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檸一言不發，看著恍若神游的冰玉，等待她的回答。

有太多的人死在了在這段你愛我，我卻愛著他的故事裏。她很想知道，冰玉會如何看待自己。

“我只是想要回到黑龍身邊罷了。為了黑龍，我可以不惜一切。”冰玉忽然說。

她提起轉世那一刻的事。

再次與哥哥相見的那一天，寧檸曾聽哥哥談起轉世。

哥哥說，轉世的那一刻，麗蘭去世的母親忽然出現，告訴了麗蘭即將發生的那些事情，告訴她將來會出現一個叫做來實的女孩，奪走黑龍，奪走她的一切，她會成為黑龍和來實的愛情的犧牲品。

一瞬間的分神，讓哥哥奪走了麗蘭的身體。

那一刻聽來有些聊齋的故事，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了現實。

【亂入下：我也覺得這一段好聊齋~~】

所以，麗蘭，現在的冰玉是知道來實的？

“是嗎，可是你說的那個討厭的日本女人在哪裏呢？她不是沒出現在黑龍身邊嗎？我有了新的身體，新的身份，自然可以奪回黑龍。”冰玉笑了，笑容如釋重負。

這個問題寧檸無法回答。

黑龍對來實，連放棄都是為了愛。

而回憶起得知未來命運卻依舊勇往直前的自己，冰玉志得意滿，“未來也許就是那樣，但未來卻是可以改變的，不是嗎？”

愛人也許會成為仇敵。

不愛的人，或許會因為失去了某個人而愛上。

連滄海都可以變為桑田。而宇宙無限遙遠，和它相比，人心不過是浮游一瞬間。這樣渺小的心，難道不可改變的？

“不……人心有執念。”寧檸低聲說道。

人的執念宛若深淵，遠比宇宙深遠。

人心很小，但最可怕的也是人心。

“我很壞嗎？”冰玉忽然問。

寧檸想了想，搖搖頭，“你始終在恨著吧，因為哥哥奪走了你在乎的一切。”

當你還沒有被奪走最重要的東西，你就不能說自己一定能做一個好人。

最心愛的東西被奪走，足以讓人變為惡魔。

似乎笑了笑，冰玉看向寧檸，“還有兩個問題，你沒有解答。”

為什麽，想要回家的她不給麗蘭爸爸打電話。

而愛著黑龍的她，為什麽不給黑龍打電話。

問題的答案，寧檸多少知道。

但她厭惡了回答冰玉的問題，跟著冰玉的問題走。“這個問題，我想聽你的答案。”

冰玉笑笑，那笑容含義模糊，看不出究竟是快樂、悲哀，亦或是輕蔑。

“轉世的媽媽是一個超市的打工女，很窮，偏偏還酗酒。如果不是因為有一套曾祖父傳下來的房子，我們早就喝西北風去了。”

打電話，需要錢。

玩電腦，需要錢。

“可笑吧？答案是我沒有錢。”

給出答案後，冰玉沖著寧檸聳聳肩，表情有些無奈。

想打電話給家人，通知他們來接自己，可是沒有錢。可以用來打電話的錢，一分都沒有。

“是嗎？”

寧檸不太相信。

“你不信？”

不信。

“冰玉你不是說李家人因為欠款才找上了你這一世的媽媽嗎？”

那麽，那位母親應該不會窮得連打個電話的錢都拿不出來吧？

更重要的——

“如果冰玉你想要做，這點小事一定難不倒你。”

其他人或許會被難住，但冰玉你絕不可能。

因為你是麗蘭。

冰玉眉梢似揚非揚，“那你認為？”

