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紀元1657年的春風，在3月20日第一次吹過尤裏安堡。伊薩克和泰提修斯騎著馬，站在利奧山的山巔，俯瞰著雲霧下壯麗的尤裏安堡。

“春天到了，離我們出征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泰提修斯嘆了口氣。

“公爵殿下何故嘆氣啊？”伊薩克問道，“莫非是不願意和同胞交手？”

泰提修斯呵呵一笑：“這倒不是，我早已是帝國人了。”

“那是為何？”

泰提修斯笑了笑說：“7月，也就是我們出征的時候，伊琳娜恰好應該生產。我不能陪在她身邊，迎接我們的孩子，挺可惜的。”

聽到這話，伊薩克心中咯噔一下，臉上卻仍不動聲色。

“原來如此，但你們的孩子以後肯定會為自己有這樣的父母驕傲的。”伊薩克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現在各兵團征兵情況怎麽樣？”

“非常順利，女皇要求的36萬軍隊的目標已經實現。”

“看來這次出征，勝利是再簡單不過的了。”伊薩克擡起頭看向湛藍的天空，“難的是我們要實現我們的目標，拉攏各大兵團司令，削弱女皇的權力。”

“相信我，我們能做到的。”泰提修斯輕輕拍了拍自己愛馬的頭，“大多數軍人還是很單純的，你對他好，他就願意赴湯蹈火，就和戰馬一樣。”

這天泰提修斯和伊薩克在利奧山上聊了許久，接著又在山間打了些野味，黃昏時分才回到城中。別人問起，也只說是一起上山打獵，絕口不提談論的事情。

自從伊琳娜懷孕後，伊薩克就再也沒有去見過她，只是托瓦倫斯帶了點禮物過去以示祝賀。這次聽到泰提修斯的話，伊薩克更是感覺煩悶。回到家後，他像往常一樣，自己烤了半只剛打的野兔，又喝了幾杯啤酒，便倒在床上沈沈睡去。

比起伊薩克，狄奧法諾的日子倒是單調得多。這幾個月以來，她幾乎沒有出過皇宮的大門，每天早上是開會、批文件，下午看看書，偶爾去君士坦丁的書房看一看，監督一下小皇帝的學習。

君士坦丁非常喜歡自己的這個姑姑，狄奧法諾每次到他書房來，君士坦丁都高興地向她展示自己學習的成果。有時候是背一段詩，有時候是講一段剛學過歷史。狄奧法諾每次聽了也豎起大拇指稱讚，摸著君士坦丁的腦袋說：“君士坦丁以後一定是個好皇帝。”

君士坦丁剛回到尤裏安堡的時候，所有人都擔心狄奧法諾會對這個長大後要分享她一半權力的小皇帝不好。而現在，這種擔心已經一掃而空。大家都稱讚狄奧法諾對君士坦丁的照顧，甚至覺得她的態度有點太好了。

但即使是這樣的表現，仍然沒有打消泰提修斯的戒心。自從他認定狄奧法諾的真實身份其實是那個女仆佐伊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相信過女皇的言行。狄奧法諾對君士坦丁越好，他就越是確定，狄奧法諾肯定是有陰謀，所以才要裝出這幅模樣迷惑世人。

4月1日這天，帝國中樞的例行會議結束之後，泰提修斯像往常一樣，走出大皇宮的議事廳，向君士坦丁皇帝的書房走去。突然，兩位站在路邊的侍衛走上前來，將泰提修斯攔住。

“對不起，大人。”侍衛向泰提修斯行了個禮，“你不能再往前了。”

“啊？”泰提修斯吃驚地問，“你們是新來的？不認識我嗎？”

“認識，你是洛克島公爵泰提修斯殿下。”

“那你們還攔我？”

“女皇陛下下了命令，君士坦丁皇帝年幼，尚未執政，應該專心學習。所有臣下，不能以探視之名，面見君士坦丁皇帝。”侍衛面無表情地說。

“我怎麽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情！”泰提修斯有些起火，“君士坦丁皇帝是米海爾皇帝親自托付給我的，我以前想見都能見到，怎麽突然就不行了呢。”

