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課，肖如君更加心神不寧地躲到辦公室，瞅準莫老師不在的空當，在桌子底下拿出手機搜起和節目有關的評論來。果不其然，因為別有用心的魔鬼剪輯，網上幾乎是一水的在黑孟祈年，甚至漸漸也有人開始拿他那張照片說事，以一副內部人的口氣長篇大論表述兩人其實是內定的搭檔，肖如君的出現就是為了給孟祈年刷“百萬造型師”的人設，孟祈年背後有金主撐腰，節目組根本幹預不了他blablabla……看的肖如君肝火直竄。金主？要是有金主的話至於每期就那幾個鏡頭嗎？明擺著是被欺負的一方怎麽在那些人口裏反而成了孟祈年霸淩節目組了？雖然他也有自己任性的地方吧……

他思來想去，總覺得這裏面有事，用暴雅倩的邏輯來說，一定是有人在背後黑他，但為什麽呢？如果是普通觀眾根本不會在意每一期毫無存在感的孟祈年這個人，但就是有別有用心的人挑出他的幾幀畫面就開始曲解用意，他們語文界管這種行為叫，不結合上下文的閱讀理解都是耍流氓。

肖如君向來是個數一不二的急性子，這事他沒辦法問孟祈年本年，但他有辦法問其他人，況且這節目目前總體風評都不大好，料想他們節目組內部也是有苦難言，風言風語滿天飛了。肖如君本來想找張小玉，但轉念一想，不是還有另一個認識的導演嗎？

肖如君在制作公司旁邊的太平洋咖啡店窗邊找了個位置，用賊兮兮的眼神往外面看去，並沒有人註意到他，雖然他戴著帽子口罩，整的跟怎麽回事似的，害的李嘉嘉在店裏轉了八圈才找著他。

“哥！”她興奮得沖肖如君揮揮手。這女孩不裝淑女的時候還真是隨時隨地都很熱情洋溢。

“噓！！！”肖如君跟地下黨接頭一樣賊眉鼠眼得看了看周圍，“小點聲！”

李嘉嘉根本沒拿這狀況當回事，大大咧咧往肖如君旁邊一坐：“哥你用不著這樣，沒人認識你！”

肖如君自詡他現在怎麽著也算半個網紅了，這孩子怎麽說話呢！不過現在是他有求於人，他得態度好一點。

沒想到肖如君還沒說話，李嘉嘉倒先開口了。她像變戲法一樣從背後抻出一張報名表：“哥，我轉組了，新節目，明星競技類的，需要素人做關卡NPC，怎麽著，報一個不？”

肖如君噌的一下拉下口罩，氣呼呼道：“你把我拉下一個泥坑還不夠嗎！我現在還一腦門子官司呢！”

李嘉嘉心虛地笑笑：“別生氣嘛，我就是問問。哥你托我打聽的事，我都打聽的差不多啦~”

肖如君又警惕地把口罩拉了回去：“講！”

“其實他們組內部現在也挺亂的，因為節目效果並沒有預期的那麽好，其實還真就你們這組比較和諧，其他組經常出現明星強迫素人進行改造的情況，只不過那些不好的內容都給剪了，我不是瞎說啊，原片都在剪輯房堆著呢，這可是剪輯師親口跟我說的。”李嘉嘉吸溜了一口咖啡，又道，“但是我不知道具體原因到底是啥，韓導偏就要拿孟祈年開刀。其實孟祈年那哪算是有金主啊，他簽完合同讚助商那邊就不管了，這本來就是個資源置換的事，資源置換完了，人家哪還有工夫管你死活啊，你說對不？”

肖如君有些詞並聽不懂，但是為了不露怯，他還是充分肯定了李嘉嘉的情報，重重的點了下頭。

“不過哥，”李嘉嘉話鋒一轉，“你也太不小心了，那張照片到底是你以前的還是現在的，網上都說是以前的，說你並不是真的宅男，你可別坑我。”

“這你也信？我家又不是剛通網，你去搜搜我以前發在網上的照片，但凡有一張這樣的我原地表演一個生吞鍵盤。”肖如君信誓旦旦道。

李嘉嘉松了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看來真是有人造謠要黑你們倆啊……”

“會不會是那個總導演啊，他到底跟孟祈年多大仇多大怨至於這樣整他？”

