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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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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不?”

袁緣淺笑著望向身旁,穆謠捧著一碗酒釀團子,吃得津津有味。

“好、好。”穆謠嘴裏塞了兩顆團子,話都說不清楚,只挑起一顆丸子遞到他嘴邊:“你也試試。”

袁緣低下頭,順從地張口,這種平民路邊小食,用的酒頗為低劣,口感遠算不上好。

而袁緣咽下時面不改色,幾乎沒嘗到團子的味道,因他雙眼只直楞楞盯著穆謠,對方的唇上淌了一層晶瑩的酒液,粉得嬌嫩可口,比起什麽酒釀醉人百倍。

“公子,買朵蘭花送給小姐吧!”路上叫賣雜貨的小丫頭攔住沿著河岸散步的兩人,討好地把籃子遞到穆謠跟前。

出行前,穆謠特地換下官袍,烏黑柔順的長發以白玉發冠束起,身披淺藍雲綃罩衣,內裏穿的是織錦竹紋長袍,錯銀腰帶上掛著一個蘭花香囊,沒有半點官員派頭,再加上他本來生得俊俏,儼然一個出游的富家公子。

他有心逗弄袁緣,摸出幾枚銅錢,接過小姑娘遞給他的幾朵紫玉蘭,偏過頭忍著笑說 :“來,小姐,小生幫你戴上。”

袁緣轉身就要跑,卻敵不過穆謠一手勾住他的衣領,容不得他逃走。

袁緣一手輕輕搭上穆謠扯住自己衣袖的手臂,聞著對方身上傳來的蘭花香氣,不得不竭力讓自己的註意力從那人越靠越近的臉上移開,才不會在腦裏浮現些什麽糟糕的畫面。

穆謠比他矮了半個頭,為了把花別到他頭上,幾乎把整個身子都趴在他背後,溫熱的氣息灑在他的後頸,讓他身體不知為何湧起些躁動。

直到惡作劇得逞,穆謠這才松開袁緣,嬉笑著讓他轉過身,一手挑起他的下巴:“小姐真是人比花嬌。”說罷沒忍住,自己先捂著肚子笑彎了腰。

袁緣無奈,不願承認在他放開自己的那刻,背後還留戀著方才的溫熱,只任他挽著自己打鬧,也沒有去碰頭上的小花。

等穆謠鬧騰夠了,袁緣又感到身邊人掐了掐他的手臂,挨在他身邊說道:“哎,你怎麽都不配合掙紮一下?快摘下,萬一我毀了你的清白,等下遇到看對眼的人,誤會了可不好。”

袁緣白了他一眼:“彼此彼此吧。”

他在穆謠身側稍稍低下頭,下巴幾乎要碰到後者的肩膀;穆謠便自然而然地踮起腳尖,伸手替他撚下頭上的花朵。

穆謠身上的蘭花香和袁緣身上的蘇合香就這麽交織在一起,在穆謠收回手時,兩人心有靈犀般同時側頭看了對方一眼,鼻尖相距不足兩寸,眼前人幽深的瞳孔中倒映的是自己的影子,僅一瞬,便雙雙觸電似的移開目光。

想來是剛才吃的酒釀上頭了,穆謠臉上紅得發燙,腦袋有些暈乎乎。

袁緣指了指湖邊的石凳:“逛累了?去坐一下吧?”

穆謠點了點頭,順從地跟他走到石凳上坐下,兩人都沒有說話。

半晌過後,袁緣打破了沈默:“上次你說會幫我物色心上人,現在輪到我問你,你喜歡什麽樣的人?”

他表面上是在看向湖邊卿卿我我的情侶,實際上全身每一根神經都緊繃著,餘光緊追著穆謠的一舉一動,耳尖微微泛紅,幸好藏在頭發底下,不用擔心被察覺。

“我?”

穆謠垂下肩,眺望碧波粼粼的湖面:他上輩子因為性向,從沒真正對誰打開心扉,雖然偶然會有心動,但也僅止於心動,並沒有產生過進一步的想法。

“其實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長得帥、身材好、聊得來?”

他隨口扯了幾點,打算敷衍過去。

袁緣莫名有些緊張:“那不很多人都適合?”

穆謠無所謂地一攤手:“所以就不找了,麻煩得很,交給天意吧。”

袁緣:“……”

兩人不遠處有兩個戲子正在唱小曲,穆謠忽然想起前兩天跟寰兒聊她在戲班裏聽到的風流韻事,低頭吃吃地笑。

袁緣不解地望著他:“偷笑什麽?”

