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爺......”容佩為永琪端來一杯白水，這裏僅有的一點香片已經發了潮，怎麽還能接待客人。來到冷宮已有一年多了，在靜心苑的生活幾乎是捉襟見肘的，容佩倒是沒什麽，只是格格曾在冷宮落下了風濕的舊疾......“還望您擔待......”

“嬤嬤......”從小大半時間是在翊坤宮成長的，那時候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同如今的環境形成了鮮明強烈的對比，永琪心裏同樣有著說不上的心酸。

“容容，給綿億的小衫還差一點，你幫我啊。咳咳。”斜倚在簡陋的水楊木床上的如懿蒼白乏力，說話間時有咳嗽，“若是永琪不來，還真不知道，咳咳，哎，不知道怎麽送出去呢。”

“我去那邊，格格，有事叫我。”容佩偷偷向永琪打了口語，暗示如懿的身體不大行了。自從進了冷宮，如懿不讓她再喊娘娘，而青櫻也好如懿也好，似乎都不是她願意觸碰的過去。

“額娘......”永琪薄薄的唇角一揚，“還好麽？”

“海蘭呢？許久沒見，還好麽？”如懿招呼永琪坐到床邊。

“額娘一切都好。”只是一直懶懶的，很想來靜心苑看看，可是實在沒辦法，下面太多雙眼睛，連像以前那樣偷偷跑過來都難。“一直想來看看額娘，沒什麽辦法，不過有繡了平安符。”從袖中掏出鮮紅色的平安符替如懿帶上，伸手環住如懿，讓她可以靠的舒服一點。

如懿還記得剛來靜心苑的感覺，本以為享受慣了榮華，會不習慣，沒想到意外的心安，坦然的就接受了這裏的蟑螂老鼠，濕冷和死氣沈沈。意外的是，在這裏三個月後，永琪竟然拿著一只笛子，空手闖了靜心苑，在皇上下了不得有人探視的聖旨之後，空手闖了靜心苑，在皇上派了一整隊帶刀侍衛守在外面後，空手闖了靜心苑。意外的是，皇上默許了他的行為，雖然永琪不能常來，但是三五個月一次已經算是頻繁了。這個靜心苑以絕對的狀態對外封閉著，卻因為永琪的魯莽而被強硬的姿態打開一條縫隙。那似乎不是如懿帶大的沈穩理性的永琪，但是看他站在料峭春風中，手裏拿著如懿的笛子（原創人物風溪給的那只~~~），笑著說，“皇額娘......”

“我已經不是皇額娘了。”

“額娘。”那時脫口而出的稱謂，是藏在永琪心底的念想。

如懿又問起了永璂。提到永璂，永琪的開始打開話匣子，他並非多話的人，只是希望能從自己細致的描述中讓如懿感受到永璂的成長。

“額娘，從來沒聽你問起我。”有些吃醋呢。

“是麽？咳咳......是我的疏忽。”如懿笑得開心，“看到你在這裏，大概也知道你過得好不好，只有你來，咳咳，門外兩個小太監很喜歡談論你，你的事啊，知道的比較多。”如懿瞟了眼永琪，食指放在嘴唇上，“不要怪他們在背後議論主子，可能是哥哥暗中授意的，不然守著那些帶刀的人，我是不敢這麽饒舌根的。”

永琪也笑了，如懿說的哥哥是指他的皇阿瑪，其實他自己也是這麽猜的，皇阿瑪心裏，真的有她，只是沒想到這樣的人會騙了自己。問道，“額娘，您在這裏真的好麽？沒有尊貴，沒有物資，沒有自由......”永琪的笑容仔細看有些苦澀，沈穩慣了的人就把什麽都藏在心裏。

如懿微微一笑，“尊貴是要經得起風浪的......我看，我還是沒那麽強......而物資，其實，夠用就行了......至於自由，我現在的身體，也無所謂了。”三分玩笑，七分認真，如懿如是回答。“咳咳......”如懿就著永琪的手喝了口水，話說久了有些疲憊，她知道永琪今日有想說的話還沒有說，她強打起精神。

“兒子以後，可能不能來看額娘了......兒子想離開紫禁城，四處游歷一下......您會不會失望？”

“是啊......以後靜心苑，咳咳，就看不到你這麽英俊的面孔了......”如懿本是靠在永琪身上，翻身擁住他，“一定要再來。你懂麽？”

永琪沒有說話，也抱住如懿，她瘦了，抱在懷裏感覺小了，曾經總是她摟著他，毫不費力。

如懿摸出枕頭下的翠蝶文清翡翠笛，“如果，在外面，遇到事的話，找嘉興葉湛，或者你有幸遇到風溪和秀麗，都可以。”

“這是故人留給額娘的念想，我怎麽能......”

“留在這裏也沒有用，我，咳咳......但是，你不一樣......”

永琪閉上眼睛，鄭重的點點頭。

“還有你二哥......如果能遇上，也很好。”

“好。”

永琪又坐了會兒，還說道了綿億，在靜心苑帶了一個多時辰方才拿著小衣離去。如懿倚著枕頭沈默。

“格格，五爺來看你，怎麽反倒不開心？最近不是說皇上打算封王了麽？”

如懿闔上雙眼，“容容......我很怕......”

容佩莫名其妙，“為何？”

“永琪進門的時候我就覺得他腳步有些虛重，特地把他叫到床邊又瞧了瞧，始終有些不安......”如懿又咳嗽起來，從小習武的他步伐應穩健而輕緩，不該如此。永琪像海蘭，什麽都能放在肚子裏忍著，這樣太穩重，也太讓人擔心。“如果是要離開這個牢籠，也好......希望如此......”

“呸，五爺身體康泰，萬事大吉。”容佩雖然這麽安慰，心裏也有些憂心無法排解。

“嗯。”

永琪走後，如懿的狀態更差了，並且更頻繁的要求容佩去偷聽靜心苑小太監的談話，永璂的事情，海蘭的事情，宮裏的事情，大抵如常。而關於永琪的事情卻越來越少，倒是多了些無關緊要的坊間志趣。

乾隆三十年十一月，封榮親王。

乾隆三十一年三月，薨，謚曰純，下葬定親王墓。

如懿坐在靜心苑裏，呆呆地望著欣榮春草。容佩覺得，雖然所有人都默契的瞞著她那一噩耗，可是她似乎比大家想想的要清楚，可能事情瞞不住了。

永琪最後一次來看她時已經被診出了附骨疽，那時候永琪大腿通腫，疼痛日增，本是足不出戶的休養，還是念及如懿，拼著疼痛也裝作沒事一般的來了。他以為她說只要看見就知道他過的好不好是哄他，可是那天所有遇到他的侍衛、大臣、奴才都以為他病情好轉，眼見大好，只有如懿瞧出端倪，心痛地不忍戳破他的謊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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