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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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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香兒在呂郡守的“陪同”下,走在赤石鎮的街道上。身前身後簇擁著數十名身強體壯,擁有半妖血統的護衛。名義上是保護安全,其實唯一的目的不過是看住袁香兒不讓她有機會逃跑。

沿途行人看見他們一行,無不側目相望,向袁香兒投來熱情而洋溢的笑容。

袁香兒一派輕松自在,四處好奇地張望。

只見那青石鋪就的寬闊街道上,不需要馬匹牽引的玉輦香車自在縱橫,無人駕駛的翠頂寶蓋碌碌前行。

飛檐之下五彩華燈交相輝映,金莖兩側碧樹銀臺舉道爭風。

往來行人,無一不美,俊逸妖童香車游街,婀娜艷婦盤龍屈膝。

好一處無憂無慮,如夢還真的避世桃園。

“呂大人,上次太過匆忙,也沒有領略一番鎮上的風物,這回既然得你盛情相邀,倒是正好到處瞧瞧。”袁香兒笑盈盈地說著,仿佛真的有那麽點考察一番留下來定居的意思。

呂郡守十分高興,待她格外殷勤周到,“在下單名一個役字,阿香喚我呂役便是。我們赤石鎮多得是娛樂消遣之地,阿香若是喜歡,往後自然日日有人陪著你出來玩耍。”

呂役領著袁香兒進了一處戲園子。那園子內三面看臺,兩層的客座,早已熱熱鬧鬧坐滿了觀眾。戲臺之上笙歌縹緲,仙管風流,唱得是一曲《南柯記》,梨園子弟身姿裊裊,水袖輕搖,將那人間悲歡演義得淋漓盡致。

一曲終了,眾人齊聲喝彩,便是袁香兒也覺得賞心悅目,跟著起身叫好,呂役見著袁香兒說好,就說了一個賞字。

不多時,兩位戲臺上的名角帶著妝前來謝賞。小生容貌俊美,花旦眉目生春,雙雙用那秋水般的眼睛向著袁香兒撇來,臨走的時候,扮演花旦的年輕男子咬著紅唇,將手裏的香味濃郁的帕子丟進袁香兒懷中。

“這兩位是我們這裏最有名的角兒了,人漂亮,身段好,符合條件。阿香若是喜歡,盡可點為郎君,他們無不歡喜異常的。”呂役體貼地在她身邊說道。

袁香兒撿起那繡著桃花的帕子,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她活了兩輩子,兩輩子的桃花加起來,也沒有今天收到的多。

如果不是這些人目的不純,只將她看做某種工具的話,她或許還值得欣喜一下。

逛完了戲園,又在茶樓吃了精美的點心,沿途玩賞大小鋪子,看了雜耍白戲,采買特產珍物,將整個鎮子逛了個大概。袁香兒邊走邊盡量默默記牢各處地形。

最後,呂役領著袁香兒來到一處鬥獸場。

圓環形的看臺同樣坐滿興奮的觀眾,居中是一大片整平了的夯土地。

袁香兒一路走來總覺得這個鎮子有些不太對勁之處,到了此刻終於想明白了。

這裏的居民生活得過於悠閑灑脫,青天白日的大好時光,不論戲園還是街道,都充滿無所事事的鎮民,真正從事生產的人類卻似乎一個也沒看見。

“怎生到處都如此多人?大家都不用工作讀書的嗎?”袁香兒問到。

呂役正坐在她的身邊,指揮隨從擺放攢盤茶水,聽到這句話,不由面露自得之色,

“自然是不必的。這裏的百姓,有白篙神守護,可以飽食終日無所煩憂。若是誰家在用度上有缺,一家只需舉一人,外出同妖魔簽訂雇傭契約,金銀靈玉便用之不竭了。至於讀書嘛,不怕你見笑,咱們這裏通共這麽點地方,讀書識字也無仕途晉升之道,是以大部分人便也懶怠費那個精神。”

袁香兒點點頭,她已經發現了,這裏的居民大多隨性散漫,言談之間也質樸直白,毫無顧忌,行事作風其實已經不太像是人類,反倒和妖魔們的性子更為接近。果然如同他們自己所說,人類的血脈特征已經漸漸在他們身上消失。

