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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較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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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就算是穿越來的,也知道“長秋宮”該是何人居住。

一路上的提心吊膽不亞於昨晚突然被召進宮。

除卻那女官外,還有四個宦官同來,前面兩個後面兩個,圈成了一個正方形,把二人圍在中間,好像怕她們跑了似的。

誰也不說話,蹭地而過的細碎腳步聲聽著詭異。

大夏朝的皇宮裏,長秋宮位於宣室殿後,後宮最前、三大殿之後,故也稱“中宮”。

除卻那三大殿外,就是這一處修得最具威儀。入殿時,紅衣和縷詞都不自覺地屏了息,按捺著緊張,走進前殿。

前殿裏一派安靜,人卻是不少。

主位前擋著一道珠簾,端坐在後的那人只能依稀看到一個身形卻看不清面容,紅衣兀自猜測著是不是皇後。

兩旁席位上亦坐了幾人,各自品著茶或者沈吟著,沒有一個說話。

除了右側第二位紅衣不認識外,另外幾個她皆是見過的。因尚不確定簾內是誰,便與縷詞一起,先向其中三人見了禮:“敏言長公主安、大將軍安,公子……”

話沒說完,席臨川已頷了首:“皇後在座。”

紅衣與縷詞相視一望,忙又朝珠簾的方向拜了下去:“皇後娘娘金安。”

氣氛一片冷肅。

“這是我賜到臨川府上的人。”右旁最首的敏言長公主先開了口,不鹹不淡地說,“臨川倒是沒胡說。”

“哪個是縷詞?”簾後的聲音傳來,聽著謹肅。

縷詞忙叩首:“奴婢縷詞。”

“聽說何府的人傷了你。”皇後的聲音悠悠綿綿的,稍稍一頓,“冠軍侯為給你出一口氣,非迫著何家公子跟你賠不是,從昨晚的鬧市鬧到今天的早朝,直弄得何將軍下不來臺。”

紅衣清晰地感覺出身邊的縷詞渾身一悚。

皇後又繼續說了下去:“陛下要本宮做這個主,本宮能如何做主呢——你是什麽身份,你比誰都清楚。你且說說,你想要什麽?”

縷詞踟躕了好一會兒,面色十分為難。似乎並非在思索“想要什麽”,而是實在怕說錯了話才不敢妄言。

紅衣默不作聲地陪她一同跪著,等了一會兒,聽得她顫顫巍巍道:“奴婢什麽也不求……”

“那照這麽說,迫著何家公子賠不是的事,是冠軍侯為保全席府顏面而為的了。”皇後笑看向席臨川,短舒了口氣,又道,“這就簡單了。你要面子、何慶又舍不下臉來向個賤籍歌姬賠不是,本宮就做個主,賜縷詞一死,對外只說是自盡。也賜那幾個惡人一死,再在延康坊裏給她立個貞潔牌坊,你的面子保住了,與何將軍和何公子……朝中重臣,還是和為貴。”

縷詞登時花容失色,不顧禮數地愕然擡頭:“皇後娘娘……”

“本宮知道你委屈。”皇後聲色平靜,“本宮自會厚葬你,許你一份哀榮。若你願意,坊間街頭流傳的話本裏都可以為你留下一頁,流傳下去,後人都會讚你貞烈。”

縷詞的面色泛了白,薄唇翕動著想說什麽,怔然看向席臨川,滯了滯,終究把話都咽了下去,面如死灰地低頭沈默。

紅衣同樣驚得說不出話,眼眸微擡,目光所及之處,幾個宮娥正在側旁備酒。藥粉磕進斟了酒的瓷盅裏,想來該是劇毒。

“來人。”席臨川垂眸凝視手中清茶,神色未動,待得有宦官入殿聽命,他又道,“送她們兩個回府。”

“臨川!”皇後沈聲一喝,“你不要太過。”

席臨川面色微陰,擱下茶盞回看過去 :“皇後娘娘還是聽臣把話說完吧。”

珠簾後,皇後稍點了下頭。

“先糾正一處——昨晚西市是臣先起的事不假,但今日早朝,何慶並不在場,並非臣挑事在先,而是何將軍先提了此事。”

眾人一楞,一並看向何袤,何袤沈然默認,席臨川又道:“在此之前,何慶著人動了縷詞也好、臣下戰書決鬥也罷,都是二人私事,無關‘朝中重臣’,更無關軍中。”

眾人各自思量,而後陸續點了頭。席臨川靜了須臾,續說:“所以臣逼著何慶道歉,並非為了面子,更不是有心讓何將軍難堪。”他說著看向何袤,面上一弧笑意,“何將軍多慮了。”

“那你到底圖什麽?”皇後的聲音愈發冷了下去,亦帶些許無奈,“鬧得這樣大,街頭坊間議論不停,連陛下都驚動了,你到底是為什麽!”

