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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在場百姓都說公主就該與狀元作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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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後, 趙琮也未再見過顧辭, 他派親信扮作鴻臚寺的官員,趁耶律欽來宮中時去都庭驛與他私下見面, 詢問顧辭是否要留在開封。若是要留, 陛下定有法子叫他不暴露身份留下。留下之後, 陛下也會好好為他安置。

顧辭卻是有些猶豫,說要思考幾日。

趙琮聽了回稟, 便猜測這份猶豫是因謝文睿。

顧辭的猶豫的確是因謝文睿, 卻也有部分是為了自己,為了耶律欽。這些年來, 他做細作已成習慣, 他自覺對不住真心當他是好友的耶律欽, 更想補償耶律欽。他也的確想親眼看耶律欽當上遼國皇帝,雖說他也知道大宋與遼終有一戰,但起碼近年還打不起來。

耶律欽還能當上幾年的皇帝,那他也能問心無愧。

除此之外, 謝文睿不知吃錯了什麽, 從那夜醉酒之後, 成日裏都要往都庭驛來尋他,耶律欽在,他也不怕。謝文睿直接說同吃一回宴席之後,對他起了結交之心,耶律欽還挺高興的,私下對他說謝文睿人品不錯, 叫他多結交。

……

這真是把顧辭氣得不行。

但陛下真問他是否願意留下時,他還真的猶豫了。

這麽一猶豫,日子匆匆而過,眼看耶律欽將要回遼國。耶律欽與趙琮達成同盟,回遼之後,還得與完顏良再見一面,原定的歸期提前了幾日。

他們來開封這些日子,耶律欽是幾乎每日都要進宮。相反西夏那頭,雖也幾乎每日都要進宮來。卻只是尋常請安、問好,半個時辰內必要走的。

直到西夏的使官也要歸去,趙琮不能再任他們這樣,打算叫使官進宮來說話,最起碼要將兩國合約的事兒說清楚。宋與西夏的合約明年初到期,此時商談正好。

他正要派人去叫他們來,西夏使官倒是先進宮來。

這回進來,那位總是笑瞇瞇的正使可算不是只會說“陛下萬安”了,總算是與他說了些實在話,只是這些話也實在令趙琮沒有想到。

西夏皇帝李明純竟然願意將牛羊馬之數再往上加兩成,更願意百年內與大宋友好相處,絕不起戰爭。以此為條件,李明純希望將來大皇子登基時,他作為大宋皇帝能第一個對西夏新任皇帝送去恭賀,對大皇子表示支持。更希望將來若是西夏與遼國起了戰事,趙琮能出兵助西夏。

要說起運道,趙琮在眾人眼中已是個運道十分好的,畢竟他作為病懨懨的郡王府世子,最後卻登基為帝,還拉下了孫太後,搞垮了孫家。

但其實有個運道比他還要好的,此人便是西夏皇帝,李明純。

西夏建國太短,西夏人的性子也格外豪邁。上一任西夏皇帝是西夏國的創建者,開創了一個國家,結束了西夏的稱臣時代,卻死得格外不風光,他是被自己的親兒子殺死的。

被親生兒子殺死後,其餘的兒子更是為了皇位瘋狂互相廝殺。

最後,最膽小的李明純反而活了下來,沒人惦記著殺他這樣的一個弱者,他反而成為了西夏皇帝。

也正是因為這幾十年來,西夏的當權者是這位李明純,大宋才能少些壓力,不至於被西北兩處的兩個國家逼得太甚。李明純只是守成者,牢牢繼承著他父皇的每項政策,西夏這些年並無大發展,只不過原地踏步。

但是即便如此,趙琮也很訝異於李明純的這一選擇。

西夏正使瞧出他的不解,說道:“我們陛下與皇後少年情深。”

大皇子是皇後生的,只是皇後早逝,李明純竟然是這般戀舊的人?

“我們陛下言道,皇子既多,心思也多。然,西夏早已不同於往日。寧可擇那激進且不穩的,不如擇一位守成者。”

趙琮聽罷,翹了翹嘴角,笑道:“這樣一番話,你就這樣告知於朕?叫朕該如何信?”

哪有說得這樣直白的?

