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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兮女·報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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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白術一早起來,就見昨晚公子帶回來的男人(?)已經站在窗口飲茶了。阿九不知去哪了,房裏只有這位榮公子一個人。

他見白術睡眼惺忪的從屋裏出來,放下手裏的茶杯向白術問好,白術點點頭迷蒙的回應。

“敢問小公子,對面那家叫做鴆心的鋪子所售何物?”榮秉堂指著鮮紅的牌匾問。

聽了他的話,白術才想起自從望月之城回來之後,兩家已經沒再來往了,不知道緋色那個女流氓最近怎麽樣了。白術揉揉眼,隨口道:“就是……賣毒藥的……”

“哦?賣毒藥?”榮秉堂很是稀奇。

“對,就是鬧鬧耗子,母大蟲什麽的,一包就死。”白術邊說著邊給自己倒了一碗茶。

“原來如此。”榮秉堂恍然大悟。

屏風拉開,安錦也緩緩出來。好在他還記得店裏有客人,衣服已經穿整齊了,沒胡亂披什麽外衫在身上,頭發也用發帶紮了起來。

兩人互相客氣了一番,榮秉堂禁不住疑惑問:“昨晚那叫倩兮女的鬼怪,公子是如何降服她的?”

“倩兮女素來膽小,想要擺脫她的糾纏,只需‘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她笑,你也笑,而且聲音一定要蓋過她。如此,倩兮女的笑聲便會變小,而且頭顱也開始萎縮。如此反覆多次,她的聲音會越來越微弱,頭顱也越來越小,直至最後消失不見。”

“世上竟還有如此奇事,榮某今日受教了,”想了想榮秉堂又開口,“在下一夜未歸,家人必定已經著急了,如今天色大亮,在下便不再打擾公子的生意了。”

榮秉堂出了懸壺齋,直接回了住處。因為下個月煙月樓的花魁大選,他決定再在這裏停留一陣子。府中雲妝已經催了幾次,他回了書信,只說還有些官事未了,遲遲不歸。

這夜榮秉堂與好友外出歸來,他剛回房間,便聽到一陣嬉笑聲。耳熟的聲音讓他有一瞬間怔忪,然後便毛骨悚然。

榮秉堂想要奪門而逃,一回頭,卻正對上那張慘白的臉。

“嘻嘻嘻嘻……”看著血紅大口裏發出聲音,榮秉堂想起安錦的方法,滿臉驚慌的發出“哈哈”的笑聲。

聽到他的笑聲,那倩兮女果然聲音逐漸變小,最後消失不見。

榮秉堂滿頭冷汗的站在房間裏,只覺耳邊還回蕩著那嚇人的聲音,他急忙喚來侍衛,在門口守夜,又燃了些安神香,才勉強入睡。

夜裏榮秉堂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的家產一夜間消耗殆盡,他坐在淩亂空蕩的房間裏,一個紮著花苞頭的姑娘跑進來,笑盈盈的對他說,“我來取回自己的東西。”

可那面容太不真切,直至夢醒,榮秉堂也沒想到夢中那人是誰。

第二天一早,榮秉堂洗漱幹凈,便有小廝快馬加鞭送來了消息。榮秉堂當時正在用餐,不欲理他,便讓那小廝在外面候著。好不容易吃完了,小廝急匆匆的跑進屋來,張口就帶著哭腔,“老爺!庫房裏的金條銀票,全都沒了!”

“胡說八道什麽!”榮秉堂呵斥他。

來人正是榮秉堂最信任的貼身小廝付財,榮秉堂一貫信任他,庫房的鑰匙也只給了他一把,平日裏清算核實。

“老爺,如此大事,小的哪敢說謊啊!昨日夫人見您還不回來,便讓小的去庫房裏取些銀票收在包裹裏,她要親自來看您。可是,可是小的到了庫房,只見原本的金山銀山,全都不見了!”付財每說一句,就跪在地上磕一個頭。

他必須讓榮秉堂相信自己,如果他不信,身為唯一擁有庫房鑰匙的下人,這個黑鍋他是背定了。

可顯然榮秉堂不可能相信付財的一面之詞,但他還是趕回了江城。沒有想到,面對他的,果然只剩一個空空如也的庫房,他收藏在庫房裏的金銀珍寶,一夜之間全都沒了。

可是莫名消失的這塊肥肉,他卻沒法正大光明的找回來。

榮府的這個庫房裏放的,都是榮秉堂的私藏。說白了就是收賄來的贓物,太守雖然官職不算很低,但一年俸祿下來,也只夠全家豐衣足食,想要良田千頃房屋百椽,再穿綾羅配瓔珞,是絕對不可能的。

平日裏各地方官多少都有些小動作,天子遠在廟堂,他們便互相遮掩,從不言語。只是這筆錢卻沒個出處,若是他上報,鐵定就會把私相授受也一起抖摟出來,所以他只能暗暗派了人手私下調查,絲毫不敢聲張。

“以前我一直很窮,還從來沒做過這麽爽快的事情。”花盞手裏捧著一包銀兩,準確無誤的拋到一戶饑民的院子裏。

黑色身影跟在她的一側,看她玩的不亦樂乎,握著引魂幡的手輕輕顫了顫。

花盞回頭看他依舊面無表情,再一次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麽幫我?”