為什麽冰玉不給自己的父親打電話，告訴他自己才是他真正的女兒。

寧檸認為，理由很可笑，卻也很現實。

因為冰玉的身份。

原著中的麗蘭，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

像那樣的大小姐，充滿驕傲和自尊。

習慣了別人圍著自己旋轉。

已經形成的習慣無法改變，即便麗蘭成了冰玉。

就像這場談話，冰玉一個勁提出新的問題丟給寧檸。因為她討厭寧檸占據說話的主動權,所以，才用問題讓寧檸的思路圍著自己旋轉。

這樣的千金大小姐最害怕的是什麽？

可能什麽都不怕，也可能什麽都怕。

但寧檸相信，有一點，卻是她們要極力避免的，那就是家族醜聞。

當初，一個朱秀華借屍還魂，已讓全世界津津樂道了很多年。

【亂入下：借屍還魂的朱秀華，有興趣的親可以查查】

對普通人來說，那不過是茶餘飯後的消遣。

但對麗蘭爸爸這樣家庭來說，那或許會成為風暴。

萬一這件事被記者知道了，會不會影響麗蘭爸爸的生意？

冰玉也一定這樣思考過。原著中的麗蘭是個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一定會與父親共進退的女孩，她不會允許父親的生意受到影響。

所以，冰玉會避免直接給父親打電話。

點點頭，冰玉面無表情。

“你似乎，很懂我？”

寧檸想了想，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她對冰玉的懂，不過是因為她知曉原始劇情而已。

“還有一點，我真正的擔心的……”

冰玉終於緩緩開口。

“我擔心，如果，父親不相信，我怎麽辦？”

忽然一個陌生女孩女孩來到麗蘭爸爸面前，說自己才是他真正的女兒，自己記得和父親發生的一切點點滴滴，一切父女間的秘密。

所以現在在父親身邊的那個是假貨。

或許，冰玉真有那麽多父女間的小秘密。

但是，那個“假貨”卻占據著你的身體，擁有你的DNA。

在科學面前，記憶不堪一擊。

原著中，麗蘭為什麽要找楊義生殺黑龍？

因為白虎會是龍王社的死對頭，所以她相信楊義生一定願意幫這個忙，更何況，只要幫了自己，就能得到自己的身體。

那是她的身體喔，很珍貴。

所以楊義生笑了，“自小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就是這麽自以為是。”

可笑的現實。

所以，一旦沒有千金小姐的光環，成為普通的女孩，冰玉就怕了。

害怕了。

害怕自己的驕傲瞬間坍塌。

有趣的卻是，夢一般年紀的女孩也是處於叛逆期的女孩。

不敢相信父親會相信自己，反而深信唯有愛情才會永恒。

愛情有永恒的力量，但在歷朝歷代被讚頌的那永恒的愛中，無足輕重的是單相思。

為什麽她不找黑龍？

冰玉問寧檸。

為什麽她寧願找歐陽海翼也不找黑龍？

寧檸一開始不懂。

可其實，在原著中，黑龍帶來實去學校的第一天，初見麗蘭的那個時候，新條真由就給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悲哀的讓人恨不能毀滅一切的答案。

麗蘭出現的那一刻，對黑龍說——

“這個假期好無聊，因為見不到你。”

無聊……

見不到……

但如果有別的聯絡方式，只是一聲簡單的問候，都可以緩解少女的悲哀，因為那小小的問候是光，是七色的微光，只要一點點，就能穿透被黑色的愛情緊緊裹住的悲哀。

黑龍受傷，麗蘭不知道。

黑龍的宴會，有無數美女出現，但裏面沒有麗蘭。

麗蘭從未出現在黑龍的家——林莉斯卻曾出現過，對黑龍的一切，林莉斯更明白。原著中，黑龍和上海的幫派動手，慌慌張張跑來詢問的也是林莉斯。

所以……

“冰玉，即便你以前是麗蘭，是黑龍的未婚妻，但是……你根本，沒有黑龍的任何學校之外的聯系方式。是嗎？”

你根本不可能找到黑龍。

“瞧你這話，我父親總有號碼吧？”

寧檸搖了搖頭。

“你父親有的，應該是皇龍的聯系方式。”

畢竟眼下掌權的人是皇龍。

冰玉沈默了，偽裝的驕傲被徹底撕碎。

“以前，我知道的。黑龍的手機號碼。”

可那一次，她安排了去阿爾卑斯山滑雪的驚喜後，黑龍就立刻改了手機號碼。從此，她再也不知道，在學校之外的地方，她找不到他。

在不愛你的人面前，溫存不過是另一種打攪。

黑龍給來實買限量版的手機。

手機上有黑龍的號碼，只要來實想要找，黑龍就一定會讓她找到自己。

這樣溫柔的黑龍，卻不讓麗蘭找到自己。

你在我的靈魂裏重如泰山。

我卻在你的記憶裏輕若鴻毛。

CT室的光很冷，很冷。

寧檸給冰玉搭了一床毯子。

忽然，冰玉手一攤，“龍王社會想要殺我嗎？”

