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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墨,南國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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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欲晚自那天上街之後,又很多天沒有出門,這其間被懸河公叫過去一次,再次踏入那個溫暖的小屋,檀香味道撲鼻而來。懸河公依舊坐在桌前,二公子祁容小心翼翼的站在他身後。

蘇欲晚一進門,懸河公淡淡一聲“跪下”,把她嚇了一跳,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祁容在她面前跪了下來,低眉道:“祁容哄了一幫狐朋狗友在街上浪蕩,被九小姐撞破,還不思悔改和九小姐叫板,祁容罪該萬死。”說著俯身叩頭。

蘇欲晚微微一側,不受他這個禮,祁容這一拜下去,擡頭的時候見眼前空空如也,不由得尷尬起來。

懸河公示意他起來,祁容又小心的站在了懸河公身後,懸河公微笑道:“還得麻煩九小姐替我管束逆子。”

“不麻煩。”

“我將他關了兩個月的緊閉,讓他面壁思過,悔改之後方得出來。”

蘇欲晚並沒有將這個事放在心上,沒想到懸河公如此在意,當下揮揮手讓懸河公不要再介意此事了,又和懸河公聊了一會兒,捧著茶壺下了兩盤棋,日落西山的時候才回到自己屋子。

又過了些日子,三公子祁苓拜訪,和蘇欲晚客套了一番,道出了來訪的主要目的:“距上次三兒把那些資料拿給九小姐已經有些時日了,但一直沒有見到動靜,就厚著顏面來問問九小姐進展如何?”

蘇欲晚長長的“哦”了一身,這些天她處心積慮,心思全放在葉檀的身上,差點忘了這個事情,當下應允祁苓晚上一定給懸河公答覆,這才把祁苓趕走,回到房間將前些天懸河公給她的那幾張宣紙展開,細細的看起來。

第一張是南國地理位置的總覽圖,蘇欲晚對這個很熟悉,大哥的房間裏面就掛著一張“善夷國縱覽圖”,圖上地勢起伏,細小的楷字註明了各個地點名稱,和這張宣紙上畫著的相差無幾。

第二張和第一張差別不大,依舊是南國地理位置的總覽圖,只是上面用紅色的小字畫了些符號,圈出了一些地點,並進行批註,那些批註的字蘇欲晚沒有見過,一個都看不懂。

第三張上面畫了一個很怪的圖形,像是什麽機括的內部,齒輪咬合,異常精密;蘇欲晚一時看不出這是什麽,就翻往第四張,只見宣紙被一條線從中剖開,左面是一道墻門,看起來堅固頑強,右邊是一條河邊的小路,小路上零散的散落著些齒輪和曲軸,這些齒輪小得很,又用些三角和圓圈代替,蘇欲晚看了半天才確認下來。

四張宣紙翻完,蘇欲晚登時明白過來:這宣紙上畫的是南國的建築工事,這些精密的器械隱隱約約把南邊變成了一個機關之國,從城門開始就附有暗道,機關通過護城河一路延展,總樞紐藏在水下,借水力才撐起這個龐大機關組合的運作。

是大哥的手筆?還是扶搖城的恣玉門先生?恣玉門出生奇門遁甲、機關玄術之家,將滿城鋪設成機關之城正是他所擅長,說不定大哥去南國之時把他也帶去了......只是那琉瑾公主膽子也太大了些,竟將南國的防禦工事全部交給大哥掌控,難道她真的是一番癡心諸付於大哥身上,連南國的前途都可以舍棄?

但如今是懸河公叫她分析這些東西,她就得分析出點什麽來。

蘇欲晚來來去去的把這四張宣紙看了幾十遍,最終還是停留在了第二張那些奇怪的字上面,盯了一會兒,道:“葉檀。”

葉檀正在外面掃庭院中跌落的花瓣,聽到蘇欲晚叫他,拾了一朵落花走進房裏,將落花放在蘇欲晚面前的小桌上,道:“九爺你看,外面的樹又開始簌簌的落花了。”

“香味倒還很濃郁。”蘇欲晚點點頭,旋即點了點宣紙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批註:“你認識這些字嗎?”

“還有九爺不知道的東西?”

“別嚼舌,找打!”

葉檀低頭去看,只見這些字像極了前朝的垂幕金纂,那時候舉國上下通用的字就是垂幕金纂,可惜後來戰亂流離,文化流失,這種字形被高善字所取代,漸漸的成為了善夷國的通用字形,蘇欲晚會的就僅僅只有這一種字形而已。

“像是垂幕金纂,但是細看之下又不是。九爺沒有去問相爺這些字是誰寫的嗎?”

“既然相爺給我的時候沒有特地囑咐,多半相爺也不知道。”

“……相國府中並沒有鉆研字形的先生,恐怕九爺只有自己去查書了。”

蘇欲晚不愛看書,將宣紙扔給葉檀,道:“你去查,查到了來找我。”

葉檀只得收拾好這些東西,往相國府的藏書閣裏走,蘇欲晚喝著茶在院子裏等他,順道去看看葉檀方才說的那株簌簌落花的樹,樹幹粗壯,枝繁葉茂,葉子還是綠的,只是粉嫩的花瓣隨風飄走,緩緩的落在院中,積了一地,果然美得很。

茶壺中的茶喝得開始泛白的時候,葉檀才回來,揚眉笑道:“九爺,你猜我遇見誰了?”

“你遇見誰了?查到書了嗎?”

