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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呈堂證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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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接過來衙役遞給他的那張紙單子,忍著周身的疼痛,用手顫巍巍地拿到自己的眼前,仔細地看了一遍上面的內容,沒錯,記載的都是他讓奉天分號的掌櫃,自己周姓族裏的兄弟周璞送給王道員的錢財禮物,至此,他徹底明白了被拘捕來衙門的原委,也確認了昨天晚上安捕頭和他說的都是實話。

“怎麽樣,這上面寫的物件,你可都看清楚明白了?這就是你指使手下人行賄奉天絲鹽稅賦稽查王道員的物證,你行賄與他,為的就是偷逃應向繳納朝廷的稅銀!”李大人面露殺機,又是一拍驚堂木,輕蔑地問

“大人,這只是朋友間的私下人情往來,和偷、漏繳納朝廷的稅銀沒有半分關系,我也從來沒有少繳給過朝廷稅銀。還有,您憑白無故弄來這樣一張紙,也讓草民十分糊塗,這上面寫的這些東西,並沒有我周某人的點滴墨跡,說這張紙和我有牽連,我也是莫名其妙,這件事,還望大人明察。”周玉緊緊地咬住嘴唇說。

“周東家,你真是讓人佩服啊,看來你也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主兒啊!那好,我也不會白讓你挨打那幾棍子,我這就讓你心服口服。傳證人上來!”李大人見周玉還是死不認賬,知道這人也是個硬骨頭,狠打也不是一個辦法,還得物證、人證俱在,才會讓周玉招供。

周玉聽著要傳證人來,也是強忍住疼痛,擡起眼來,偷瞧從外面進來的證人。

他一看,所謂證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族裏兄弟周璞。他不免心中一陣淒涼,自家人舉報自己,自家人來當證人,曾經的掌櫃告發自己的東家。而他周玉從來都待周璞不薄,周璞被純如趕出了“廣客隆”,那也是周璞咎由自取,確實有事犯到了純如手上,周玉雖然不想讓周璞走,可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就是周璞被趕走之後,周玉也是幾次偷著讓賬房給他送去些銀兩過活,為的就是不至於讓周璞太難過。但此時看著眼前的情形,周玉怎麽著也是沒有想到,周璞會翻出這些賬本來和他算這麽一大筆陳年舊賬!

周璞跪在了地上,向李大人報上了姓甚名誰之後,只是把屁股撅得老高,把頭貼在地面上,不敢看李大人,他更不敢斜視他一旁已被打趴在地上,自家族裏的哥哥周玉。

“周璞,你且說說,這禮單子上的情形,是送給了何人?為了達到什麽目的?又是受誰人指使?要仔仔細細、一字一句、明明白白的講清楚,如若遺漏半句,拿你是問,你可聽清楚了?”李大人問。

“大、大人,您的話,小的都聽清楚了。”周璞喏喏地答道。

“那就好,說吧。”李大人對於周璞的回答很滿意。

“我,我受‘廣客隆’東家周玉的指使,有四、五年的光景,逢年過節,我都要送給奉天主管絲鹽稅銀征收稽查的王道員巨額銀兩和貴重禮物,那張禮品單子就是明細。起初,我也不知道周玉為什麽要送這些給王道員,後來王道員自己酒後說漏了嘴,說周玉之所以送這麽大數額的銀兩給他,是因為他從中替周玉周旋,我們‘廣客隆’每年少向朝廷上繳了巨額的稅賦,不單是我們奉天分號,其他分號也是如此。”周璞將舉報周玉的原因說了個詳細經過。

“你說的可是屬實?你和堂上的,也就是你所舉報的人是什麽關系?”李大人繼續問道。

“小的說得句句屬實。我和他、他、他……”聽到李大人問他和周玉的具體關系時,周璞嘴裏的舌頭發硬,說起話來也是吞吞吐吐起來。

“你沒聽明白嗎?快回答本大人的問話!”李大人一拍驚堂木,喝問周璞。

“周玉,他、他是我原先的東家,也是我、我周姓族裏的哥哥。”周璞把臉緊貼在大堂的磚面上,旁人看不見他具體是什麽樣的表情,但從蚊子般嗡嗡的小聲小氣說話裏,可以聽得出他內心的虛弱和膽怯來。

周玉聽到周璞告發的內容,如此詳實,甚至在一些方面還是添了油加了醋的,如果他所說的一旦被查實,就會是被判極刑的死罪,連所有的家產也會被全盤沒收,真到了那時候,自己及家人可是被牢牢地打入了十八層地獄,永世也翻不了身!

李大人聽到周璞的話,稱讚他道:“周璞,別看你身份低微,但大義滅親、效忠朝廷此舉,還是讓人稱道的。”

轉而,李大人又對周玉說:“你可聽明白了你族裏兄弟周璞的證人證言?”

周玉聽到李大人問話,擡起頭來,忍住身心劇痛,從牙縫裏擠出了,“周玉聽明白了”六個字來,但聲音確是不小,鏗鏘有力。

“人證、物證俱在,那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嗎?”

“有。”周玉非常堅毅地答道,“只是李大人,我下面要說的話,事關朝廷和皇上的顏面,也牽涉到朝廷裏有關大員,您要屏去左右,我才能說。”

“哼哼,死到臨頭,還想抵賴。你還要搬出皇上來為自己擋罪,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皇上豈是你一個草民可用來隨便說、隨便講的。我告訴你,如果你說半句對皇上大不敬的話,我治你一個滿門抄斬、株連九族之罪,到時候讓你哭,你都找不著調兒!雖然我知道,你一會要滿口胡言,但你既然提到了萬歲陛下,且容你站起來和我說話,屏去左右,就不用了,看看你一個急了的瘋狗到底能咬出什麽來?”

