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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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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袖縮在門後,側耳傾聽外面的廝殺聲,直緊張得牙關緊咬。

霍予祚亦凝神聽著,想從叫嚷裏聽出個所以然來——因是這樣被吊著,他橫豎都是躲無可躲,若能從聲音中聽出自己接下來的命數如何,也算有個準備。

卻是努力了頗久都毫無進展。除卻象征死亡的慘叫之外就再聽不到其他聲音,連一句喊話聲都聽不到。

略有無奈地一喟,霍予祚看向門邊面色慘白的綠袖,啞一笑:“不知外面是什麽狀況。如是我們逃不出去……”他嘖了嘖嘴,“也不知有沒有人能給我們收屍。”

綠袖反應了一瞬,忽地也一笑。

類似的話,分明是她從前說過的。

那次是被聿鄲逼著到祁川給貴族們跳舞,她半開玩笑地問紅衣如果死在路上,能不能有人給她們收屍……

那時是真的怕極了,覺得赫契人都兇悍得很,必定難免會有危險。卻全然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置身於與赫契人的鬥智鬥勇中、會經歷比那時兇險百倍千倍的事情。

驀地仔細回想,在這數月裏,她雖則也擔驚受怕,卻從沒有過能與那次相提並論的刻骨恐懼了。

怔了一怔,綠袖看向霍予祚,輕松而笑:“沒有就沒有唄……多大點事。”

來是她自己要來的,為的是能助他一臂之力、讓他活著回去;然則天難遂人願,既然做不到活著回去,那麽得以死在一起也不算太虧。

霍予祚也一聲輕笑,稍一點頭,道:“也是,反正有人陪我同走奈何橋,一具皮囊如何,不要緊了。”

外面的廝殺聲還在繼續,明顯離得越來越近了。終於,似乎有人撞在了門上,重重的一聲悶響震在綠袖耳邊,她卻再沒發抖。望一望那扇仍緊闔的木門,她轉頭向霍予祚走去。

“你在那兒待著。”他看著她蹙眉道,“若是來者不善,進門後必定直朝著我而來,你躲在門後還有悄悄溜走的……你幹什麽?!”

霍予祚渾身悚然地偏頭躲他,卻無奈他被吊著、她卻行動自由,一避再避之後還是躲不開她。綠袖盈盈一笑,腳尖輕踮,薄唇便觸在他的唇上。

“……”霍予祚面上一陣熱,周身皆僵住,半分動彈不得。驚然地望了她好一會兒,他一切齒,佯慍道,“你一個姑娘家……餵!”

綠袖再度將薄唇送上去,輕輕地止了他的話。帶笑的眉眼微微闔上,那濃烈的血腥氣仍充斥在鼻子裏,她卻莫名地不慌了。

一番拼殺後,木門之外已是血流成河。

屍體橫七豎八地倒著,一半只是一刀割喉而過,另一半則難免缺胳膊少腿。

砍殺最後一個獄卒,緊閉的木門出現在眼前時,眾人皆是一喜。席臨川揮劍挑開門閂,踢門而入……

一眾禁軍就和他一起同時傻在了門外。

裏面那兩人也傻了會兒,而後同時反應過來,各自扭頭輕咳一聲,女子一福:“將軍。”

席臨川難免神色古怪,回了她一聲輕咳,視線在二人之間一蕩:“我冒死來救你們,你們過得還挺……瀟灑?”

綠袖滿臉通紅,好在霍予祚仍從容自若,手上掙了一掙,反問席臨川:“將軍看我這樣瀟灑?有勞先松綁再用這詞。”

踏著夜色,數匹駿馬從赫契腹地疾馳而出。偶然遇得散兵阻擊,也是廝殺而過,毫不戀戰。

天漸明時,熙南關隱現身形,駐守的官兵望得塵土飛卷,立時弓箭齊備。待得開清來者何人,又紛紛收了弓箭,打開城門。

席臨川策馬未停,揚聲吩咐道:“叫郎中去長歌坊,另備吃的送去;傳信使,急稟陛下驚蟄已救出。”

“諾!”幾人同時一應,各自馭馬馳出。

又過半刻,終於到了熙原城門口。城門初開,便見一人迎面奔來,席臨川不覺一笑,下了馬迎過去,來者撞進懷中的同時,便聽得一疊聲的問話:“怎麽樣?怎麽樣!”

“都活著。”他說著指一指馬車,“先讓他們歇一歇,你晚些再去見。”

“嗯。”紅衣點點頭,長松口氣,和他一同入城。

他們到達長歌坊的時候,幾名郎中皆已在正廳候著了。

長歌坊外有數名禁軍把守,引得百姓紛紛圍觀卻又不知裏面出了什麽事。

眾人七手八腳地把綠袖和驚蟄送上二樓臥房,即讓郎中診治。片刻後得知結果,綠袖只是身子虛些,慢慢調養幾日便好,霍予祚卻傷得很重,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地方。

席臨川看著他的傷勢也皺了眉頭,思了一思,看向信使:“添一句,求陛下派個禦醫來。”

自此,熙原城便戒嚴了。雖則大局已掌控在手,但此處到底情勢覆雜,席臨川不得不謹慎而為。

如此過了幾日,長歌坊都安安靜靜的,大門忽被闖開的一瞬,正自敘舊的紅衣綠袖皆一驚。

忙不疊地奪門而出,二人行至二樓欄桿邊往下看去,行來之人讓紅衣一怔:“指揮同知大人?”

