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大抵平靜。

很快，就到了寧檸的十七歲生日。如果不是因為寧檸的病，麗蘭哥鐵定會包場辦大party。

既然寧檸身體不太好，那就玩點低調的吧！火龍如是說。他的打算是說要來一場“女孩子的約會”，行程先去迪斯尼，再去海洋公園，接著去帝國中心購物，最後去旺角偷看皮條客招攬生意。如果覺得最後那個選項過於奔放，也就可以換成繼續游維多利亞港。

反正龍王社有船，不用花錢。

火龍的計劃很好，但鑒於之前的事，寧檸擔心那不過是偷窺計劃的變體。

最後，大家決定去先去迪斯尼瘋一天，然後去大浪灣燒烤。

可到了生日當天，所有的計劃全部取消，因為阿雲早有安排。見素來對自己不管不問的阿雲這般強硬地逼迫自己推掉一切活動，寧檸反倒淡然了。電話安慰了對此很不爽的麗蘭哥和火龍後，她決定同阿雲一道走走。

說不定這是見安琪兒親生父親的機會。

想到安琪兒，寧檸有些難受。她曾發誓要將安琪兒的心意轉告給黑龍，本以為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至多不過是一場失敗的告白。但到了該行動的時候，她卻猶豫了，不是因為出爾反爾，而是因為……

因為來實啊~~~

在麗蘭哥四處惹是生非、來實同學各種對愛情的不自信在大環境下，她幫著安琪兒對黑龍說出心意？

呵呵~~

在總裁文中女主之外的妹子給總裁告白的結果有幾個是好的？

更何況是黑道總裁~~

寧檸腦中浮現了無數槍擊案啊~滅門案啊~失蹤案啊~~~~

胡思亂想中，的士在荃灣華人永遠墓場停下。

掃墓？

寧檸傻了眼。

她每年生日的固定節目是……掃墓？

全世界還有多少妹子的生日像她這麽……有特色？

楞楞地提著一大包東西，像小鳥緊跟著老鳥，寧檸跟著阿雲來到一處相對豪華的墓地。

“小露，我來看你了。”

阿雲的聲音有些打顫，蹲下身，一側臉龐緊緊靠著冰涼的墓碑，她又重覆了一次。風徐徐而過，她的發絲在漆黑的墓碑上輕舞，似泣似訴，微闔的雙眼似乎正準備透視冥府，這般陰郁的時刻，阿雲的嘴角卻泛起一抹嫣然的笑意，就像正在感受腹中寶寶心跳聲的母親。

寧檸對墓裏的人產生了好奇。

一是由於阿雲的表情。

其二，香港寸土寸鉆石，墓地擠得像國慶節的旅游景點，有些人不過是買一神龕來存放先人的骨灰。像阿雲這樣買下這麽大塊墓地的人非富即貴，這裏埋葬的一定不是普通人。

父母親眷？還是……

墓碑上卻只有兩個字“小露”。

除了這兩個字，什麽都沒有。

連張照片都沒有。

寧檸也留意到，這墓是雙人的，但碑上只有一個人的名字。

阿雲從袋中掏出了紙錢香燭。

帶著寧檸做完在拜望逝去的人所應該做的一切事情後，阿雲在墓碑附近坐下，靠著墓碑，輕聲哼起歌來，調子很熟悉。寧檸默默跟著一會兒調子，恍然大悟，這曲子不是《讓我們蕩起雙槳》嗎？前世在孤兒院。每次遇見檢查慰問一類的事情，老師們就會讓孤兒院的孩子們唱這一首歌。理由是這是一首老歌，是伴隨著前來慰問的那些人成長的歌。所以，寧檸格外熟悉。

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應該不會唱這首歌吧？

難道阿雲是從大陸來的？

阿雲以前幾乎不提自己的事情，所以寧檸也始終沒有發現——她和阿雲在香港似乎沒有任何親戚。她幾乎不知道阿雲除了麻將還有什麽正常的人際交往。以往她認為那是因為阿雲的特殊身份的緣故，但如若阿雲是從大陸來的香港，一切就說得通了。

而這一次，是阿雲首次提起旁人。

鑒於阿雲從來不搭理安琪兒，安琪兒又是個恨不能將自己埋進沙堆的性格。寧檸認為問一下也沒有什麽關系，她真的很好奇。

“小露，是誰啊？”

阿雲有些詫異地看了寧檸一眼，“你以前從來不關心小露。”

安琪兒果真沒有問過。

“我只是好奇，為什麽每年都要來這裏，你卻什麽都不說。”

