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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章 事成(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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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朝沒有出聲阻止小賀氏,或者說,他就希望小賀氏鬧,鬧得越厲害越難看,才越好,最好能鬧得憲改變主意。

三房、四房和五房的人也都沒出聲,靜靜地旁觀著,心思各異,有的抱著和端木朝相同的想法,有的暗嘆小賀氏現在說再多都是徒勞,也有的頗有幾分心如死灰的感覺。

小賀氏還在歇斯底裏地叫囂著:“哪裏有過繼別房嫡長子的道理,我不同意!”

“這到底是誰出的主意?簡直就是荒唐至極!”

她越來越激動,嗓門也越來越大,鬢角的珠釵垂下的幾串流蘇也隨之搖晃著,形容癲狂。

端木憲恍若未聞,自顧自地喝著茶水。他對小賀氏早就失望透頂,根本就懶得與這愚婦多費口舌。

族長端木寧的眉頭越皺越緊,一掌重重地排在案幾上,拔高嗓門怒道:“住嘴!你要是再這般無狀,就給我出去!”

小賀氏一貫欺軟怕硬的主,要是今天在祠堂當著族長和幾位族老的面,被下人從這裏拖出去,那她可就裏子面子都沒了,以後她在老家恐怕也沒臉走動了。

小賀氏怕了,又坐了回去,微微發白的嘴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直線,恨恨地看向了坐在斜對面的端木紜和端木緋姐妹倆。

是她們,一定是她們挑唆要過繼自己的長子!

幾位族老心裏也是震驚不已,面面相看,但約莫也能猜到恐怕事出有因。

想著族長端木寧既然沒有反對,幾位族老也就沒說什麽,心裏打算等今天的事了後,再找端木寧仔細問問前因後果。

“大哥,這是公中產業的單子。”

端木憲一邊對端木寧說,一邊擡手做了個手勢,大管事就把一份厚厚的單子呈到了端木寧手中。

端木寧大致看了看後,又將這份單子傳給了幾位族老。

端木憲早就想好該怎麽分了,有條不紊地說道:“田地、莊子這些多分些給長房,鋪子與現銀等等多分些其他幾房。章程我也都列好了。”

緊接著,大管事又把另一張分產業的單子交給了端木寧。

端木憲身為戶部尚書,最是精於算學,連朝廷的各項收入支出都計算得清清楚楚,更何況端木家這麽一份產業了,羅列得清楚明白,一目了然。

端木寧與幾個族老對著這份產業單子圍在一起商量了一番,仔細算了算,都是頻頻點頭,覺得這產業分得也算是面面俱到、思慮周祥了,比如每房都分到了一個大小合適的宅子,比如老五端木朔管著府中的庶務多年,就比其他幾房多得了幾個鋪面。

端木家的幾房人都伸長了脖子,巴不得湊過去看看端木憲到底是怎麽分的產業。

約莫又過了一盞茶功夫後,端木寧收起了那些單子,頷首道:“二弟,我們都看過了,可以。就按照你這份章程分吧。”

端木憲又道:“以後我就和長房一起生活,另外,分給長房的田產中,再拿出其中的兩成作為給族裏的祭田。”

幾位族老都是面露喜色,自然也就無人反對了。

至此,分家一事也算是定了十之八九,可是,端木家的幾房人卻還是有一種心在燒的感覺,一股郁燥之氣憋在心口無處發洩。

接下來,端木寧就開始主持分家的事,大部分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端木緋,她的心神早就飄到了九霄雲外,要不是人多,她簡直就要打哈欠了,只能強撐著沈重的眼皮。

端木紜註意到妹妹困倦得緊,悄悄地握住了妹妹的手,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意思是,待會兒就可以回房歇息了。

分了家後,端木寧又請出了族譜,修改了族譜。

首先,把族譜上賀氏的名字給去了,又把端木珩記在了端木朗和李氏的名下,作為嫡長子。

“阿珩,以後你就過繼到長房,要為長房承繼香火,綿延子嗣,照顧姊妹。”端木寧又叮囑了端木珩幾句。

端木珩一一應諾。

端木憲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與周圍二房、三房、四房和五房人的抑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眾人又從前廳去了後頭的祭祀大堂。

祠堂中香煙裊裊,供桌祭臺上稀稀落落地擺了三層牌位,比起那些世家大族,端木一族的牌位委實是有些寒酸。

端木寧又恭恭敬敬地將族譜供奉到祠堂中,又道:“阿珩,最後,你再給嗣父嗣母磕頭上香吧。”

