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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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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繼續追下去,抓住他之後就堵住他的嘴往回走,出了林子聯系我。”

“我在外邊等你們消息。”

燕北就這麽走了,留下幾個人在原地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昨天那通電話意味著什麽,只是覺得這雇主莫非是連命都不要。

原始叢林裏獨行死在路上都沒人知曉,他們在路上見過兩具屍體,半個身體陷在泥沼裏,爛的只剩下骨架。

燕南請了長假,就在省院附近的賓館呆著,從高窗裏看外邊湛藍的天空,北方秋季的天空遼闊而澄澈,治霾效果顯著,天空一碧如洗。

燕南掛完水之後取了化驗單,今天專家不坐診,換了另一個醫生,比照著他的兩個化驗單看了半天,“看血象和骨髓,可能是再生障礙性貧血,得再做骨髓活檢來確診。”

燕南眼前一黑,怎麽還得來一次?

“你在哪兒呢?”燕北語氣暴躁,周圍很吵,燕南不得已從座位上起來,走到墻角裏聽電話。

“不在學校。”

“不在學校那在哪兒?”

燕南扣掉了一塊墻皮,“忙完了麽?”

燕北周圍同樣是一片喧囂,“你是不是病了,那天我還沒聽你說完信號就斷了。”

燕南沈默半晌,“我以為你聽到了,結果還是不管我。”

“你胡思亂想什麽!”

燕北粗魯地擠開人群往出租車等候區狂奔,電話裏燕南平靜的絮叨,“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都打不通,聽說做穿刺很疼,我想你在我耳朵邊說句話也好,可根本聯系不到你,好在沒有特別痛,我忍一忍就過去了。等下我要進去抽骨髓了,希望不要再發燒了,這幾天打針要打吐了,你知道我很討厭打針的。”

燕南很能忍痛,卻懼怕打針,不是怕疼,只是尖銳的冰冷的金屬針尖戳破皮膚的時候仿佛紮穿他的心理防線。生病的時候燕南能不打針就不打。

最嚴重那一次,他燒到近四十度,退燒藥沒用,卻依舊固執的不去醫院。那是他們最落魄的時候,沒條件允許燕南嬌貴,燕北熬了一鍋姜湯,逼著燕南灌下去,蓋上屋裏所有能蓋得的東西,燕南仍然冷的要死。燕北只好鉆進被子裏緊緊摟著燕南過了一夜,第二天燕北從熱的讓人窒息的被子裏鉆出來,摸燕南的額頭,一點也不燒了。

可是現在,他不僅要獨自去打針,還得看著髓血從骨頭裏一點一點抽出來。

“哥,你來不來?”燕南的聲音驀地染上一層哭腔,“你再不來我就要一個人去抽骨髓了,他們都說抽骨髓會特別痛,不和穿刺一樣,疼的沒法走路,你過來看看我行麽?”

燕北眼淚都被逼出來了,這些天他都在幹什麽!

燕北從看醫生抽完骨髓之後就再也沒說話,只緊緊攥著燕南的手一言不發。

半邊身子都是麻的,疼的昏昏欲睡,被燕北攥著疼的說胡話。

“你還沒說你胳膊怎麽回事呢?”

“哥你怎麽不說話?”

“哥你說句話好麽?你不說話我更難受。”

“哥你是不是嫌我煩啊,你別總是一走了之好不好?”

“我跑北方來上學是氣你的啊,我再轉回去,你別走了好不好?”

“哥你能不能別總是忘了我?”

燕南是難受的狠了,平時不說話的人醉了似的絮絮叨叨,不願啟齒的,隱蔽而又糾結的情感開了閘似的流淌出來,轟隆隆地一絲不漏的砸進燕北心裏。

燕南的手背貼在燕北的臉上,他神志已經有些昏聵,迷迷瞪瞪間只覺得從指縫裏往下滲著濕漉漉的東西,烏青的手背被毛刺刺的胡茬戳的難受。

燕南徹底清醒過來時已經過了傍晚,下半身依舊疼的不敢動,只是勉強有了知覺。燕北靠在椅子裏仰躺著睡得天昏地暗,眉頭使勁皺著,沒折的那條手臂伸過來虛握著燕南半邊手掌。

燕南拽了拽燕北的手,一下,沒動,再拽,還是沒醒。

等燕南想著再讓他睡一會兒,突然手被掐的一陣生疼,燕北猛地從椅子上坐起來。

恰好這時候燕北手機響了,燕北抹了一把糙的沒樣的臉,從兜裏摸出來,他還穿著從密林裏穿出來的沖鋒衣,掏手機的時候兜裏帶出來一把幹掉的泥漿。

燕南看他眼周一圈青黑,神色平靜的接了電話,“沒追上麽?出境了,那你們回來吧。”

燕南攥了攥燕北的手,“又怎麽了?”

