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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陛下去太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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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時, 趙世碂不舍地放開趙琮的身子, 兩人並排躺在床上。趙琮緩了許久才慢慢睜眼,無力地戳了戳趙世碂的手:“去叫禦醫來。”

趙世碂反手握住他的手, 捉到手邊親了好一會兒。

趙琮任他親了片刻, 才又用手指戳他的嘴唇, 再道:“去叫。”

趙世碂“嗯”了一聲,依依不舍起身。他起身, 坐到床邊, 忽然回頭,趙琮累極, 已經再度閉上雙眼。他的雙手早已蓋在被子之下, 整個身子都被遮得嚴嚴實實, 唯有脖頸露出一點,卻比幔帳上的白玉掛鉤還要瑩潤。

趙琮的頭發灑滿整個枕頭與被褥。黑發,大紅色的被褥,瑩白的趙琮。

僅是隨意躺著, 便好似一幅無價畫卷。

比他畫過的每一幅都好看。

畫再美, 也不及其人。

他低頭, 慢慢起身,他與趙琮交織在一處的發絲漸漸分離。直到他站直,他的發絲完全離開床榻。

他暗暗嘆氣,擡腳出去叫人。

趙琮的身子不好,是生來就帶著的,體質沒法改。這幾年雖還是如往年那般偏弱, 但離了少年時候,又常吃補湯調理,也已適應如今的日子,到底少有病倒時。不似從前,幾乎是所有的禦醫都待命於宮中,就怕陛下身子不好,他們能隨時趕到。這一年來,他們恢覆了正常的輪班制,夜間時分,宮中也就三名禦醫在值班。

趙琮的身子常由白大夫來看。

也是巧了,白大夫身負重任,三名值班禦醫中總有他在。偏偏今日他家大兒子成親,他特地告假回家辦兒子的喜事,今日不在宮裏。

其餘值班的二人倒是急急地趕來了福寧殿,福大官仍嫌不夠,特地打開宮門,連夜去將白大夫叫進宮中。且他進宮後,一待就是一夜,天光大亮也沒回家。

白大郎一早醒來,帶著新娘子正要去拜見父母與家中親戚,結果父親不在……

再一問,父親昨夜被叫進宮中了。

他成親,家中親戚齊聚,也都是大戶人家,家家又分別有親戚。不到午時,人人便都知道,宮中陛下病倒了。白大夫進宮一夜,直到此時還沒出來呢!

陛下既已病倒,朝會便跟著取消了。

福大官親自到垂拱殿的側殿處與各位大人說明情況,請各位回去,又說陛下身子不適,這幾日的朝會暫取消,陛下也無法在崇政殿見大家。這幾日的重要事情,大家可先向錢商與黃疏兩位宰相回稟,若是實在重要,再遞進宮來。

諸位大臣聽罷,百般表達自己的擔憂才紛紛出宮回家。

趙宗寧聽說自家哥哥病了,立即進宮,馬車也不願坐,直接穿了一身男裝,翻身上馬便往宮中趕。

趙琮裝病前,將黃疏與錢商特地叫到跟前,到底沒說要裝病去太原。只說姜未與完顏良不老實,事情怕是有變,叫他們倆小心,也叫他們倆想些對策來。

這會兒陛下病了,黃疏還當陛下是因擔憂此事所致,他是個臭脾氣,一出宮門就在自己的馬車內,將完顏良與姜未罵了個痛快,在他嘴中,那倆就是兩只狗。

錢商倒是老神在在,與往日一般。

趙琮不與他們倆說實話,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騙小十一跟妹妹。

趙宗寧進宮後,趙琮便將打算與她說了。

趙宗寧自然也不放心讓他獨自去,還非要跟著,並道:“他要留在開封管事兒,我沒事兒啊!我穿身男裝,扮成哥哥你的侍衛!”“他”是指趙世碂,趙宗寧至今不願叫他的名字。

趙琮無奈,拒絕:“朕辦了姜未,再解決了完顏良的事兒,回來就得給你賜婚,你好好備嫁。”

趙宗寧不依,趙琮堅決不答應。趙宗寧苦兮兮地看趙世碂,指望他幫忙。趙世碂恨不得趙宗寧跟過去呢,多一個人照顧趙琮,他就少一層擔心。但他知道,趙琮到底有多倔,趙琮說不成,就是不成。

他反過來勸趙宗寧,兩人倒又吵了起來。

趙琮好笑,甚至笑道:“你們倆就這麽吵著,時間過得快得很,吵個十日,朕就回來了。”

“……”

兩人目瞪口呆地看他,還能這樣算?!