“我卻是喜歡讀書的,”呂役努力和袁香兒拉進距離,他周到地把茶水和點心擺在袁香兒的手邊,“看古籍上說,浮世的居民或是日日勞作為三餐所憂。或是寒窗苦讀,博個功名利祿。生活甚是辛苦。阿香以後留在這裏,便再也不用受那些苦楚了。”

這裏聊著天,看臺下響起了開場的鑼鼓,觀眾們頓時興奮起來。或許是日子過得太過閑適平淡,這裏的人最喜歡的娛樂竟然是挑選勇猛的武士,看著他們和那些野外抓來的兇獸殊死搏鬥,以此取樂。

新進場的武士有著一頭濃密虬結的鬢發,身材雄壯,肌膚油亮,臉上塗著濃重的油彩。他看見看臺上的呂役和袁香兒十分興奮,一路跑過來,向著袁香兒的方向雙手捶打胸膛,發出震天的吼叫聲,脖頸及至胸膛的肌膚隨著他的動作浮現了一大片明艷而奇特的亮藍色。

“這是在對你表示喜歡,他們家的血脈很雜,並不符合條件,人也粗俗蠢鈍,不是什麽值得搭理的東西。”呂役先對袁香兒解釋,隨後看向場地上吼叫個不停的男人揮手驅趕,“滾回去,你不行,你一族無法由雄性繁育後代,阿香面前沒你什麽事。”

那個男人一下耷拉下雙臂,垂頭喪氣地從喉嚨裏發出不滿的咕嚕聲,卻也不敢反抗呂役,只能轉頭憤憤向著鬥獸場的中心走去。

他的對手是一只威猛的雄獅,但雄獅卻不是這位混和了妖魔血脈的人類的對手,沒多久強壯的雄獅便被這個男人鉗制住脖頸狠狠按泥土裏,叢林中的霸主此刻也只能四肢徒勞地在泥土裏掙紮,鬥獸的武士心中正值憤恨,一發狠大吼一聲,竟然徒手將雄獅的腦袋活生生地斷了下來。他舉著血淋淋的獅頭沿途奔跑吶喊,看臺上的觀眾不以為血腥,反而一個個興奮地站起來為他鼓掌。

“這些個野蠻的家夥,沒有嚇著阿香吧?”呂役笑吟吟看著袁香兒,他口中說得溫柔,實際上卻有故意給袁香兒一點下馬威的意思,

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想必沒見過多少鮮血,給一點糖,再嚇一嚇,讓她生不出反抗的心思來。

“能在這些地方表演掙錢的家夥,多是一些卑賤貧瘠之人,阿香看著樂一樂便是,不必在意他們的生死。”呂役不以為意地說到,“這些家夥有些因為血脈過於龐雜,大妖們看不上。還有一些卻是守著某種可笑的自尊,不願意於妖魔為仆,家裏又窮得沒辦法,才選擇做這些辛苦的營生養家。若,比如新進來的這個便是。”

袁香兒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鬥獸場的一角鐵門拉開,走進來了一個男子,此人袁香兒倒是認識,名叫時覆。他的弟弟曾經偷了袁香兒的荷包,三天前他本人還在峽谷的入口和南河交過手。

時覆一進入場地,全場觀眾頓時熱切地呼喚起他的姓名,想來他是這裏的常客,深得觀眾的喜愛。

當然,這種血腥之地的喜愛,也並不一定是什麽好事。

此刻的時覆肩膀和手臂上甚至還裹著帶血的紗布,那是三天前和南河戰鬥中被南河所傷,短短時日根本無法痊愈,但他卻不知道為何,依舊參加了這場兇殘的對決。

他年幼的弟弟走在看臺的最下圈,一臉擔憂地看著場地中哥哥前進。

經過袁香兒所在之處,時覆擡起頭,向著看臺上看來,他的左眼處劃有一道疤痕,鬢發淩亂地抓在腦後,從下而上看過來的眼神顯得冰冷又兇惡。

呂役不滿地哼了一聲,“愚蠢的小東西,那麽難看的疤痕也不舍得花錢處理掉。一家子都是怪胎。”

