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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免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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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五,從滿朝文武到席府上下都被驚呆了。

皇帝下旨免了席臨川的職、收了兵權,且連個原因都未說。

旨意是直接下到席府的,傳旨的宦官踏進廣和苑的門,語氣抑揚頓挫得十分渲染氣氛。讀完了把聖旨卷好、往席臨川手裏一交,轉身就走了。

正在臥房裏陪著席小溪睡覺的紅衣聽得差點沒暈過去,耳聞宦官的腳步聲遠去,立刻疾步往外走。

還未踏出房門就見席臨川迎進來,悠哉哉的神色間竟一點失落都沒有,從容自若地問她:“你聽見了?”

“你……”她錯愕不已,又怕聲音太大打擾席小溪睡覺。一把將他拽出臥房,“陛下為什麽啊!”

“我請的旨。”席臨川微笑道。遂將除夕那晚回府後特意沒提及的事同她說了,紅衣啞了半天,怒問:“那日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怕你高興得太早。”席臨川嘖嘖嘴,“辭了官,我們就可以四處雲游去了——我怕你高興得太早提前連去什麽地方都想好,末了陛下卻不放人。”

她一時竟不知該用什麽表情來面對……

該高興嗎?好像是應該高興的。這樣她就再也不用擔心他會死在戰場上,席府又家底夠厚,縱使無權無位,已有的家產也夠他們“吃”一輩子。

但就是高興不起來,反倒憂心忡忡的,甚至有點悲戚——大抵是因為這事太大了,讓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一時便禁不住地將重心全放在了“失去了什麽”上,覺得他受了重挫。

席臨川凝視著她的神色,視線在越鎖越緊的眉心上一觸,便知她再想什麽。

擡手在她臉頰上一捏,他輕松道:“高興點兒。真是我主動請旨的——且我想得很清楚,沒什麽可難過的地方。”

“嗯。”紅衣輕應著,連點頭都點得很猶豫。勉力從那份不安和負面的情緒裏走出來,她擡頭問他,“那……你日後就不用上朝了?”

“是。”席臨川點頭。

她思了思,又問:“也沒有沒完沒了的政事要琢磨了?”

他又說:“是。”

“客套乏味的宮宴、覆雜煩悶的府中宴請,也都沒有了麽?”紅衣竭力提著一縷思緒,將先前所不喜歡的事情都明確點出來,努力讓自己覺得他不幹了才是最好的。

席臨川再度應說:“是。”

她卻還是覺得有點落差感,維持著理智道了一句:“哦,那很好。”

在這樣的事上,紅衣尊重他的決定,卻不代表人人都會如她這般。

陳夫人在聽聞此事後生了一天一夜的悶氣,而後怒然離開長陽,索性連上元節也不一起過了。

席煥和小萄也大為震驚,二人一同到了席臨川的書房裏,一唱一和、苦口婆心地講了半天道理……

奈何席臨川就一個反應:“哦。”

第三天,連六皇子都親自登門了。且看席煥的反應,並不是他請來的救兵。

六皇子剛十六歲,比席煥還年輕些,冷著一張臉的樣子仍未褪盡稚氣。

他大步流星地進了席臨川的書房,剛道了一聲“驃騎將軍!”,就被席臨川擡手止了話:“殿下,那是幾天前的事了。”

六皇子僵了一會兒,又氣又惱地徑自在他案前的軟席上坐下:“您到底什麽意思?”

“大夏無戰事,我想換個法子活。”席臨川猶是答得輕松坦蕩。對方到底是皇子,他起身親自沏了茶來呈過去,倒是有點疑惑和意外,“在下卻未想到,頭一個來勸在下的外人,竟是六殿下。”

坐在旁邊的紅衣也是這個反應。

她一直以為席家和這位六皇子唯一的交集,便是席煥給他當了伴讀。至於席臨川,她和他在一起這麽久,都不曾見他和這六皇子見過面,完全不熟的樣子。

“……我一直很敬重將軍啊!”六皇子顯然有點急了,茶也顧不上喝,往案上一擱,又說,“上個月,父皇剛說要再為我請一位武將做老師,我便提了將軍。他原是答應了,怎麽將軍……”

席臨川眉頭微挑,不再糾正他這稱呼上的習慣。悠悠坐回去,道:“大將軍比我閱歷深,何老將軍也征戰多年了,殿下不必擔心沒人教您。”

“可是……”六皇子還要再辯,席臨川目光不經意地一掃:“殿下還是請回吧。此前陛下和皇後娘娘都已勸過我,我若有心留下,早就不提此事了。”

紅衣眼看著六皇子面上的怒意騰到頂點,面色白了許久,又慢慢地緩下去。

倒是將情緒控制得不錯,舉止間半點分寸也未施,他起身向席臨川一揖:“告辭。”

紅衣暗地裏吐了吐舌頭,腹誹席臨川把六皇子氣跑了。

再看看他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默默地替六皇子覺得他這張臉格外氣人。

手指在他肩頭輕杵了杵,紅衣忖度道:“其實你也不用辭得這麽幹凈?不當將軍了,給六皇子當老師也挺好?”

