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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換作了另外兩個字—— 宗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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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 趙琮再沒趕趙世碂出宮去, 趙世碂自己也滿口不提。

盛音都懵了,也不知這宅子到底是什麽時候修好才好?陛下的主意每天都在變呀!

洇墨還在宅子中, 茶喜留了四名宮女與太監在宅子內, 其餘的人又全部帶回宮中, 繼續在側殿伺候趙世碂。

趙琮已打算派趙世碂去淮南,自知沒多少相處的日子, 盡管每日於自己而言, 既是甜蜜,又是折磨, 還是不願放趙世碂出宮去。

這日, 他在崇政殿與錢商、杜譽等人商討淮南鹽戶之事, 說到一半,他又令福祿去將趙世碂叫來。

趙世碂一進來,趙琮指著末尾的位子:“坐那兒。”

蕭棠立即起身:“小郎君,來下官這處坐吧。”

趙琮笑:“他最小, 又身無官位, 坐那兒正合適。”

此話十分親昵, 趙世碂也聽話地坐在末尾,但在場眾人,哪個敢小看他?

趙琮繼續道:“方才再提及鹽籍之事,這事兒自去歲至今,已商討數回,再也拖不得。今日朕便定下去除鹽籍之事, 只是朕欲先在淮南東路試驗一番。”

下頭坐著的人,跟著趙琮也有五年,明白他的做事風格。陛下常改革,改革起來想法十分多,格外大膽。偏偏陛下又做得謹慎,每次均是尋一兩個地方先試驗一番,好壞都有了反響,總結過後,才行下一步。

陛下親政五年以來,每回派去負責試驗之事的,期滿之後,不論是回京當官,抑或是留在當地,官位、差事均有提升,更是得陛下重用。

此次,不知陛下又將派誰去?若是問他們一番,他們也有人選推薦,眾人心中各有思量。

趙琮也沒給他們太多的時間去思量,直接再道:“趙世碂負責此事。”

此話一出,眾人心中皆生出一股“果然如此”的感覺。

但錢商杜譽等人得趙琮重用,顯然並不是因他們萬事只聽趙琮差遣。但凡真正得用的官員,不僅要會聽,還得會議,更得會駁。

杜譽直接起身道:“陛下,臣以為,此事派小十一郎君去做,並不妥當。”

錢商也起身:“臣附議,食鹽之事本就紛繁覆雜。鹽籍一事看起來簡單得很,不過是官府改個章程,實際辦起來卻牽扯過多。淮南東路鹽場眾多,鹽戶數已近萬,鹽民世代生活在鹽場,少讀書,不識字,對外了解頗少,要他們接受這樣的改變,怕是要費許多口舌。且當地場官眾多,與鹽民之間的關系更是難梳理。小郎君身份雖尊貴,但從未經事,乍到那處,如何面對百般狀況?”

趙世碂原本靜靜坐著,聽到趙琮命他去做這事兒,雖不高興,畢竟又要出京,要離趙琮遠遠的。但想到這是為趙琮分憂,且這是趙琮琢磨了挺久的事,讓他去做,便是放心且信任他,他還是很樂意的。

哪料到聽到這兩人的話,他低頭,心中不屑。

就這種事兒,他三天內便能解決。他又不是真正的十六歲的青澀小子,瞧錢商說的那番話,甚個“從未經事”,甚個“如何面對百般狀況”。

他們以為鹽民是什麽妖魔,又是什麽鬼怪嗎?

雖鹽民的確與外交流甚少,但也不至於這般。用對了法子就成。

他雖不滿,倒也知道收斂性子,不給趙琮丟人。他微微低頭,並不說話。

錢商說完後,又有幾人發表意見,趙琮任由他們都說完後,才淡笑道:“世碂雖說少經驗,卻心思靈巧,且做事踏實,朕倒是極放心的。”

趙世碂特別高興,趙琮這麽叫他,往常他特別討厭這個名字,如今從趙琮口中念出來,似乎名字便突然變好聽了!

陛下都這麽說了,他們能說什麽?

