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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他想著,嘴角不由便翹了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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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琮說罷, 便在給謝文睿的信上蓋了印, 封好後交給福祿,道:“快送去吧。”

福祿拿了信走出書房, 茶喜非常識趣地也跟著一道出去。

趙琮這才指了另一張高椅, 對趙十一道:“坐。”

待趙十一坐下後, 趙琮再寬慰他:“小娘子們在家中養得嬌,初入宮怕是不適應, 她們說的話你別放心上。美貌卻又不失溫和的小娘子, 多得是呢。”

他還真怕趙十一小小年紀,被這些兇悍的小姑娘給嚇著, 長大了畏妻可不好。

趙十一暗自冷笑, 趙琮倒好, 不管教那些不懂規矩的妃嬪,還知道替那脾氣極為不好的戚娘子說話呢!他其實還是好奇趙琮為何不召嬪妃侍寢的事兒,但他怕他說了,趙琮又要說他小小年紀不學好。他頗有些嫌棄地低頭, 控制著自己的手, 別去多寫字。

可趙琮這副處處袒護那娘子的模樣, 哪裏似是不喜歡的?

趙十一不停腹誹,卻還不自知。

趙琮要知道他這番心理活動非得郁卒,對孩子本就該進行愛的教育,更何況外面那些小姑娘也就是十五六歲的年紀,能懂什麽事?

錢月默與趙宗寧那樣聰穎都是少見的,放到他上輩子那時候, 都才是初中生高中生,很多正是叛逆、暗戀隔壁班男生時,難不成他要因為這種小事兒去處罰人家一個小姑娘?

沒他的話,這些小姑娘也不必進宮來過這種日子。

趙十一光顧著腹誹,也未動。

直到趙琮伸手來推了推他的肩膀,他才回神,一擡頭便對上趙琮擔憂的眼神:“想什麽呢?”趙琮的聲音無比柔和,眼神更是如同他幼年冬季時,窗外那塊恰好被月光籠罩的雪地,趙十一莫名地又想到那個有些詭異的帶有鮮血的夢。

他頓時就不敢再看趙琮,有些閃躲地避開趙琮的視線。

而趙琮心裏其實也在忐忑。

他是想到了拉攏趙克律的法子,但是得靠趙十一。趙十一於繪畫上頭有天分,趙克律更是繪畫大家,他還收有幾個徒弟呢,他收徒不以家世論,只看天分。但據聞趙克律也曾感慨,趙氏一族竟無後生有此天分。他的兒女當中,無一個令他滿意的。

可是趙十一完完全全滿足趙克律的收徒要求。

有天分,還小,又是趙家人!

但這麽一來,他就利用了趙十一這個小朋友。盡管跟著趙克律學畫兒,對趙十一也有好處。但是趙十一什麽都不懂,他將這個孩子拖進來,到底於良心上有些過意不去。可只剩這麽一個法子。

此刻趙十一也在出神,眼神飄忽,偶爾瞄他一眼,愈發看得趙琮不好意思將話說出口。

趙琮心中糾結了再糾結,還是開口道:“過幾日是中秋,朕要在宮中擺宴。”

趙十一總算回神,卻因為那個夢有些心虛,低頭不敢看趙琮。

趙琮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到底說道:“屆時宗室都將來宮中赴宴。魏郡王府、惠郡王府等,都要來。”他頓了頓,繼續道,“朕知道你同你大姐感情好,他們家也將來。”

提到趙世晴,趙十一就不得不擡頭看趙琮一眼,趙琮的確對他好。按理來說,出嫁的宗室女,本無資格來參加這種家宴似的宴席。

“惠郡王,朕的二哥,你的二伯父,你認得的。”既已說到這個份上,趙琮只能繼續說下去。

趙十一卻有些詫異,提到趙克律做什麽,他見趙琮明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模樣,便愈發好奇。

“二哥他素來擅長繪畫,你跟他學畫,如何?”總算是將這話說出口,趙琮松了口氣。

趙十一聽到這話,不由便想瞇眼,幸好他還記得他的傻子身份,他微微低頭。

假若趙琮似往常那般,很尋常地與他說這話,他不會產生絲毫的懷疑。偏偏方才趙琮明顯說得有些勉強,他不得不細想。趙克律是擅長繪畫,可為何非要他去學,怕是為了拉攏趙克律?

