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七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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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檸抱起機關槍，槍口對準了那些人。
她以為自己勝券在握。
但那些人並不像她所臆想的那樣四散而逃。他們卻也沒有進攻，只是看起來有些很恐懼。有人大聲吼著“no”，有人似乎忘光了在亞瑟的強迫下記住的那些麻煩的英文字母，大聲吼著自己國家的語言。
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但感覺怪怪的。
寧檸以為是自己的恐嚇還不夠。
她伸手打開機關槍的保險。
“不行！”火龍卻一把拉住她手中的槍，快速關上了槍的保險。看起來比寧檸對面那些手中拿著刀的人還要緊張。
“為什麽？”
“因……”火龍還沒來得及開口，表情忽然有些震驚。他一把從後面將寧檸抱在懷裏，另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
“不要看，也不要想。”
一開始是輕微的聲音，聲音很小，但聲波在弧形的下水道壁上一次又一次撞擊，不斷擴大聲響，匯聚成小刀劃破皮革的細微撕裂聲。
但那種聲響很快被驚惶的聲音，奔跑的聲音重重掩蓋，響聲越來越大。寧檸的呼吸突然變得很緊張，那種壓力感如同浪潮不斷襲來。她一把抓住火龍的手，沒留意自己的指甲深深掐了進去。
“火兒……怪物嗎？”連她的聲音都輕輕打著顫。
火龍沈默了很久，才低聲應道，“嗯……怪物……”
這麽快的速度，的確是怪物。
“噗通。”就像是什麽東西落入了水道中。
接連響了五聲。
寧檸沒註意自己的腳不自覺朝後退了一步。
她開始擔心會像不少電影中描寫的那樣，看見嗜血的下水道野獸。
火龍卻在這個時候松開手。
視線有幾秒的模糊。
寧檸揉了揉眼睛。
一切逐漸清晰。
她發現那五個人全不見了。
穿著防彈衣，穿著深黑色衣褲的地龍正在將一柄閃著銀光的小刀插進腳踝上的扣帶裏。他身上至少帶著十樣武器。
十樣武器，是寧檸能看見的。
寧檸看不見的，不知道有多少。
地龍的腳下，是一灘又一灘的血。
那五個人全不見了。
留下的最後聲音是他們的屍體落入水道中。
這是寧檸第一次看見他殺人。
明明好幾天不見。
明明很想他。
才見面，寧檸卻開始有些害怕他。
地龍本來想過來，但看見寧檸有些躲閃的眼神，不自覺偏開頭，看不見他是什麽樣的眼神。
“走吧。”冷冰冰說了一聲，他似乎就要轉身走了。
不要！
地龍一直用煙味掩飾身上的血腥味。
但寧檸還是看見了他想要掩飾的事情。
如果地龍就這樣走了，可能寧檸將來就再也找不回他了！
一把掙開火龍的手，寧檸跑了過去。才跑了三步。腳下一滑，本以為會摔得一身烏青，但地龍總會在這種時候緊緊抱住她。
在熟悉的臂彎裏嗅著那股熟悉的香煙味，寧檸之前的所有恐懼和委屈排山倒海的湧來，眼淚水不受控制的湧了出來。
哭得厲害，哭聲在石壁上抓撞擊成似乎永遠不會散去的幽咽。
好害怕。
好害怕。
之前好害怕。
她狠狠在他身上砸了幾下，“討厭！”
討厭！
這麽晚才來！
地龍抱著她，一言不發。
火龍呆呆的看著他們。擡起雙手，楞楞的，看著自己的手。
……
明明剛才還在自己懷裏的……
他嘴角輕輕抽了抽，抽搐出一個笑容。
而後提高聲音，“你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大白癡！怎麽拖到這種時候才來。”
“那是誰等著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大白癡來救的。”地龍白了火龍一眼，眼睛又直楞楞盯著懷裏寧檸的頭發。
意識到他在看自己的頭發，寧檸不想哭了。她一把抱住自己的頭。
討厭，被看見了！
她現在的樣子一定好醜！
地龍卻在她頭上落下輕輕的吻。
“偶爾換個非主流的發型也不錯。我家丫頭還是一樣漂亮。”他順手撓了撓她那一頭被火龍形容為被颶風肆虐過的頭發。“你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好喜歡這種被人保護的感覺。