“我問你個問題,不準撒謊。”穆謠裝模作樣地板起臉,擺出一本正經的模樣:“你是大歡還是小歡?或是林人?”

(註:大歡:攻;小歡:受;林人:遇攻則受,遇受則攻)

沒想到穆謠會問這個,袁緣瞇起雙眼,眸中泛起一絲煞氣:什麽意思?他竟敢在這方面對自己有疑問?想他堂堂衡王……

又聽穆謠調笑道:“我聽寰兒講,戲班裏反串的角兒,大多是小歡或林人,那你……”

袁緣似笑非笑地回過頭,眼中別有深意:“可惜我不是反串的戲子,那你呢?”

話中意思很明顯,這種事可不是鬧著玩的,有任何誤會到時問題可就大了。

穆謠一怔,難不成還有女裝的大歡?想想就刺激,他昂起頭對袁緣吹了聲口哨:“有品味,真會玩!”

他雙手支在身後,慵懶地說:“我就不一樣,我只想做小歡。”

袁緣沒想到他會這麽爽快回答,心中狂跳不已,不動聲色問道:“為何?”

穆謠瞄了他一眼,故意側過身伏在他耳邊,一手攀上他的肩,半閉起眼,輕吐蘭氣:“因為小爺我皮嬌肉嫩,就喜歡在下面被人伺候。”

滿意地看見袁緣臉頰倏地像燒熟了一般,穆謠一下沒憋住,笑得癱倒在石凳上:“逗你玩的!沒想到你這麽純情。”

方才穆謠靠得那麽近,袁緣甚至能聞到對方口中殘留淡淡的酒氣,加上穆謠那時故作魅惑的神色和語氣,他感到一股火在下腹熊熊燃起,燒得難受極了。

那邊的罪魁禍首毫無自覺,勉力從石凳上撐起上身:“走吧,歇夠了,去別的地方看看。”

穆謠理了理衣裳,想起袁緣本來是要跟自己來泛舟湖上,就要拉他往湖邊去,突然聽見旁邊傳來一陣哄笑聲,原來是一群公子哥兒圍著一個說書先生,看樣子正到精彩處。

“……話說方逸寒禦男有術,自然知道如何對付顏公子這種表面上滿口禮教的正人君子,只消一帖五石散,不到片刻,那清冷高雅的顏公子便成了一個……”

後面的話過於下流,穆謠聽不下去,大步上前,袁緣拉不住他,只得快步跟上去。

“官府明明已查明顏家與此事無關,爾等為何要在此造謠?”

穆謠氣勢洶洶地走到說書人跟前,居高臨下問道。

那個說書人見他不過是個文弱書生,本想奚落他一番,卻斜眼瞟見他身後的袁緣,雖然是個女子打扮,鷹一樣的雙眼往自己身上一瞥,說書人便感到一股寒意從頭頂直落到腳底,那不是個普通的女子,說是奪命的閻王爺也會有人信。

說書人往後縮了縮:“這也不算造謠吧?就是坊間閑聊而已,大家說是不是?”

袁緣冷冷開口道:“朝廷明令禁止散播五石散,你在此大放厥詞,宣揚服用五石散如何美妙,是不是想到官衙挨板子?”

四周圍著的人一聽,多少也有些膽怯,方逸寒的下場大家都知道,那還只是沾上一些,便要被押去做苦役,誰知道旁人會不會獲罪,一下便作鳥獸散。

說書人額邊冒出冷汗,不住對穆謠和袁緣求饒:“兩位公子行行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都靠這點微薄的收入過活……”

“走吧,”穆謠不想再看他一眼:“這麽多事不說,偏得說些惡心人的。”

“是!小的知錯了,謝謝公子!”

說書人卷起東西,生怕穆謠反悔,連滾帶爬跑進人群中,沒了蹤影。

袁緣戳了戳穆謠氣鼓鼓的臉:“市井小民,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沒有生氣。”穆謠擡眼看他,剛想說“我們去劃船”,又有一名小廝模樣的人來到兩人跟前:“請問是穆大人和袁師爺嗎?”

兩人對看一眼,都沒見過這名小廝,穆謠問道:“是的,請問你是?”

小廝恭敬回道:“顏公子邀請兩位到畫舫一聚,不知兩位是否願意賞臉?”