祭祀大堂裏,已經有一個嬤嬤在供桌前備好了三個簇新的蒲團。

不僅是端木珩來跪,端木紜和端木緋也都在蒲團上跪下了,擡眼看向了前方端木朗和李氏的牌位。

這不是端木緋第一次給端木朗和李氏的牌位上香,卻是她第一次來老家在端木家的祠堂裏給雙親上香,神情間也有幾分慎重。

端木珩、端木紜和端木緋三人皆是規規矩矩地對著牌位磕頭上香,三人又鄭重地重新見了禮,認了親。

到這一步,過繼的事就塵埃落定了。

對於小賀氏而言,這過去的一炷香功夫實在是太漫長了,也太難熬了。

中間小賀氏幾次想要出聲,幾次想要阻攔,可是最終還是畏於端木憲、族長和幾位族老的權威,沒敢吭聲。

之後,他們又在祠堂祭了祖,直到夕陽落下大半的時候,眾人才離開了祠堂。

眾人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小賀氏忍了又忍,到現在,族長和族老們都走了,她終於忍不下去了,出聲叫住了端木珩:“阿珩!”

小賀氏的臉上寫滿了憤怒與不滿,質問道:“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你要被過繼到長房?”

“你是我的兒子啊!”

小賀氏半點沒放低音量,她不僅實在質問端木珩,更是在質問端木憲。

端木珩表情覆雜地看著與她僅僅相隔兩三步的小賀氏,恭恭敬敬地行了揖禮,喚道:“二嬸母。”

這三個字對他而言,就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聲音中透著一絲沙啞。

端木珩的眼眸就仿如一汪看似平靜的潭水,其下暗潮洶湧,又漸漸地歸於平靜。

對於小賀氏而言,這三個字就像是火上澆油般,她簡直快氣瘋了,臉色漲得通紅。

“阿珩,你喚我什麽?!”

小賀氏氣勢洶洶地又朝端木珩逼近了一步。

“你可是我生的,我懷胎十月生下你,養育你十九年,你現在是連爹娘都不要了嗎?你的那些個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嗎?”

小賀氏的聲音愈來愈高昂,其他幾房的人當然也都聽到了,一個個朝小賀氏和端木珩看了過去。

端木珩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小賀氏,由著她罵。

他的沈默反而讓小賀氏更怒,一雙眼睛氣得通紅。

小賀氏一把扯過了端木朝,尖聲道:“老爺,你怎麽不說話?”

“你就由著這逆子拋父棄母嗎?”

“這麽大的事,你怎麽都不攔著一點!”怎麽會讓這件事發展到這個地步,讓她完全應對不及!

端木朝本來心裏就火大著,被小賀氏這麽一叨念,怒火更旺。

端木朝撫了撫衣袖,陰陽怪氣地說道:“我哪裏管得了他啊!你還看不出來嗎?他恐怕是巴不得去給別人當兒子呢!”

“他啊,自打娶了縣主後,早就被哄住了,眼裏哪有我這個爹!這過繼的事也是他那個媳婦攛掇的。”

原來是季蘭舟!小賀氏一下子全明白了,只覺得難怪了。

“你個逆子,原來是有了媳婦就不要娘了!”

“你如此不孝,我生你有何用,早知道就該一生下來就摔死你!”

小賀氏氣得語無倫次,什麽話讓她痛快就罵什麽,罵了還不覺得解氣,擡手就想打。

端木珩仿如一座石雕般,既不辯駁,也不躲閃。

端木紜皺了皺眉,看不下去了,朝端木珩這邊走來,道:“二叔父,二嬸母,請慎言。”

小賀氏一看到端木紜,就更來氣了,昂著頭,冷聲道:“我罵我的兒子關你何事!”

端木紜淡聲提醒她:“二嬸母,現在阿珩是長房的人了。”

“……”小賀氏差點沒嘔出一口老血來,她養了十九年的兒子,眼看著就要中進士,光宗耀祖,給她請封誥命夫人,現在倒好,便宜了人家了。這不是成了為他人做嫁衣裳嗎?!

小賀氏氣得臉色鐵青,擡手指了指端木紜,又指了指端木緋,從手指到全身都在顫抖著。

“我就知道你們姐妹倆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們娘自己生不出兒子又短命,你們就覬覦別人的兒子,搶別人的兒子!你們不怕將來下十八層地獄嗎?”