寧檸本想再撒撒嬌，但她忽然想起後面的火龍。趕緊抹掉眼淚。
拷問開始！
左少清不是說他改了YL17的顯示，寧檸的坐標在風龍的電腦顯示的應該是俄羅斯嗎？為什麽地龍會追來，還這麽及時這麽準確？
“因為我在給你的修眉刀裏安裝了追蹤器。”地龍看起來有些不太好意思。
寧檸：“……你們這幫人一日不給人安監控會死啊！”
地龍斬釘截鐵：“……會死。”
“……所以你就追到這裏來了？”
“嗯。”
寧檸想了想，不對啊！有追蹤器？
那為什麽左少清沒有發現？
而為什麽她在塔裏的時候地龍也沒有出現呢？
第一個問題很簡單。
“就算左少清是諸葛亮，難道我們龍王社七個臭皮匠還鬥不過他？”地龍露出嘲諷的笑意。他隱藏的話語卻是——而且，我們龍王社的人是臭皮匠？
已經在火龍的事情上吃了一次虧，難道還會吃第二次？
“另外，左少清針對的目標是皇龍和風龍。尤其是風龍，因為他們都是黑客高手，都想要狠狠將對方踩在腳下。可笑的是，對黑龍，左少清是不屑一顧的。也許只是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至於第二個問題嘛……
地龍解釋了很多，他說，他是從香港出發的，為了避開來自各方的檢查啊監控啊什麽的，換了不少地方，然後……
“……兩小時前，我去塔裏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
寧檸：“……”
即是說，只要她老老實實在那裏呆著，王子就會從天而降來救她咯？
感覺白忙了……
┭┮﹏┭┮
地龍卻笑笑，摸摸她的頭。“我家丫頭很厲害。老師我沒有白教你。回去給給你發一張獎狀。”他看向火龍，“餵，能走嗎？”
“廢話！”
“我追來城堡的時候，你們可能已經進去了下水道，那個時候我失去了你們的信號。找到你們憑借的是過往積累的經驗。所以我們必須快點離開。”
他能找到這裏，別人也能找到這裏。
必須快點離開。
三人繼續順著水流的方向朝前走。
路過那一灘灘的血跡的時候，地龍一把將寧檸抱了起來，抱著她走過血跡，才將她輕輕放下。
他是個可怕的人。
也是個對她格外溫柔的人。
抱起寧檸的那一刻，地龍留意到寧檸掛在身上的那柄機關槍，眉頭皺得厲害。
他神色的凝重讓寧檸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很快，地龍奪過槍，翻來覆去看了看，而後對著槍口輕輕吹了一口氣。臉色有些發青。“誰給你的槍？”
“那個叫做阿亞的，還有凱文。那個殺手團的團長，他似乎很討厭你。”
地龍不做聲。只是從腰間摸了一把精致的小手】槍遞給寧檸。“用這個。”那機槍，被他順手掛在了肩上。寧檸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做的時候，他卻是一言不發。
寧檸卻想起之前火龍不允許自己開槍的事。
“小檸你簡直笨死了……”火龍扶額，“幸好不是風龍聽見這句話，要不，你就等著被他鄙視一輩子吧！”
為什麽不能開槍？
因為這種地方聚集了大量的沼氣啊！
一點火星就能點燃好不好？
“小檸你想要變成烤小豬嗎？”
寧檸：“呃……其實……”
火龍：“好了，我知道，你科學老師死得早。”
寧檸：“……”
其實她只是忘了啦~~~~~~
=￣ω￣=
“好了，別欺負我家丫頭了。”前面有一處斷裂，地龍又一把將寧檸抱起來，小心翼翼跨過那處，回頭看眼火龍，“你能行吧？”
“廢話！”
一瞬間，寧檸覺得地龍有些不近人情。但看見火龍努力跨過那道坎的模樣，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麽。
只是，看著地龍的側臉，左少清說的那些話又蹦了出來。
……
你知道，他濫】交的事嗎？
你知道，他在場子中勾搭正妹玩一夜情的事嗎？
你知道，他被逼著相親的事，對吧？他也帶了不少太妹回家糊弄他媽，你覺得，他只是帶太妹回家吃飯嗎？
……
再也按捺不住了。
寧檸很想問問他，左少清說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嗎？
“地龍，我想知道……”
開了口，卻又不敢問。
更不敢在這種時候問。
每個人都帶著傷，都帶著想要隱藏的真實。
生存是一件辛苦的事。
欲望是一樣可怕的東西。
