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檀看著常未央臉色不好，正待想問，常未央已經拉著蘇欲晚進了屋子，蘇欲晚目不能視，被門檻絆了一下，葉檀趕緊將她扶住。

常未央把她拉到屋中坐下，從懷中摸出一張宣紙來，塞到她的手中，鄭重道：“你摸摸看，這上面的東西你熟悉嗎？”

蘇欲晚拿著那張紙，微笑道：“我是才瞎，手裏的感覺和常人無異，我又怎麽摸得出來？”

常未央把紙奪回來，道：“那我給你念。”他說著將宣紙展開，一字一句的念起來。蘇欲晚細細聽來，初時候覺得陌生，越聽到後來越覺得熟悉，念到後半段的時候伸手攔了他一下，問道：“你這單子怎麽來的？”

“熟悉嗎？”常未央道：“這是你解藥全部部分了，我本來只有後半段，可是那天你來竹林，就把後半段落在了這裏，我也是走了之後才發現這個事情。”

蘇欲晚聽來也並沒有多少的歡喜，她本來就覺得自己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心願也多達成，生死就格外的豁達，微笑道：“你這般期盼著我死，又幫我找來解藥做什麽？”

常未央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怒道：“你不能死！你把我北國毀掉就想這樣走了？你當時是怎麽說的，平定天下，扶善夷皇室，你怎麽能死！”

他手中用力極大，痛的蘇欲晚倒吸了口氣，掙了掙沒有掙開，道：“你放開我，我沒有被毒死也快被你捏死了。”

常未央這才將手松開，目光冷冷的落在她身上：“你說。”

蘇欲晚揉了揉肩膀，緩了一口氣，開口道：“我的確是要平定天下。先生的初衷是什麽，不就是讓天下太平嗎？我知道我毀掉北方你懷恨在心，這才將希望寄托於善夷皇室，希望他能夠結束紛爭和戰亂。我現在在做的也正是這樣的事情，南方那邊我大哥已經全完掌握，唯有公主印現在還沒有找到，才一拖再拖，大哥讓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做完了，我的生死對於大局已經沒有影響了。”

她說的通透，常未央頓時沈默了下來，忽然間又想起了什麽事情，躊躇道：“不行，不行，若你死了阿檀怎麽辦？”

葉檀輕聲道：“師父，我已經和小九結成夫妻。若她死了，我定同去。我將此事看得很開，你不必擔心。”

常未央暴躁道：“我怎麽能不擔心！我就只有你這樣一個徒弟，當年傾囊相授，就為了讓你能夠活的好好的。你現在為了一個女人，竟就這樣把什麽東西都拋下了，你將我置於何地？”

他似乎是真的動怒了，青筋暴起，蘇欲晚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這麽大的怒氣，瞇著眼睛問道：“常未央，你到底是想做什麽？”她雖然眼睛看不見，但瞇著眼睛這個動作習慣依舊沒有改變。

常未央一字一頓道：“你不能死，他也不能。”他把那張單子放在桌上，轉身找了一個東西塞在蘇欲晚手裏，道：“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蘇欲晚摸了摸手裏的那個東西，才知道是一根細細的木棍。從前自己去找張春秋和喚茶那天晚上，蕭青兒提了個燈籠送給她，那燈籠木柄上面刻著解“烈烈原風吹”□□的上面半章，意思是後面部分難以尋到，後來她將這解藥一直揣在懷中，直到來竹林養傷的時候落在了這裏，被常未央撿到。

其實當時常未央提到過這樣一個事情，說自己有解藥的下半章，苦於上半章沒有找到。但當時蘇欲晚才從昏迷中醒過來，腦子混沌不清，只是覺得這句話熟悉，並沒有多想，直到她離開竹林，都沒有將解藥方子拼成完整的一張，這才有了後來的事情：在南方毒發，雙目已盲。

果然天意弄人。

蘇欲晚走著神，手指不經意摩擦著那根細細的木棍，忽然覺得這棍上刻著的印記有些奇怪。當時她才拿到這藥方的時候，只是借著燈光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麽不一樣，可是如今她眼睛看不見，肢體的觸覺比以前靈敏了不少，乍一摸到上面的痕跡，脈絡清晰，仿佛另有乾坤。

她沒有講話，只是默默將那木棍收入懷中，對常未央道：“我身上的毒問題不大，只是眼睛好不了了，你也不必大費周章。暫時將也死不了，你大可放心。”

常未央楞了楞，道：“原來你的毒……已經清了？”

蘇欲晚點點頭：“嗯，在南方差點死了。”