是以人們才說,智者千慮,終有一失。陛下那般縝密的人,一旦面對這位小郎君,總似變了個人。只是他們當真以為錯了,趙琮雖說的確偏心趙世碂,卻也未偏到這種地步,政事上頭他很清明。

他安排趙世碂去淮南自不是胡鬧。

就說趙世碂成日裏給趙宗寧送頭面一事。他初時尚不知,是趙宗寧都覺著有些過了,將東西帶進宮來給他看,他才知曉。且他看著那些珠寶玉石也有些驚詫,他還特地將趙世碂叫來問。

趙世碂卻有些不在意,只說“公主喜歡就好”。

他妹妹那樣大方之人都有些語塞,更不提他。

倒也不是他與妹妹沒見過世面,比這多上許多倍的他們也見過。只是尋常日子裏頭,誰這樣不眨眼地亂買東西?再聽他那樣一說,趙琮自然能猜到他這五年一定賺了許多銀錢。

趙琮訓了趙世碂一回,不許他再亂買,他還有些不願,到底也應了下來。

這事,便被趙琮記在了心裏。他雖猜不出趙世碂到底靠什麽賺了這樣多,但有一點毋庸置疑,趙世碂的確很有本事。沒本事之人,如何賺這樣多的錢,他自己是賺不出來的。杜譽、錢商,都賺不出來。

且這些日子以來,他雖未與趙世碂正經談過政事。但偶爾有些疑惑,也不好與官員商量時,話音裏掉出來幾句,趙世碂每次皆有不俗見解。

趙琮是很相信趙世碂的能力的,只是他人並不知。趙世碂又曾在杭州生活五年,對那一帶定是有多了解。

趙琮再道:“但這回的事兒到底不簡單,朕也欲派蕭棠與他同去。”

蕭棠聽罷,立即起身,作揖道:“陛下,臣領命。”

趙世碂這時也起身。

“你們二人同去,有商有量,將這事兒辦好。”

“是!”二人異口同聲。

蕭棠妥帖又多經事,這般安排,其他人均放下心來,以為陛下還是睿智的,並未被侄兒迷了心智。再議了會兒事,眾人散去,只蕭棠被留下來。

蕭棠也是自家人,趙琮指了指近前的兩張椅子:“你們倆坐過來。”

趙世碂毫不客氣地坐到離趙琮更近的那張,趙琮已極力克制不去看他,卻還是不由看他一眼,一看,心中又是一涼。

真是禍害,怎麽就長得這麽討人喜歡?

他心中雖涼,卻也記得正事,對蕭棠道:“子繁,十一他頭一回辦差事,你到時多提點他。”

蕭棠趕緊笑:“陛下,您這是折煞我!臣是知道小郎君的本事的,這回去,臣還要聽小郎君派遣的!”

趙琮也笑,語氣更是輕松許多:“他哪有什麽本事呀——”邊笑,邊看了趙世碂一眼。

趙世碂也笑,倒也奇怪,趙琮說他沒什麽本事,他也高興。

“他這次便是過去協助你,鹽場到底覆雜,若是當地官員拿喬,他的身份正好拿來用。你也是頭一回被朕放到地方上去,來回總要幾個月,你放心大膽地去做,不必拘束。朕已命人守住消息,無需過早讓當地官員知道,你們將到楚州時,再給他們傳信。”鹽官裏頭貓膩多,要想看到真實情況,還真得靜悄悄地去。

蕭棠連連應“是”,趙琮再交代一番,才放他回去。

等到蕭棠也走之後,趙世碂立刻坐到趙琮身邊。

趙琮的手一顫,旋即便擺出一副很鎮定的模樣,與趙世碂說正經事:“這回朕特地派蕭棠與你同去。蕭棠性子好,好相處,人也機靈。你定要多向他學些真本事。若是當地真有官員不聽你話,你盡管拿出身份來壓人!萬不能被人欺負!”

雖說趙琮知道小沒良心壓根就不是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那副純良,小小年紀就知道躲進宮,十一歲就在寶慈殿裏殺人,又將孫太後氣暈過去。他連孫太後都不忌憚,連皇帝都能騙,還能被那些官員欺負?

他要趙十一向蕭棠學習,可蕭棠是個十分正派的人,也沒甚鬼心思,怕是蕭棠要多向他學習才是。

可是自家孩子自家疼,他還是不由便為之擔心。

趙世碂聽罷,立即點頭:“我都知道。”

趙琮回頭看他一眼,見趙世碂的眸子亮亮的,也幹凈得很,心中莫名覺得自己有些齷齪。人家孩子真把他當叔父,他在這裏暗戀不說,還怨恨兩人竟然有血緣關系,這真是玷汙了小十一對他的孺慕之情。

他暗嘆口氣,說道:“三日後便出發吧,你將茶喜與路遠帶過去。”

“陛下,吉祥跟吉利……”

趙琮臉一板:“那兩個東西再也別想回福寧殿!”

“陛下,他們是被我威脅才這般。”

趙琮沒理他,趙琮是皇帝,自然也需要忠心之人,雖說是他們因為趙十一而背叛他,他也氣得狠。

“陛下——”

“此事再議!”

