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鬼市玩嗎？”九祁的手還捂在白術臉上，“想就點頭，別出動靜。”

白術瞪大眼睛奮力的點點頭，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能到著名的鬼市去看看。

安錦推開門，只見長長的隊首已經走遠，攝魂鈴的聲音也微不可聞，只剩下淩亂的尾巴目所能及，安錦牽著白術輕輕跟上去，握了握他的掌心道，“別說話，別亂看。”

三人狀似無意的跟上隊伍的尾巴，站在前面的鬼魂之後，街道兩邊的香案被路過的隊伍席卷一空，鬼魂走上去挑揀自己喜歡的瓜果香燭，飽餐一頓。

白術也被勾出了饞蟲，順手摸了一個梨子握在手裏，張口就要咬下去，安錦攔住他，“這東西陰氣太重，吃了怕會五臟受損。”

“哦哦。”白術連忙點頭扔掉，被後面一個瘦的皮包骨的鬼魂一把拿去，三兩口吃了個幹凈。

這時安錦三人的身後也有幾個鬼魂加入了隊伍，白術被包圍在中間跟著他們一起走，心裏還是有點小忐忑的。

這時白術忽然發現前面有一個小孩正回頭探頭探腦的看自己，心裏瞬間慌亂起來，生怕自己露出了破綻，被隊裏的鬼魂識破。

他下意識的往安錦身後躲，那小孩也順著他的視線往上去打量安錦，安錦沒有發現別人的目光，就疑惑的看白術，白術看小孩，三人就這樣怪異的互相打量起來。

白術總覺得那個小孩有點眼熟，但轉念一想這麽大的孩子都長這副樣子，本來就不怎麽好分辨，便專心在隊裏埋頭走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術無聊的簡直要頭上長草的時候，不知道過了多久，白術無聊的簡直要頭上長草的時候，攝魂鈴的聲音終於停下了。

他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走出了鎮子，途經了一片繁雜的小樹林，荒無人煙過後，漸漸開始出現了人影，或者說是鬼影。

他們的大長隊伍到了一片視野開闊的林地，林地中央立著一個小攤子，數不清的鬼怪圍繞著它，用冥幣換出一個精致的面具。

安錦拉著白術往小攤前面走去，九祁緊隨其後，三人抱團蠕動到小攤前，發現是一個露著尾巴呲著門牙的大松鼠正在售賣面具。

它熱情的招呼每個客人，將掛在竹竿上的一排排漂亮的面具摘下來供客人挑選。

“鬼市素來人物繁亂，為了保證鬼市的安寧，人人進入鬼市之前都要戴上一具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安錦給白術解釋著面具的由來，手指微曲在一排木質面具上劃過。

九祁已經挑好了面具，是一只笑容誇張的狐貍，他眼底的精光透過面具露出來，倒真像是個世故精明的老狐貍。

白術買了一具馬面具，因為按照凡人的壽數算，今年出生的他當屬馬。

安錦看中了掛在竹竿頂上的一具面具。單調的木色，沒有花紋，沒有造型，就是橢圓形的人臉，眼睛處有兩個空洞，甚至讓人以為它是個未完工的半成品。

可能是因為並不好看，它被老板高高的掛在竹竿頂端，無人問津，安錦正要開口，就聽見頭頂傳來一個聲音，“老板，我就要這個。”

小孩攀在高高的樹杈上，費力的伸出手去夠頂端的那個空白面具，松鼠老板被他的行為嚇了一跳，連聲大呼著“危險，客人快下來”，一邊替他取下來面具。

小孩將背上背著的碩大包裹放在地上，興致昂揚的戴上面具，忽然扭頭看安錦。

可見他為剛才發現了安錦的動作，而自己卻能手疾眼快的將心愛之物搶到手而感到自豪。

安錦自然不會與一個孩子多計較，回身隨手拿了一個面具付了錢，就匆匆趕了出來。

“癱子你怎麽這麽慢。”九祁大喊著催他，當他看清安錦手裏的面具時，不由的失聲大笑，“癱子你居然…哈哈…居然買了只兔子…哈哈…真是看不出來啊！”

