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還在學校上體育課的時候，地龍曾這樣形容寧檸——如果遇上搶劫犯，你的反應速度足以支撐你面帶笑容神色平靜地走完整個香港，而後，才大喊一聲：我竟然被搶劫了！

……

每每想起地龍這番話，寧檸就會深刻地反省自己。

但她在運動這方面反應極其遲鈍卻是個不爭的事實。

眼下，那女精神病患者都舉著刀朝她沖過來了，嘴裏還大喊著“打倒侵略者！”。

可寧檸呢？她的大腦還在思考為什麽要喊“打倒侵略者”，是否因為今天這裏也播了手撕鬼子的大片的？她只顧著思考，反射弧沒有來得及讓她跨出逃命的第一步。

幸好，一個同樣身著病服的少年從角落沖出來，一腳踢掉女士精神病患者手中的刀，而後指著天，大喊一聲：“看，飛碟！”

原本，在寧檸的意識中，“看，飛碟”這種話或是為了調侃他人、或是為了在喜劇片中調節氣氛。

但是……

那女精神病患者真老老實實地看著天空。

寧檸：“……”

她的世界觀又被刷新了。

仔細看救命恩人，淡栗色的短發，很陽光的少年，熟悉的精致臉龐。

“火……”

剪了短發的火龍趕緊捂住她的嘴，低聲道，“護士來了，快，裝病。”

寧檸繼續低頭餵“寶寶”喝奶。火龍同之前的女精神病患者站在一起，望著天空，“你看，阿凡達來了！”他忽然大呼小叫起來。

不得不說，火龍是演技派的。

虧得火龍反應快。寧檸差點被一個女精神病患者一刀KO的事才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確定無事後護士們接二連三的離開，兩人終於有了時間說點悄悄話。

火龍說，那個女精神病患者是個UFO重度患者。所謂的“打倒侵略者”其實指打倒外星入侵者。類似異形啊，阿凡達啊什麽的。

“執念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呢！”寧檸忍不住感嘆。

火龍笑著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微微的冷。其實，若不是因為寧薏雲的執念，他和她都不會出現在這裏。

知道這一刻，寧檸才知道，原來地龍昨日的不見蹤跡，只是為了以她為誘餌引出幕後操縱者，那個幕後操縱者的手下忙著監視離開的地龍，卻絲毫沒有註意自己被火龍盯上了。

“其實，從地龍清楚知道你身體藏有YL17的那一天起，他就在策劃通過你找到幕後操縱者的計劃。

“可是，前幾天那個操縱者盯得太緊，地龍無法與我們聯系，為了麻痹操縱者，他索性四處溜達。這段時間他時而在家時而不在家也是為了給操縱者留下一種‘地龍突然離開也是正常事’的印象。

“其實，你給他戒煙糖的那天晚上地龍就走了，直到那個時候，地龍才有機會聯系我們。”火龍解釋道。

“那我為了引出壞人主動給壞人開門的事，他不會生氣吧？”寧檸有些擔心自己的小主意破壞了地龍的計劃。

火龍立刻搖頭，輕聲說，“沒事。不止地龍，我們整個龍王社都有用你引出幕後操縱者的想法。我們還擔心操縱者騙你卻被你識破而後你不肯不跳進他們的圈套呢。提前告訴你我們的想法吧，又怕你做不像反而讓操縱者懷疑。結果沒想到，小檸你卻主動走入圈套，挺不錯。說實話，這節約了我們不少時間。”

聽了火龍的解釋，寧檸寬了心，她心中生出些小小的振奮，只為自己也能幫大家做一些事。

但寧檸也留意到，火龍刻意避開幕後操縱者的一切信息，她很想問問這一切是否與媽媽阿雲有關系，但既然火龍不願意說，也就罷了。

火龍有自己的理由。

頗有些傷感的，寧檸說起自己昨天準備了一根鐵絲和指甲大小的刀片準備對付操縱者，結果卻被帶來精神病院，全身上下，裏裏外外的都被換上病號服的事。

“白準備了。”寧檸等待著火龍的安慰。

火龍聽見她的話表情似乎很緊張，但說出口的話卻讓寧檸不太明白，“你說地龍那家夥竟然教你用鐵絲開鎖？！還教你學著用刀片刺殺人！？”

