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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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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雪下了大半天。

陳瀟和嚴濰同隊友走散後在連綿的雪山山脈裏失聯。陳瀟在任務裏左肩被撕開一道足足深半寸的口子,這時候實在難以行動。

他們便暫時藏進山洞避風雪。

嚴濰倚著洞口,靠觀察天空判斷風雪什麽時候能停,結論是一時半會停不了。於是他眉頭皺得更緊了,蹲下翻找隨身的登山包,只翻出三罐幹糧罐頭,這是他們統共有的食物了,要維持體力,一個人每餐至少得吃一罐。也就是說,這些完全不夠兩個人吃的。

如果到明天風雪還不停,他們都會死在這兒。

陳瀟動了動僵硬的上半身,痛得齜牙咧嘴。她正要看看剛上好藥的傷口,冰涼的罐頭就忽然貼上她的臉,把陳瀟嚇了一跳。

“吃東西。”嚴濰松手,罐頭掉進她懷裏。

“哦。”陳瀟拉開易拉罐封口,用小勺子扒拉東西吃,因為咀嚼說話含糊不清,“懷剩多少罐?”

“三罐。”

“女粗過了麽?”

嚴濰點頭,陰影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我吃過了,放心吃你的。”

陳瀟不疑有他,安心吃光了自己那一份,繼續窩進鴨絨外套裏休息。然後她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拍拍挨著她坐的嚴濰的手臂。

“你幹嘛不和我一起吃?”

“不想。”嚴濰閉目養神,“不想就是不想。”

“真還剩三罐?讓我看看。”陳瀟探頭去望他另一側的登山包。

嚴濰拉開包,確確實實抓出了三罐罐頭。

陳瀟這才相信他沒有說謊,他說不想跟自己用餐是真的。她有點尷尬和惱怒,冷哼一聲,也閉上眼,不再說話。

嚴濰收起罐頭,松開手,其中一罐的封口又彈起來。

他拇指巧妙地按在封口邊緣掩蓋使用痕跡,硬是用了沒扔掉的空罐頭濫竽充數。

“……你傷沒事吧?”過了許久,嚴濰問。

“沒事。”陳瀟轉個身,背對他,“雪還大麽?”

“嗯。估計今天不會放晴了。”

淩晨時雪仍在下。

陳瀟晚餐又吃了罐罐頭。她不再糾結嚴濰到底吃沒吃,否則為什麽總躲開自己吃。她想反正嚴濰心裏嫌棄她,瞧不起她,追究也白追究。

現在她裹著外套睡得很熟。

嚴濰這一整天滴米未進,胃酸脹得發起疼來。他摁著胃,死死壓住痛哼,怕吵著陳瀟。

等這陣痛緩過去,他撐起身子去看陳瀟的狀況。陳瀟臉色不正常地發紅,眉頭微微皺著。

嚴濰心裏一慌,什麽也顧不上地就去摸她額頭。

燙得一塌糊塗。

大概是傷口沒處理好,才發了高燒。

在雪夜裏發高燒是什麽概念——就算是鐵打的也許也會死在這場大病中。

嚴濰幾乎是撲出山洞,把雙手按進雪地。刺骨的寒冷像是幾百根針紮刺進皮膚,他任由自己的手被這樣針刑,直到手指都僵硬得無法彎折,才折回洞裏,把手貼在陳瀟額頭上。

陳瀟被凍得一哆嗦,睜開眼:“……做什麽?”

“你發高燒了,很難受麽?”

“還好,就有點暈。”陳瀟迷迷糊糊地又把眼睛閉上了。

“我先幫你壓溫,你撐住,陳瀟,你撐住,撐到明天我把你帶回去。”

陳瀟乏力地點頭。

可惜她沒肯睜開眼,如果她能瞧一瞧嚴濰,也許將來的事情會有些許改變,或是依舊一成不變,但至少她會看見嚴濰凍得發紫的手,和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我明天還站不起來的話,你就自己回營地,把我放在這,不用管我的。”陳瀟用盡最後一點力氣交待。

“站不站得起來,明天才知道。”嚴濰的手指劃過她臉頰,“我會把你好好帶回去,我說會,就是會。”

風雪整夜未停,第二日還是小雪。

陳瀟的燒退下去了些,但如果不及時得治的話依然很難撐過今天。

嚴濰咬咬牙,銜起指南針,用皸裂的手把她托到背上。

他說要把她安全帶回去,那麽就是要把她安全帶回去。

陳瀟的腦袋窩在外套裏,吹不到一點兒風雪,暖極了。她中途醒過一次,睜眼便看見嚴濰套著黑色鴨絨防寒服的雙肩,細長的頸項,耳垂和柔軟的黑發。越過他望向前方,漫天的落雪。嚴濰在雪幕裏,仿佛滴進白絹布的一滴墨。

“不是說了不要管我麽?你這樣負重很辛苦的。”

“醒了?”嚴濰騰出一只手剝開罐頭封口,遞給她,“吃點東西,別死我背上。”

陳瀟沒接:“這是最後一罐,你吃。”

“吃了!我說別死在我背上,否則我背著你還有什麽意思?”嚴濰咬牙切齒,他臉色蒼白,卻堅硬如鐵板,“我不想被人評頭論足,說我是輕易放棄隊友的人。”

陳瀟睜著黑亮的眼睛看他,半晌,她低下頭,慢慢吃掉罐頭裏的幹糧:“撐不住就丟下我,我不怪你的,我們兩人中至少得活一個人,知道麽?”