李大人聽到周玉說到此事牽扯到皇上和朝廷,他是一百個也不能相信的,怎麽可能呢?你一個小小的絲業東家,偷稅倒是偷到了朝廷和皇上的頭上,可你一個草民的所作所為和皇上、朝裏的大臣能牽扯上什麽關系呢?但他還是很好奇,真想聽聽周玉怎麽來狡辯,周玉一會要說到皇上,讓他趴在那裏也真是不合適,這要人傳出去,自己也會犯了對皇上大不敬的罪過。

周玉被兩個衙役扯著胳膊從地上給拽了起來,可是因為疼痛,還是站不穩,需要兩個衙役兩邊扶著才能說話。

“李大人既然這麽說,草民也只好從命。乾隆三十五年,也就是去年,是皇上的六十大壽,這件大事,朝廷裏的和珅和大人從乾隆三十年就已著手準備了。因為事體重大,花費的銀兩開銷自然也就要大,朝廷又不便明說,和大人就私下以戶部尚書的名義在全國各地、各個行業裏挑選了一批東家,命我們在要繳給地方上的稅款裏,拿出大部分直接交到他掌管的京城‘崇文門稅務’裏,為的就是積少成多,等著日後給皇上操辦六十壽辰。我等這般草民接到了和大人的命令,誰敢違抗?又不敢聲張半分,怕招惹到麻煩來,只好命我的奉天分號,每年拿出應交給地方上稅賦的百分之六十,集齊後運到我京城分號,然後由京城分號的馬掌櫃統一以‘厘金稅’的名義再轉交給和大人,但之後的稅金具體流向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是我等草民應該打聽和能關心了的事。”周玉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很清楚,也很有條理,這得益於昨日晚上安捕頭對他的提醒,否則,他一時之間也難以將這件事情說得這麽明白,畢竟,這件事已經發生和持續了有幾年的光景了。

李大人聽到這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周玉說的這件事體實在是太大了,這裏面確實牽扯到了皇上,不但牽扯到了皇上,還牽扯到了皇上面前最紅、最炙手可熱、權傾朝野的大人物,和珅和大人。自己要是一個不留神,牽扯到了和大人,被和大人看作了眼中釘,自己這一輩子的仕途也就到此為止了,弄不好,和大人再給自己安個罪過在頭上,說不定下輩子還得吃牢飯度日。這事無論真假,就皇上和和珅大人來講,都是拿不得臺面上來可說的事,到頭來,自己兩頭也討不到一分好處,有可能還給自己無端惹出禍患來。

李大人想到此處,心裏也是有了主張。但大庭廣眾之下,自己也不好尋個階梯能下得來。他又繼續說:“大膽刁民,敢編此等故事糊弄本官,你可有證據?”

周玉答道:“我有。我京城裏的馬掌櫃,現在就在我的櫃上,可尋得他來作證,他手裏還保留著將稅銀交給和大人的全部賬目,就是交接時,和大人的筆帖式安明簽字畫押也是都保留完好的。大人可以差人去,將馬掌櫃解來,一問、一看便知。”

李大人看周玉說得言之鑿鑿,他知道,看來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周玉他根本不敢偽造和大人手下人的東西來糊弄自己,何況對周玉是突然拘捕,周玉對此事事先也不可能有任何準備。看來自己不能將這個問題繼續深挖下去了,不能再將此事擴大化,否則,自己以後沒法收拾這個爛攤子。

“好,就算你說的是事實,為朝廷和皇上分憂,可是你私下行賄奉天鹽絲道的王道員又是為了哪般?”李大人只好尋找下一個突破口,怎麽著也要給周玉定個罪過,罪過不管大小,也算是給高尚一個交代,也算是給自己找回些顏面,好下得了這個臺階。

“王道員那裏也是和大人差的人告訴我那麽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掩人耳目,不至於讓此事在地方上知曉,傳得沸沸揚揚,傷了皇上和朝廷的體面。王道員他拿去的那百分之十,我無從知曉去向,可據我所知,王道員是和珅大人的門生,他也是在替和大人在外面辦事。但我也知道,就是王道員也不知道和大人為了給皇上做壽而和我們打招呼籌款的這件事情的,為的就是將此事的不利影響降到最低程度,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李大人,這也是我剛才和您請求,屏去左右的緣故。草民說得句句屬實,以全家老小身家性命作保,還望大人明察,還我一個公道。”

周玉說完,也已是虛弱無力,他知道,今天這番話也是犯了危險的官商忌諱,只是情急之下,自己也是被李大人逼的不得不說。如果自己執拗著不說,接下來就會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自家人從此也是會流落街頭,無所依靠,周家的基業從此在他的手上會從此傾家蕩產,蕩然無存!

李大人聽周玉說得頭頭是道、天衣無縫,自己已是再無狠話可問,一時間也是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候,安捕頭見李大人左右為難,他走到李大人近前,和李大人耳語了一陣。

“周玉,本官不會只聽你一面之詞,待本官查實再說。來人啊,先將周玉打入牢裏,嚴加看管!”李大人又從面前的長案上扔下了一根扡子。

周璞聽到哥哥周玉所言,如同聽了天書一般,雲裏霧裏的想不明白,自己所經手之事,也就是自己所舉報周玉之事,背後盡然有如此大的玄機在裏面,心裏不免是又驚又怕,又羞又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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