李嘉嘉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算了，反正我也轉組了，我就跟你直說吧，現在韓導有拿孟祈年出來擋槍的意思。”

莫？莫拉古？

“你可能不知道，那破節目都被罵上熱搜好幾回了。本來韓導就看孟祈年不順眼，現在為了不牽扯到其他跟他有關系的明星，只能拿孟祈年出來擋住觀眾們的火力了。你也知道我們這個圈子其實說大不大，說小也挺小的，綜藝咖來來回回就那麽幾個，要是韓導這次因為沒控制好輿評跟他們結下梁子，那韓導以後的節目也就別想再請他們了，這都是利益相關的事。”

肖如君聽完，氣憤道：“這不就是柿子專撿軟的捏？！”

李嘉嘉表情淡然：“哪一行不是這樣啊，肖老師你又不是第一年做社會人兒了，這點道理應該比我明白啊？”

李嘉嘉的話讓肖如君啞口無言。是啊，他都快成社會老人兒了，怎麽這點生存法則還是不懂呢？不，他不是不懂，他是懶得懂。他一直覺得學校是個相對較為單純的環境，但是從研究生開始，他就已經見識過那些為了利益而傾軋拉踩，不擇手段上位的骯臟勾當，不會來事，頭腦不精明的人，自然就成了那些會往上爬的人的墊腳石。他不想把自己的聰明才智全用在這些蠅營狗茍的地方，所以他即使被人踩過也甘願接受，從來不抱怨一句。但是，他不想讓孟祈年也變成這樣的犧牲品，即使他知道他不屑於在這樣的渾水裏去臟了自己的手，但肖如君不行，唯獨這一次，他忍不了。

正在肖如君莫名進入了戰鬥狀態，想方設法準備回擊的時候，袁飛霞卻好幾天整個人都洋溢著春天來了般的喜悅，雖然現在都快夏天了。

這天肖如君回到家，發現自己的衣櫃突然空了一半，幾乎只剩下一些內衣什麽的，平時穿出去的衣服忽然都不見了。難道小姨為了報覆我，把我衣服都偷走了？她有這麽惡趣味嗎？這才值仨瓜倆棗啊？

肖如君奇怪的往外一看，才發現袁飛霞整理了三個大包袱，準備把他的衣服都送到給貧困地區捐贈衣服的回收點去。

肖如君大驚小怪地喊起來，動手就要解那些包袱帶子：“媽，你要幹嗎？你不過了？這些我還能穿的！”

袁飛霞舉著鏟子從廚房裏飛奔出來打斷肖如君：“不要動！我好不容易收拾好的！”

肖如君不明白他媽這是又抽的什麽風：“你把我衣服都送了，我穿什麽？”

“買新的呀！”袁飛霞還奇怪他問的這是什麽傻問題。

“你中彩票了？”肖如君一楞，“還是咱家其實是千萬富翁，你和爸爸一直瞞著我？”一想到後一種可能，肖如君登時傻樂起來：“媽，這你真沒必要瞞著我，我已經是合格的社會|主義接班人，不會被區區金錢打敗了。”

“做你的白日夢！”袁飛霞忍不住沖肖如君揮了一下鍋鏟，“這都是要從媽媽給你攢的老婆本裏扣掉的！”

這下肖如君更不明白了，他跟著袁飛霞進了廚房，邊靠在竈臺邊看她炒菜邊問：“那你這是何必呢？我不需要新衣服啊！”他知道袁飛霞一直在給他攢老婆本，但他打游戲能賺錢的事她卻一點都不知道，所以肖如君權當袁飛霞是在給自己攢養老錢，這錢他可不想動。

袁飛霞仿佛已經控制不住內心的喜悅，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用得上的，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這個道理媽媽還是懂的！”她關掉火，隨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一溜小跑跑到客廳找出手機，喜滋滋點開給肖如君看：“你看看，媽媽說的沒錯的，你火了兒砸！”

肖如君滿臉疑惑的瞅了一眼袁飛霞的手機，謔，上面全是不知從哪加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微信，發來的全是各種年輕女孩的照片和資料。經過多年努力，袁飛霞終於站到了相親食物鏈的頂層。