小賀氏的矛頭頓時就瞄準了端木紜,罵得更難聽了。

端木紜可從來不是由著別人罵的好脾氣,正要開口,就聽沈默許久的端木珩終於開口了:

“夠了。”

端木珩眉宇緊鎖,面沈如水地看著小賀氏

因為養育之恩,方才無論雙親怎麽罵他,他都沒有還口,畢竟他們是生他養他的人,即便是他出繼了,他們仍是他的長輩,是賦予他血脈與生命的人。

可是現在小賀氏口不擇言地罵到了端木紜和端木緋身上,罵到了端木朗和李氏的身上,他就不能再坐視不理了。

“二嬸母,請註意言辭。”

“先父、先母乃為國戰死之英烈,有功於朝廷,二嬸母如此口出惡言侮辱英烈,豈不是讓那些為國戰死的將士齒寒!”

端木珩一眨不眨地看著小賀氏,眼神明亮,神色鄭重。

“……”小賀氏好像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似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對她來說,什麽為國戰死都是別人家的事,怎麽也沒有她自己的兒子叫她二嬸母,卻口稱別人為父親母親而讓她心痛,讓她憤怒。

她憑什麽要給長房養兒子!

長房憑什麽搶她的兒子!

小賀氏感覺心口仿佛是被剜掉一塊血肉似的,那種兒子被人搶走的憋屈感讓她如鯁在喉。

這一瞬,她真是沖去端木朗和李氏的墳前挖墳刨墓的心都有了!

端木紜往前走了一步,走到端木珩的身側,與他並肩而立。

端木紜坦然地迎視小賀氏憤憤的眼眸,眸色烈烈,神色平靜地說道:“二嬸母,過繼是祖父的意思。孝道為大,這個道理不用我這侄女來教您吧?”

端木紜多少還顧忌端木珩的面子,說話總是留了幾分情面。

“你……你們……”小賀氏看看端木珩,又看看端木紜,忽然就有了種自己是外人的感覺。

她豐滿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眼底迸射出怨毒的光芒。

這丫頭搶了她的兒子,還要說她不孝,說她忤逆,真是好毒的嘴!

小賀氏與端木紜目光對撞之處,火花四射。

四夫人任氏和五夫人倪氏都是拉著自家夫婿和兒女們避得遠遠的,心道:這惹不起還躲不起呢!

反正這分家一事已經成了定局,他們庶房就算是分出去了,將來也還是有勞煩端木憲和長房的地方,沒必要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樹敵!

小賀氏跺了跺腳,心裏不甘,氣惱,憤恨,種種負面情緒交織在一起,似有一頭野獸在心口咆哮翻騰,卻又無可奈何。

她憋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了一句:“阿珩,你終有一天要後悔的!”

她憤憤地拋下這句話後,就拉著端木朝和幾個女兒們走了。

端木珩靜立原地,一動不動地望著小賀氏、端木朝他們離去的背影。

夕陽灑下柔柔的光輝,在眾人的身上鍍上一層金紅色的光輝。

端木珩根本沒註意到送走了族長等人的端木憲不知何時又回來了,正站在四五丈外的一棵老松下望著他們。

端木憲其實看到了剛才小賀氏恍如潑婦罵街的那一幕,也聽到了端木珩斥責小賀氏說的那些話,心裏還頗為欣慰。

他之所以動了把長孫端木珩過繼到長房的念頭,有一半原因也是希望他死了以後,端木珩能夠給姐妹倆一個依靠,所以方才看到小賀氏撒潑,他也沒出面,是想看看端木珩會怎麽處理這件事。

另一方面,他多少也抱著考驗端木珩的意思,端木珩如果連一個小賀氏都應對不了,將來在朝堂上恐怕也沒法守住本心,走不遠……

幸好,這孩子沒讓他失望。

端木憲含笑地捋了捋胡須,心頭的那塊巨石落下了一半:端木珩幾乎是自己一手教養長大的,他才十九歲,就已經有了遠超他這個年紀的沈穩。

再加以歷練,端木珩一定能夠好好的支撐著端木家。

等將來他從朝堂上退下來,他們端木家也不至於後繼無人……現在端木珩從二房分了出來,以後他也不至於被端木朝和小賀氏掣肘舉步艱難。

過繼可謂一舉兩得。

端木憲背手朝端木珩、端木紜那邊走了過去,心情輕快了不少,唇角也有了笑意。

此刻,二房的幾人已經走遠了,其他幾房的人都還在,紛紛地給端木憲行了禮,喚著“父親”、“祖父”。

端木憲慢慢地環視眾人,目光淩烈,朗聲道:“你們今後要時刻謹記就算分了家,你們也都是姓端木的,一言一行,都須好自為之,莫要給端木家惹禍。”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一字一句卻恍如重錘般敲擊在眾人的心口。

端木期、端木騰與端木朔又素來對這個位居首輔的父親一向是敬大於慕,都恭恭敬敬地俯首作揖:“謝父親教誨。”

他們身後的其他人也都是或作揖或福身,齊齊地應下了,一個個都是低眉順眼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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