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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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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跟上去,就算我再沒臉沒皮,“惡心”這個詞也足夠讓我偃旗息鼓一會兒了。我在地上坐了一陣子,爬起來拍拍屁股就回家了。

門沒鎖,我爸在家,距離我上次見到他也許快一個月了。他坐在沙發上,在看手機。

“爸。”我叫了他一聲。

他擡起頭,目光一滯,停頓幾秒才說:“嗯,回來了。”

我往屋內走,他忽然叫住了我。我停下腳步看向他,他張了張嘴,卻沒立刻說話,仿佛話到嘴邊又改了想法,末了他低下頭繼續看手機,語調沒什麽起伏地說:“衣服怎麽這麽臟?趕緊換了去。”

我扶著墻站了一會,“嗯”了聲。我本來想說“摔了一跤,把衣服弄臟了”,可想想又覺得沒什麽意義。他的問句並不是真正好奇我的衣服為什麽臟了,只是個命令句的開頭而已。和寒暄時的“天氣真好”有相同的作用。

我是真的累了,既然是不被需要的回答,幹脆不說倒省了力氣。

我沒回自己的房間,而是進了騎士的臥室。窗簾沒拉開,被子鋪得整整齊齊,書桌也歸置得幹凈,仿佛許久沒人碰過了似的。

我站在房間中央的小空地上,把書包和臟了的外套隨便扔到了腳邊,原地轉了一圈,目光從灰突突的墻上掃過,最終停在了衣櫃門上。

我走過去,打開櫃門,發現他的黑色背包不見了。那個背包從他住進這間房起,就一直放在衣櫃的最下面一格。我認為它是個標志物,就像科考隊在南極插國旗一樣。它在衣櫃裏,這間房就是騎士的,它不在了,這間房就又成了客房。

我偷偷翻過他的黑色背包,除了那時他帶來的日用品外,另有一個塑封袋,裏面有一本很薄的相冊和一只手表,是他爸留給他的東西。

衣櫃裏的衣服他沒帶走幾件,書桌上的東西應該也都留下了。

他只帶走了他帶來的東西,仿佛這裏的一切都是不屬於他的,說不要就可以不要了,也包括我啊。

晚上我爸沒有飯局,我們隨便找了家飯店吃晚飯。

點菜的時候他問:“騎士呢?他回來吃飯嗎?”

我搖了搖頭:“他這幾天住朋友家。”

我爸楞了一下,說著“那行,就這麽多吧”把菜單遞給了服務員。

“他說他以後住學校。”我又說。

我爸拿起手機,仿佛很不在意地“嗯”了聲。

他在家過了元旦,二號就走了,家裏只剩下我一個人。我跑到騎士的床上去睡覺,把腦袋捂緊被子裏,又埋在枕頭裏,試圖吸到點氣味,但使勁聞了半天也沒聞出什麽“特別”的味道,讓我忍不住懷疑他把床單被罩都換成了新的。

三號早上我被門鈴聲吵醒,趿拉著拖鞋去開門。

家裏暖氣足,我只穿了件薄睡衣,門外的冷氣吹了我個激靈。

“謔,多穿點,別凍感冒了!”小張叔叔說。

我眼睛還有點睜不開,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對他笑,側過身來:“家裏熱死了,叔叔你進來坐。”

他笑了笑:“不坐了,待會還有事情,”他說著把一個大紙袋拎到我面前,“喏,你爸讓我給你買的生日禮物,生日快樂啊樂園。”

我揉眼睛的手一停,才想起來今天是我生日。從他手上接過來,我看了看紙袋子,是最新的聯名球鞋。

“謝謝。”

“謝我幹什麽,你爸送的!”他說著往後退了幾步,“那我走了,一個人在家註意安全,記得鎖門關窗。”

我撒嬌似的吼了聲:“知道了!你開車小心。”

關上門,我把紙袋放到了墻邊。每年我的生日都是小張叔叔來送禮物,也總說是我爸讓買的。剛開始我相信,後來假裝相信。

我漫無目的地在家裏繞了一圈,繞到最後又繞回了騎士的房間。我掀開窗簾,發現外面下雪了,應該是剛開始下,地上還沒有任何痕跡。

我看了許久,沒換衣服,在睡衣外套了件羽絨服就出門了。我坐到住棟大廳前的臺階上,掏出手機給騎士發了條信息:今天我生日,想見你,你回家一趟吧。

等了十分鐘沒有回覆,我又打:我就在家門口等你,你要是不來我就一直等。

我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非常討人厭,和電視劇裏的惡毒女二沒什麽區別。以前我總不理解,明明男主都親口說過討厭女二了,她怎麽還能不要臉地往上貼。

這會兒我倒是明白了,她不是非要往上貼,是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辦法了,放手了就等於從此再無瓜葛,徹底變成陌生人。而就算被厭惡,至少能羈絆住對方,哪怕是惡緣也比斷了緣分要強。

這是種走投無路後破罐子破摔的行為,是完全拋棄了自尊心的。

他沒回覆我的信息,我就一直給他發,告訴他下雪了,我餓了,讓他來的時候給我帶個吮指原味雞。還說雪越下越大,院兒裏的小孩都跑出來打雪仗了,我也想跟他打雪仗。還有我穿的特別少,風從領口灌進來好冷啊;天黑了,風越來越大了,雪還沒有停,我凍得腿都沒有知覺了。

