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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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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雲娘突然出現,袁香兒第一個反應過來,她迅速趕到門邊,接住雲娘。

她其實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對雲娘表現出過於重視,以免引起妙道的註意。

但也正因為真正重視,使她不敢拿雲娘的安危冒險。

“師娘,您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袁香兒將雲娘護在身後,開口詢問。

“啊,因為兩河鎮那邊似乎發生了點事,所以我和吳嬸她們就提前回來了。”雲娘越過她的肩頭看向院內,露出一臉意外欣喜的神色,“啊,這不是阿妙嗎?好多年沒見到你了。”

劍拔弩張,暴戾狂躁的妙道被這一聲“阿妙”喊住了。

阿妙是他俗家的小名,後便取了妙字為道號。已經多少年沒聽過有人用這個稱呼喊他。可以說這個世界上還敢這樣叫他的人已經所剩無幾了。

從前,就在這個院子裏,就時常有人喊這個名字。

“阿妙,你來得正好,今日你我不醉不歸。”

“阿妙,我又新得了個法陣,你快般我參詳參詳。”

“你們倆別忙啦,快來吃飯,阿搖,喊阿妙一道進屋。”

……

雲娘向妙道走去,袁香兒急忙伸手攔她。

雲娘笑著和她解釋:“香兒,你可能不認得,這是你師父的好友,從前常常來家裏的。”

袁香兒盯著妙道,不讓雲娘過去。不止是她,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好奇妙道的反應。

那位片刻之前還殺氣騰騰,揚言非要見血的國師大人,此時一動不動地站著。青緞覆面,唇線緊繃,沒有人知道他想做些什麽,沒人知道他下一刻會不會暴怒出手,傷人性命。

只見那位素來倨傲的國師呆楞了片刻,整理衣袖拱手為禮,微微低頭稱呼了一聲:“大嫂。”

“這都有多少年沒見了。”雲娘乍見故人,心中高興,“阿搖時常念叨著你,要是他知道你今日來了,一定很高興。”

妙道的嘴抿得更緊了,沈默著一言不發。

“既然來了,就留下來吃飯。家裏還一直留著你喜歡喝的秋月白。我再去廚房做幾個小菜。”雲娘熱情地招呼多年未見的朋友,起身去廚房收拾酒菜。

這下不止是袁香兒等人感到吃驚,就是妙道身後的幾個使徒都大感新奇,他們的國師大人什麽時候對他人這樣恭恭敬敬。即便是在皇帝面前,他也從不低頭行禮的。

窕風仗著妙道看不見他,在妙道身後使勁沖著皓翰幾個打眼色。

主人這是怎麽啦?什麽時候見過他這麽懂禮貌的啊?他和這位娘子原來認識啊?你們誰知道到底發生了啥?

皓翰看他一眼,示意他註意收斂。

雲娘高高興興進屋去了。妙道收回衣袖,面色陰晴不定地站了片刻。

他突然擡起手臂,劍指淩空,靈氣流轉,終末一點,眼前的地面上便亮起一個圓形法陣。

那是締結使徒契約所需的法陣。

他出手抓住渡朔的衣領,把他推進陣法中。

“不就是想要這只鶴嗎?給你便是。”妙道對袁香兒說,“必須用我的法陣結契,不許用你那個改得亂七八糟的陣圖。香兒,將來你會知道,沒有懲罰和約束,這些卑劣的家夥,根本不會真心服從你,將你的命令放在心上。”

袁香兒心中大喜,這時候當然不會跟他擡杠:“好的,前輩,都聽你的。”

妙道:“不許給他解開契約,不許放歸他回森林。”

袁香兒連連點頭:“不放,不放。肯定不放。”

等你一走,我就讓渡朔和胡青回天狼山去,逍遙自在地生活,氣死你。

他們兩人同時向法陣內輸入靈力,袁香兒順利從妙道那裏接收了渡朔的使徒契約。

當她清晰地感覺到和渡朔之間建立起某種聯系的時候,她欣喜地知道自己謀劃已久的心願終於達成了。

袁香兒看著坐在法陣裏的渡朔,渡朔也正在看她。第一次見到渡朔的時候,他身披鐐銬,眼中荒蕪一片,了無生趣。

但此刻的渡朔,眼裏有光,有希望,帶著笑。

如果不是怕刺激到妙道,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袁香兒此刻開心地幾乎想要跳起來歡呼。

