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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難棄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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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如回到了娘家探望父母。一年多沒有回來了,再回來時已是感覺物是人非,雖然以也曾有過這種感覺,只是這次更加明顯了。

楚秋和妹妹繹如在楊宅裏都已沒有了蹤影,只有父親梓傳和母親陳氏那耳鬢旁的白發又多許多,那夏日裏曾經碧波漣漪、枝繁葉茂的荷花池此刻也是枯敗萎靡,變得荒涼了許多。明天就要過大年了,前些年這時候的楊宅早該是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的樣子了,可眼前,卻有種說不出來的冷清和寂寥!

看見純如回來了,梓傳和夫人當然是十分的高興,但一時間又想起小女兒繹如來,不免又是一陣酸楚,可謂是喜憂參半,心情很是覆雜。當然也讓梓傳夫婦欣喜的是,他們發現在女兒純如的身上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感覺變胖了不少,可也看著純如變得更加富態了,更加有豪門大戶家少奶奶的模樣了,就是原先尖尖的下頜都已經變得圓潤了,臉上也不再帶有往日回來時的那般憂郁神色,現在總是帶著神采奕奕的笑容,說起話來也是柔聲細語,不再如從前那樣的寡言少語了,好像從裏到外換了個人似的。

“純如,聽說你現今當了婆家‘廣客隆’的東家,可有這事?”梓傳問純如。

“周玉他不是七老八十的歲數,怎麽可能如此早早地把他苦心打拼的家業拱手交出來了呢?況且就是交出來也是交到冰羽手裏才對,也不至於交到你一個兒媳婦手裏啊?你畢竟對於周家人來說,是一個外人,周玉怎麽可能放心將偌大的家業交給你打理呢?”母親陳氏也是帶著諸多的疑問,十分關心的問著女兒。

“父親、母親,前一陣子我們家發生了太多的變故,一言難盡啊,先是冰羽瘋瘋癲癲了一年多需要人照顧,之後又是公爹長往南京跑去要絲款,沒有時間打理生意上的事兒,這才把我推上臺面來的。”純如笑呵呵地回答道。

“哼,莫不是周玉他又有了什麽陰謀吧?私底下合計怕要是犯了事,拉你來墊這個背,替他背上一個黑鍋!”梓傳說。

“嗯,女兒,你父親說的對,如果周玉背地裏在外面欠了巨款,虧空一時補不上,討債的人日後上門來討要,發邪火就得沖著你來,就是人家上衙門告了官,因你是周家的當家主事之人,吃那大牢飯的,也得是你去吃。聽為娘的,你可得小心點。”母親陳氏也是十分擔心女兒吃虧。

純如看見父母對此事如此懷疑和謹慎的模樣,呵呵笑著說:“你們多慮了,哪有你們想的那麽多事兒,再說,我們周家也不欠外邊錢,江寧織造給了一百萬的銀子,外面的帳就都還上了。我們家公爹的為人,您們還不了解嗎?他可不是欠債不還,別人要債就放橫兒耍賴的人”

“你別一口一個‘我們周家’,又是什麽‘我們家公爹’的,你是我楊梓傳的女兒,你知道不?怎麽著,他周玉讓你當上幾天東家,美得你就不知道姓什麽了嗎?這裏面周家一定有陰謀,人家也一定是在利用你,憑什麽周玉不是七老八十的時候就能把位子讓給你?你就是說出一萬個理由,說破了老天,我也不相信!還什麽‘我們周家’的,你就是被周家給賣了,還得替周家數錢呢!”

梓傳聽到女兒變得如此對周家有了感情,特別是背地裏還對周玉親切地‘公爹’叫著,真是讓他在心裏變得十分的惱火。還有他聽說周家的那絲款要回了大半,也是讓他心裏極為不爽,周家要是一分錢都要不回來,被債主堵上了門討債,梓傳聽著才舒服暢快呢。

陳氏看梓傳動了肝火,連忙打圓場道:“老爺,你看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咱不說這讓人窩火的話了。既然周家一不欠債,二在外頭沒有得罪人,純如當這個東家也就沒什麽壞處,女兒既然有了出息,我們這當父母的臉上也不是臉上有光彩?”

梓傳聽陳氏這麽說,眼睛一瞪,說:“婦人之見,不管怎麽說,周家那還是在有危難之時,才讓純如扛起這條擔子的,你幹好了,人家自然說是周家的底子好,功勞算不到你的頭上來,你幹得不好,黑鍋也自然是由純如來背著,總歸都是費力不討好的事,最後純如也會鬧個裏外不是人。今天我把這話撂這,等他那周家的難關一過,周玉還是要尋個由頭,把純如一腳踢開,自己接著幹或者是讓冰羽來幹的,不信,咱走著瞧。”梓傳說完,轉身就要從客廳裏走出去

純如見父母這般為自己考量計較,也是哭笑不得,不由得輕輕地搖了搖頭。但她看見父親要出去,連忙抓住父親的衣襟說:“父親,我有事還沒和您商量呢?”

“什麽事?”