袁緣本想拒絕,卻聽見穆謠一口答應:“顏公子如此盛情,卻之不恭,請吧。”

他皺了皺眉頭,只聽穆謠挨著他低聲說:“我早就想見見他,你陪陪我唄,求求你啦。”

穆謠拉著他的衣袖,水汪汪的眼中滿是懇切,袁緣只得沈聲道:“好吧。”

兩人跟著小廝,來到一艘畫舫船前,船上雕花多是歲寒四君子,船柱刻有祥雲,船身雖不算大,倒也別有幾分雅致。

船中走出一位身穿淡黃罩衣、素衣棉袍的貴公子,他面如傅粉,雙瞳剪水,步態高雅得體,上前對兩人行禮道:“謝謝兩位方才仗義執言,顏某感激不盡。”

穆謠回禮道:“不敢當,清者自清,在下相信顏公子只是一時看錯人而已。”

顏鑫擡頭深深看了穆謠一眼,欲言又止,對兩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不嫌棄的話,請到船內享用些茶點吧。”

三人在席間坐下,顏鑫親自替兩人倒了兩杯茶,穆謠也不推卻,笑道:“顏公子是不是疑惑,明明在下也曾與方逸寒有婚約,為何會出言維護你?”

心中所想被道破,顏鑫有些臉紅,頷首道:“我聽說你倆是青梅竹馬,後來他對你……”

始亂終棄,顏鑫說不出口。

穆謠覺得有些好笑,說實話這也算人之常情,想知道自己的前任過得不好,找的人也沒自己好,就會特別高興。

要不是袁緣曾對他說,顏家上下跟方逸寒根本不是一路人,他也不會好奇,出身與教養如此優秀的顏公子,到底看上了方逸寒什麽?

“你想多了。”穆謠每句話都說得坦蕩蕩:“我不喜歡他。我看不慣別人詆毀無辜的人,是因為我也曾被方逸寒汙蔑,他讓小廝下毒害我的事,是真的。”

顏鑫捧茶的手僵在半空,臉上有幾分震驚,更多是羞愧。

袁緣抿了一口茶,睨視著顏鑫的反應,又看了穆謠一眼,眉目裏有不自知的溫柔。

穆謠雲淡風輕地舉起茶杯與顏鑫碰了碰:“其次則是在下曾與顏刺史有一面之緣,相信刺史大人的人品。所以,希望無論顏公子過往聽過任何有關在下的事,務必明辨是非,勿再輕信小人。”

顏鑫被他一番話說得無比動容,當下是真心實意地想結識穆謠,兩人相談融洽,直到傍晚才依依惜別。

從畫舫離開,穆謠小步追上走在前頭的袁緣,小心翼翼問道:

“你不高興?”

他有些後悔,明明是跟袁緣一起出游,但方才與顏鑫聊得興起,似乎把袁緣晾在一邊。而且說好要泛舟,最後也來不及。

袁緣目視前方,雙手收進袖中,面無表情:“沒有。”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生悶氣,穆謠賠笑道“我們改天再來?到時只有我跟你,任誰來我都不管。”他想了想,補充道:“後天休沐,我下廚,做點你沒吃過的?”

袁緣這才回過頭,放慢腳步,莞爾道:“那就說好了。”

平心而論,他並不討厭顏公子,但他非常討厭穆謠只跟別人談笑風生,眼裏完全沒有自己。

***

“明天休沐,期不期待?”

處理好最後一份公文,穆謠伸了個懶腰,眼角溢出笑意,歪著頭望向一旁的袁緣,多了幾分調皮。

後者雖沒有回話,嘴角已往上勾起,心情不言而喻。

兩人回穆府的路上,穆謠開玩笑般提起:“對了,你覺得顏公子怎麽樣?我昨天看他霞姿月韻,要是我舉薦他給先前那位權貴,有沒有可能成事?”

袁緣忍不住皺起眉頭,穆謠不知道自己已玩耍玩到獅子頭上去,等他自說自話了半天,訝異對方為何不給自己半分回應,後知後覺轉過頭,只見袁緣臉上均是藏不住的慍怒。

他從未見過袁緣露出這種神色,腳步不知不覺停了下來,聲音也低了下去:“怎麽了?”。

“我覺得,前天跟你說的話,應該是白說了。”袁緣話中透著寒徹骨的冰冷,目光像刀鋒般銳利,駭人的戾氣籠罩在他全身。

作者有話要說:

聶源楓:撩完我之後還敢提別的男人?!生氣了,哄不好那種(╯‵□′)╯︵┻━┻

穆謠:老攻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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