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手術的依舊是那個護士小姐，隨行的還有另兩個不是很眼熟的男護工。

“時間差不多了，幸村君。”

兩個護工是一前一後推著一個手推床進來的病房.

只聽幸村應了一聲，視線從窗外轉移到門口的護士身上，然後單手撐著自己從床邊站了起來。

可能是因為腿下有些無力，站起來的瞬間他身形晃了一下，嚇得涼井少女眼眸劇烈收縮的同時連忙從一旁伸手扶了上去。

“不好意思吶……”險些摔倒的幸村一手被涼井攙著，另一手則扶在病床側邊的欄桿上，顯得有些虛弱。

也不知是要掩飾自己的狼狽還是不想讓涼井少女擔心，說話的時候幸村依舊掛著往常的溫和笑容。

涼井看著，很想說她真的不是很喜歡阿市這張保持得很好的笑容面具，比七八月份天上的太陽光還要刺眼。

“真是……都要進手術室了，又不是婦產科，你就不要笑了。”輕聲嘀咕著，涼井將人攙到了手推床上，並接過了護士小姐手上的消毒手術帽待在了幸村的頭上。

仔細地將其一絲一縷的發絲全數塞進了帽子裏以後，涼井才讓他人平躺了下來。

跟在推床的旁邊，涼井隨著走兩個護工去了手術室的方向。

通往手術室的路上需要一段時間。

走在醫院的長廊上，涼井重覆看了好幾次手腕處的表盤，而時間已經接近一點，可是真田他們卻還是沒有過來。

終究還是趕不上了嗎？

神色暗了暗，涼井將視線對上了平躺在床上的幸村。

“他們——”

“幸村！”

話還未說完，身後便響起了一聲和醫院安靜氛圍完全不符的大聲叫喊。

往後看去，在最前頭的是網球部的胡狼桑原。

他們趕上了。

看到來人的瞬間，涼井少女松了口氣。

只是——再仔細看的時候卻發現少了一個人，而幸村顯然和她一樣也發現了這一點，問道，“真田呢？”

剛趕到病床前頭的胡狼將手裏的立海大隊服外套稍稍舉起了些，“在這裏。”

所以，比賽還沒正式結束啊。

涼井少女抿了抿唇，一股不安在內心蔓延開來。

可她並沒有想把這種不安表達出來的意思，因為幸村的眼裏寫滿了對於隊友的信任和安心。

幸村被推進了手術室。

當看見手術室門上的燈亮起紅光，涼井少女才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冰涼得不行。

“別擔心，幸村君的手術沒問題的。”

涼井看向說話的山下，點了點頭。

這句話她聽過無數遍，自己也說過無數遍，但真當到了這時候，她忽然又沒了信念，卻逼著自己認定，這句話不可能出錯。

山下握住涼井少女的手，在感受到她手上冰涼的溫度以後，不由得又出了聲，“你應該不知道，這次主刀的醫生是柳生君家裏請來的，所以肯定沒事的。”

涼井少女看向在那邊靠著墻的柳生，“嗯。”

“坐會兒吧，手術肯定要一會兒時間了。”

手術室外用於給親友等待的椅子依舊是鐵質的，在醫院的冷氣吹拂下有些冰涼，所幸涼井少女就算是在夏天也習慣穿長褲，坐下來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

只是鐵質的物件捂不暖，就算是坐得再久涼井少女還是能通過褲子那一層薄薄的布料感受到來自椅子的涼意。

時間就有如沙漏裏的沙子一般，只是中間的那一段細頸特別窄，沙子爭先恐後地想擠進去，反而越發地慢。

涼井少女將手肘撐在大腿上，彎著腰身將額頭抵在了交叉握在一起的雙手上。

她能感受到山下時不時地會輕撫一下自己的背部，大概是想安慰自己，但終究什麽也沒說。

立海大的眾人和兩個女生就這樣在手術室外或坐或站，很統一地沈默著，就連平日裏吵鬧不歇的切原和文太今天都沒多大動靜。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手術室上面的燈光熄滅，等待著醫生說出那一句手術成功。

同一個動作維持了有一個半小時，涼井覺得自己全身都有些僵硬了，連帶著臉也木了，神經也變慢了。

恍惚間她好像聽見耳邊傳來了柳蓮二詢問胡狼桑原的聲音。

再後來那句，可能晃過神來了，她聽得特別清楚——

“青學，獲得了冠軍。”

呼吸一窒，一口氣仿佛堵在了胸腔。

受不了地稍稍直起了身子，涼井看向胡狼。

冠軍，不是立海大，是青學？

她還記得阿市進入手術室時雙眸中含帶的信任。

“立海大……不是冠軍？”這是切原不可置信的語氣。

對啊，她也想問這個問題。

她甚至有種想反問胡狼是不是在開玩笑的沖動，但他的臉色和現在的時機都說明了剛才他所說的那句不可能是玩笑，是事實。

誰會拿這種事情當玩笑呢？

“可惡……可惡！！”