“水靈珠。”妙道向她伸出手。

袁香兒取出水靈珠的雄珠,交給妙道。那顆可以看見雄珠周邊情形的雌珠依舊悄悄留在自己的衣袖中。

妙道看了一眼水靈珠,收進袖中,不再說話。他甚至沒有和進屋的雲娘打招呼,轉身徑直向外走。

帶來的使徒一個個跟在他的身後,窕風想到自己有可能受到的責罰,愁眉苦臉地跟著出去。

皓翰輕輕拍了一下渡朔的肩膀,跟著走出了院子。

他們一走,院子裏的大家迅速擁抱在一起,快樂的歡呼聲從每個人心底溢出,滿溢了整個庭院。

胡青帶著時駿、三郎、烏圓和錦羽等在確定安全之後回來,幾個小家夥聽說成功了都很高興。炮彈一樣從院門外沖進來,圍著渡朔打轉。

渡朔性情溫和,時常在路途中化身飛禽,載著這些腳力不足的小家夥飛行。他們都和渡朔十分親近。

“渡朔大人,您沒事了?”

“真是太好了,恭喜渡朔大人呀。”

“以後一直都可以和胡青姐姐渡朔大人在一起玩耍了,氣死妙道那個老賊了吧,哈哈哈。”

“咕咕咕咕,咕咕。”

胡青是第一個跑進庭院地,但她卻提著裙擺站在院門口,只是看著庭院中的一幕,胸膛起伏,眼眶裏亮著水光,

“阿青。”渡朔向她張開手臂。

那個從小就不管不顧,總是遠遠跑來一頭撞進自己懷中的小狐貍,這一次卻罕見地隱忍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胡青移動腳步,慢慢走上前,看著梧桐樹下重獲自由的山神大人,眼框裏噙著淚,眼眸中含著笑,

“真是太好了,渡朔大人。”她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轉身就離開了,她怕多待一刻,就再也壓制不住心中那烈烈燃燒的一團火焰,使它噴薄爆裂出來。

此時有風吹過,風裏帶來嘩嘩的樹葉聲,

渡朔張開了手臂卻沒有抱到自己的小狐貍,他皺起了眉頭,只覺懷中空落落的,莫名有了一種悵然若失的情緒。

胡青離開他的身邊,走到袁香兒身邊,拉住了她的手。

“別哭啊,”袁香兒說,“高興的事。”

“你這樣說,我更想哭了。”胡青眼淚掉下來了。

“別哭了,晚上我們喝酒慶祝一下?”虺螣和她們擠在一起。

袁香兒:“好,多做點菜,喝點小酒,把大家都叫上,熱鬧熱鬧。”

到了夜裏,院子裏點起了篝火,大家把酒言歡,慶祝渡朔獲得自由。

“師娘,那位妙道真的是師父的朋友嗎?”袁香兒坐在雲娘身邊挽著雲娘的胳膊問。

“是的呢,以前阿妙常常來家裏,你師父和他十分要好。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就不再來了。”雲娘回憶起往事,“本來說好了留他吃完飯呢,怎麽突然又走了,他以前並不這樣。”

“師娘,我很不喜歡那個妙道。三郎、胡青和渡朔,都差一點被他給殺了。”袁香兒把自己雙手的傷痕給雲娘看,“下午我和他還打了一架,打得十分兇險,幸虧師娘你及時回來了。師娘以後都離他遠一點好不好?”

雲娘聽了袁香兒的述說,看著她手掌上的兩道刀口,心疼地直哎呀,“怎麽會這樣,阿妙怎麽能這樣。”

妙道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呢,便是雲娘也說不上來。

袁香兒能感覺到,相比起對其他人,妙道對她有一股延續自師父的照顧之意。特別是自己以晚輩的身份稱呼他,而不是喊他國師的時候,他經常能夠洩露出那麽一絲的關照之情。

可是他對自己同樣有一股莫名的憎恨,似乎就不願意見到自己順遂如意,不願見到自己和身邊的妖魔們愉快相處的樣子。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矛盾又扭曲的人,殘忍且變態,偏偏還那強大,手擁有可怕的力量。袁香兒真的不希望和他有過多的接觸。

“你們這裏這麽熱鬧啊。”一個聲音從院墻外的樹頂上響起,“還有好多好吃的。”

大家擡頭一看,意外地看見一位熟悉的身影。

“孟章!你怎麽來啦?站在樹頂上幹什麽,快下來。”袁香兒欣喜地招呼突然來到人間的青龍。

孟青從高高的樹上一躍而下,“我只是路過,順便來看你一眼。”

她的本體在龍山沈睡,分身從安全的角度來說,應該守在龍山附近。怎麽順路也順不到浮世這麽遠的地方來的,

袁香兒也不揭穿她,“手怎麽樣,修好了嗎?”

