲往後跑,所有人都退後兩步。平日裏各種鬼怪傳說聽說了不少,可要說親眼看到,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是頭一回。

那火焰從縫裏燃燒,卻沒有點燃木質的棺材,那火焰向上竄的老高,不過周圍卻感覺不到一點熱度。

足足過去了小半個時辰,太陽西斜的時候才小下去,等火焰停下來的時候,那男人點點頭,對著張昌富道:“將釘子釘回去吧,已經沒事了。”

張昌富嚇得腿軟,強撐著走過去兩步問道:“道長,我爹他……”

“無礙,燒過了,怨氣也就沒了,人還能輪回,這裏面還剩三節骨頭,你埋了不算是衣冠冢。以後每年逢年過節記得必須過來祭拜,此事關乎你的子孫後代,莫要忘了。”男人甩甩拂塵,頗有幾分道骨仙風的意思。

乎聽雷聲,眾人擡頭,透過樹葉,看著已經發暗的天色已經有了陰雲聚集,這是要下雨了。

“這麽靈,竟然要下雨了。”不知誰來了句,一瞬間剛剛還驚悚的氣氛多了些喜氣。

面對鬼怪是恐懼的,不過老天爺給了雨水,就是給了全村人的活路,有了活路就有希望,這足夠彌補其他一切帶來的恐懼。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知道有多少大大想罵娘~

其實古代背景麽~加一點鬼神色彩其實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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