他只是害怕你不喜歡他罷了。
火龍說。
“你要和我說什麽？”拉出她的胳膊，地龍輕聲問道，在她面上輕輕吻了一下。
寧檸扭頭看了眼火龍，火龍笑著，輕輕搖搖頭。
寧檸也搖搖頭，“沒事，我真的沒事。”
“騙我？”地龍不會沒註意到火龍。
“我真的沒事……”
頓了頓，寧檸擡頭看著地龍。
“但是……我要你發誓。”
你發誓，以後絕不和別的女孩子鬧出任何一點不清不白的關系。
一點點都不許！
“你要是再那樣做，我就不要你了。”
你要是再那樣做，我就不要你了。
地龍楞楞的看著她，有些狐疑的看了眼火龍，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輕輕掰過寧檸的臉，地龍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單膝跪在地上，輕輕托起寧檸一只手，“其實我對青黴素過敏。”
“咦？”話題錯了？
“……我發誓，我永遠不背叛你，永遠。”
如果我錯了，你就殺了我好了。一點青黴素就行了，殺掉我其實很容易。
所以，請你原諒我以前做過的那些事。
他仰著頭，望著寧檸。眼中有一絲迫切的懇求，他安靜的等待著。這裏忽然變得很靜，靜得似乎能聽見每一股水流向大海的聲音。
地龍將對自己生命的裁決全部交給她。
用生命來發誓。
只求她不要松開他的手。
所有的疑惑都煙消雲散。
如果說曾有疑惑和不安，那也不過是最簡單的小考驗。
寧檸輕輕點點頭。
地龍似乎松了一口氣，捧起她的手，輕輕一吻。
誓言的吻。
站起身，地龍輕輕抱住她。
寧檸閉上眼，享受著懷抱帶來的溫暖。
身後傳來一陣陣口哨聲。
“火龍你幹什麽呢？”對破壞氣氛的人，地龍是很不滿意的。
“喔呵呵呵~~~~~”火龍似乎恢覆了過來，笑得有點點……
不久前，剛進入下水道的時候，火龍壓低聲音對她說：“小檸，我希望你能很幸福，希望你能和那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笨蛋一起幸福。因為在我們中，他其實是最適合你的人。小檸，我很希望能給你幸福人是我，但是，現在的我沒辦法給任何女孩幸福。”
所以，我的那些話，你聽了，就忘了吧。
就當那是一陣風，穿過你的身體，而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著中，火龍對來實的心思曾被黑龍看得一清二楚。
那現在呢，地龍呢？知道嗎？
寧檸很多嘴問了一句。她問過就後悔了。
“那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大笨蛋才不會註意到這點呢！那家夥腦袋裏只有三樣東西：機械，打架和妹子。妹子第一，機械、打架其後，排名不分先後。”
火龍卻笑著說。
“所以，他會很愛你，因為他就是個有了妹子連龍王社都敢背叛的超級大笨蛋！”
鼻子酸得厲害。但寧檸沒又哭，瞪著地龍。
“這種時候說這種話……難怪你總是被大家罵是個笨蛋！”
地龍一臉茫然。
看著自己被地龍緊緊拉住的手，再看眼跟在身後的火龍。寧檸忽然生出一種沖動，想要掙脫地龍的手。她喜歡地龍，但不想要火龍孤孤單單的。
火龍卻笑著，對她伸出大拇指，輕輕搖搖頭。
他恢覆了四天王的做派，一臉正經的壓低聲音問，“這裏還有別人嗎？”
地龍聳聳肩。
松了一口氣，火龍和地龍說起最近的計劃，“說來，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我想龍王社的動作似乎有些慢把。怎麽回事？……皇龍應該南美查出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你以為，他去南美是為了把拉丁辣妹嗎？皇龍要的，是亞瑟的全部，所以的正經產業，他全要！要籌劃，自然要慢些。”
“哇喔！”火龍的震驚不是裝出來的，在整體的實力上，現在的龍王社似乎並比不上亞瑟。
“正因為如此，他才要所有的東西。所有正經的，不會被阿sir們關閉的產業。風龍已經去做這件事了。至於亞瑟的本部，黑龍會親自來處理。”
“你呢？”
“我？我是來找丫頭的。順便找你。而且……我也想會會那個殺手團的團長。”
地龍說的是凱文。
寧檸發現他的目光在那柄槍上停留了很久。
之前地龍幾乎是從她手中奪過的那柄槍。怎麽，那槍有什麽問題嗎？