“父親,冰羽的父親讓我給您帶好,說您什麽時候方便,他要來拜訪您呢。”純如改變了一些對周玉的稱呼,對周玉不再稱為“公爹”,她知道父親聽了會不舒服,那她下面的談話也就不好進行下去了。

“哼,黃鼠狼給雞拜年,我用他給我問什麽好?我好不好都和他周玉沒有半點子關系!你就回去告訴他,免了!”梓傳嗆聲地回答道。

“爹,你們之間的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您還記掛在心上幹嘛?冤家宜解不宜結,再說你們還曾是磕頭兄弟,這又是對頭的親家,從哪方面來講,都應該把這事放下了,你們之間總是這樣鬧著別扭,讓女兒夾在中間也不好過。”

“怎麽著,你這次回來是看望我和您娘,還是當周玉的說客來了?這倒好了,當了東家,就忘了自己的親爹娘,胳膊肘子就開始往外拐了?別‘好了傷疤忘了疼’,想想前兩年,周家是如何對待咱家,又是如何對待你的?”梓傳氣哼哼地對純如說。

“爹,‘人無完人,金無足赤’,自古就是這麽個道理,人哪有不犯錯的呢?再說,此一時彼一時,既然冰羽他爹現在有和您和好的想法,您何必又這麽固執呢?”純如在堅持勸著父親。

“呵呵,好啊,您這是開始教訓起您爹來了?想必是平時周玉沒少給您洗腦子,看眼前這光景,別說,還真把你拉了幫入了夥,讓你站在了我的對立面。朝廷購買一百多萬兩銀子的蠶絲生意讓他給搶去了,我的閨女也被他拉攏哄騙的和我作上對兒了,想必周玉也是該給我楊梓傳‘打幾個巴掌給個甜棗’嘗嘗的時候了,可惜,我楊某人不稀罕!”梓傳越說越生氣,忍不住要跺起腳來。

“純如啊,快別說了,看看把你父親氣成什麽樣子了,快讓你父親出去消消氣再說。”陳氏看見父女兩人越鬧越僵,連忙過來阻止純如繼續說下去,又過去推梓傳,讓他出去轉一轉,她想通過自己的努力,緩和一下這一把火就能點著的幹燥尷尬氣氛。

“父親,您還計前嫌,不能與他和好如初那就算了,我也不再強求這事了。只是我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和您商量,希望您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聽我說一說。”

純如一看父親這惱羞成怒的樣子,知道父親和公爹兩人之間的事情,怕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得了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欲速則不達,操之過急恐結果更是不好。眼下,還是要把此行最最打緊兒的事情說出來才是。

“什麽事說吧?”純如畢竟是自己的女兒,他自己明白,他發的火也是應該是對著周玉去發的,和女兒其實沒有太大的關系,梓傳又看著純如一臉認真要和他談話的的樣子,緩了緩心神,重新坐了下來。

“父親,我想要聯合我們整個江浙絲綢商人組織成立一個‘江浙絲綢商會’您看行不?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什麽?絲綢商會?我第一個反對!反正我是不會參加!”

“那父親說說您的想法。”

“千百年來,這無論是絲還是綢,就是各幹各地,誰有能耐誰使,就是有合作也是一事一議,等事情完了,算完賬,兩不相欠拍拍屁股走人。你弄個商會算什麽事?難道要把大家的米,都放進一口鍋裏去吃‘大鍋飯’不成?我才不會和你們胡攪攪在一起,周玉這麽願意去吃,他自己去吃,別拉上我!我告訴你純如,這麽做只能是便宜了那些小門子小戶商家,讓他們有了渾水摸魚的機會,這生意場上歷來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可你現在的想法是,大魚不吃小魚,倒要養起小魚來,這是哪門子道理?這還讓大魚怎麽活?”梓傳剛才是和純如生氣,現在聽起女兒說的話,又令他十分的驚愕。

“父親,我知道你們老一輩子人單打獨鬥慣了,如您所說,我們江浙絲綢商人確實一直以來也是這麽個經商的傳統。可是,我們想要繼續做強做大,眼界就要放得長遠些,遠的不說,您就拿上次朝廷評議的事來說,您和周家、高家爭來爭去,就是即使到了最後周家拔得了頭籌,其實算下來,誰家到最後都沒有鬧到什麽好處,折騰得兩敗俱傷不說,就是你們各自私底下找門路、托關系,花費了大量的銀兩,最後也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被打發到了貨款裏,朝廷最終也沒有得到任何實惠,還有可能花了一些冤枉錢。這樣想來,無論對個人,還是對朝廷,這樣無序惡意的競爭,對誰來講都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看來純如你今天不單是做了周玉來咱家的說客,也是帶著‘廣客隆’東家的身份來和我談話的,是不是?也好,那我也當著你的面把話說明白,你們周家拿到了評議的頭籌,貨款又回來了大半,到頭來,‘得著便宜賣著乖’,現在到我這來,說著這些無關痛癢的風涼話,你回去告訴周玉,那也只是他一時運氣好而已,別人吃你們這套,我楊梓傳不吃。我已經習慣了我這活法,你去找下一家去談吧!”梓傳氣急敗壞地說。

“不瞞您說,我還真找了十幾家私下摸了摸底細,他們都非常同意我的提議,紛紛表示讚同成立商會。父親,成立這個商會的目的,不單是要在內部約束各個商戶的行為和協調彼此間的關系,還要對外統一思想,統一行動,例如我們明年年底就有可能要到廣州去競選裁撤‘公行’之後的絲綢領袖,您想想看,我們江浙商人,哪一個能單拿得出手,真正有實力去單打獨鬥獲得那樣一個位置?想來都是沒有任何勝算的,就是咱家‘興昌隆’也是一樣,去和‘廣州幫’、‘福建幫’比拼,無異於以卵擊石。他們盤踞經營那裏多年,利益又是那般豐厚,哪肯輕易拱手相讓與別人?只有我們江浙商人精誠聯合起來,才有實力,也有能力去爭取,去和他們拼上一拼的。”

“純如,你今天就是說出了天女下凡來,我也是沒有興趣參加。既然你回來既是當周玉的說客,又是回來與我理論生意的,根本不是回來看望你爹娘的,拿你此時也就趕快回你的周家吧,從此你走你們的陽關道,我楊梓傳專走我自己的獨木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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