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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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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嵬埋頭沖進烈日中,大步交錯著往外走。

後邊有呼喝聲。

亂七八糟的挽留、生氣、抱怨一類言語糅合在一起,催促著餘嵬不敢放慢哪怕半步。

“嵬嵬這孩子!”外婆無奈的皺眉。

康紳倉促的和幾位長輩說了幾句抱歉的話,緊跟著人的後腳走了。他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一點都不熟悉路況,這眼看著餘嵬的背影都越來越遠,模糊起來了。

終於繞上了自己特別鐘睞的那條靜僻的彎彎繞繞小路,餘嵬松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已經遠離了自己不願面對的糟心事了。

“哎!你怎麽跑這麽快啊!把我這麽大個人都給落下了!”康紳大喘著氣追上來。

餘嵬一把將人揮開,康紳沒怎麽樣,他自個兒一個不慎竟往旁邊倒去。

“哎!”康紳哭笑不得地連忙將人接住,“你這可真是完整的演繹了栽贓不成反禍己啊!”他打笑著將人架起來。

“啊!”一聲掩飾不住痛苦的驚呼。

康紳瞬間急了:“傷到了?在哪兒啊??”剛才那幸災樂禍的神色火速被褪換成了焦急。

“崴了。”餘嵬吸著氣,“碰上你真沒好事了!”

“這個真怪不著我身上吧?”康紳無語地嘀咕,他將人攙著扶到墻邊,自個兒蹲下去看情況。

腫了,鼓起來一個大紅包,在那白凈的周邊皮膚包圍下顯得很突出,一目了然。

康紳手湊過去輕輕碰了下那個部位——踝關節,餘嵬條件反射地往後一縮,痛的。

“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不知道有沒有骨折。”康紳蹙著眉說,他不敢碰,生怕給弄出血來。

“不去,回去用冰塊敷敷就好了。”他討厭看醫生。

陽光淌在餘嵬的臉上,顯得更白了。

康紳端詳著這人刻意忍著痛楚的神色,他知道自己說什麽大概都掰不回這個人的決定,他暗想著等敷了如果不見好轉,就將人強行抱到醫院,哪怕是用繩子綁,用黑袋子罩頭,他都管不了了。

康紳背過身,餘嵬自覺地攀上去。兩人交疊在一起的陰影融為一團,分不清原體,被落在身後。

“我討厭小孩子。”餘嵬吱聲,像是憋擠出來。

康紳仿佛聽到了耳邊的咬牙切齒聲,他附和說道:“我也是,小孩子都太調皮了。不過我們都是從小孩過來的,我們不妨多給他們一點容忍。”

“他們讓我渾身都不舒坦,我還要寬容他們?我是吃錯藥了嗎?”

餘嵬氣憤地抽出手,一掌拍在下巴前方的大腦袋上,“他們永遠都吵吵嚷嚷的,沒有顧忌,沒有道德,肆無忌憚——而我們——我們則不得不痛苦地為了維護那個該死的成人標簽忍耐著,多不公平!——我一點都不想和這些小壞蛋打交道,剛才那個,還有小區樓下那些,如果他們惹惱了我,我有時真恨不得找個攝像頭監控不了的地方將人掐死了扔下水道裏!”

康紳哎了聲,“那可是犯罪啊,還有個是你表弟呢!”

“我知道——所以我就說給你聽,我現在不就忍著嗎——我腦袋裏很多破壞欲強烈的想法,我自己有時都唯恐不已!”餘嵬臉埋在康紳的發間蹭蹭拱拱,那裏有很好聞的牛奶味,是他所青睞的常用洗發露的味道。

幾分鐘後,餘嵬將雙手舉到康紳身前,整個人重重地壓在男人身上。

“別亂動,再往邊挪一下我可抱不住你了!”康紳墊在人屁股上的手輕輕一拍。

餘嵬才不在意這些,他左手在攤開的右手掌上比劃,“看這條線。”

康紳大致掃了眼前面的路況,在腦中形成了平面圖之後,他才看過去。

餘嵬指的是手掌心三道很深刻的紋路中位於最上靠近四指方向的那條。

“怎麽?你還會算命?”康紳打趣道。

餘嵬已經將手收回去了,雙肘交疊著圈著他的肩膀,他說:“給我看看你的吧。”

正打算認真走路的康紳嘴角抽抽,背上的人老是說一出是一出,也不知道是不是壞事。

“不怕跌下來?”