袁香兒對這個人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呂役:“這兩兄弟的父親本來是一位血統純正,容貌俊美的男子。某一日出門在外,不知道被哪位大妖看中了,直接攝去巢穴,數月方歸。歸來時懷裏便抱著兩枚青色的蛋。問他是出於何族血脈,他卻絕口不提。從此以後竟然足不出谷,專心在家守護孵化後代。這一守癡癡守了數十年,兩個兒子才陸續破殼而出。不等孩子完全長大,自己也因貧困潦倒,百病纏身,一命嗚呼了。沒給孩子留下啥,倒是吃藥看病欠了不少債務,反倒要兩個孩子替他償還。”

“要孵幾十年啊。”袁香兒腦補了一位溫柔孵蛋孵了幾十年的父親,“看來這位父親很喜歡那只妖魔和他自己的孩子。”

呂役嗤笑一聲,“妖魔都是無情無義的家夥。他們的壽數悠長,時間對他們沒有任何概念,有時候打一個盹,或是一個疏忽,時間就流轉了數十上百年,喜歡上一個妖魔,時時需要苦苦等待,等他們回頭想起你,你可能早已作古了。”

袁香兒眨眨眼,她有很多妖魔的朋友,都和她抱怨人類濫情而善變,這是難得聽見人類對妖魔有期待和抱怨,真是新鮮。

呂役看她不以為意,皺起眉頭勸她,“我知道阿香你喜歡你的那位使徒,他的容貌確實迷人,但外貌又能有什麽用呢,他根本不是我們的同族,習性總總都於人類不同,不能體會你我的悲歡。阿香你聽我一句勸,忘了那只妖魔吧。”

“你若是喜歡他的容貌和身子,”呂役靠近袁香兒,化為南河的容貌,用南河的聲音輕聲說道,“我可以用他的樣子陪著你,但凡你喜歡的事,隨你怎麽樣都行,絕不會比不他。”

袁香兒伸手擋住他靠過來的身體,“打住,打住。我並不喜歡你這個樣子,你快變回來。”

就在此時,看臺上的觀眾發出一陣驚呼,鬥獸場的角門打開,一股腥臭的氣味彌漫全場,昏暗的門洞內傳來低低的獸吼,一雙赤紅的眼眸陰森森地出現在漆黑的門洞深處。

看臺上的人們吃驚呼叫,又漸漸屏住氣息詭異地安靜下來。

一只肌膚腥紅,形態如虎,額尖長著利角,渾身遍布尖刃的妖獸緩緩從陰影中現出身形。

那妖獸一步步繞著鬥獸場的邊緣走動,血紅的雙眼盯著場地上唯一的男人,發出刺耳難聽的吼叫聲。

這並非一只普通的野獸,而是有著窮奇的血脈,以兇殘嗜血而著稱的妖獸。

“是兇獸啊,真正的妖獸!”

“這下終於有好戲看了。時覆那小子能是它的對手嗎?”

“我這次要買時覆輸,這小子太狂了,每次都是他贏。說實話我很想看他輸一次。”

“嘻嘻,我也喜歡,越是狂傲的戰士,我就越想看他最終被妖獸按在爪下,開膛破肚,以可憐兮兮的模樣死去。”

“唉,時覆好像還帶著傷,看來這一次未必贏得了,只怕以後沒有這個人的賽事可以看啰。”

眾人並不以場上戰士的生死為意,反而議論紛紛地開始下註買定輸贏。

“不不不!為什麽是妖獸,別人都是普通野獸,為何偏偏我哥哥的對手是這樣厲害的妖魔!”時駿高喊起來,他飛快地跑到場地邊,扒拉著防護網,沖著裏面大喊,“哥哥,出來,快出來,我們不比了,家裏欠的錢我們再求著大人寬限幾日便是。”

但時覆沒有看他,他慢慢半蹲下身體,一臉警惕地盯著不遠處的敵人。

這裏是鬥獸場,觀眾買的就是生死搏鬥間嗜血的樂趣,又豈會同意選手中途退出。

時駿慌忙拉住在場地邊收取賭資的場主,“大人,我哥哥身上還帶著傷,這就是讓他去送死啊。哥哥為您掙了那麽多錢,求您行行好,放過他一次吧。我們不比了,不比了。”