“輪不到你教我拿捏局勢。”

“嚴濰,你這家夥,明明就是個很好的人嘛。”陳瀟閉上眼睛,笑道。

嚴濰沿著山脈一路向北。好幾次他的胃疼得撐不住了,疼得他想把肚子剖開把五臟六腑都抓出來,他四肢發軟跌倒在雪地上,就用關節支起身子,還有背上的陳瀟,繼續朝著北爬。

他們的營地就在北邊,能到的。

等這陣疼痛過去,他用力站起來,托穩陳瀟,繼續走,走不動摔倒了,又爬。就這麽循環往覆,直到身體麻木,腦子也開始昏沈,卻始終知道要帶陳瀟平安地回去。

搜索隊是在營地不遠處發現他們的。

嚴濰臉色慘白,手腳關節處的衣料全被磨破,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膚,艷紅粘稠的液體一滴一滴往下淌。他狼狽不堪,陳瀟卻被他穩穩地背著,藏在外套裏,毫發無傷。

嚴濰往前走了幾步,拉住搜索隊隊員的袖子,張開嘴,無聲地說,“救她”,接著整個人一松,終於是昏過去了。

嚴濰醒來的時候,鼻尖都是消毒水的味兒。陳瀟坐在他床邊昏昏欲睡,嚴濰喜歡的酒紅色頭發隨著她打瞌睡的腦袋一晃一晃,晃得他眼睛發酸。

陳瀟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他醒了。

她張口結舌了好一陣,試探著問:“醒了?有哪兒還疼麽?”

嚴濰扭開頭,眨眨眼睛把眼淚往回憋:“應該哪兒疼?”

似乎一到了陳瀟跟前,他總會變得特別的脆弱,比如容易哭。

“胃。醫生說你的胃落了病根,不可能痊愈了。”說到這陳瀟有些憤怒,“你騙我,你說你吃過了,其實你整整一天半什麽也沒吃。在高強度移動下空著胃,你到底在搞什麽呀?!”

嚴濰斜暼她一眼:“你別想多,就是不願讓拋下同伴成為我人生中的一個汙點,我的履歷裏不該有這麽難看的事情。”

陳瀟歪著腦袋,皺著眉凝視他片刻,噗嗤一聲笑了。

“笑……笑什麽!”嚴濰臉上發熱,用力錘床板。

陳瀟笑得更加放肆:“沒有沒有。我就是想,你真是個很好的人啊。是個到最後都不肯放棄同伴的人。”

陳瀟還想補充,最彌足珍貴的是即使是瞧不上的,不喜歡的同伴,也依然如此。但她想了想,到底沒說。

嚴濰楞了,臉上溫度成倍增長。他攥住被子,眼睛裏有什麽破碎的東西被粘起來,發出浮沈的光。

他想也許她並不討厭我。邊想邊捧著沈甸甸的,失而覆得的愛情,心臟跳得厲害。

許多年後嚴濰回顧一生,他告訴他的學生,這就是他的命,是被書寫好了的,永遠在失去和得到間流離的故事。

很久之後,嚴濰躺下,轉過身,背對陳瀟。

“我想睡了。”他說,又輕聲加了一句,“謝謝你。”

陳瀟掩上門,病房裏只剩下嚴濰一個人。

空氣中依然有絲絲縷縷的,屬於她的味道,那是一種幹燥的碳火味,纏繞在嚴濰鼻尖,鉆進他的血管燒起來,就像火熱的觸碰,或是迷惑心竅的鬼。

嚴濰握住自己的陰莖,生澀地上下揉捏,他發出很弱的,細碎的嗚咽,被快感弄得蜷起身子,腳在被褥上蹭。

情迷意亂間,嚴濰一直叫著陳瀟的名字,他說陳瀟,陳瀟,陳瀟……親我可不可以。

直到黏稠的精液全部射在掌心,嚴濰下床洗手,他與鏡子裏的自己相望,鏡中的人滿臉都是濕漉漉的淚水。

那些眼淚多少來自生理,多少來自心理,都不重要,分不清,也用不著分。

他做了決定。

他要把一切坦白給她,告訴他,自己是多麽的,多麽的喜歡她,多麽的願意把血淋淋的心臟捧上去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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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候才能寫完回憶章回到能瘋狂做x的現實章啊1551等不及的我發出土撥鼠叫

說起來雖然嚴濰的定義是狡猾的狐貍,但他完全是個黑貓變狐貍的變種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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