寧檸點頭，不是地龍教的，難道是她無師自通？

火龍一臉悲苦，“完了，死定了……”

寧檸：“……我也沒那麽差吧……”

“我說的是地龍死定了！”

寧檸覺得這番話實在是莫名其妙的，可火龍不肯解釋。寧檸只得問起火龍又是如何來這裏的。

“操縱者能花錢買通護士將你送進來，難道我龍王社連買通護士將我弄進來的錢都沒有？”火龍眉頭一挑，很是得意。

寧檸聽了直樂。將頭擱在火龍肩上，她輕輕說，“火兒，你真好。”

火龍肩頭輕輕一抖。

望著那個繼續指著天空大喊阿凡達的女人，他忽然有些悲傷，話說得很輕，“其實在我心中，瘋子才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吃喝拉撒不用顧忌任何人的眼光。整個世界與他們無關，世人的期待與他們無關，成敗興衰與他們無關。他們只需要做最真實的自己。他們瘋了，也就徹底自由了。”

寧檸趕緊抱緊他的身體，她不知道火龍為何會用那種輕輕的語調說出那樣悲傷的語氣，她只能用自己的方法安慰火龍。

“抱歉，小檸，讓你難受了。我只是，對恢覆男人的身份有些不太習慣罷了。我太久、太久……太久，沒有做過男人，我還不太習慣……”

微風習習，精神病院中時而傳出一聲病人的尖利吼叫。

緊緊抱著懷中的杯子，寧檸靠在火龍肩上望著天發呆，那個UFO患者李蘭同他們坐在同一張長椅上，也看著天。

沒有護士在意他們三個，寧檸和火龍說的話，李蘭也絕不會在意。

通過火龍真中摻假的講述，寧檸確定在自己身上安裝YL17的幕後操縱者就是販賣loveless的人，但火龍沒有告訴她，那個人就是寧薏雲，她名義上的媽媽。

“可是操縱者為什麽要將我關進這裏呢？”不明所以的寧檸問火龍，“只是因為我就算給所有人說我不是瘋子都沒人相信，在這裏，我根本逃不出去嗎？”

“這應該是其中一個原因。其實，若不是為了徹底抹殺操縱者，我們也不會任由操縱者將你綁架送來這種地方。”火龍吐了真言，他有些緊張。

“我們想要通過利用你逼著操縱者徹底亮出她手中的底牌，從而徹底毀滅操縱者及她的所有部署的事？是不是對你不太好？”

寧檸搖搖頭，“沒事，你們也幫了我很多的。”

“小檸，你不害怕？”

“不怕，因為我相信你們。”

火龍松了一口氣。

放風的時間很快結束，寧檸只得和火龍分開，她也將有人給她飯菜中下藥的事告訴了火龍。火龍告訴她不用害怕，他會找人處理。

至多不過是花錢的事。

“地龍呢，他不來看我嗎？”臨別前，寧檸忍不住又問起地龍。

“放心吧。”沖她眨眨眼，火龍笑道，“他在你身邊不遠的地方。”

寧檸心裏更踏實了。

分別前，火龍又遲疑著說，“其實你不用擔心，一點也不用，你身邊有強大的保護者，那個人一定會好好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到一點傷害。”

“我知道，地龍說過，他會保護我的。”寧檸笑著說。

“不……我說的……算了……”火龍笑笑，“晚安，孩子他媽。”

寧檸：“……”= =

火龍說，操縱者的手下說不定就隱藏在護士之間，為了安全，他們最好再裝幾天瘋子，既然火龍叫她“孩子他媽”……

寧檸扭頭一笑，“晚安，孩子他爸。”摸摸懷中的杯子，“來，寶寶，給爸爸說再見。”

附近的多嘴護士，“唉，怎麽這兩個瘋子竟然組成家庭了？要不要讓李教授來看看，說不定是個絕佳的研究案例呢！”