使官苦笑:“大皇子雖圈禁兄弟,卻一個也沒殺。我們陛下說,若是換作其他任何一個皇子,其餘兄弟此時怕是早已變為白骨。在下之所以說得這樣直白,是因我們陛下說,以誠心,才能換取誠心。方才,在下將一切都與官家言明,只是不知官家,可否願意接收我們陛下這片誠心?”

趙琮不懷疑他們作假,畢竟一旦定下,就要簽合約,既簽了合約就不能違反。除非西夏單方面毀約,那樣就得打仗,如今的西夏,無論如何也打不過大宋。

這樣的好處,誰不要,誰是傻子。

趙琮點頭應下。

換言之,大皇子可比精明的李涼承好控制多了。

李明純這是主動示弱,只為求得一絲生存。條約一簽便是十年,雖說這十年還得忍耐西夏為國。十年後呢,李明純早死了,大皇子不聰慧,再度俯首稱臣是理所應當的事。

不打仗,不浪費兵馬,無傷亡,還得到援軍,就做成這比買賣,很合算。

趙琮最忌憚的還是遼國。

使官又道:“此話還請官家勿對第四人提及。僅有我們陛下與官家、在下知道。”

趙琮能理解,也點頭應下。

“拜謝大宋皇帝。”西夏使官跪下行了個大禮。

趙琮叫起,約好明日與他私下簽訂新合約,使官便出宮離去。趙琮倒是心生感慨,李明純的確是個重情之人,還惦念著保全所有兒子的性命。可他因為這樣的性子,註定無法再替西夏開創一個盛世。

所以說,為帝者,的確只有狠心一條道可走。

他嘆氣,頭一回對一位皇帝生起遺憾之情。

但再遺憾,也不影響他心中想的都是如何更好地把西夏給吞回來。

趙琮原本還真想把這事兒與趙世碂好好念叨一番,李明純對兒子的這份保護實在叫人觸動,再者他已放棄李涼承,這些都是極為重要的事,偏偏他也應下西夏使官不與他人說。趙琮是個極為守信的人,只能忍下不說。

況且往後,待大皇子登基。待明年新的合約生效,告知於眾人,趙世碂那樣聰明,自是能看出來的。

與兩國的事兒都已談妥,趙琮也終於松了口氣。如今哪怕是趙從德有通天的本事跑到太原去,與姜未再如何折騰,真的敢動兵,他也沒任何可怕的。

兩國使官也將要走,他已令人擬好降齊國公爵位的奏章與旨意,打算直接讓去太原宣旨的人與使官們同路,既叫姜未知道自己到底幾斤幾兩,也叫那兩國徹底知道姜家根本不堪重用。

而江家嫡系的人已搬到開封住,他親手寫下“嘉國公府”四個字,只待到了日子便送過去。

這些事情都處理得很好,終於將端午之時生起的所有擔憂與陰郁全部掃去。

眼下,趙琮就等著他們回國,再等著耶律欽與完顏良對話,到時他出面安撫一番,將女真納到大宋名下。若是需要,大不了他親自去一趟登州。

這番安排下來,大宋的邊防又能令人多安心幾年,畢竟沒人喜愛打仗。他還指望著和平年代,將大宋發展得更好些呢。

處理了這些事的趙琮很輕松,他也才發覺,已有多日,趙世碂沒來崇政殿找他了。他將福祿叫起來,問道:“你們郎君呢?”

郎君有許多個,陛下問的卻只有那一個。

福祿立即道:“郎君出宮去了。”

“什麽時候出的宮?”今日有事,午膳他是與幾位相公一道吃的。

“辰時便出宮了,據聞是有公事。這幾日,郎君每日都要出宮的,外頭有同僚等他。”

既是公事,趙琮也不再多問。他道:“今兒晚上朕與他一同用晚膳,你叫染陶多準備些。”忙了這麽些日子,該好好吃上一頓,就當慶祝了。

“是。”

“若是晚些他還未回來,你叫人出去尋他。”

“是。”福祿說著便退下。

趙琮繼續看奏章,腦中剛剛輕松一會兒,又想起易漁的事,此事到底該如何解?其實若真想快速解決此事,倒也有辦法,易漁再能耐,也有家人,他若是用易漁的家人做要挾,易漁能不老實聽話?