總而言之,當天入夜,趙琮便帶著染陶與路遠,還有他的親衛們踏上了去往太原的路途。

福祿是趙琮的貼身太監,總有些事要他來做,他離不了,這場戲需要他的配合。

邵宜也是知道實情的,卻也沒跟著走,趙琮走前,交代邵宜:“易漁關在那兒,照例誰也不能見他,誰也不成。”

邵宜拱手應下。

趙琮走得靜悄悄,除了格外親近的人與親信、心腹,誰也不知道。

為了免去懷疑,他走時,趙世碂都沒能去送上一送。

趙琮的車隊一出東京城,趙世碂趕緊將穆扶叫到跟前,命穆扶將在開封府的所有人都帶上,一路跟隨趙琮。

趙世碂交代道:“你們最會隱藏,藏好你們的行蹤。去的路上警醒著些,要比他的親衛們還要謹慎。每日都要傳信於我,一旦遇到事,立刻派人快馬加鞭回來,這一路也不遠,無論到哪裏,快馬一日內都能到。”

穆扶也不多做保證,只是應下。

趙世碂卻知道,穆扶是最為妥當的人。有穆扶一路跟著,他能再安心些。

交代完,穆扶帶人也跟著趙琮走了。

趙世碂卻覺得空落落的。

明明東京城還是那座東京城,就連皇宮也還是從前那做皇宮。

他獨自在街上逛了一圈,百無聊賴,回身回宮。

宮中,福寧殿內,“陛下還在病著”,染陶跟趙琮走了,如今是茶喜在內室中“伺候陛下”。茶喜是知情的,見趙世碂回來,先是小心打量四周,才輕聲問:“郎君,陛下出城了?”

“嗯。”

“郎君肚中可饑?婢子叫人給您下碗面吃?”

趙世碂擺擺手,無精打采道:“你們下去吧,我獨自待會兒。”

茶喜也不多問,福了福,轉身走出內室,到門外,她交代小宮女:“郎君在裏頭陪陛下,你們誰也別進去打擾。”

小宮女們應下,她則是往膳房走去。

趙世碂在內室中徘徊許久,還是找不著事兒幹,他不覺又走到床畔。

因要防著萬一有小宮女誤入,幔帳是拉著的,床上的被褥也展開。趙世碂坐在床邊,伸手拍了拍被面。趙琮才走了幾個時辰,他就有些心神不寧,餘下的日子可如何是好?

他如今怎就這般黏人?他既不齒於這樣的自己,又覺著自己並無錯。

他在床邊坐了許久,直到茶喜在外叫他吃面。

他已五個時辰未進食,聞言才察覺到肚中饑,拉開幔帳,正要起身。借著帳外光,他忽然瞧見枕頭上有點光芒一閃。他趕緊回頭,摸索著,從枕頭上撚起一根頭發。

很長,墨黑色,也很硬。

是趙琮的頭發。

趙世碂用手指繞了幾繞,繞在指頭上,走出幔帳,問茶喜要荷包,還要做得最好的。

茶喜恰好有準備,立即拿來一個錦盒,打開便笑道:“婢子正好做了兩個!預備給陛下生辰時佩戴的,也給郎君做了一個。您瞧,這個天青色的是您的,朱色的是陛下的!”

趙世碂從錦盒中拿起兩個荷包。

茶喜邀功:“如何?”

茶喜向來活潑得很,荷包做得也的確好。趙世碂笑著就將腰間原本戴著的荷包扯下來,遞給她:“全是你的。”

茶喜笑嘻嘻地謝了又謝,將荷包收好,回去後與其餘小宮女們分。

她再催:“郎君用飯吧。”

“你等會兒。”趙世碂說完,轉身又走回內室中。

茶喜也沒跟上,出去看飯菜。

趙世碂走進內室中,便將趙琮的那根頭發小心繞好,放到天青色的荷包中。隨後,他又從自己的頭上扯下一根頭發,繞好,塞到趙琮的朱色荷包中,再壓到趙琮的枕頭下。

至於他自己的那只,他則是小心在袖中放好。

他做完這些事,忽覺夢醒,他方才都做了些什麽?!