手機只有百分之五的電量時我給他發了最後一條信息:你怎麽還不來啊,我還在等你,等不到我是不會回家的,凍死也不回家。

我不想跑上樓充電,怕就在我上樓的間隙他會來。於是我把與磚頭無異的手機塞進了衣服口袋,像個流浪漢一樣在羽絨衣裏縮成了一坨。

說實話我也沒把握,不知道他會不會來。大廳裏掛著個電子鐘,我時不時就回頭看一眼。八點的時候我想著就等到十點,到了十點我又打算等到十一點,到了十一點又改到十二點。就等到十二點吧,過了十二點我的生日也過了,他不來就算了。

我彎著腿,上半身貼住大腿,額頭頂在膝蓋上,靠著帽子防風。我漸漸有了些困意,眼睛半睜不睜地,腦袋也迷糊起來。

就在我馬上要陷入無知覺的狀態時,腦袋頂上響起的吼聲把我震醒了。

“你他媽真的有病吧?”

我瞬間睜開了眼睛,小臂撐著腿慢慢直起身,一雙熟悉的運動鞋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我仰頭看過去,不怎麽看得清他的臉,我笑了,用盡全力笑了,臉有點僵,也不知道笑得好看不好看:“哥!”

我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沒站穩要像後倒,他抓了我一下,我順勢就拱進了他的懷裏。

他也真是要風度不要溫度,大衣敞開著,我順順利利地鉆了進去,雙臂在他的大衣裏圈住了他的腰。

他拽了我半天,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把他抱得特別緊。他沒再排斥我,任我抱著。

沈默了一陣,他開了口,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怎麽就……”他嘆了口氣,因為這個擁抱的姿勢,一切話語都成了親昵耳語,“樂園,理智點好嗎?用你的腦袋想一想這樣下去能有什麽結果。那天我的話足以讓你明白我的態度、讓你看清我是個什麽樣的人。這麽折磨自己你舒服嗎?你以後會快樂嗎?”

“我不要結果。”我把腦袋埋在他的肩下悶聲說,“我不看結果的。我目光短淺,不看將來不看從前,只過一天看一天。”

“樂……”

我打斷他,仰起頭看他:“還有,我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快樂,反正我從小到大都不快樂。我的爸爸不像爸爸,媽媽不像媽媽,我怎麽會快樂?我習慣看別人的臉色,我討好每一個人。我不想讓他們覺得我不好,我不希望他們不喜歡我。可是對你我不需要了,你可以不喜歡我,可以惡心我。但是我喜歡你,喜歡到離不開你。我才不要為你考慮!我就要賴在你身邊一輩子,賴到你習慣為止,等到你免疫的那天。”

我一口氣說完,因為寒冷口齒不怎麽清晰,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他目視前方,沒看我也沒說話。我大喘著氣看他,不管不顧地墊起腳,迅速在他嘴邊親了一下。

他低頭看我,眉頭蹙了起來。

這樣更方便了,不用墊腳,只要仰頭就能吻到他,於是我又在他的嘴唇上嘬了一口。

他閉上了眼,睫毛在顫抖,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怎樣的情緒。

他深吸了一口氣,睜開眼,與我四目相對,仿佛在警示我:“樂園,我警告過你。”

“警告?讓我離你遠一點?要跟我保持距離?”我直勾勾看著他,根本不講道理,因為已經沒臉沒皮了,就不怕再不要臉一些了,把臉皮扒下來也沒關系。“我不要,我就不……”

然而他的回應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是我完全沒想到的,幾乎是打出了個炮彈把我哄得稀巴爛,卻是令人幸福的稀巴爛。

我被他打斷,“要”字沒能說出口——被他的雙唇堵在了嗓子裏面。

我不知道這是怎麽發生的,反正他雙手捧住了我的臉頰,唇瓣與我的交錯在了一起。我親他的兩下與他的來勢洶洶一比,簡直連小打小鬧都算不上。

我感受到他的牙齒在我的下唇上啃咬,啃完了又舔。舌頭舔完我的下唇又侵入了我的口腔,我忘記了呼吸,只能感受到他的氣息纏繞著我。我的身體無力,脊背一道一道不停過著電流,弄得我整個人在往下墜,腦袋空無一物。

還好在我傻兮兮跪到地上前,他撈住了我。

被箍住了腰,我還是要往後倒。

他暫時停下,說:“站穩了。”

我是懵的:“哦……”

他很輕地笑了,拿拇指在我的眼皮上蹭了蹭:“眼睛也閉上。”

“好……”

我仿佛是個只聽他指揮的機器人,他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眼睛閉上,一片黑暗,緊接著我又被他吻住了。

親吻實在是太美妙了,是個相互侵犯占有的過程。唇齒交纏的“嘖嘖”聲令我感到羞恥卻又欲罷不能。我感到這是個不怎麽正派的行為,帶著些陰暗和邪性。然而灰色地帶的事物總能讓人心潮澎湃,讓人失憶,讓人顫栗,讓人窒息。仿佛時間停止,這一刻世界上只有我和他,親吻是唯一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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