“嗨,遇到那位先生,還查什麽書呀。”葉檀擺了擺手,道:“是晏大人,他說今天閑來無事,想著相國府藏書樓中的藏書最為豐富,所以特地來看書的,我剛剛走上樓梯就見他對著我笑,我把那字給他看了,他說很熟悉。”

蘇欲晚“哦”了一聲:“就是前些日子我們在街上撞見的‘晏家小宅’裏的那個晏大人?”

“正是。”

“我去找他。”蘇欲晚說著就要起身。

葉檀道:“九爺莫急,晏大人說那字形生僻,還得回去查古籍確認一下才行,他似乎對這事頗有興趣,興沖沖的就走了,約莫現在都在回程的馬車上了!”

“那他什麽時候給我消息?”

“過些時日是城裏的香花節,相國府會設宴慶祝,到時候晏府一大家子都會來。”

蘇欲晚點點頭,香花節她是知道的,那是北國特有的景致,在十月天的氣候裏,風吹落花簌簌,時常滿城飛花,迷得人睜不開眼,不論走到何處都是一股熏香撲鼻,聞一聞仿佛就要醉了。懸河公感其美景,認為是上天給予北國人民的恩賜,特地允許人們在這一天放下手中勞作,休息整頓,並慶祝飛花之樂,祈求年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她才聽說有這樣一個節日的時候興奮得很,問懸河公是不是這一天可以出去玩,懸河公微笑道:“那一天府中會設宴,吃過飯再去玩吧。”

總之是應允下來了,蘇欲晚早就預備著那天去街上逛上一宿,夜市開張肯定很熱鬧,去城中小寺求個心願掛在相思樹上,再去河邊放些花燈,願神仙保佑自己心想事成,最後去東街小鋪買些軟黏桂花糕,也不管牙疼不牙疼的事情了!

所以現在蘇欲晚聽葉檀提到這個事情莫名的興奮起來,問道:“香花節還有多久?”

“十幾日罷,早著呢。”

蘇欲晚有些失望,悶悶不樂的從葉檀手中接回那幾張宣紙,問道:“晏大人怎麽問你的?他沒覺得這些紙畫的東西很奇怪嗎?”

“這些東西我哪兒敢隨便拿給別人看,早就把字拓下來了……也就只有九爺你這麽大膽。”

“是自信。”

“都行,九爺說什麽就是什麽。”

蘇欲晚當下拾了宣紙出門,去找懸河公說一說這個事情,懸河公依舊在伏案寫字,仿佛有批不完的奏折和處理不完的事情。蘇欲晚細細一想,自己初來相國府的那天懸河公騰出了大半夜的時間陪她聊天、喝茶和吃飯,後來因為二公子祁容的事情來叨擾他的時候,他又辟出整個下午的時間和自己下棋,想來這些時間也真夠奢侈的。

懸河公看著蘇欲晚坐在自己面前,將手中的朱筆放下,道:“九小姐來了。”

蘇欲晚點點頭:“我今天看了你給我的那幾張紙,我有些看不懂。”

“連你也看不懂?”懸河公有些詫異。

“我只是看不懂上面寫的字。”

“葉檀和我說過了。”懸河公示意她把那幾張宣紙拿出來,蘇欲晚推開案上的東西,把紙平鋪在桌上,等著懸河公發話。

懸河公伸出手,點了點第一張,說了幾句,接著翻過去講後面幾張:“這是江山圖,九小姐應該很熟悉。第二張是我在北國的人帶回來的密文,是我和九小姐都暫時看不懂的部分,第三張和第四張是我看不懂的部分,但九小姐你應該認得。”

“是蘇家的東西。”蘇欲晚這一點很肯定。

懸河公微微皺起了眉頭:“你大哥蘇留鋒對南國還真是上心,竟然把城池能整修的地方全部整修了一遍,普普通通的城墻變成了千變萬化的機括,如今就算我兵力強盛,要發兵過去也極為艱難……唯有拆了這些機括,我們才有機會,九小姐應該是懂的。”

蘇欲晚笑道:“恩,我會拆。”

蘇欲晚學的東西雜,但她會的東西幾乎樣樣爐火純青,況且機括這種東西在他們蘇家本來就不算什麽很深奧的學問,她會拆卸也不足為奇。懸河公關心的是另外一個事情,問道:“拆這些東西要多少時日?到時候仗一打起來,天下混亂,這東西要是不及時去掉,只怕死傷無數。”

“相爺派去南國的那人可信嗎?”蘇欲晚忽然問。

懸河公早知道她有此疑問,微笑道:“那人是莫奈何的師兄。”

“顏丹劍”莫奈何是侍奉在懸河公身邊的高手,蘇欲晚早對他有所忌憚,而去南國充當探子的竟然是莫奈何的師兄……這懸河公身邊人才輩出,奇能異士如此之多,他招攬人心的手段也足夠讓人欽佩。

蘇欲晚道:“那我們就不論探子帶回信息的真實性了,現在假設這些宣紙上畫著的是南國的真實情況,但我們看到的也只是浮於表面的東西,至於內部如何我們不得而知,得等相爺的人把細節帶回來才知道。更何況我大哥做事,環中有環,不可能如看起來那般簡單,就算細節帶了回來,也不一定是真的。”

懸河公點點頭:“有道理。”

蘇欲晚懶懶的伸展了一下腰肢:“具體情形如何,還得等相爺你的探子帶回更多的東西,還有晏大人教我把這些字給識了,我才知道……對了,早些時候,相爺你怎麽不親自問問晏大人這字的事情?”

懸河公怔了怔,淡淡一笑:“他啊,他說他早不理會政事,所以我求他的事情他一概不理會,還是九小姐面子大些。”他說的時候眉間帶著溫和、還有些許的無奈,仿佛拿這位摯友一點辦法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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