想必又是趙宗寧或者魏郡王要趙琮這般做的,趙琮昨日裏才見了他的鳳凰妹妹。

誰都知道把趙克律拉來總歸是沒壞處的。

可是關他什麽事?

他不願被利用,趙十一立刻就想搖頭,可他一擡頭,便看到趙琮難得有些殷殷的眼神。

他到底沒忍心搖頭。

趙琮也是可憐,什麽都不懂。

一對上趙琮那雙眼睛,趙十一便有些魔怔,他不由自主地乖乖點頭。

趙琮立刻笑開,眼中的負擔與擔憂似乎也全部卸去,並高興道:“這些日子你好生準備,待中秋那日他進宮來,朕帶你去見他!”

趙十一再點頭。

趙琮笑得更為放松,還問他:“午膳與我一同用!想吃些什麽?再用羊湯給你下些寬面來吃?”

趙十一還盯著趙琮的臉看,甚至沒在意趙琮的話。

趙琮當他默認,便道:“那就這樣!”說罷,他叫了小宮女進來交代一番。

趙十一卻暗自想,原來偶爾被利用一次,這滋味還不錯。

他不過就是願意去跟趙克律學著畫畫,趙琮就這麽高興。

這也太好哄了。

他想著,嘴角不由便翹了翹。

當然,等趙十一與趙琮一同用午膳,看到面前那一大碗羊肉面時,趙十一再也笑不出來了。

夜間,再度莫名出精的他,更是連“笑”是什麽,都給忘了。

並且,他起誓,他再也不想笑了!

天地良心,他才十一歲啊!怎能如此?

謝文睿與遼使一同去遼國,少來福寧殿,福寧殿頓時安靜了不少。

就連京中,因各國使官們的離去,各大酒樓與鋪子也寧靜了許多,再無那些著外國服飾的人來來去去。

因病了一場,也仿佛消失了的孫太後,此時終於站了起來。

她病好後,立即主持小朝會,生怕朝政落到別人手中。

朝上有幾位官員提起由陛下親政的事,孫太後笑盈盈地說只待陛下身子康健,便將朝政歸還,說得十分好聽,也與六年前的話一模一樣。可五日之後,便有禦史參了那幾位官員中的其中一員,參的是秘書省的少監,名為範十悟。

秘書省雖設有正監,但管事的卻是這位少監。

秘書省專管國家的藏書,此時活字印刷術還未出現,書貴,普通人家少有藏書,大部分珍貴書籍均在宮中。大宋格外看重文官,看重讀書人,自然看重藏書。自建國以來,秘書省便是很重要的一個機構。

在此任職者,大多知識淵博,家世即便不清貴,也得清白。

這位範十悟是先帝還在時任命的,孫太後聽政後,秘書省管國家藏書,雖重要,卻於她的政事無太大影響。她也不能將所有人均換成她的人,便留下了範十悟。

範十悟是正經讀書人,自然只認正統。

範十悟出身不貴,卻清白,當年殿試時,被先帝點為榜眼,他是個端方了出了名的人。

偏偏禦史參了他個品行不端。

參他不奉養家中家中老母親,更參他養外室。

禦史本就是受孫太後授意,孫太後在朝會上大怒,也不調查一番,直接就將範十悟貶到了他的老家,欽州。

朝上眾人也都瞧得仔細,知道這個時候唯有替自己做打算才是正理,竟無人替他說話。

範十悟端方且儒雅,面對這種言論,也不為自己辯駁,冷笑一聲,禮也不行,直接拂袖而去。

祖宗有言,不得殺言官與讀書人,孫太後被他這副無禮氣得差點沒再犯病。

這下可好,殺又殺不得,孫太後咽不下這口氣。本來是將範十悟貶去欽州做知州,她又貶了一次,直接將範十悟貶至欽州下屬的安遠縣當知縣。

範十悟領命,收拾收拾就準備舉家離京,也不願久留。

他在家中,正問他的長子是隨他同去安遠縣,還是留在京中讀書。

他的長子與他性格頗似,他不解問:“父親為何不為自己辯駁?那所謂外室,不過是祖母老家的鄰居罷了,陪同夫君進京做生意,因幫咱們照顧祖母,您才對他們頗有照拂!他們家的男人去邊境賣貨去,便是母親,也曾親自去看過那位娘子一回,怎的就變成了外室?!”