“為縷詞。”席臨川聲色平靜。起了身,拱手一揖,“恰如皇後娘娘所言,此事出後,街頭坊間議論不停。臣打聽一二,得知相較指責何慶不善而言,竟是議論縷詞自己不安分的聲音更多。”

他稍擡了頭,向側旁退了半步,將擋在身後的縷詞讓了出來:“還請皇後娘娘細看一眼,縷詞也就剛及笄,與皇後娘娘膝下的陽信公主一般年紀。遭此橫禍已是不幸,還要擔受無端指責,憑什麽。”

他凜然一笑,字字有力地砸入眾人耳中:“若不讓滿城百姓知道何慶認錯賠禮,關於她的閑言碎語就洗不幹凈!臣迫何慶道一句歉,換她日後數年平靜,錯在哪了!”

殿裏一陣回響。安靜之後,都沒有人再敢說話,幾人齊刷刷地看向皇後,簾後也在靜了片刻後,才傳出聲響:“陛下讓本宮平息此事。”

“息事寧人不能拿無辜者的性命來換。”他半點不讓步地一語嗆了回去,“傷了人的,是何慶;逼何慶道歉的,是臣。這其中糾葛與縷詞何幹?沒有賜死她了事的道理。”

連紅衣都感覺得到,皇後現在窩火極了。

席臨川不讓步,就把此事逼到了一個死角上,唯一的收尾方式就是何慶道歉——可何慶明擺著抹不開面子。

紅衣總覺得哪裏不對。

這事的起因,歸根結底是從那天的晚宴開始。何慶不服席臨川為侯,把火撒在她頭上,一劍砍過來,席臨川拉開她迎了上去……

之後席臨川贏了,下了何慶的劍,當眾讓何慶難堪了一陣子。

但是……

何慶更是說了許多難聽的話,不僅直指席臨川出身卑微,更連帶著把皇後、大將軍都罵了進去。那麽……今天這般,又為什麽連皇後都向著何家?

就算是“顧全大局”,也沒有這樣豁出去的,何慶那話,損的可是她母儀天下的顏面。

她擡起眼簾,視線投在面前的背影上。

輕甲後面,暗紅色的鬥篷把他的身形完全擋住了。但依舊能看出他後脊筆直,端然沒有半分退縮的意思。

紅衣怔了怔神,突然覺得這層鎮靜之下,藏著她看不明白的壓力。

皇後氣息沈下,不再看他,只問身旁的女官:“酒可備好了?”

端然是心意已決。

“是。”那女官欠身,應得平淡,“已備好了。”

“端給她。”皇後看向縷詞,又說,“吩咐六尚局,各樣陪葬的物件,循著翁主的儀制備齊。”

“姨母您……”席臨川牙關緊咬,搭在案上的手狠攥成拳,目光劃在那女官面上,“你試試看。”

氣氛僵得愈發厲害了。

“倒不如緩緩吧。”敏言長公主沈沈靜靜地開了口,帶了幾許思量,又道,“本宮好奇一句——既是這縷詞的事,旁邊那姑娘怎麽回事?本宮記得你叫紅衣?可是昨日陛下一並召進宮的?”

紅衣擡眸看過去。

想想宴席當晚大將軍到過席府,也知敏言長公主不可能對此一無所知。

於是被這刻意的發問攪得心裏發毛,她頷了首,應道:“是。”

“這事跟你有什麽關系?”長公主問得更近了一步,紅衣看向席臨川——他刻意不提的事,她也不知該不該說。

她可不敢招惹他。

“看你這樣子,倒像是有話,但冠軍侯不許你說了。”敏言長公主一語戳破她的心思,閑閑一笑,看向皇後,“喏,皇後您瞧,到底是臨川大了,有些話不肯同你我直言了。依我看您也別急著賜死縷詞,不然就臨川這脾氣,能拆了您這長秋宮。”

方才緊張的氣氛在她的一席話後成了閑話家常的味道。皇後神色稍霽,語氣也緩和了:“那長公主以為如何?”

“誰知道他不肯說的是什麽事。”敏言長公主一聲嗤笑,“估計連陛下都不清楚。那陛下讓皇後娘娘斷這事,可真是難為人了。”

敏言長公主慢條斯理地說著,紅衣清楚明晰地感覺到她在攪、混、水。

“依本宮看呢……”敏言長公主思量著籲了口氣,“在座的都是和此事相關的人。臨川你有心瞞著的事,本宮不逼你說,倒不如……”

她微微一笑,看向紅衣:“紅衣,你從你知道的事裏,挑句不打緊的說。好歹讓我們這些做長輩的知道知道,他到底賭著什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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