咻地一聲,黑色身影再次消失不見。“又是這樣。”花盞撇撇嘴,繼續向饑民巷裏投擲黃白包裹。

這個鬼差真是奇怪。不好好幹活,竟然縱容自己這個鬼游蕩人間,還幫自己去江城榮府裏偷盜金銀。花盞想想,就越發覺得不可思議。

侍衛剛剛帶了消息回來,說江城東側的饑民區裏忽然流傳出一些白銀,算算時間,與府中失竊的時間正好吻合。榮秉堂聽後勃然大怒,但又無可奈何,只能著手收回一些,但也不過了了。

這天夜裏,榮秉堂又做了一個夢,夢裏他穿著粗布麻衣,回到了貧窮的家鄉,一路上有許多穿著官服的人對他笑著指指點點,笑聲越來越大,嘻嘻嘻……最後一切光影都凝成一張濃妝艷抹的臉,那張臉笑嘻嘻的問他,“身無分文的感覺如何?”張口卻是一個低沈的男聲。

這次榮秉堂是真的慌了。上次的那個夢忽然應驗,讓他對這個夢感到無比恐慌。更何況他終於意識到那天夜裏遇到倩兮女絕非一個意外,否則不可能事事發生之時都有倩兮女的存在。

榮秉堂找了幾個道士,甚至是舉著幡在路上游蕩的半仙,可都沒人能講清楚倩兮女是個什麽東西。這時候榮秉堂想起了安錦。雖然他只是一個藥鋪老板,但榮秉堂直覺安錦絕沒有那麽簡單。

他帶著一箱金銀連夜趕到四方城,直奔懸壺齋而去。

開門的是上次見過的一個少年,面目清秀,少言寡語的。他急忙道明來意,進了屋裏。內堂安錦正坐在茶幾旁,一邊還坐著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男子,一襲紅袍,眉眼桀驁,正打量著自己。

榮秉堂被那眼神看的有些發虛,但也只能硬著頭皮奉上金銀,求安錦幫自己一幫。安錦還未說話,他身邊的那位公子便揮手道:“他不管這些,你走吧。”

安錦邀榮秉堂坐下品茶,“公子先歇息。這是在下一位朋友,九祁。他心直口快,公子別在意。”

九祁不滿的瞪安錦,他沒回應,只將盒子推給對榮秉堂,“在下只接些藥草生意,其他的,請恕在下無能為力。”

榮秉堂還想再說些什麽,但九祁一直不滿的看著他,讓他實在不安,只能離開了懸壺齋,另尋他法。

“癱子,別的老子不管,但是那人身上有冥府的氣息,這事你最好還是別招惹。”九祁圓潤的指甲輕敲茶碗邊緣,臉色少有的凝重。

“我明白,冥府的夜叉鬼差看上的,向來不是我該插手的東西。”安錦點點頭,兩人的話題又移回如何移走江月令在九祁家門口的墳頭上去。

這是個大問題啊!九祁大老爺對此感到很惆悵。

作為一個太守,榮秉堂不能擅離職守太久,他第二天回到府中,就在門口遇見了一隊官兵,進進出出著。他們看見策馬而來的榮秉堂,領頭的那一個指指他,說了一句,“抓起來。”

榮秉堂傻了眼。

獄中。

“大人,當初咱們說好的,您不能將小的供出去啊!”榮秉堂帶著枷鎖,穿著囚服,隔著鐵籠門抓緊王大人的衣袖。

王大人連忙拽出自己的袖子,避之不及的低聲說,“聖上最近不知為何,忽然掌握了一份貪汙贓款的資料,還有一份贓款沒有著落,若是我不供你,那現在在牢裏的就是我。大家同僚一場,你就當幫我一個忙,等你上了路,我會給你燒紙的。”

聽見遠處有獄卒走進的聲音,王大人張望了兩下,匆匆的低頭走了。榮秉堂喊王大人的名字,他卻置若罔聞,直到獄卒進來,沖他大吼一聲,“吵什麽吵!天皇老子來著這,都他媽不敢吵一個字!”

榮秉堂跌坐回地上去,只覺心中一片灰敗,這時眼前忽然恍惚起來,倩兮女的頭顱又出現了,猩紅的嘴巴近在眼前,低沈的男聲說:“遭人背棄,被人棄之不顧的感覺如何?”

“你到底是誰!你要做什麽!”榮秉堂激動地大喊出來。

“你沒必要知道,你只需要記住,這一切都是你罪有應得,就夠了。”低沈聲音嗤笑了一聲,消失彌散。

河邊,花盞剛剛嚇跑了一對在蘆葦蕩裏偷情的男女,保留著頭顱模樣在蘆葦蕩裏刷刷的飄來飄去,看著裏面驚飛的野鴨和小鳥,玩的不亦樂乎。

遠處黑色的身影依舊握著攝魂幡,看著花盞嘴角緩緩勾出一抹笑。

這時巨大頭顱忽然沖他飛來,駭人的臉直落到他臉前,他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只是嘴角的那抹笑,沒來的及收回。

花盞變回正常的模樣,看到他的笑容大吃一驚,“你居然笑了!我還以為鬼差都不會笑呢。”

黑色身影慢慢收回笑容,身形又開始逐漸透明,花盞見他又準備遁走,生氣道:“你如果再消失就永遠不要出來了!”

黑色身影刷的恢覆原樣,握著引魂幡的手攥緊,微微低頭,不敢看花盞的眼睛。

“三日後午時,榮秉堂就要被問斬了。”

“哦。”花盞點點頭,“其實,我不想他死的。”

“他害死了你,沒理由留他活命。更何況他生前損公肥私,行賄受賄,死後必入第十六層火山地獄,受盡烈火焚燒之苦。”

花盞沈默不語,只遠遠望著遠處飄蕩的蘆葦,“那你呢?你身為鬼差,擅離職守,你的罪名又如何好過?”

黑色身影抿了抿唇,悄悄淡化了身形,消失在花盞身後。

“厲陽,謝謝你幫我。”花盞對著蘆葦蕩說。

作者有話要說: 為開新文做準備,一天更文一天存新文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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