他,趙世碂,怎能做出這般纏綿情態的事兒來!可若是再去取回,他更不願。

他索性趕緊大步走出內室,途中卻又不由伸手進袖中摸荷包,臉上到底又露出並未察覺的傻乎乎笑容。

趙琮走後,京中也沒甚個大事。

他走後的隔日便是瑞慶節,本就要放假三日,又是趙琮登基十一年來的頭一回,不管朝中有什麽事,前幾日都已處理妥當。這幾日,是萬萬不敢有人拿事兒來煩陛下的。

但問題伴隨而來,陛下病中,這個生辰禮還辦不辦?

原本趙琮就沒打算大辦,但再不大辦,京中官員、進奏官,以及部分來到開封的使官,總要進宮恭賀生辰。也總得在宮中擺宴席吃,如今這麽一來,可如何是好?

宮中也沒個話遞出來。

太常寺與禮部的官員不敢再等,進宮求見陛下。

陛下病中,沒見他們,見他們的是趙世碂。趙世碂做主,只叫宗室、各路官員與使官進宮,在紫宸殿,朝福寧殿的方向跪拜恭賀即可。又說,陛下雖在病中,但是百姓們不受影響,京中原本該如何熱鬧,便繼續熱鬧。

這陣子,京中鬧出那些風波,趙世碂的名譽受影響,就在陛下病倒的前一日,朝中還有人上奏再請陛下廢了魏郡王府十一郎君繼承人之位呢。理由都是現成的,原本立的時候就太過倉促,現下發現此人品行不端,自要廢除。

趙琮沒理。也是巧,隔日陛下便病倒了。

這會兒,幾人心中想到,陛下是不是這些日子被連連的上奏給氣病的?

他們也不敢多問,又見陛下跟前的大太監福祿就站在趙世碂身後,畢恭畢敬。顯然這就是陛下的意思,他們拱手應下,轉身離去。

瑞慶節的事兒就這麽定了下來。

當天,宗室由惠郡王趙克律打頭,百官由錢商與黃疏打頭,使官們由遠道而來的吐蕃使官打頭,在紫宸殿朝福寧殿的方向行跪拜大禮,再領賞,才一一離宮。

宮中,錢月默招待了宗室家眷與外命婦,受了她們的禮,也早早散了。

這一回,錢月默也不知實情。只是她知道陛下現在是有十一郎君照顧的,輕易也不往福寧殿去。人都散後,她有些失望地再望向廳外。

飄書將一盞茶奉到她面前,輕聲道:“娘子喝些甜茶,用果子煮的。”

錢月默沒拿,只是輕聲問:“公主還沒來嗎?”

“公主今兒一進宮就去福寧殿了,在陛下那處呢。”飄書說罷,以為她是因為陛下不見她而難受,勸慰道,“公主是陛下的親妹妹,陛下自要見她的。娘子您別難受,在陛下那兒,除了公主與十一郎君,便是您了!”

錢月默苦笑,她在意的哪是這個。

她笑罷,正要問些其餘事,外頭有小宮女進來,稟道:“娘子,田娘子那處有人來,說是田娘子身子不適,想請個禦醫去瞧瞧。”

平常的話,身子不適,後妃們去請個禦醫也很是便宜。只是這些時日,陛下身子不好,禦醫幾乎都在福寧殿候著。

即便如此,也就是一句話的事,錢月默卻輕蹙眉頭:“田娘子的身子還未大好?”

飄書手中抱著托盤,點頭,也詫異道:“這麽說來,倒也是,田娘子似乎病了許久。”

這是瑞慶節,陛下身子本就不好,她們也不敢聲張後妃病重之事。

“往常都是哪位禦醫替她瞧身子,便還叫他去吧,別叫陛下給知道了。”

“是。”

“待過了瑞慶節,我再親自去瞧瞧她。”

飄書點頭,回身就去請禦醫。

這樣一打岔,錢月默也忘了傷感,轉而做起其餘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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