她喜滋滋地一一點給肖如君看，邊道：“那個小孟啊，還真是有幾分本事，你在節目上一變身，這些家裏有待嫁姑娘的，全都主動找上來了。以前我發你的照片給別人，動不動就石沈大海了，現在全都主動把女兒介紹過來了嘿嘿嘿……”袁飛霞說著，忍不住捂嘴笑起來。

肖如君似乎懂了他親媽是什麽意思了。

袁飛霞笑完，繼續道：“你現在要去相親可就不能再穿以前那些衣服了，不顯身材，不好看！你上次買的那些，我看就很好，這次媽媽出錢，再去多買一些回來，三千塊錢夠不夠？”袁飛霞豪爽的報了個數。

按照加零去零的原則，那肯定是不夠。肖如君誠實的搖了搖頭。

“三千都不夠？你不是說那些衣服一件也就兩三百塊錢嗎？”袁飛霞考慮了肖如君可能有謊報了的成分在，但她絕對想不到這裏面的水分有那麽大。“這樣，再加一千！”袁飛霞咬著後槽牙說。

肖如君很崩潰。他在沙發上打著滾拒絕：“我不想去相親……”

袁飛霞根本不為所動：“不要再講這種話啦，你這個年紀不去相親，等著天上掉個老婆給你嗎？”

“我還年輕……”肖如君繼續打滾耍賴，“我的事業才剛剛起步，我連初級職稱都還沒評上呢，我不著急……”

“成家立業成家立業，先成家再立業，順序都是這樣的，跟你事業不沖突！”袁飛霞三言兩語打發了肖如君，又去廚房裏看湯了。

“那你給我的錢也不夠買衣服啊！”肖如君抓緊最後一根稻草，只有提到錢，袁飛霞才有讓步的可能。

“剩下的你自己補！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有小金庫，我又不讓你上交工資，每個月的工資你都花去哪啦？”

“我打游戲了！”

“你放屁！”

得，聊死。

肖如君只好趁著袁飛霞不註意，從那幾個大包袱裏悄悄拽出幾件常穿的先湊合著。只要不買新衣服，這相親就能拖則拖。肖如君打定主意。

節目快播到最後一期，網上的評論也逐漸達到了一個高潮，果不其然，有人繼續拿肖如君那張照片做文章，把虛假運作的事全部甩鍋給了孟祈年，指責這是孟祈年背著節目組自己找的人，一切都是他為了鞏固自己的人設早就計劃好的，其實他根本就沒什麽本事，就肖如君那個條件誰來改造都能改造成功，一來二去把節目組摘得幹幹凈凈，鍋全讓孟祈年一個人背了。

其實這種小範圍的黑料本就真假難辨，騙騙圈外的吃瓜群眾還行，圈內人都不是傻子，誰有沒有真本事，還靠一個綜藝節目才能看出來嗎？所以對於這些有目的潑來的臟水，孟祈年並不在意，但他不知道某個圈外群眾可是全都當了真。事已至此，肖如君整天疑神疑鬼的想找出那個替自己報名的幕後黑手，甚至還懷疑起李嘉嘉來，李嘉嘉只好千方百計想辦法替他找出那個真正給他報名的人，但苦無線索。肖如君動員了他所有能動員的人脈，放眼整個語文組辦公室，那就是，趙大冰了。

我的人脈原來只有一個人啊……肖如君無力地趴在辦公桌上想，我是不是人緣也太差了點？

不過別看趙大冰平時軟軟弱弱的一個人，看上去好像全無攻擊性，一旦有用起來竟然能不靠塊頭就達到以一當百的效果，可能也是因為太沒存在感才不容易引人註意，最先找到真相的竟然就是他。

食堂裏，肖如君不得不打了三個大葷菜外加一個丸子湯來慰勞趙大冰，他才神神秘秘地用手掌半掩在嘴邊開口：

“說來也巧，你猜那天我電腦死機之後，我借了誰的用？”起範的手勢還挺標準。

“咱們需要你猜我猜的嗎，還嫌我不夠煩嗎？”肖如君一口一口煩躁地挑著辣子雞裏的雞丁往嘴裏塞。趙大冰眼睛跟著他的筷子上下跳躍，終於意識到現在不是裝腔作勢的時候，說晚了這小子把菜都吃完了自己再找誰去。他打了一下肖如君拿著筷子的手：“先別吃了，我說還不行嗎，是莫老師！”

肖如君果然停下了筷子，神情一楞：“莫有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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