寧檸：“……”= =|||

本以為病房依舊被雪白緊緊包裹，但回到那裏，寧檸驚喜地發現床頭竟然多了一束粉紅色的玫瑰，柔嫩的粉紅色中點綴著一支Black Rosevil。

寧檸相信花一定是地龍送來的。但至於地龍究竟是怎麽送的嘛……她覺得問幾小時就能順掉某貪官近百萬資產的人是怎樣將花送進精神病院這種問題簡直是沒事找事！

玫瑰花很美，氣味迷人，但寧檸還是頭一遭看見有人用粉玫瑰配黑玫瑰。火龍曾說，這種Black Rosevil產量很少，水龍很喜歡，也就種了很多。

地龍送給她的這一支不定就是地龍從水龍那裏順來的。

想來挺有意思，地龍過去從未送過她鮮花。第一次送她花，地點竟然是精神病院。

床下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寧檸嚇了一大跳。只差沒有按鍵召喚護士救人。按捺住不安，她朝床下看了眼，一個小東西慢悠悠爬了出來。是佐羅。

佐羅的短脖子上系著金黃色的絲帶，背上紮滿了紅色的小櫻桃，這算是地龍帶給她的禮物嗎？寧檸取下一個櫻桃放在口中，滿口都是甜蜜蜜的水果香。

地龍果然在這附近。

晚餐及時送了過來，今晚的飯菜比昨晚豐盛了很多。盤子還下壓著火龍寫的愛心小紙條——

“放心吃吧。我叫的外賣，也是我親自送來滴。（づ￣3￣）づ”

繪文字很有火龍的風格。

寧檸徹底安了心，取下佐羅背上的紅櫻桃，她沒有忘記給小信使佐羅留一半。

夜深了，護士們也一個個休息了。火龍從床上爬起來，用買通的護士給他的鑰匙打開單獨病房的大門，躡手躡腳走了出去。

寧檸被送來後，皇龍就相當確定的說寧薏雲一定經早早的離開了這裏。但並不是說這裏沒有絲毫危險。

皇龍懷疑藏在這裏的是失蹤多日的左少清。

黑龍和四天王則懷疑，這間十年前建成的精神病院就寧薏雲的另一個據點！否則他們給寧檸準備的病例不會那麽詳細。

雖然火龍也覺得在廣州這種夏日溫度三十五以上的地方不放冰箱吃了一百天的死人肉的故事挺扯淡的……

可是，龍王社徹查過精神病院的背景，發現這裏不過實是當地政~府的設施之一。從背景看沒有任何問題。推翻了這裏其實是寧薏雲另一個據點的設定。

那麽，就像寧檸所好奇的，寧薏雲將寧檸藏在這裏，究竟是如何想的？

更重要的、也是火龍全然不敢告訴寧檸的：昨天，寧薏雲的確給寧檸下藥了。的確是精神類的藥品，正常人若是吃太多，藥物會傷害大腦，將正常人變成瘋子。

若說在寧檸身體內安裝YL17是為了向皇龍宣戰。

那麽，下藥呢？

寧薏雲對自己唯一的親人，就這樣無情無義？！

火龍全然無法理解。

零點一刻，地龍來到約定好的地方與火龍碰面。兩人一道將精神病院的檔案室翻了個底朝天。卻什麽都找不到，或許這裏真的只是一間普通的醫院？

地龍覺得再查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但是火龍不相信寧薏雲真的沒有別的打算。

直到地龍將所有檔案放回保險箱，再將一切恢覆原狀後，他還是不相信。

事情應該不會這麽簡單。

寧檸是寧薏雲剩下的唯一的親人，寧薏雲卻能狠心買通精神病院的廚子，給寧檸的飯菜中添加了不少能讓正常人變得癡傻的精神類藥品。

殘忍無情地做這種事的人怎麽會為了將寧檸關起來再讓她變成傻子就浪費精神病院這個有力資源？！

那個女人一定正在醞釀什麽惡毒的計劃！

“就算真是那樣，又有什麽可怕的。不是有我嗎？真有問題，我隨時爆她的頭！”地龍對火龍的擔憂漫不經心。

火龍很想相信地龍，但第六感所告知的不安卻始終縈繞在他心底，久久不散。

那種不安竟然讓他覺得精神病院的所有東西都為罪惡而生。甚至，連夜都隱藏著最深的秘密和最可怕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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