立了戰功、再收個高徒……簡直人生圓滿啊!

“嘁,免了吧。”席臨川輕笑搖頭,“就算我想,陛下也不會答應。”

紅衣一怔:“為何?”

“因為陛下要給他找的是太子太傅或太子少傅。”

他說得簡練,紅衣一訝:“陛下要立六皇子做太子?!”

“是,早有苗頭了,左不過是六皇子年紀尚輕,自己還未意識到。”席臨川說著,扯了扯嘴角,“就姨母看六皇子那般不順眼,我也當不成他的老師。”

六皇子登門拜訪、而後鐵青著臉離開的事,不知被什麽邪風吹了開來。

之後的幾日席臨川和紅衣過著“睡覺睡到自然醒、醒了就逗泡泡玩”的閑散生活,沒出府門,也沒特意打聽外面的事。

是以關於他被免職的議論,直至上元出府時,二人才又知道一些。

從在辦燈會的西市前下了馬車開始,他們就吸引了沿途幾乎全部的目光……

少女們看到席臨川時還是難掩那種“花癡”,但年長一些的人們,則有了許多指指點點的舉動。

好在幾日下來,二人都已將心態調整過來,有了心理準備,也就無所謂他們議論什麽。

席臨川攬著紅衣,乳母抱著席小溪,席煥和小萄離得略遠一些。一家子逛得悠閑,猜燈謎、吃小吃,無比愜意。

今 年設燈謎的花燈在燈市北邊鋪開了整整一條街,街道兩旁各樣花燈琳瑯滿目地自上而下排了三排。最下一排的燈謎最是簡單,都是些常見的謎語,但凡讀過幾本書 的,稍稍琢磨便能猜到謎語、把燈拿走,算是個“參與獎”,是以燈的樣式也過於簡陋了些;中間一排則很有了些難度,有需要猜謎者引經據典去聯想的、也有需要 博古通今才能知道謎意的,花燈倒是個個精致漂亮,只是想拎走實在不容易。

最上一排最美的燈,就是這設花燈的商人賺錢的手段了。

所有的花燈猜對拎走皆不要錢,但最上面這一排有些特殊。燈下寫燈謎的字條是空的,由文人墨客、富家公子來出謎面——想出謎面須得先花十兩銀子。

而後若被猜到,猜謎者自是將燈拿走。但若沒猜到,這燈最終就會掛到長陽城最大的青樓錦紅閣去——那是長陽最風雅的一個去處,許多人慕名而往,但常常花重金也無法得見花魁一面。

是以能讓自己極具難度的“大作”在裏面懸掛上一些時日,也是很有面子的事了。

這樣的“炒作”和紅衣運作竹韻館的手段有異曲同工之妙,皆是抓準名流的心理賺錢。於是便也很成功,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常見溫潤公子執筆蘸墨,在眾人的圍觀下揮毫書寫,然後風度翩翩地繼續逛市、或是立於一邊等著旁人猜自己的迷。

目光所及之處,紅衣倒看見了個熟人——何袤將軍的那位幼子,何慶。

他正蘸好墨準備寫燈謎,目光朝這邊一掃卻未多做停留,很快就落了筆。

燈市上的各樣活動本就是眾人同樂的事,他這廂提筆一寫,周遭自有人跟著念。

聲音中有男有女,帶著好奇和思量,聲聲入耳:“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得志貓兒雄過虎……”

眾人讀完這三句,聲音一同頓住,似是何慶筆下停了一會兒。倒是沒妨礙紅衣腦內自動續上下一句:落毛鳳凰不如雞。

“山川傾覆流溪賤。”

席臨川腳下驀然頓住。

他側眸冷睇過去,何慶倒沒看過來,正將筆擱回身邊婢子手中的托盤中。

眼前驟一道人影馳過,轉眼間,何慶已被一拳猛擊在地。紅衣驚然一望:“席煥!”

她下意識地便要去勸架,席臨川忙將她往回一拽,幾步上前,拎著席煥連避幾步,冷喝:“住手!”

“他敢連泡泡一起罵進去!”席煥怒不可遏,擼著袖子就要教訓何慶。

紅衣這才意識到為什麽起了沖突。細一思那燈謎的最後一句,分明是指席臨川被免去官職風光不在,連帶著女兒也沒了該有的榮華,甚至……淪落至“下賤”。

也是巧了,何慶雖不可能知道這原是紅衣的本名,但這麽一句,正巧把母女倆一同罵了進去。

席臨川冷著臉將席煥放下,再度看向何慶,左手一拔席煥的佩劍,右手將自己腰間寶劍出鞘。

足下疾走而上,耳邊驚呼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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