這可能是涼井第一次看到她這個一向成天囂張到快要目無學長的學弟發出這種如受傷小獸一般低泣的哽咽。

看著他慢慢跪到地上雙手恨恨地捶墻，看著柳上呆楞幾秒才走上前低聲安慰，看著眼前的一切，涼井只感覺自己的腦袋暈暈的，一片空白。

比賽輸了，手術呢？

涼井少女將視線猛地轉移到手術室的門上，現在的她甚至可笑的想要祈求時間就停在這一刻，這樣她可以永遠不用知道手術是否成功。

“沒事的，沒事的。”山下也是呆了好一會兒才接受了這件事，見涼井少女忽然動作幅度極大地看向了手術室的方向就知道她這是在胡思亂想了，“手術和比賽輸贏無關，幸村君的手術會成功的。”

“嗯。”涼井少女回答得很快，幾乎沒有停頓，但眼神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手術室的門口。

她知道，自己對情感方面少根筋，無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

即使是看了這麽多京子推薦的小說，沒有親身經歷過這些的自己的確不知道怎麽去真正的談戀愛，但她已經有慢慢地學習如何像情侶一般和阿市相處。

可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什麽叫做不可或缺的存在。

她已經受夠了在東京和神奈川兩地之間來回奔波的日子，她想要阿市在不久的將來健健康康地走出這家醫院，然後就像以前一樣陪自己上下學，溫和卻又強硬地催促自己早鍛煉，一遍一遍地和自己講解那些不會的題目。

所以——

出來啊，為什麽還不出來？

燈紅得刺眼，看久了眼睛都有些發疼。

只是此刻的涼井感覺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和自己脫離了關系，她的眼中只剩下那一盞亮著光的手術指示燈。

又不知過了多久，涼井沒忍住閉了會兒眼，再睜開的時候，手術室門上的燈隨著“啪”的一聲終於暗了下來。

然後下一秒門從裏面被推了開來，同時出來的還有擔著幸村的推車。

幾個男生發現動靜的第一時間就圍了上去，見到幸村安然地躺在床上這才統一地松了口氣，而幾個還算冷靜的人之中，柳生率先開口問起了幸村的情況。

“手術還算成功，只不過現在麻醉效果還沒過，很大幾率晚上之前應該就會醒來。”醫生將醫用口罩從臉上揭下，如此對著眾人說道。

聽見醫生這段話的涼井終於舍得將持續緊繃的神經松了下來，整個背部都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

然而下一秒她便彈了起來，“嘶——這椅子也太冷了。”

山下看著一旁終於又肯開口說話的涼井笑出了聲音，“好啦，也別坐著了，站起來活動活動吧。”

……

“我站不起來。”涼井少女努力地試了好幾次，最終還是放棄，擡頭看著已經站起來的山下，“腿上沒力氣。”

“……”

最後涼井少女一手扶著墻另半邊身子被山下扶著才得以回到了幸村的病房。

場景有點詼諧，不知道的還一會生了病的是她。

“你們應該餓了吧？我們要去便利店買些吃的，你和石田桑有什麽想吃的？”將幸村安置好後，柳蓮二拍了拍山下的肩膀。

“嗯？那我也一起去吧。”山下從沙發上站起，垂頭問向依舊坐在沙發上還沒緩過力氣的涼井少女，“你有什麽想吃的？”

微張著嘴想了半天，搖了搖頭，“我還不是很餓，你們看著隨便帶一個飯團給我吧。”

等到他們陸陸續續地都出了病房，涼井才感覺全身力氣終於恢覆了些。

撐著沙發靠手站了起來緩步走到了幸村的身邊。

可能是因為麻醉的效果，此時的他睡得很沈，呼吸平緩。

若不是穿著這一身綠色的病服，涼井險些就以為他只是單純地在睡覺而已。

拉了張椅子坐在病床旁邊，涼井少女有些疲憊地趴在幸村垂在身側的手邊，輕聲呢喃了一句他的名字便不小心失去了意識。

於是當半小時後柳蓮二等人回來看見涼井少女就這麽在幸村手邊睡著了，幾乎所有人都很統一地覺得，他們不配走進去。

》》

幸村醒來的時候涼井少女因為已經醒來一會兒，正在吃山下給自己帶回來的飯團。

坐在病床邊的涼井少女見幸村眼皮動了幾下，趕忙停下了吃東西的動作，將飯團放到了一旁的置物櫃上。

可能是因為麻藥的原因，此刻的幸村反應還有些遲緩。

過了幾秒，待看清床邊以及病房內的所有人的時候，幸村閉上眼又重新睜開。

“嗯，我好好地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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