“這是女皇昨天剛下的命令，我們只是遵守王命而已。”

“唉！”泰提修斯嘆了口氣，轉過身徑直向狄奧法諾的書房走去。

狄奧法諾早料到了泰提修斯會對自己的這一命令不滿，已經在書房外等待著泰提修斯到來。果然沒一會兒，泰提修斯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眼前。

“陛下。”泰提修斯還是向狄奧法諾行了個禮。

“朕知道你想說什麽。”狄奧法諾擺了擺手，“這可不是針對你。君士坦丁今年才12歲，還是個小孩子，容易被人蒙蔽。朕怕的是，有些奸臣借探視之機，蠱惑小皇帝，等以後君士坦丁親政了，利用小皇帝的信任，攫取權力。”

“連臣都不能見？君士坦丁皇帝是米海爾九世親自交給我的。”泰提修斯捏著拳頭說，“在洛克島的時候，君士坦丁皇帝的生活全是臣照料的。”

“朕的命令，所有人都得遵守，也不好單單讓你破例啊。”狄奧法諾搖了搖頭，“而且，根據去年簽訂的協議，朕現在執掌國政，你已經不是君士坦丁皇帝的攝政了，更不必照顧君士坦丁皇帝的起居了，何必再來打擾他呢？”

泰提修斯無話可說，也不好直接頂撞狄奧法諾，只得向她行了個禮道：“既然如此，臣也不勉強。但請陛下替臣問候君士坦丁皇帝，就說臣一直掛念著他。”

“行，朕知道了，你還是回去吧。”

泰提修斯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向皇宮大門走去。

伊琳娜正撫摸著越來越大的肚子，和自己的孩子說話。這時，泰提修斯推開房門，神色凝重地走了進來，在伊琳娜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怎麽了？看你心情不太好。”

“女皇開始懷疑我了。”泰提修斯邊說邊解開外衣，搭在椅背上，“今天我想進皇宮探望君士坦丁皇帝，被攔住了。”

“怎麽會？”伊琳娜也吃了一驚，“我們不是很小心的嗎，怎麽會被懷疑？”

“我覺得，她肯定還不知道我們已經清楚了她的底細。現在她心生懷疑，應該僅僅是因為最近我和伊薩克來往比較密切。”泰提修斯嘆了口氣，“現在都還好，等我征伐阿瓦爾歸來，我對女皇來說就沒有價值了，那時候才是我最危險的時候。”

“我們應該怎麽辦？”伊琳娜握住泰提修斯的手，“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除了最近和伊薩克聯絡要隱蔽一點以外，其他都按原計劃不變。我必須通過這場戰爭掌握實際的兵權，而且我的軍權越穩固，女皇就越不敢動我。”

“但她畢竟是女皇，她要是想對我們下手，我們很難防範。”

泰提修斯沈思許久，解下了腰間的阿瓦爾彎刀，遞到伊琳娜的手裏：“這把刀隨我爭戰多年，現在交給你，做個防身的武器吧。”

“你這是什麽意思？”伊琳娜眼睛瞪得大大的。

“萬一我有什麽不測，你一定要跑，往錫克王國跑，保護好我們的孩子，讓他以後替我報仇。”

“你胡說什麽呢！”伊琳娜又急又氣，直接把刀扔回泰提修斯懷裏。

泰提修斯站起身來，輕輕地把阿瓦爾彎刀放在伊琳娜面前的桌子上。

“你沒必要這樣害怕，這也只是以防萬一，萬一要用上呢。”

伊琳娜還是轉過臉去，不去看泰提修斯和面前的那把刀。

泰提修斯很少碰到伊琳娜對自己發脾氣，也不知該如何安撫，只是默默地在伊琳娜身邊佇立著。過了許久，他才又靜靜地坐回椅子上，椅子嘎吱一響，恰如這位老人沈重的嘆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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