“有何好辯?!朝中一塌糊塗,我原本不願睜只眼閉只眼,可你也見著了,孫太後將這大宋江山當作手中玩物一般胡亂擺置!我倒是真想管,稍微提了一句由陛下親政,你瞧瞧!!她眼中只剩那麽點權力!有這個心,也得有這個命才行!這般窩囊的官家與愚鈍的太後,我不如回老家當個知縣,真心實意為百姓做點兒事,悠閑度過此身!這京中之官,不當也罷!”

“父親,魏郡王不是已站至陛下身側,為何還無動靜?”

“哼,那可是個圓滑的!——”範十悟還要再說,門外管家稟道:“官人!宮裏頭來了大官!”

範十悟眉頭一皺,孫太後想把他貶得更遠些?又派了人來?

他“哼”了聲,令他的兒子與他一同去前廳。

前廳卻站著位他不認得的太監,既不確定是孫太後殿中的太監,範十悟作了個揖:“不知大官來下官府中,有何要事?”他被貶為知縣,可不就是最下等之官了?

來人是福祿。

趙琮一聽說孫太後把範十悟給貶了,便樂得不行,立即令福祿出宮給範十悟送禮。他送的還不是普通之禮,除了一小匣子的金元寶之外,便是一摞書。

那摞書,還全部都是黃疏在被貶至宜州的路上所寫。

福祿彎腰言明身份,說明了陛下的意思,便從身後的小太監手上捧過這摞書,往前伸去,並道:“這便是陛下令小的送給範相公的書。”

福祿對他敬重,稱他為“相公”。

範十悟道了聲不敢,才去仔細看那摞書,好家夥,最上頭就是一本《疏聞》!

福祿笑:“陛下近來喜愛讀些時人筆記,宮中無趣,陛下又不得親政,均要靠這些打發辰光呢。其中,陛下以為黃疏黃相公的《疏聞》寫得最為好。讀著,便如身臨其境一般。聽聞範相公將至欽州任職,陛下便令小的過來,將這些送予範相公,這一路也好打發時光。去欽州,必將過宜州,陛下也望您能去瞧一眼黃相公,以向他轉達陛下的喜愛之意呢。”

福祿長得討喜,音調清亮,說起這段話來,雅音格外好聽,面上又含了十分的笑。

聰明人與聰明人打交道,最為便捷。

範十悟還有什麽不懂的,他捋了捋胡須,暢快地大笑出聲。隨後他鄭重地接過福祿手中的書,交給身後的兒子,彎腰與福祿道:“請福大官轉告陛下,臣一定去親眼見了黃相公,也親口與他說了陛下這份厚愛!”

福祿點頭:“那便是最好不過了。小的這趟差事也已辦完,祝範相公這一行順利。來年,東京城再相見。”

這話說得範十悟再明白不過,他再笑,令管家送福祿出門。

轉身,範十悟便美滋滋地一手捋胡須,一手翻看黃疏的那本《疏聞》。

他的兒子依然不解:“父親?”

範十悟笑:“你便留在京中讀書吧,明年怕是要開恩科。”

“恩科?!”

範十悟笑得有些高深莫測,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他手捧《疏聞》,走進屋內。

宮中官家原來還有點意思。

那他便奉陛下的意思,這趟去安遠縣,權當是游樂,他也學學那黃疏,好寫本筆記出來!筆記中也記錄些風土人情,當地的農桑收成,士兵操練實況等,來年也好上供給陛下。

屆時,他自會回到這東京城中。

孫太後倒是時刻盯緊著趙琮,知曉趙琮派福祿出宮送禮時,立刻著人去打聽。

福祿出宮送禮,是特地讓大家看仔細他送了些什麽的。他親手捧著一摞手,宮道上走得毫不著急,恨不得眾人看得更仔細些。

孫太後聽聞趙琮只送了一些書與金子,倒是松了口氣,並再度笑起來。

範十悟曾是個管藏書的沒錯,但他已被貶出京,此時送這麽些書去,不是更打範十悟的臉?明擺著嘲諷他呢。範十悟瞧見了,怕是要氣壞。

她想,趙琮也就這點兒本事了。

給他機會去籠絡人心,他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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