“滾一邊去。莫要礙著老子掙錢。”忙著滿場子收錢的場主一把推開年幼的男孩。

男孩一個踉蹌滾到一旁,待要站起身來,黃土地上憑空生長出了綠色的藤蔓,捆住了他的身軀,不顧他的叫喊,溫柔卻堅定地將他拉出看臺之外。

場地上的兇獸嘶吼一聲,一股腥風撲面,尖牙利爪的妖獸向著身形遠小於它的人類撲去。

時覆眼看著氣勢洶洶撲來的妖獸,並不閃躲,雙手當胸一合,無數柔韌的藤蔓便破土而出,密密纏繞住那只力量強大的兇獸。

於此同時,他拔足向那只猛獸沖去,淩空翻身,蹬上妖魔的脊背,一手抓住它額頭的利角,一手直取它脖頸間的要害。

“哦哦哦,控制植物,時覆那小子的拿手絕活,一上場就用上啦。”

“這小子還是挺有兩下子的,勝負還是難料啊。我是不是買虧了。”

看臺上議論聲疊起。

妖獸張開巨口,噴出了一片熊熊大火,那些細嫩的藤蔓在火焰中很快被兇狠的野獸掙斷,堅硬如鎧甲的肌膚也不是一雙肉掌輕易能夠破開。

妖獸在火海中甩動身軀,將背上的時覆遠遠甩出去。時覆後退了數十米,止住身形,毫不停留拔腿飛奔,一路險險躲過妖魔不斷噴出口的炙熱火焰。

“喔——!快,搞死他。老子的錢都買得他輸。”

觀眾沒有人介意自己同類的生死,只因戰事的轉變而跟著興奮尖叫。

“阿香覺得誰會贏呢?要不要也下註買買看?”呂役支著下頜,輕松地看著場地中的生死之戰。

你說你們赤石鎮充滿歡樂,多得是消遣娛樂之處,原來這就是你們閑極無聊之後尋求快樂的方式?

袁香兒看著他那張漂亮的面孔,看見了那張面具之下的醜陋,然而她沒有把心裏的反感說出口。

“我覺得那個人類會贏。”袁香兒從荷包裏取出一塊靈玉,丟進了收取賭資的場主懷中。

那塊靈玉便是三天前,時覆留在她的面前,用來補償自己弟弟偷竊的玉石。

場地之上,時覆再度沖著妖獸高高躍起,他的法術對於火系的妖獸不具有優勢,身上帶著傷更不容他久戰,

他決定冒險一搏。

在他落地的一瞬間,他放低了重心,整個人就地一滑,向著妖獸的腹部之下滑去。他在短短的交戰中已經看出,柔軟的腹部是這只全身披甲的妖獸最為脆弱的所在。

地面是熊熊烈火,靈敏的妖獸低下頭顱,將頭上那只鋒利的尖角對準了沖著自己的敵人。

時覆知道他有可能被那閃著寒光的利刺挑上空中,慘死當場。即便如此,他也只剩這唯一的機會。

他的蔓藤爆發出最大的力量在烈焰中破土而出,死死纏住妖獸的頭顱,束縛著那額頭尖利的角,不讓他動彈。

很好,只要能堅持住一瞬間,他就能就勢滑進妖獸的腹部之下,剖開它的胸膛,奪取它的性命。

意識到危險的妖獸同樣爆發出了最為巨大的力量。

它掙斷了藤蔓!

野獸在宛如修羅地獄般的火焰中擡起了頭顱,赤紅如血的雙目透過火光盯著沖向它的小小人類,時覆甚至看見了利角的一點寒光已經沖出斷裂的藤蔓向他閃來。

他伸出了自己血肉做成的手掌擋在身前,即便廢了一只手,他也要保住自己的命取得這場戰鬥的勝利。

但就在那短短的一剎那,妖獸擡頭的動作突然僵住了,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道捆束,限制,僵化而無法再做出有效的攻擊。

當然,這個過程只有短短的一瞬間。然而這一瞬便是生死兩端的差別。

全場無數雙眼睛看著煙塵滾滾的鬥獸場,但只有貼著地面滑行的時覆看見了煙塵滿地的土地上一閃而過的法陣光芒。

有人幫了他,是誰?