寧檸搖搖頭，應該不會，因為冰玉在暗中幫助龍王社。廢樓爆炸的時候，樓內出現了無數倒計時器，顯示的時間和真正爆炸的時間完全相同。當時若沒有那麽多倒計時器，地龍和火龍就不會那麽快意識到到危險。他們一定會死在那裏。

歐陽海翼自然不會犯這種錯誤。

“我逼著他做的。”冰玉的笑容有些嫵媚，“他會答應我的任何要求，除了回到黑龍身邊。我告訴他放上倒計時器更刺激一些，他很快答應，答應那麽快，一定有問題。所以，我在爆炸前告訴他的手下改回正常的時間。”

“為什麽要救大家？”

“大家？他們不是黑龍的手下嗎？我只是擔心黑龍沒人可以用。”冰玉睜大眼，很好奇。

她不是裝的。

大家只是黑龍的手下？

大家，不是朋友嗎？

寧檸忽然意識到，原來，林莉斯比原著中的麗蘭、現在的冰玉更懂黑龍。

麗蘭相信的，只是黑龍的溫柔。

但她不懂黑龍。

情有可原，也容易理解。

林莉斯在娛樂圈摸爬滾打才混到亞洲後的地位，自然熟讀人心，知曉人際關系。所以在來實出現後她徹底離開，絕不回頭。她有她的驕傲。

而麗蘭，是養在家中的千金小姐。她會成為黑龍的未婚妻，是因為她是千金小姐中最狠的那一個。

嬌生慣養的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永遠只是千金小姐。

原著中，麗蘭被黑龍殺掉的那天，看見她的屍體，四天王想得最多的，是如何處理屍體，連最溫柔的水龍，考慮的也是該如何填寫死亡報告。

麗蘭的死帶給他們的不過是麻煩。

四天王對來實的態度卻和善很多。

難道這只是因為黑龍愛的是來實？

有句老話：人心都是肉長的。

如果說龍王社的每個人都是一本書，麗蘭願意讀的只有黑龍這一本。

但可笑的是，她似乎忘了黑龍和四天王本是一個整體。

所以，她永遠讀不懂黑龍這本書。

麗蘭不會知道，在爾虞我詐、背叛與殺戮橫行的黑暗世界，黑龍需要的是四天王這樣堅強有力的同盟，而他向往的卻是來實純潔和善良。

因為那是他失去的東西。

所以，黑龍不會愛麗蘭。

四天王也永遠不會幫著麗蘭說話。

即便，麗蘭成了冰玉……

“可是，你和歐陽海翼，究竟是如何接觸的？”這件事寧檸真的很好奇。

因為風龍查遍了歐陽海翼的所有電子訊息，甚至對刪除的信息做了信息恢覆，可完全找不到任何兩人間可能的接觸現象。

冰玉冷冷的看了過來。

“其實西歐也不是很大，是吧？”

歐陽海翼沒有的確沒有飛往莫斯科或是任何一個俄羅斯城市的航空記錄，但是他去過芬蘭，那裏距離聖彼得堡並不遠。

開小車就能順利到達。

風龍再厲害，難道他能查出歐陽海翼的每一滴汽油是如何使用的？

在聖彼得堡的街頭，歐陽海翼和冰玉擦身而過。

那一瞬間，她瘋狂的想念著黑龍。

那一瞬間，他看見了她的眼睛。

“麗蘭？”

“……”

“你是……麗蘭？！”

原來，還有人記得她。

即便沒有麗蘭的軀殼，依舊有人記得她。

知道她是麗蘭。

願意為了她披荊斬棘，將她心中那座快要荒蕪的山變為富饒的幸福之地。

愛情是很可怕的東西。

他一眼就認出她。

即便披著不同的皮囊。

因為——

她早已在他的靈魂裏生根，開成絢爛的曼陀羅。

愛情卻也是很可笑的東西。

他跪在她的面前，獻出自己的心。

她卻望著另一人，在那人的目光中享受千刀萬剮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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