“凱文……不好嗎？”
地龍輕輕摸摸她的頭，少有的，他眼中沒有絲毫的溫柔。
寧檸頭一次發覺，他的眼神非常可怕。
那是殺手的眼神。
她輕輕抓住地龍的手臂，莫名其妙的，很想哭。
火龍立刻岔開話題，“水龍那個惡魔呢？別告訴我他沒事做。”
“他？做他最擅長的事去了。”
“？”
“對付女人。”
女人？
地龍抱起寧檸走過下一灘汙水，又從褲兜中掏出一個極其精巧的衛星電話帶上耳朵。語調有些漫不經心，“其實中國有不少言簡意賅卻又意味深遠的古話和俗語。其中有一句……糟糠之妻不可棄。”
因為那是最了解你的女人。
她知道你的所有弱點。
只是你以為她不知道而已。
【首爾】
輕輕將文件放在桌上，水龍微微側身坐在書桌上。他不需要刻意尋找所謂的最優美角度，因為火龍曾經笑話他，作為一個男人，水龍360度無死角。
火龍……
你還好嗎？
“樸太太，你對我的提議是否滿意？”
一個面色有些憔悴，但因為常年精細的保養，並未在臉上留下太多歲月痕跡的女人坐在辦公椅上，翻著水龍丟下的文件，她的手指輕輕發抖。
“樸太太”。
她本以為失去一切的自己再也配不上“太太”的稱號。
昨天，樸太太的律師告訴她，她已經失去了一切可供談判的籌碼。從道義上，亞瑟哄騙她出軌值得同情。但從法律上，文件沒有任何問題。不僅商場，亞瑟在韓國的所有產業都已會被一位日本人買下。
樸太太一無所有。
但她永遠記住了那個買下她的東西的日本人的名字——藤原銀藏。
火龍到手後，為了惡心前妻，亞瑟依舊會賣掉商場。但絕不會再賣給香港人。為了避開亞瑟的眼目，水龍找到了銀藏。
對這件事，銀藏答應得很幹脆。絲毫未問究竟為什麽。
銀藏不知道真實是什麽樣子的。他也不想知道。買商場的錢全是龍王社出的，他只是幫著買下，而後將所有的文件轉給樸太太。
不需要任何中介費。
藤原集團不差那點錢。
“你們有什麽目的？”出人意料的，樸太太並未欣喜若狂的搶過那份文件並且簽下。她甚至有些警覺。這是長時間被壓榨欺騙從未對所有事都不相信的人的眼神。
“不知道您為何會一臉擔心。我們就將商場和他在韓國的所有產業還給您。您……難道不希望看見您哪那位前夫失去一切的可悲模樣嗎？”
“我不在乎那個混蛋，我……”樸太太似乎完全沒有多看水龍一眼。水龍的精致和優雅在她面前一無是處。
水龍有些好奇，卻不震驚。
有一種女人對他是視而不見的，寧檸，來實，還有白鳥淩香。麗蘭哥是個異類，必須除外。而另外三個女子有個共同特征，她們都是徹底陷入愛情中的女子。
那麽，失去一切的樸太太還能愛誰？
還有誰在她心中環繞不能離開？
原來如此。
水龍唇上噙著一抹微笑，給嘲諷籠上輕紗。
“你在乎的是那個騙你上了三次床，給了你少女般的美麗夢幻卻又親手撕碎將你出賣給別人的那個小子吧？”
樸太太不說話。
“所以……你以為，就算你有了錢，他也走了。因為你已經不年輕了。你看起來不到三十歲，但我看你的身體狀況……我想，你應該已經五十好幾了吧？已經過了絕經期。”
“別說了！”樸太太緊緊捂住耳朵。
“女人都想要愛情。愛情的幻想是很美的，但幻想卻全然經不起現實的撞擊，就像美麗的肥皂泡。可是你知道嗎，肥皂泡在足夠的寒冷下，也能凝固成可以觸摸的固體。”
“我叫你別說了！”化作母豹的樸太太被說中了痛處，一躍而起，一把拽住水龍的衣襟。“你別說了！”
水龍不避也不躲，依舊帶著優雅的笑容問道，“那個男人是因為錢才接近你的。那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意味著只要你成為有錢的女人，那個男人，就會像狗一樣爬向你，舔著你的鞋稱呼你是他最愛的女人。男人有了錢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
同樣，女人有了錢，什麽樣的男人得不到？
所以，我再問你一次，你想要這份產業嗎？
樸太太的眼神終於變了。
松開水龍，一把搶過桌上的文件，輕輕翻動，她越來越興奮，似乎看見了未來的各種美好。水龍耐心的等待著，終於，她停下手來。眼中有了一絲滿足。坐在椅子上，不再是之前畏畏縮縮的模樣。翹起一條腿，恢覆了太太的做派。
“你們，想要知道什麽？”
“我要，亞瑟所有的人際交往。所有的怪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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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自己勝券在握。