可他趙琮又不是什麽江湖大俠,是百官之家,是官家。

怎能做這樣沒有格調之事。

趙琮暗自苦惱,心道若是實在不行,最後也只能這般行事,私下用人威脅易漁,再派人去揚州盯緊他,定要將易漁獨知的藥劑配方弄到手。

而此時,趙世碂正在自家聽人回稟易漁的事兒。

被派去搜易家宅子的人,羞愧道:“郎君,當真甚都沒搜到。此人當真謹慎,家中金銀倒多,就是沒有與那技術相關的。”

“書呢?你們可有翻閱?”

“他家的書實在是太多,有間屋子裏頭,書冊擺放得滿當當的。”

“書房?”

“書房中放了三四個書架的書。”

趙世碂沈聲道:“多帶幾人一同去翻,至少將書房中的書都翻一遍。”

“是。”

“你們下回去,仔細瞧清楚,桌面上可有那常看的書,若有,帶回來給我。”

“是。只是郎君,若是翻遍了,還是甚都搜不到該如何是好?”

趙世碂冷笑,到時使官早走了,他道:“一把火燒了。”

“……是。”

趙世碂交代完畢,正要起身回宮,外頭洇墨忽然跑了進來,慌道:“三郎,不好了。”

趙世碂甚少見她這般急,還說這樣的話。

不待他問,洇墨就趕緊道:“公主今日在東大街巧遇易漁,當著所有人的面誇他長得俊俏,還邀請他去公主府!如今人人都說公主要狀元郎做駙馬,婢子方才去醋坊那處,才聽到這消息,城內倒是已經傳遍了!宮中怕是也快要有消息傳進。”

趙世碂皺眉,不悅:“簡直是胡鬧!”

趙琮要是知道,定要生氣。

他問道:“人呢?”

“有說易漁跟著公主回公主府了,也有說沒有的,婢子急著回來告訴郎君,沒問清楚。”

趙世碂起身,對陪他出來的吉祥道:“你先回宮去,註意著些,別叫人把這樣的事兒說給陛下聽。”

“是!”吉祥轉身就走。

趙世碂也不急著回宮,出門就去公主府。

趙琮遲早都要知道的,只是知道前,他得先去把前因後果弄清楚,最好是先斷了趙宗寧的心思,也好叫趙琮少氣些。

到了公主府,趙世碂一問,易漁果然在。

公主府裏搭有戲臺子,公主府裏更養有戲班子。他到的時候,趙宗寧正與易漁一同聽戲,只是趙宗寧坐在首座,易漁坐在下頭。

趙世碂也不往那處去,而是到正院中等,早有女使去叫趙宗寧。

程姑姑陪著趙世碂,趙世碂往常並不好管閑事。只趙宗寧是趙琮最疼愛的妹妹,他到底沒忍住,皺眉道:“姑姑為何不攔著公主?澈夏陪著公主胡鬧,你不攔?”

程姑姑也不多說,只是跪下認錯。

趙世碂對著她也發不出火,畢竟趙宗寧想做的事兒,又有誰能攔住?只是不發火,趙世碂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說得都很重。正說著,趙宗寧大步走進來,不悅道:“你又何必說程姑姑,不關她的事!”

趙世碂擡頭看她進來,起身道:“我聽說你今日在鬧市讚易漁長得好?”

“正是。在場百姓都說公主就該與狀元作配。”

趙世碂氣得再說一遍:“簡直胡鬧。”聲音十分低沈。

趙宗寧一楞,隨後更是不悅,誰願意被侄子訓?她也氣道:“就當我是胡鬧!我是為了哥哥好!”

“你哥哥要知道你這般,能高興?!”趙世碂想到趙琮知道這事兒後要起的反應,心中更氣,語氣不由加得更重。

“哥哥會明白我的!”

“他從一開始就明白你,之所以不答應你,只是不想利用自己的親妹妹,你還這般行事?你已經十八歲了!”

趙宗寧今日這般做,已知道哥哥要不高興,本就是頂著壓力在做。如今既被自己的侄子訓,還訓得這樣,她也變得更氣,拔高聲音道:“我十八,你多大?你何必訓我?!”

澈夏與程姑姑都跪到了地上,大氣不敢出,趙世碂低頭看她們倆,沈聲道:“你們倆都出去。”

“不許出去!”趙宗寧大聲道。

“出去!”趙世碂加重聲音。

“不許出去!”趙宗寧說著便抽出袖中軟鞭。

趙世碂笑:“你還要抽我不成?”