他來不及多想,就勢貼著那冰涼的利角,從妖獸的身軀下鉆了到了它的腹部之下。

巨大的嚎叫聲響徹全場。等漫天煙塵稍事消弭,小山一般的魔物才在塵土中轟隆隆倒下。

渾身浴血的戰士從妖魔的身下爬出來,手上握著一顆血淋淋的心臟。

他站起身,自己的血和妖獸的血混雜在一起染紅了他的頭臉,他像是一只從地獄歸來的修羅,將視線從看臺上掃過,看臺上是一張張醜陋而扭曲的嘴臉,他們胡亂地呼喊著,叫囂著,用別人的痛苦和鮮血來填補自己的空虛無聊。

時覆的視線在袁香兒所在的位置上停留了一瞬間。

原來是她。

他回過身,不再搭理滿場響起的呼喝吶喊聲,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沈默地離開了鮮血淋漓的鬥獸場。

“哎呀,想不到還是阿香的眼光好啊。這許多人都輸了,偏偏你還看準了,真是了不得。”呂役詫異地誇讚道。

袁香兒悄悄收回背在身後的手掌,輕輕揉了揉剛剛掐過指訣的手指。

在遙遠的荒野之外。

搜遍方圓數裏內的每一個角落,南河和渡朔等人也找不到袁香兒半點痕跡。此刻所有人的心情都沈重而焦慮。

烏圓已經亂了陣腳,用小小的爪子拼命地刨著地上的土,一邊刨土一邊憋著小臉掉眼淚。

“怎麽就不見了呢,阿香,你出來,你快點給我出來。嗚嗚嗚,為什麽我用契約喊她,她一點回應都不給我了。”

然而早已經挖得又大又深的土坑內什麽都沒有,只有袁香兒一直隨身背負的那個背包孤零零地被擺放在土坑的邊緣。

“如果不是為了我,她本不必到這樣危險的地方來。我竟然無法看好她。”渡朔站立在那個被南河和烏圓挖出來的巨大土坑邊,墨黑的長發低垂。他的身體大半被黑灰色的翎羽所覆蓋,半本體化是妖魔極度憤慨時才會出現的形態。

胡青伸手握住了他的翅膀,一臉擔憂。她也同樣地慌亂不知所措。

“我想起了一點,阿香似乎提過一句,她在夢中看見了我。”南河突然說了一句。

“你說阿香夢到了你?可是,這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渡朔轉過頭問他。

“不是這樣。阿香是無意中告訴了我,她說她近日好幾次夢見了我……我誘惑她。”即便難以啟齒,南河還是很快地把話說了出來。

他清晰地記得,昨夜便是在這裏,他因為袁香兒的幾日來刻意的回避而異常難過。

就在那時阿香靠到了他身邊,為他梳理毛發,用契約和他悄悄說話,一個不小心將心中的一句想法傳遞了過來。

(如果說有啥錯,也錯在你長得太過美貌,讓我總受不住誘惑胡亂做夢。)

對,阿香當時便是這樣說的。那時候自己聽見了這句話,心中既甜蜜又幸福,根本沒有去想這件事有何不對之處。

如今想想,從阿香開始刻意回避自己,再到她不慎流露出的這句話,無不透著古怪之處。

“她似乎受到了某種法術的幹擾,而我當時卻完全沒有察覺。”南河冷靜思索之後說出了結論。

胡青詫異地看著南河,此刻的南河以人形的模樣站在巨坑邊緣,身軀挺直,衣裝齊整,銀發飛揚,緊凝著雙眉看著袁香兒消失的位置沈思。

相伴走了這麽長時間,她對南河的性格自認為也有些了解,相比起妖魔的歲數來說,南河還十分年輕。年輕而驕傲,單純又強大,對阿香的感情很深,並且有著一股強烈的依賴感。胡青本來以為,袁香兒不見了,最先亂了陣腳的肯定是南河。

但沒想到,在這樣大家都慌亂了的時刻,南河卻能夠克制而隱忍地壓制住自己焦慮的心,冷靜地引導大家開始仔細思索。

“對,我也想起一件事,經過那棵榕樹的時候,阿香說她被樹靈所影響,被拉進了那個樹靈的精神世界。”胡青想起一事,急忙說了出來,“阿香和我們不一樣,她是人類,人類的精神力比較脆弱,容易被樹靈的術法所攝。你們說,會不會是我們沿途得罪了哪只強大的樹靈了?”

就在此時,地面上袁香兒的背包裏傳來輕輕的響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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