但那些人並不像她所臆想的那樣四散而逃。他們卻也沒有進攻，只是看起來有些很恐懼。有人大聲吼著“no”，有人似乎忘光了在亞瑟的強迫下記住的那些麻煩的英文字母，大聲吼著自己國家的語言。
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但感覺怪怪的。
寧檸以為是自己的恐嚇還不夠。
她伸手打開機關槍的保險。
“不行！”火龍卻一把拉住她手中的槍，快速關上了槍的保險。看起來比寧檸對面那些手中拿著刀的人還要緊張。
“為什麽？”
“因……”火龍還沒來得及開口，表情忽然有些震驚。他一把從後面將寧檸抱在懷裏，另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
“不要看，也不要想。”
一開始是輕微的聲音，聲音很小，但聲波在弧形的下水道壁上一次又一次撞擊，不斷擴大聲響，匯聚成小刀劃破皮革的細微撕裂聲。
但那種聲響很快被驚惶的聲音，奔跑的聲音重重掩蓋，響聲越來越大。寧檸的呼吸突然變得很緊張，那種壓力感如同浪潮不斷襲來。她一把抓住火龍的手，沒留意自己的指甲深深掐了進去。
“火兒……怪物嗎？”連她的聲音都輕輕打著顫。
火龍沈默了很久，才低聲應道，“嗯……怪物……”
這麽快的速度，的確是怪物。
“噗通。”就像是什麽東西落入了水道中。
接連響了五聲。
寧檸沒註意自己的腳不自覺朝後退了一步。
她開始擔心會像不少電影中描寫的那樣，看見嗜血的下水道野獸。
火龍卻在這個時候松開手。
視線有幾秒的模糊。
寧檸揉了揉眼睛。
一切逐漸清晰。
她發現那五個人全不見了。
穿著防彈衣，穿著深黑色衣褲的地龍正在將一柄閃著銀光的小刀插進腳踝上的扣帶裏。他身上至少帶著十樣武器。
十樣武器，是寧檸能看見的。
寧檸看不見的，不知道有多少。
地龍的腳下，是一灘又一灘的血。
那五個人全不見了。
留下的最後聲音是他們的屍體落入水道中。
這是寧檸第一次看見他殺人。
明明好幾天不見。
明明很想他。
才見面，寧檸卻開始有些害怕他。
地龍本來想過來，但看見寧檸有些躲閃的眼神，不自覺偏開頭，看不見他是什麽樣的眼神。
“走吧。”冷冰冰說了一聲，他似乎就要轉身走了。
不要！
地龍一直用煙味掩飾身上的血腥味。
但寧檸還是看見了他想要掩飾的事情。
如果地龍就這樣走了，可能寧檸將來就再也找不回他了！
一把掙開火龍的手，寧檸跑了過去。才跑了三步。腳下一滑，本以為會摔得一身烏青，但地龍總會在這種時候緊緊抱住她。
在熟悉的臂彎裏嗅著那股熟悉的香煙味，寧檸之前的所有恐懼和委屈排山倒海的湧來，眼淚水不受控制的湧了出來。
哭得厲害，哭聲在石壁上抓撞擊成似乎永遠不會散去的幽咽。
好害怕。
好害怕。
之前好害怕。
她狠狠在他身上砸了幾下，“討厭！”
討厭！
這麽晚才來！
地龍抱著她，一言不發。
火龍呆呆的看著他們。擡起雙手，楞楞的，看著自己的手。
……
明明剛才還在自己懷裏的……
他嘴角輕輕抽了抽，抽搐出一個笑容。
而後提高聲音，“你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大白癡！怎麽拖到這種時候才來。”
“那是誰等著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大白癡來救的。”地龍白了火龍一眼，眼睛又直楞楞盯著懷裏寧檸的頭發。
意識到他在看自己的頭發，寧檸不想哭了。她一把抱住自己的頭。
討厭，被看見了！
她現在的樣子一定好醜！
地龍卻在她頭上落下輕輕的吻。
“偶爾換個非主流的發型也不錯。我家丫頭還是一樣漂亮。”他順手撓了撓她那一頭被火龍形容為被颶風肆虐過的頭發。“你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好喜歡這種被人保護的感覺。
寧檸本想再撒撒嬌，但她忽然想起後面的火龍。趕緊抹掉眼淚。
拷問開始！
左少清不是說他改了YL17的顯示，寧檸的坐標在風龍的電腦顯示的應該是俄羅斯嗎？為什麽地龍會追來，還這麽及時這麽準確？
“因為我在給你的修眉刀裏安裝了追蹤器。”地龍看起來有些不太好意思。