“你——”

趙世碂驀地收起笑容,對澈夏與程姑姑道:“出去。”

澈夏與程姑姑一嚇,不由就聽話地退了出去。

“你來我府裏擺什麽威風呢?!”

“上回我跟你說得那樣清楚,此事,陛下與我都能解決,半點不用你這般,你為何還要這樣行事?”

“我也說得很清楚,這樣的法子最便捷,哥哥不信我。”

“你就是從小到大,旁人都順著你,你慣了。一旦不順著你,你便不高興,非要與人逆著幹!”

趙宗寧卻委屈,她不明白為什麽哥哥與小十一都不讚同她的這個法子。她招個駙馬又如何?她當真不看重這所謂的婚姻大事,駙馬於她根本就沒有任何影響,她招個駙馬,就能為哥哥解決掉一件麻煩事,再解決掉一個麻煩人,多好?為何他們始終不讚同?

她既委屈,又因被比她小一輩的趙世碂訓斥而生氣,脾氣即刻便上來了,怒道:“你閉嘴!”同時,她的手一揮,將鞭子狠狠一抽。原本她只打算抽地面,好叫趙世碂閉嘴。卻不料她使的勁過大,鞭子彈起來,鞭尾掃到了趙世碂的臉。

趙世碂倒不覺得疼,只是發覺臉頰一涼,他伸手一摸,好麽,抽破皮,流血了。

趙宗寧一楞,她一點兒沒想抽趙世碂啊!

趙世碂看到她怔楞的面孔,趁機道:“可算是冷靜下來了?”

趙宗寧回神:“我,我不是要抽你的!我要抽地板!”

趙世碂自然知道,更不會為這事兒與趙宗寧如何,只是這麽一抽,他也冷靜了,冷冷道:“其實我說再多也無用,已經晚了。你都將人帶回公主府了,外頭都說他要當你的駙馬,你先想想如何與你哥哥說這事兒吧。”

“……”趙宗寧心中生出一些愧意,“你的臉可疼?”

“不疼。”趙世碂說著轉身要走。

“你要回宮?”

趙世碂回身看她,涼涼道:“稍後臉怕是要腫,我這樣回去,若要他知道,我與你這般爭吵,還動起手來,他氣不氣?”

“……我又不是有意為之。”

“我今兒在宮外住,你想想如何與陛下交代罷,明早我來接你,一同回宮。”

趙宗寧終於收起脾氣,小聲道:“知道了。”

唉。趙世碂嘆氣,捂了捂臉,走了。只是臨走前,他沒忘記先叫人把易漁送走。他無意與易漁打照面,吩咐過後,便踏出公主府的大門。

他走了,趙宗寧也嘆氣,她真不是有意的。

澈夏趕緊進來,小聲道:“公主,沒事兒吧?”

趙宗寧渾身沒勁,往榻上靠去,無力道:“沒事兒。”

“十一郎君兇起來怪怕人的!”

趙宗寧點頭,是有點嚇人,方才她都被嚇著了。

“那個狀元郎呢?”

“方才郎君出去的時候,叫人去戲臺子那處喚他,送他出府。”

“哦。”

澈夏小心翼翼道:“公主,既然陛下跟郎君都不願您這般做,您又何必?”

“我只是覺著我這個法子的確好。”

澈夏勸道:“公主,您把自己當郎君看待,不在意這些男女之情。可在陛下眼中,您是他最疼愛的妹妹,他自然不舍看您這般啊。郎君雖比您小兩歲,輩分上是您的侄兒,但他也是真心擔憂您。您這——”

趙宗寧心煩道:“我知道了,大不了,我不要易漁做駙馬就是。”

“公主——十一郎君倒也是真心為您好。旁的人哪敢這樣跟您說啊?”

“我當然知道,好歹我還是分得出來的。我真不是有意用鞭子抽他的!明日,我親自跟他賠不是去,再當著哥哥的面賠。”

澈夏松了口氣,笑道:“這樣便好。”

話雖這麽說,整晚上,趙宗寧依然心神不寧,後來還是孫竹蘊聞訊而來,陪她說話,才將她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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