燕北把電話撩在了一邊,平靜回答,“沒事,還疼麽?”

“沒那會兒疼了。”

“那就還是疼”,燕北自言自語,“想去廁所麽?”

“暫時不用。”

燕北從椅子裏起身,“那我先去洗個澡,你帶換洗衣服過來了麽?”

“包架上的旅行袋裏。”

燕北從旅行袋裏抽出幾件衣服去浴室,“那你再躺一會兒。”

燕北在浴室裏呆了很長時間,出來之後土匪一樣的胡茬子被剃的幹幹凈凈,換上燕南的衣服之後瞬間青蔥了五六歲,洗澡的時候把夾板和繃帶全都拆了,手臂不自然的端著。

“我去醫院再上個夾板,一會就回來,你想吃飯現在可以叫餐。”

“能不去麽?”

燕北穿靴子的手頓了頓,“乖,很快就回來了。”

燕北很快起身,衣角卻被拽住了,“你打電話說賣公司,我聽見了。”

燕南輕聲問,“又是因為我拖累你麽?”

燕北轉過身去,把燕南拉起來,後背上墊了枕頭,燕南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疼的直犟眉頭。

“什麽時候覺得不對勁的?”,燕北是在問他的身體。

“三月份。”

“怎麽不去檢查?”

“高考。”

“怎麽不和我說?”不等燕南回答,燕北自己說了,“那個時候我在公司住了一個月根本看不見人。”

燕北接著又問,“高考那幾天中暑沒有?怎麽不和我說?”隨即自問自答,“我沒高考過所以不知道,而且那時候我去了南美,連信號都沒有。”

“自己去醫院怎麽不找我?”

“我又找不到了。”

燕北一條一條地列,一條一條的自問自答,燕南就默默聽著。

“你看,根本不怪你,都是我把你忘了,是我不好。”燕南掖了掖他的被角,盡管沒什麽用,燕南不覺得冷。“從來都是我錯了,本來不應該這樣的。”

燕北的手機又響了,“你全權處理吧,轉讓書盡快……不用傳真,過幾天我回去。”

這通電話結束燕北就沒必要再出去了。

很長一會兒,燕南才輕聲問,“是第二次搞砸你的生意麽?”

燕北看著他楞了好一會兒,燕南無法直視他的目光,歪過頭去稍微回避了一下。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見燕北疑惑的聲音,“你在想什麽?你是我的命啊。”

很久之前,他們第一次從寬敞明亮的房子裏搬進逼囧潮濕的出租屋裏的時候,有一天下了一場大雨,頂上樓板滴滴答答的往下漏水,晚上燕北從外邊回來,先是跑過樓道裏的水簾洞,猛地推開門進去,沒防備卻聽見嘩啦一聲,門口那裏已經接了半盆水,被他一推門,全都灑出來漫到地板上。

燕南從那邊跑過來,燕北那時候還不能接受這樣的環境,只能楞楞著被燕南拖進去,僵直著身體看他從哪兒找出一塊墩布,跪在地板上把水擦幹。

“哥你換身衣服去吧,燒好的水在爐子上,今晚用熱水洗澡,天氣很冷了。”

燕南費力把墩布裏的臟水擰幹凈,燕北看著他的手流淌過那些臟水的樣子無比礙眼。

燕南還跪在地上,被燕北粗魯的拽起來,手裏還拿著墩布,“你幹什麽啊?”

燕北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混合著憤怒、不甘和自嘲,下一秒好像就跟父親一樣會砸東西,燕南有些畏懼他的樣子,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但燕北最終沒發作,他甚至要笑,“這輩子,跟錢是過不去了。”

這句話燕南再也沒忘記過,從此以後,他打心底就認為燕北這輩子就只能為錢活著了,那是他的脊梁骨,他的尊嚴,燕北那時候的神情他記得一清二楚,近乎絕望的自嘲。

莫欺少年窮,他們跟流浪狗似的被攆的東竄西跑,燕北一生中最關鍵的時期只認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錢。

可是他好像一直都不知道,燕北咬碎銀牙地發狠,拼了命的作踐自己,說到底,看見的都只是他而已。

“等拿到結果之後去北京?”

“想回家。”

“家肯定要回,但是先去看病,等好點再回去。”

“醫生說治療周期會很長。”

“長沒關系,能治好就行。”

“你不走?”

“你整天在想什麽?我還能去哪兒?”

“真的?”

“……怎麽問起來沒完了?”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哎……完了……人物崩壞的查不多了……我錯了……還有一篇番外,那第一次啥啥的,圖書館碼小huang文什麽的,羞恥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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