“已經到這個時間了，也可以告訴你真相了。小露，是同我一起長大的好朋友。”阿雲細聲說道，“從出生的那一天起，我們就一直在一起，直到小露二十歲那天，我們都從來沒有分離。”

直到香港回歸的前一年。

“我和小露，用‘某種方法’從大陸來到了香港。”

寧檸猜對了。

阿雲來香港是因為小露的賭鬼父親在桌上輸了別人五萬，便將小露抵押給了一個年過半百、家中有一個傻兒子的老頭。老頭和兒子共享一個妻子。為了救小露，新婚當夜，阿雲藏在床底下，殺了老頭和他的混蛋兒子，而後帶著小露一路向南躲避追捕，但警】察追得太緊了。沒辦法，只得尋人逃進了香港。

來到香港的兩人舉目無親，最初，兩人一起打點黑工，很危險，但必須那樣做。一則她們欠了蛇頭太多錢，二則她們必須生存。幸而兩人都是窮人家的孩子，一點點辛苦難不倒她們。回想起來，那段時間裏，雖說是七八個人擠在一間不過十餘平米的小屋，雖說每日都要勞作十幾個小時也不過勉強能夠溫飽，但那段日子卻是阿雲在香港最快樂的日子。

幸福就是身邊有個能懂你的好朋友。

可是幸福總是短暫的，七個月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因為長時間的勞作，小露病了，要還蛇頭錢，要生存，要給小露看病。

阿雲決定當公主。（某種職業，妹子們的明白？）

“在媽媽桑那裏當了七天的公主得來的錢，比我和小露不出不喝掙三個月還多。還是當婊】子好，當婊】子就有錢了。有錢了就能賣漂亮的衣裳，買好看的首飾，也能給小露治病。也就在那時候，老娘在那撞見了一個色老頭，家裏的老婆生不出孩子。聽說是那老頭自己的問題。老頭喜歡我，我也不可能當一輩子的公主。為了救小露，也為了自己，我就當了那個老頭的小情人，老頭還幫我弄到了香港的身份。可是……小露還是死了……”

“五萬！五萬！呵呵，五萬！老娘現在打一晚上的麻將都還不止掙五萬塊人民幣呢！五萬！呵呵。果真，TMD，還是錢最重要！如果說小露留給我了什麽東西，那就是這個。”

不說話，寧檸始終安安靜靜地聽著。原來有這樣一段故事，無怪乎阿雲將錢看的這麽重。無怪乎得不到正室的位置會讓阿雲暴跳如雷。

她腦中忽然迸出一個電視劇中常用的段子：其實小露才是安琪兒的親生母親！？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小露是阿雲那麽重要的朋友，若她是小露的孩子，阿雲怎麽可能這麽不在乎她？有病都不帶她去醫院，還一副只要有錢，她什麽時候死掉都不要緊的模樣。

狗血電視劇看太多了……

一坐就到了下午，離開的時候，晚霞已燒紅了半面天空。

“你會一直記住嗎？小露。”上車後，寧檸問。

“如果不是她，我不會是現在的我。有的人，直到你死去，都不會忘記。不會忘記她的每一個笑靨，不會忘記她的每一次哭泣。什麽都不會忘記，因為她就在你身畔，就在離你最近的地方。她就是你。若要遺忘她，除非我的肉身徹底死去，靈魂化作四散的青煙。”阿雲是這樣回答的。

的士行至公寓樓下，阿雲丟給寧檸幾千港幣，就又打麻將去了。原本計劃的生日就這樣泡湯了。雖說時間尚早，找來大家一齊鬧鬧也是個不錯的主意，但畢竟原計劃已經取消，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大家不定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因為大家對她很好，寧檸更覺得自己不能太任性。

或者，她並不太在意安琪兒的生日，只因為她有自己的生日，那個前世的生日。前世的每一年，哥哥都會去孤兒院附近的蛋糕房給她買一塊錢一個小蛋糕。

但今天，她只有自己過了。從幾條街外的糕點房出來，她手中提著一個粉紅色的漂亮蛋糕。

這是給安琪兒的。

她有哥哥就夠了。

路過一家字母龍飛鳳舞的酒吧時寧檸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麗蘭哥發誓效忠皇龍後得到的第一個差使是在香港區找一個夜店做駐場歌手，皇龍卻沒有提過具體需要麗蘭哥做什麽。為了寧檸安全，麗蘭哥甚至沒有告訴她自己最後選定了哪一家。麗蘭哥鐵了心的要加入龍王社，只為了爬上頂峰，不讓前世發生的那些帶給人悲傷和痛苦的事再度發生。進駐bar，不過是最小的考驗……