安錦這才翻過手看自己買的面具，原來真的是只兔子。圓圓的臉紅鼻頭，老板還細心的用布縫了兩只耳朵在上面，蠢蠢的耷拉下來。

安錦登時有些無語，想要回去換一個，卻被攤前越來越多的人止住了步子，再加上鬼市的大門就要關死，他只能無奈的伸手，給自己扣上了這具兔子面具。

離開小攤，前面是一片生長著高大喬木的樹林。安錦三人走進林子裏，不多時就發現了一個彌漫著白色霧氣的洞口。

那洞口像是從地上鉆出來的一般，只有圓圓一塊石頭，像個平躺在地上的窩窩頭。九祁率先走進了洞裏，鬼怪來來往往，安錦怕會走散，連忙牽著白術鉆了進去。

白術一個晃神，再擡頭時，就已經進入到了一個新的世界。

湍湍流過的暗黑色小河，有許多水怪頭頂貨物從河裏游過，河兩岸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攤子，每個攤子前面都掛著一盞燈，昏黃色的，南瓜大小形狀，上面用紅色的朱砂寫著“售”這個字。

白術對每一個攤子都充滿興趣，趁安錦擡頭找九祁的空檔，他抽出了自己的手，奔向一個擺著各色光球的小攤去。

走近了才發現，這些球不是擺著地上的黑色毯子上的，而是輕輕的懸浮起來。

攤主是個枯瘦的老頭，穿著一件黑色長袍，看到白術過來，他欣喜的伸出幹枯的手召他快過去。

白術走到攤前，想要摸摸那些七彩浮動的光球，手卻徑直穿了過去，像是捧著一團霧氣。

“這是什麽？”他托著一個紅色的問。

“這是記憶，美妙的記憶。”老頭嘿嘿笑著說。

“記憶？這東西是怎麽賣的？”白術好奇的問。

“用壞的記憶，交換好的記憶；也可以賣出自己的記憶，交換錢幣。”老頭手攤開，一打冥幣窩在他掌心。

“我想買瓜子糖吃。”白術盯著另一個小攤上的茶點，神色中有些躍躍欲試。

“那就成交一筆生意吧。”老頭又嘿嘿的笑起來，言詞間滿是誘惑。

白術動心了，“要怎麽交換記憶？”

“將你想要交換的記憶的時間地點告訴我。”

“四月二十一，懸壺齋前的大街上。”那可是白術永生難忘的一天，上街買糖被多嘴的李大嫂看見，教訓他別吃糖，白術頂了兩句嘴，被她當場扒了褲子一頓打。

大街上，眾目睽睽，白術覺得他一定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攤上這麽羞憤欲死的事。

老頭伸出一只手籠在他的頭頂，白術只覺自己腦中忽然一片混沌，然後有什麽東西被輕輕拿了出來，他覺得有些暈。

老頭的手拿下來，他手裏握著一個淺綠色的光球，“這就是你的記憶。”他揮動著小球說，“這個大概能換三百兩冥幣。”

白術努力回憶往事，那天他拿著公子給的散碎銀子出門買瓜子糖，然後的記憶便模糊的徹底，他有些迷茫的看了老頭一眼，伸手想要接住錢。

忽然一只手掌扇過來，光球被揮開，“噗”地飛回了白術體內。

羞憤欲死的記憶瞬間被回想起來。

“這筆生意我們不做了！”手的主人大喊一聲，拉著白術飛快跑走了。

跑遠了白術才發現這個小孩臉上帶著一個簡陋的面具，放在他的臉上甚至有些大。

這不是剛才隊伍裏的那個小孩嘛。白術辨認出了他的衣服，正要開口認親，那小孩突然喊道，“你傻不傻啊！怎麽能隨便把記憶賣給夢魔呢！”

“什麽？”白術呆楞，“那個老頭是夢魔嗎？”

“夢魔向來食夢境為生，而人的記憶，也是類似夢境的東西。

他取出你的記憶，其中無論悲喜，情緒越激烈的對他來說就越是美餐，你把記憶賣出去，不但丟失了人生的一段回憶，還極有可能被夢魔纏上。”

“我帶著面具呢。”白術連忙指指自己臉上的馬面具。

若是靠認臉來區分獵物的話，夢魔早就要累死了，”小孩不屑道，“他有他自己的方法，找到你們和你們對應的波動你們情緒的記憶，然後制造相似的夢境，讓你夜夜都不得安寧。”

“竟然會這樣！”白術嚇得捂住了嘴巴。

“夢魔的本事可大了去了！”小孩擺擺手。

這時白術註意到小孩背上背著的包裹，問他，“你也是來做生意的嗎？”

“對，”小孩點點頭，“不過我賣的可不是一般的東西。”

“能讓我看看嗎？”白術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

“那可不能隨便打開這個包袱，等我到了攤位吧。”

“好啊好啊。”白術點點頭，小跟屁蟲一樣跟著他往攤位走。

路上白術隨口問他，“我叫白術，你叫什麽名字？”

可是他的答案卻讓白術瞬間呆在原地。

“我叫安錦。安寧的啊，錦瑟的錦。”小孩細心的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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