下一瞬,便見席臨川已迎上前去,拱手一揖:“世子殿下。”

世子?!

紅衣愕然,一時還倒是自己看錯了。他擡頭望了一望,遂問席臨川:“我二弟呢?”

“無性命之虞,尚在醫治。”席臨川如實道,而後向旁一退請他上樓,“殿下請。”

“先不了。”他卻擺手拒絕,沒有此時去探望的意思。再度擡頭,他的目光落在紅衣身上,稍一頷首,“有勞娘子移步。”

紅衣輕訝。與綠袖一起含著不解下了樓,四人進了側旁一間安靜的雅間,共落了座,聽他細細說起了急趕至此的原因。

共是三件事,一件,是皇帝因為席臨川擅自帶人離開長陽、自作主張搭救驚蟄的事大為震怒,連帶著上前勸解的大將軍鄭啟都遭了一頓訓斥。世子口吻誠懇地說:“待得回到長陽,將軍先入宮謝罪為宜——替我也把罪謝了。”

“什麽?”席臨川挑眉,看向他大有不快。紅衣在旁撇一撇嘴:合著這位也是擅自出來的……

“將軍先走的,將軍先去。”世子雙手托在腦後,枕在靠背上,“順口幫我向父親美言幾句,反正……父親顧著將軍的面子、顧著陛下在前,也不敢把將軍怎麽樣。我也替將軍在大將軍面前說好話來著。”

這太極打得十分合適。都把自家人推給隊友去解決,中間隔了一道關系,許多不快不緩和也得緩和了。

紅衣又撇撇嘴,愈發覺得這些個貴族公子也真是活得“畫風清奇”了些,和“家長”鬥智鬥勇起來就跟小孩子似的,能躲就躲、能逃就逃、能不應付就不應付。

世子則看向她,打量了她一會兒,問她:“娘子可得罪了什麽人?”

多了去了……

紅衣忍住了腦中的第一反應,有點茫然地問他:“怎麽問這個?”

“我發現了些怪事。”他的手指輕擊案桌,“離開長陽後,因要知道將軍身在何處,我一直派人打探著,日日回話。他們無意中探得還另有旁人跟著將軍的行跡而行,但到將軍將娘子安置在熙原後,那人就不見了。”

所以,倒更像是沖著她來的。

紅衣淺怔,細細思量一番後仍是不知。看向席臨川,他也是緊鎖著搖頭,世子沈吟著一頷首,只問:“那是將軍親自去查,還是我禁軍都尉府查?”

“有勞大人。”席臨川拱手,世子會意地點頭,繼而再度看向紅衣:“第三件事。”

“嗯?”紅衣正襟危坐,靜等其言。

“謹淑翁主問你舞編得怎麽樣了。”

“……”

紅衣呆住了。方才還置身於特工營救行動後續工作的緊張之中,眼下卻轉瞬成了被催交作業的感覺。她神情發僵地尷尬了好一會兒,只得磕磕巴巴道:“我……我遲些給翁主回話。”

——這不是添亂嗎?!

她在這兒緊張得寢食不安,謹淑翁主突然托個人來問她“舞編得怎麽樣了”,簡直就是成心毀氣氛!

於是,紅衣心有戚戚焉地醞釀了一番情緒,重新投入到“遭遇創作瓶頸”的氛圍中……

和在竹韻館中一樣天天陰郁、日日暴躁,不一樣的是,這回還有兩個人給她火上澆油。

一個是席臨川,總能在她安安靜靜整理思路的時候推門進來和她說話聊天,不然就是送一碟當地的小吃來給她嘗鮮,再不然,則是面容沈肅地告訴她這樣日日悶在房裏不好,想邀她晚上出去走走。

——如此,十次裏有八次都被她推著後背轟出去了。偶能聽得他一聲輕笑,直讓她覺得他根本就是故意來搗亂!

另一個,則是綠袖了。

按理說綠袖也是竹韻館的“員工”,且和她一樣時常負責這些編排舞蹈的事。目下她“瓶頸”了,想找綠袖一同討論一番,綠袖卻全然不給這個面子。

要麽是趴在驚蟄身旁、要麽是坐在驚蟄榻邊,好像兩個人總有話說,一聊就是大半日不停,哪還有她去討論藝術的機會!

紅衣郁悶得直捶桌子,旁邊又來搗亂的席臨川仍一副悠哉哉的神色,抿一口酒,問她:“這次的舞是什麽來著?”

“家庭和睦。”紅衣支著腮幫子懨懨回道。

“哦。”席臨川擡手朝隔壁指了指,“綠袖他們這種和睦,還不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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