寧檸：“……你們這幫人一日不給人安監控會死啊！”
地龍斬釘截鐵：“……會死。”
“……所以你就追到這裏來了？”
“嗯。”
寧檸想了想，不對啊！有追蹤器？
那為什麽左少清沒有發現？
而為什麽她在塔裏的時候地龍也沒有出現呢？
第一個問題很簡單。
“就算左少清是諸葛亮，難道我們龍王社七個臭皮匠還鬥不過他？”地龍露出嘲諷的笑意。他隱藏的話語卻是——而且，我們龍王社的人是臭皮匠？
已經在火龍的事情上吃了一次虧，難道還會吃第二次？
“另外，左少清針對的目標是皇龍和風龍。尤其是風龍，因為他們都是黑客高手，都想要狠狠將對方踩在腳下。可笑的是，對黑龍，左少清是不屑一顧的。也許只是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至於第二個問題嘛……
地龍解釋了很多，他說，他是從香港出發的，為了避開來自各方的檢查啊監控啊什麽的，換了不少地方，然後……
“……兩小時前，我去塔裏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
寧檸：“……”
即是說，只要她老老實實在那裏呆著，王子就會從天而降來救她咯？
感覺白忙了……
┭┮﹏┭┮
地龍卻笑笑，摸摸她的頭。“我家丫頭很厲害。老師我沒有白教你。回去給給你發一張獎狀。”他看向火龍，“餵，能走嗎？”
“廢話！”
“我追來城堡的時候，你們可能已經進去了下水道，那個時候我失去了你們的信號。找到你們憑借的是過往積累的經驗。所以我們必須快點離開。”
他能找到這裏，別人也能找到這裏。
必須快點離開。
三人繼續順著水流的方向朝前走。
路過那一灘灘的血跡的時候，地龍一把將寧檸抱了起來，抱著她走過血跡，才將她輕輕放下。
他是個可怕的人。
也是個對她格外溫柔的人。
抱起寧檸的那一刻，地龍留意到寧檸掛在身上的那柄機關槍，眉頭皺得厲害。
他神色的凝重讓寧檸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很快，地龍奪過槍，翻來覆去看了看，而後對著槍口輕輕吹了一口氣。臉色有些發青。“誰給你的槍？”
“那個叫做阿亞的，還有凱文。那個殺手團的團長，他似乎很討厭你。”
地龍不做聲。只是從腰間摸了一把精致的小手】槍遞給寧檸。“用這個。”那機槍，被他順手掛在了肩上。寧檸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做的時候，他卻是一言不發。
寧檸卻想起之前火龍不允許自己開槍的事。
“小檸你簡直笨死了……”火龍扶額，“幸好不是風龍聽見這句話，要不，你就等著被他鄙視一輩子吧！”
為什麽不能開槍？
因為這種地方聚集了大量的沼氣啊！
一點火星就能點燃好不好？
“小檸你想要變成烤小豬嗎？”
寧檸：“呃……其實……”
火龍：“好了，我知道，你科學老師死得早。”
寧檸：“……”
其實她只是忘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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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別欺負我家丫頭了。”前面有一處斷裂，地龍又一把將寧檸抱起來，小心翼翼跨過那處，回頭看眼火龍，“你能行吧？”
“廢話！”
一瞬間，寧檸覺得地龍有些不近人情。但看見火龍努力跨過那道坎的模樣，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麽。
只是，看著地龍的側臉，左少清說的那些話又蹦了出來。
……
你知道，他濫】交的事嗎？
你知道，他在場子中勾搭正妹玩一夜情的事嗎？
你知道，他被逼著相親的事，對吧？他也帶了不少太妹回家糊弄他媽，你覺得，他只是帶太妹回家吃飯嗎？
……
再也按捺不住了。
寧檸很想問問他，左少清說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嗎？
“地龍，我想知道……”
開了口，卻又不敢問。
更不敢在這種時候問。
每個人都帶著傷，都帶著想要隱藏的真實。
生存是一件辛苦的事。
欲望是一樣可怕的東西。
他只是害怕你不喜歡他罷了。
火龍說。