孟章就把自己的手臂給她看,“還不太能動,勉強先補上了。”

時家兄弟抑制著興奮過來見禮,孟章卻只是十分冷淡地向他們點點頭。

“幹嘛對時覆、時駿這樣冷淡啊?”袁香兒悄悄問她,

“你沒做過母親,所以不知道。做家長就是應該這樣的。”孟章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歪曲信息,一本正經地說。

她取出一罐裝在貝殼裏的膏藥,遞給袁香兒。

“這是什麽?”袁香兒好奇地問。

“消除疤痕的靈藥。”孟章用下命令的口氣,“等我走以後,你替我拿給他。”

時覆的眼瞼上有一道很長的疤痕,是小時候在鬥獸場搏鬥留下的,那道扭曲的疤痕使他本來俊秀的面孔看起來有些兇狠,年紀輕輕就留下這樣顯眼的疤痕,使他不管走到哪裏都免不了會被路人多註視幾眼。他雖然嘴上從來不說,心中想來還是介意的。

袁香兒沒聽孟章的,擡手把時覆叫了過來,“時覆,你來一下。”

時覆向這邊走來。

“你母親有東西要給你。”袁香兒說。

孟章別扭地生氣了,豎起眉頭瞪袁香兒。

袁香兒推了她一把,“楞著幹什麽,快給他,人家等著呢。”

孟章只好不情不願地把貝殼放在時覆手上。

“給我的嗎?多……多謝母親。”少年高興的聲音響起來。

本來撇開視線的孟章轉過眼看了一眼。

眼前的少年面色通紅,眼睛亮晶晶的,雙手十分珍惜地捧著那個對青龍來說並不算什麽的藥膏。

收到這麽點東西就那麽開心嗎?

好像挺可愛的,養幼崽也不是那麽無聊地嘛。不負責任的母親這樣想著。

“阿香,你們來一下。”虺螣悄悄喚她們。

袁香兒拉著孟章一起過去。

虺螣攏著大家悄悄說,“阿青讓我們幫她一下。”

袁香兒就擡頭看胡青。

胡青的臉蹭一下就紅了,她紅著面孔把腦袋湊過來,貝齒輕咬紅唇,一雙秋瞳悄悄瞥向和南河他們坐在一起的渡朔,終究還是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大家幫我一下,幫我……灌,灌醉……他。”

“灌醉你的渡朔大人?你今天膽肥了?”袁香兒興奮。

孟章來勁了,“你想今天就拿下他?”

“我今天真的是實在太高興了,這心裏一直砰砰直跳,我管不住自己,也不想管了。”胡青捂住了臉,“今天晚上我必須和渡朔大人說明白。”

袁香兒端著酒盞到渡朔身邊,“渡朔,來我們喝一杯。”

渡朔站起身,和她碰了一下杯子,一飲而盡,

“阿香,以後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渡朔的聲音很輕,話卻說得很重。

“我要你的命來幹嘛,”袁香兒給他添酒,“你若是要謝謝我,就和我喝上三杯酒。”

兩位生死相交的朋友坐在梧桐樹下,共飲了三杯烈酒。

袁香兒退回去,虺螣又過來敬酒。虺螣和渡朔本無交情,這次卻特意冒險留下來幫忙,渡朔心中對她感激,來者不拒,喝了數杯。

虺螣面色微紅地回去了,孟章又找上門來……

渡朔的酒量極好,大家輪番敬酒,他始終穩穩地坐著。虺螣已經趴下了,袁香兒和胡青都微醺帶酒,幸好孟章是個沒底的海量,抓著渡朔你來我往,終於讓那位穩重端方的男子帶上了酒意。

“我喝得有些多了,容我先告退。”他扶著案桌站起身,化為一只蓑羽鶴,搖搖晃晃向榕樹飛去。

沒飛好,半途掉下來一次。

一只膽大包天的九尾狐貍帶著跑了出來,叼上他就跑。

浪漫的夏日之夜裏,遠遠傳來渡朔無可奈何的聲音,“阿青,別胡鬧,放我下來。”

袁香兒看著跑遠了的狐貍,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小狼,

“小南,你今天怎麽沒有喝醉?”她找到了從前一杯就倒的南河。

“我的身體,已經完全渡過了離骸期,好像有些不太一樣了。”南河似乎很高興,“阿香,我們兩喝一杯。”

“是這樣啊。”袁香兒卻不太開心,“可惜了,少了很多樂趣。”

他不知道,他喝醉的時候在羅帳裏有多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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