趙世碂乖乖閉嘴,又道:“陛下,我去淮南,辦好事兒,很快便回來!那兒有許多好玩的物件,我給你帶回來。”

趙琮原本還在暗自苦笑,他這回派兩人出去,沒說具體歸來的時間,只因他自己還在猶豫。他明明已下定決心,在小火苗剛起的時候便要狠心將其滅了。可一想到,若是真送到外頭過個三年兩年,他這心裏頭就難受。索性也不定時間,讓他們倆隨緣,不過這事兒也的確如錢商所說,並不好辦。

他並不知趙世碂在杭州便是成日裏跟這些打交道的。

兩浙路的鹽民與淮南的鹽民還又有不同,兩浙路山多水多,地勢覆雜,好藏人,因而私鹽販子也特別多,當地的鹽民都比較靈活。可是淮南皆是平原,鹽場一個連一個,鹽民們都被圈在鹽場裏,想溜都沒得溜,久而久之,人就十分老實。

老實之人,聽話,但一旦改革,哪怕是往好的方向改,他們也難適應。

趙世碂雖住兩浙路,對淮南也自信得很,他壓根沒將這事兒當做一件事。只當出去幾天,加上往返的日子,半月怕是都夠了。因而他十分高興,畢竟這是替趙琮去辦事兒。

趙琮卻想,果然是個孩子,出去玩就高興,一點離別之情都無。他以為鹽場之事十分棘手,沒幾個月當真辦不下來。

兩人各有心思,趙世碂其實在外生活了五年。但在趙琮這裏,卻是趙世碂第一回 獨自出遠門,趙琮已及極力克制,還是忍不住親自去看染陶給他一一將東西備齊。光衣裳就裝了五個箱籠,趙世碂看到都傻眼了,立即道:“陛下,我才去幾日?哪裏穿得這麽多。”

“在外頭,樣樣不便,都帶上。”

“我與蕭棠按陛下的說法,去楚州一帶,那兒離杭州倒也不是十分遠,來回走水路也就一日多,若真差東西,回我杭州的宅子拿,也很便宜。陛下不必令他們為我備這麽多。”趙世碂是不想趙琮為他忙碌。

趙琮卻又不高興,他似乎總在多管閑事。他的興致頓時全沒了,冷冷道:“染陶看著收拾吧,都聽他的。”說罷,他便轉身進書房。

“……”趙世碂沈默,不知自己哪裏惹得陛下不高興。

趙琮苦惱,煩悶。暗戀就算了,反正是一輩子無望的暗戀,將對方牽扯進來就有些無恥,但他控制不住!

幸好,三日之後,趙世碂總算是滾蛋了。

滾蛋前,趙世碂來找他要刀。

不提刀還好,一提刀,趙琮更氣。當初若不是這把刀,怕是這個小沒良心一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他面前。

趙琮看他一眼,直接道:“沒有。”

“……”

趙琮暗“哼”,起身離去。

氣歸氣,趙世碂走了沒半天,趙琮便已開始想念。他不禁又覺得自己做錯了,他是皇帝,天下都是他的,天大地大他最大。他喜歡一個人罷了,放在跟前又有何錯?他就不該把趙十一放走啊!

可轉念,他又想,他既然喜歡小十一,自然希望給小十一最好的。小十一長大了,總要飛出去的。

趙琮不願承認,卻不得不承認,思念當真難熬。

尤其又是這種明白自己心意後的思念。

但朝會還要去,政事也還得商議,日子照樣是一天天地過。

他雖沒將刀當面給趙世碂,卻偷偷給他放到箱籠裏。趙世碂離開後的第一天晚上,開箱籠自能看到,立刻便寫信給趙琮。

寫好後,他將信遞給路遠:“送出去。”

路遠看了眼外頭的汴河水,苦惱道:“小郎君,咱們今晚歇在船上,暫時傳不出去呀。要等明早船停在大碼頭才成。”

趙世碂不滿,卻也無法。

於是趙琮收到這封信時,已是第三日的早晨。

他依然是在崇政殿與官員議事,小太監在外探頭探腦,趙琮立即瞧見,便問:“何事?”

“陛下,小郎君的信!”

趙琮伸手:“拿來。”

小太監上前,將信遞給他。

趙琮也不用福祿拆信,自己直接撕開信封,從中拿出張紙來,一看,他便笑了。

下頭的官員們悄悄對視一眼,繼續眼觀鼻。

紙上是小十一畫的一把刀,與那把刀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原本刻有“小十一”的地方,換作了另外兩個字——

宗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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