“你要和我說什麽？”拉出她的胳膊，地龍輕聲問道，在她面上輕輕吻了一下。
寧檸扭頭看了眼火龍，火龍笑著，輕輕搖搖頭。
寧檸也搖搖頭，“沒事，我真的沒事。”
“騙我？”地龍不會沒註意到火龍。
“我真的沒事……”
頓了頓，寧檸擡頭看著地龍。
“但是……我要你發誓。”
你發誓，以後絕不和別的女孩子鬧出任何一點不清不白的關系。
一點點都不許！
“你要是再那樣做，我就不要你了。”
你要是再那樣做，我就不要你了。
地龍楞楞的看著她，有些狐疑的看了眼火龍，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輕輕掰過寧檸的臉，地龍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單膝跪在地上，輕輕托起寧檸一只手，“其實我對青黴素過敏。”
“咦？”話題錯了？
“……我發誓，我永遠不背叛你，永遠。”
如果我錯了，你就殺了我好了。一點青黴素就行了，殺掉我其實很容易。
所以，請你原諒我以前做過的那些事。
他仰著頭，望著寧檸。眼中有一絲迫切的懇求，他安靜的等待著。這裏忽然變得很靜，靜得似乎能聽見每一股水流向大海的聲音。
地龍將對自己生命的裁決全部交給她。
用生命來發誓。
只求她不要松開他的手。
所有的疑惑都煙消雲散。
如果說曾有疑惑和不安，那也不過是最簡單的小考驗。
寧檸輕輕點點頭。
地龍似乎松了一口氣，捧起她的手，輕輕一吻。
誓言的吻。
站起身，地龍輕輕抱住她。
寧檸閉上眼，享受著懷抱帶來的溫暖。
身後傳來一陣陣口哨聲。
“火龍你幹什麽呢？”對破壞氣氛的人，地龍是很不滿意的。
“喔呵呵呵~~~~~”火龍似乎恢覆了過來，笑得有點點……
不久前，剛進入下水道的時候，火龍壓低聲音對她說：“小檸，我希望你能很幸福，希望你能和那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笨蛋一起幸福。因為在我們中，他其實是最適合你的人。小檸，我很希望能給你幸福人是我，但是，現在的我沒辦法給任何女孩幸福。”
所以，我的那些話，你聽了，就忘了吧。
就當那是一陣風，穿過你的身體，而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著中，火龍對來實的心思曾被黑龍看得一清二楚。
那現在呢，地龍呢？知道嗎？
寧檸很多嘴問了一句。她問過就後悔了。
“那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大笨蛋才不會註意到這點呢！那家夥腦袋裏只有三樣東西：機械，打架和妹子。妹子第一，機械、打架其後，排名不分先後。”
火龍卻笑著說。
“所以，他會很愛你，因為他就是個有了妹子連龍王社都敢背叛的超級大笨蛋！”
鼻子酸得厲害。但寧檸沒又哭，瞪著地龍。
“這種時候說這種話……難怪你總是被大家罵是個笨蛋！”
地龍一臉茫然。
看著自己被地龍緊緊拉住的手，再看眼跟在身後的火龍。寧檸忽然生出一種沖動，想要掙脫地龍的手。她喜歡地龍，但不想要火龍孤孤單單的。
火龍卻笑著，對她伸出大拇指，輕輕搖搖頭。
他恢覆了四天王的做派，一臉正經的壓低聲音問，“這裏還有別人嗎？”
地龍聳聳肩。
松了一口氣，火龍和地龍說起最近的計劃，“說來，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我想龍王社的動作似乎有些慢把。怎麽回事？……皇龍應該南美查出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你以為，他去南美是為了把拉丁辣妹嗎？皇龍要的，是亞瑟的全部，所以的正經產業，他全要！要籌劃，自然要慢些。”
“哇喔！”火龍的震驚不是裝出來的，在整體的實力上，現在的龍王社似乎並比不上亞瑟。
“正因為如此，他才要所有的東西。所有正經的，不會被阿sir們關閉的產業。風龍已經去做這件事了。至於亞瑟的本部，黑龍會親自來處理。”
“你呢？”
“我？我是來找丫頭的。順便找你。而且……我也想會會那個殺手團的團長。”
地龍說的是凱文。
寧檸發現他的目光在那柄槍上停留了很久。
之前地龍幾乎是從她手中奪過的那柄槍。怎麽，那槍有什麽問題嗎？
“凱文……不好嗎？”
地龍輕輕摸摸她的頭，少有的，他眼中沒有絲毫的溫柔。