常未央低頭看著手裏的那張藥方，斟酌半晌，道：“那你的武功呢？”

“全廢了。”

“眼睛真當好不了了？”

“不錯。”蘇欲晚說起來並沒有半分傷感之意，她本來就對這些東西看得極為淡然，只覺得是自己當年作惡多端，才應有此報……他們蘇家為人處事向來如此，她秉承她大哥古怪的脾氣，為了平定天下做了不少的事情，此時沒有丟失性命，已經是上蒼寬容之舉了。

她說的多了就有些累，斜斜的靠在葉檀身上，葉檀擡頭道：“師父，我今日來，就是帶小九來看看你。我們在南方新婚，是大哥為我們證婚，並沒有征得你的同意，所以特地今日來問你，希望得你許可。”

常未央擺擺手：“你們兩個的事情，日後莫要問我。你為了她不會聽我的話，何必再多說。”

葉檀卻將桌上的茶壺捧起來，倒了一杯茶，雙手奉上，懇切道：“還請師父許可。”

常未央沒講話，只見蘇欲晚也摸索著捧起一杯茶來，奉到他面前，微笑道：“你我雖然有些過節，但你總是我長輩，願你以後不再怪罪與我。”

常未央淡淡瞥她一眼，依舊沒有講話。

蘇欲晚感覺到他的目光，稍稍退後一步，跪拜下身，垂眸道：“本來成婚之際，是要與長輩行禮的。如今先生受了我這一禮，也就算是答應了。我此番對先生行此大禮，一來是為了我和阿檀成婚之事，而來是為了當時我從沈香河上逃亡與此，你不計前嫌的來救我，我心下甚是感激，最後是謝先生心懷天下，不會因為我拆毀北國之事糾纏不休，而是一心一意想要平定戰亂，既往不咎……請先生受茶。”她說著將手裏的茶高高捧起。

常未央吃了一驚，沒有料到她會行此大禮，怔怔良久，悵然道：“我沒想到蘇欲晚也會有跪拜求我的一天。”他說著將手伸出來接過了她的茶，長嘆道：“罷了罷了，驕傲如你，也肯屈身，我又有何等理由不答應？只盼你，盼你定不要負天下人所托，扶持明君。”

“定然。”蘇欲晚道。

“阿檀，好好照顧她罷，她這一生多舛。”常未央囑咐道。

葉檀點頭道：“師父不說，我也會做到的。”他扶著蘇欲晚起身，讓她坐到了桌邊，又折身走到常未央身前，問道：“師父，方才那些人來奪相印，你可有危險？”

常未央冷笑道：“就算他們殺了我，也不會拿到相印。在你給我的時候我就已經將它毀了，化作粉末，再也找不到了。”

葉檀略一沈吟，問道：“公主找不到相印也罷，可若不能合成玉璽，善夷國平定之事該怎麽辦？”

蘇欲晚輕輕“咦”了一聲，道：“相印沒有了沒關系，到時候將公主印全部毀掉，重新造玉璽就好。只是水冶堂被聯合拆掉之後，如今只有雪海和張春秋先生能做印，不知道他們現在如何了。先生，你可知道潭洞居？”

常未央搖頭道：“只是聽聞過，但從沒有去過。”

蘇欲晚想了想，又問道：“你可知道觀星樓現在在何處？”

常未央依舊搖頭：“自北國毀後，我再沒有見過他們。”

在北國那些人如今全部失散，不知道從何聯系，蘇欲晚斟酌許久，低聲道：“我會回去問問大哥的。”當下就再沒有什麽可言的，幾個人在一起閑聊一會兒，天色漸晚，蘇欲晚和葉檀便起身告辭，拜別常未央，走出竹林，走到沈香河邊。

葉檀取了船，扶著蘇欲晚走上甲板，正準備掉頭回去的時候，蘇欲晚忽然指了指另外一個方向，道：“我們往西南方向走。”

“怎麽了？”葉檀問道。

“我曾經在沈香河上面遇著一個人，他拿了半章解藥給我。我以為那就是解藥了，誰知今日我摸著他刻下的字跡，仿佛不止的解藥那麽簡單。”她說著將懷中的木棍遞給他看。

葉檀細細的摸索了一下，點頭道：“是地圖。”

“那就跟著這地圖走吧……我也很想去見見青兒姑娘。”蘇欲晚想起那個羞怯的擅長琵琶的小姑娘來，不由得微微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晚上差點忘記更新=。=

下次更新是周五！！

對了，我新文今天開了《六姑娘的刀》，歡迎品鑒！！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