寧檸有些發楞。

門開了，一瞬間，吧裏傳出的聲音讓街道狠狠沸騰了一番。

門闔上，又徹底寧靜了下來。

“小丫頭發什麽呆呢？觀察酒吧的隔音效果？”

熟悉的聲音。

地龍？

地龍戴著帽子，穿得很低調。寧檸險些沒認出他來。

“為什麽會遇見你？！”一不留神，寧檸暴露了內心深處的想法。

“丫頭，從概率上來講，我們五個人中，你最容易遇見的就是我。”

寧檸不太明白。

“這是哪裏？”

“九龍啊！”

喔~~

也對，寧檸一時忘了，這裏是地龍的地盤。龍王社其餘四人都在香港區。

“那你在這裏幹什麽？”

“找人。”

可這地方能找誰啊？寧檸可不相信地龍說的話。況且在她心目中，地龍就算是要找人，找的也是性感的大姐姐，那他應該去的是一樓一鳳一類的地方。雖說理智不斷告訴著自己不要追問，但情感還是讓寧檸忍不住追問道，“找誰。”

瞥了她一眼，地龍從衣袋中取出一小包粉紅色晶體，一臉認真地問道，“你見過有人賣這個沒有？”

寧檸接過那小包晶體看了眼，看起來像是能吃的東西，賣相還挺漂亮的。“糖？還是玫瑰口味？”

地龍白了她一眼，“還薔薇口味呢！這玩意兒的名字是loveless。一種類似毒藥的玩意兒。”

“毒藥……可《絕命毒師》裏似乎沒有這種顏色的毒藥啊。”

“什麽毒師？”

“呵呵，沒什麽。”又仔細看了看，寧檸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難道你們打算抓了賣這東西的人，從他那裏得到技術，而後賺錢？”

難道說這是《絕命毒師》的香港版？

“胡說八道什麽呢！我龍王社又不販毒。怎麽會做這種混賬東西……”地龍的眼中滿是不屑，順手將那包loveless塞進褲兜，“如果什麽時候見著了，記得告訴火龍，讓火龍轉告我。”

打擊毒品犯罪至關重要，寧檸想都沒有想就點了頭。

瞅瞅她，地龍沒說話，撓撓頭，不知為何，露出一副很傷腦筋的表情。“你家在哪裏，我送你。”

“不用。”堅定否決某人的想法，寧檸慢悠悠朝家走去。

地龍一聲不肯地緊跟了過來。她走得慢，他就走得慢。她略微快一點，他就加快步子。兩人的距離永遠不多不少，一米左右。

走到公寓門口的時候，地龍加快了腳步瞬間就跑至寧檸的前方。

這時，警車的聲音。

“麻煩，條子來了……”地龍突然扭身看了眼寧檸，眼珠一轉。

不好的預感~~

想溜，但現在已經太遲了。

“你救我吧。你家就在附近，讓我去你家躲躲，條子走遠了我就走。”

“不行！你就不能找個旮旯藏起來嗎？”

開什麽玩笑，凡是看過這本書的妹子都知道這男人有什麽壞毛病！若不是故事情節已經改變，算算時間，原故事估計已經到了黑龍將來實送給風龍，地龍歡天喜地跑去揩油的階段了~~~

身為妹子，一定要謹記，珍愛生命，遠離這個男人！

她本是這樣想的……

“你不救我，救誰？”槍抵在了寧檸的脖子上，槍口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寧檸動脈血管的每一次律動。

言情小說在描述不知是幾號的男主靠近女主的時候很喜歡讓女主感受一下“強烈的男性氣息”，但為什麽寧檸就感受不到呢~~~

她腦中只有一個想法：作為一只求助星人，地龍真是……

這叫求助嗎？！

尼瑪這根本是威逼好不好！！！

故意鼓起眼睛同氣鼓鼓的寧檸對視，地龍笑瞇瞇的，槍托輕輕拍拍她的臉頰，笑道，“忘了告訴你，這是皇龍親自下的令。要求我將傳播這玩意兒的人挖出來。順便再說一句，你親愛的麗蘭，接受的第一個任務也是找出散播這種玩意的人。”

呆呆地望著地龍，寧檸腦中一片空白。麗蘭哥憑借歌手的身份在夜店中趕場，說不定真能發現散播這種東西的人。

Loveless就是麗蘭哥的第一個任務。

“走吧，親愛的老師。十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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