寧檸頭一次發覺，他的眼神非常可怕。
那是殺手的眼神。
她輕輕抓住地龍的手臂，莫名其妙的，很想哭。
火龍立刻岔開話題，“水龍那個惡魔呢？別告訴我他沒事做。”
“他？做他最擅長的事去了。”
“？”
“對付女人。”
女人？
地龍抱起寧檸走過下一灘汙水，又從褲兜中掏出一個極其精巧的衛星電話帶上耳朵。語調有些漫不經心，“其實中國有不少言簡意賅卻又意味深遠的古話和俗語。其中有一句……糟糠之妻不可棄。”
因為那是最了解你的女人。
她知道你的所有弱點。
只是你以為她不知道而已。
【首爾】
輕輕將文件放在桌上，水龍微微側身坐在書桌上。他不需要刻意尋找所謂的最優美角度，因為火龍曾經笑話他，作為一個男人，水龍360度無死角。
火龍……
你還好嗎？
“樸太太，你對我的提議是否滿意？”
一個面色有些憔悴，但因為常年精細的保養，並未在臉上留下太多歲月痕跡的女人坐在辦公椅上，翻著水龍丟下的文件，她的手指輕輕發抖。
“樸太太”。
她本以為失去一切的自己再也配不上“太太”的稱號。
昨天，樸太太的律師告訴她，她已經失去了一切可供談判的籌碼。從道義上，亞瑟哄騙她出軌值得同情。但從法律上，文件沒有任何問題。不僅商場，亞瑟在韓國的所有產業都已會被一位日本人買下。
樸太太一無所有。
但她永遠記住了那個買下她的東西的日本人的名字——藤原銀藏。
火龍到手後，為了惡心前妻，亞瑟依舊會賣掉商場。但絕不會再賣給香港人。為了避開亞瑟的眼目，水龍找到了銀藏。
對這件事，銀藏答應得很幹脆。絲毫未問究竟為什麽。
銀藏不知道真實是什麽樣子的。他也不想知道。買商場的錢全是龍王社出的，他只是幫著買下，而後將所有的文件轉給樸太太。
不需要任何中介費。
藤原集團不差那點錢。
“你們有什麽目的？”出人意料的，樸太太並未欣喜若狂的搶過那份文件並且簽下。她甚至有些警覺。這是長時間被壓榨欺騙從未對所有事都不相信的人的眼神。
“不知道您為何會一臉擔心。我們就將商場和他在韓國的所有產業還給您。您……難道不希望看見您哪那位前夫失去一切的可悲模樣嗎？”
“我不在乎那個混蛋，我……”樸太太似乎完全沒有多看水龍一眼。水龍的精致和優雅在她面前一無是處。
水龍有些好奇，卻不震驚。
有一種女人對他是視而不見的，寧檸，來實，還有白鳥淩香。麗蘭哥是個異類，必須除外。而另外三個女子有個共同特征，她們都是徹底陷入愛情中的女子。
那麽，失去一切的樸太太還能愛誰？
還有誰在她心中環繞不能離開？
原來如此。
水龍唇上噙著一抹微笑，給嘲諷籠上輕紗。
“你在乎的是那個騙你上了三次床，給了你少女般的美麗夢幻卻又親手撕碎將你出賣給別人的那個小子吧？”
樸太太不說話。
“所以……你以為，就算你有了錢，他也走了。因為你已經不年輕了。你看起來不到三十歲，但我看你的身體狀況……我想，你應該已經五十好幾了吧？已經過了絕經期。”
“別說了！”樸太太緊緊捂住耳朵。
“女人都想要愛情。愛情的幻想是很美的，但幻想卻全然經不起現實的撞擊，就像美麗的肥皂泡。可是你知道嗎，肥皂泡在足夠的寒冷下，也能凝固成可以觸摸的固體。”
“我叫你別說了！”化作母豹的樸太太被說中了痛處，一躍而起，一把拽住水龍的衣襟。“你別說了！”
水龍不避也不躲，依舊帶著優雅的笑容問道，“那個男人是因為錢才接近你的。那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意味著只要你成為有錢的女人，那個男人，就會像狗一樣爬向你，舔著你的鞋稱呼你是他最愛的女人。男人有了錢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
同樣，女人有了錢，什麽樣的男人得不到？
所以，我再問你一次，你想要這份產業嗎？
樸太太的眼神終於變了。
松開水龍，一把搶過桌上的文件，輕輕翻動，她越來越興奮，似乎看見了未來的各種美好。水龍耐心的等待著，終於，她停下手來。眼中有了一絲滿足。坐在椅子上，不再是之前畏畏縮縮的模樣。翹起一條腿，恢覆了太太的做派。
“你們，想要知道什麽？”
“我要，亞瑟所有的人際交往。所有的怪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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