“廢話!”餘嵬手肘用力壓了下。

康紳之後將背後的右手取出來,掌到餘嵬面前。

“放回去吧。”餘嵬悶道。

“太差了嗎?不打算給我解說解說?”康紳問,帶著打趣的心思。

餘嵬微涼的指尖順著康紳手上那道深凹秀長的紋理劃下去,“這條是感情線,你的感情線長得好,又長又深,說明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而這裏——這條線如果越靠近四指就說明你越是個看重親緣的人,而你的就很近;反之,如果離得越遠,那個人他”

“別說了!”康紳打斷了,他剛才匆匆一瞥的印象還沒隱退,他大約知道這人想說什麽了。他心臟微微抽痛,不阻止的話,接下來估計又是一番哀痛,這個人總有辦法讓他心生憐惜。

事實上也用不著康紳出言制止了,後邊的人已經高度警惕起來,潛水了。

康紳因為身體接觸,明顯感到後面的人身上都僵住了。

“怎麽了?”

沒應聲。

面對面迎來一個挑著扁擔,戴著草帽的婦女。

還有大概四五步的距離,康紳突然聽見後面有些戰戰兢兢地發聲,柳嬸。

“小嵬啊!吃飯了嗎?”那女人操著一口大嗓音喊,她站住了,不住地打量兩人。

“吃了。”餘嵬說。

“這是怎麽了?崴了腳?”

“嗯。”

“要多留神,這路就這樣,也沒人來修……這個是朋友嗎?真俊!”柳嬸吧啦吧啦一大堆,終於扯到了康紳身上。

“嗯。”餘嵬又應了聲,左手卻偷偷地收到背後,捅了康紳一把,示意人繼續走。

康紳莫名地就接收到了這個命令。

柳嬸見人已經快錯身而過了,她這才跟著繼續邁步,邊走還絮叨著些旁人聽不懂的話。

“有那麽緊張嗎?”

“……你不知道。”餘嵬將手放康紳臉側,康紳幾乎是詫異地感受到了一陣汗濕。

“我剛一直在想她叫什麽,我好段時間沒喊過這個柳嬸了,我剛就差點想不回來了,要是我在她身邊走過不喊人的話,萬一她跟我媽說這個事——你剛也看到我媽那個樣了,特煩!”

“……這種情況多久了?”康紳艱澀道。

“高二時,我突然患了抑郁——醫生給開了藥——嗤呵,有些可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錯藥了,要麽就是醫生開錯了方子——那些藥死貴,卻沒有一點好的效果——吃了之後就是睡睡睡,躺了幾天之後連筆都握不動了,手一直抖,抖個不停——我怕的不敢再吃,後來就沒再去看病了,也不知道擱在醫生那的病歷本是不是丟了——再然後我就發現自己的記憶在不斷地消失,等意識到時能記得的東西已經不多了,現在我的記憶也一點都不好……”

“是不是很怕?”

“你這人,老是問些廢話!你可以想象一下跳懸崖的過程:

你懸在空中,什麽都觸不著,感受到的只有冷風,只有想竄出心口的臟腑……”

“你會覺得周圍空落落的,世界都在消退。

你不斷往下跌——沒個盡頭,你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才可以站到實地,而你,身下卻是一個無底洞!”

“……怎麽不去看看是什麽原因?”

“太費錢了——而且當時我媽估計還以為我只是想逃學呢,這才鬧出了那麽多的幺蛾子來,她可能一開始就是這樣想的!”餘嵬啞著嗓子說,他的聲音一下子帶了哭腔:

“這些什麽抑郁癥,都是富貴病。在這個破地方是不被承認的——你要說自己是得了心理病,那你就是矯情,就是閑得慌,都是胡思亂想害出來的——他們可能還會建議你帶個鋤頭往果園子裏走一通,除除草,說不定一身汗出了就沒事了……太可悲了!”

城市人——康紳,沒法想象這種情景。

“抱歉。”康紳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說,只是下意識而已。

餘嵬抽了下鼻子,他說:

“你確實要跟我道歉,我以前還沒崴過腳呢!聽說崴腳是會上癮的,治好了這次,以後還是會時不時的來一次,這個可是一輩子的事呢!”

康紳簡直被這番危言聳聽轉移了註意力,也許是他自己也不願在某些方面追究吧。

他說“別老詛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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