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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少年初相識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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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宮外一應是應季的盆栽,前幾天景仁宮來了位格格,這位格格來了之後景仁宮好像亮堂了不少,皇後的笑顏也多了幾分,景仁宮上下頁都神清氣爽的,好像比皇上駕臨的時候還要神氣。說起這位格格,她才來幾天,景仁宮的宮女太監們就有說不完的話題,最概括的說法就是:她比紫禁城裏那些格子裏的格格爽朗朝氣,比紫禁城裏那些刁蠻高貴的格格平易親切,她不像是格格,又實實在在是個格格,她懂得很多好玩新奇的東西,不僅哄的皇後好像年輕了好幾歲,還讓宮女太監都願意跟她親近。

這一日,景仁宮外幾位小宮女有的培土有的拿著花灑澆水,最最搶眼的當是放在最不起眼角落裏的幾十盆含苞待放的瓊花,這幾盆瓊花都是那位格格平日裏無事閑來關照的,只待花開的時候就會擺在景仁宮最最顯眼的地方。景仁宮裏依舊四溢著瓜果清香,但不同與往日,瓜果的自然香氣混著茉莉和桂花的清香,還有一股股冰爽清涼之氣。

“娘娘,青櫻格格真是孝順,這麽大早就起來服侍您。”剪秋捧著漱口的器皿笑吟吟的進來。身後的小宮女捧著一個銅盆。

青櫻素手纖纖,手持玉色牛角梳輕輕的為皇後梳理頭發。“皇姑母,我給你梳一個吉祥蓮花髻可好?取個好寓意,還應季,清新淡雅肯定能讓您容光煥發。”

“鬼丫頭,數你花樣多。你且試試吧。”皇後就著剪秋的手漱了漱口,任青櫻在身後擺弄。半個時辰後,皇後的發髻形似一片厚實的荷葉,以蓮花造型的發簪別住,點綴翡翠、祖母綠和琉璃石。皇後今天亦特特選了件翠碧為底色的旗裝,真的是年輕了好幾歲。

“確實是素雅而不失氣質。”皇後拍拍青櫻的手,“今天阿哥們都會來向姑母請安,你願不願跟在姑母身邊,認識下你的幾位兄長?”

“青櫻還想長長久久的陪在皇姑母身邊呢,怎會不願意?”青櫻親親切切的摟住皇後,笑嘻嘻地說道。“只是,還拖著幾篇佛經......”

皇後柔柔扶過青櫻耳邊明月珰,笑道:“皇姑母不要你陪,你看你,才來幾天,我景仁宮上下都不正常了。好好的果香你硬要添上花香。平日裏剪秋最是穩重,如今也遮也遮不住的笑意,有失體統。再帶壞了宮裏一眾阿哥格格可就失禮了。”皇後說的是責怪之言,語氣裏卻滿是開懷。弘暉早殤,弘時雖然養在景仁宮一陣子,她卻從來沒有享受過承歡膝下的幸福,她也曾想著,就算沒有阿哥,有個格格也是好的,至少漫漫長夜,挑落燈花至少不是她一個而是她跟孩子兩個。青櫻雖是表哥家的孩子,但是她的到來讓景仁宮就像是添了一位自己的格格一樣。皇後對青櫻的寵愛景仁宮上下有目共睹,不然皇後也不會默允了宮裏一縷茉莉桂花的香氣。

“皇姑母嫌棄青櫻。”青櫻鼓著腮幫子嘟著嘴,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是啊!”皇後無奈的搖搖頭,“大家閨秀名門淑女怎麽會有你這樣的表情。”

“那等會兒,青櫻不陪您了,青櫻在修好身養好性之前,不敢給皇姑母丟人。”青櫻就想在盛京時對著額娘撒嬌一樣。

“不要以為姑母不知道你的心思啊,你就去藏經閣那裏多翻點書也好,姑母準了。”讓青櫻跟弘時認識呢,也不急在這一時三刻,這皇宮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如果能讓兩個年輕人自然而然的認識那是最好不過的了,以青櫻的樣貌性子肯定能讓弘時喜歡。

青櫻吐吐舌頭。要是讓弘歷知道那天拿包子砸他的人就住在景仁宮,離他非常非常近,他非常非常容易報仇,那她青櫻不是很慘?皇宮裏的阿哥都腹黑,聽說弘歷更是天資聰穎,五歲成誦,過目不忘,他如果有心整人,那那個人還能有活路麽?

回到景仁宮廂房,青櫻把要的佛經寫了張單子就把拿經書的事情交給容佩了,自己則拉著阿箬搬了兩盆瓊花去了乾西五所頭所那裏。這瓊花就要開了,月白與花潔相映相稱相依偎的景致想想便引得她無限遐思。青櫻入宮後幾天,皇後看出她坐不住的性子,就賜了她一塊牌子方便她可以在後宮四處轉悠,乾西五所頭所那裏就四個負責掃灑的太監宮女,他們看了青櫻的牌子,就把青櫻當貴人一般伺候著,太監宮女們亂哄哄的忙做一團,幾個去搬梯子,幾個去泡茶,一時間這冷冷清清的地方頗為熱鬧。

“就把梯子搭這裏吧!”青櫻指揮著兩個小太監把梯子搭在主屋的屋頂上。“阿箬,把那盆瓊花遞給我。”

阿箬伸出去的手突然縮回來了,“格格,難道你要自己上去嗎?”

“對啊。”青櫻理所應當一般的回答嚇得四個小太監小宮女跪在地上。“格格三思啊!”

“對啊,格格,你怎麽能爬那麽高的地方呢?找個奴才來吧。”阿箬掃視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四個人,隨手點了一個小太監。

青櫻順著阿箬的手指看了眼那個小太監,只見那個小太監死死低著頭,瘦瘦弱弱的還抖如篩糠,一副要把骨頭架子都抖散了的樣子。“上房揭瓦這種事情我做的多了,這點高度沒什麽關系的!”爬屋頂這種事情青櫻真的做的很多,沒事的時候就被阿瑪帶著爬屋頂上看看月亮星星什麽的。青櫻剛住進宮裏,還穿不慣花盆底,平時四處玩的時候還是穿著尋常繡鞋,爬個梯子什麽還是很簡單的。“你們過來扶著梯子。”

青櫻一腳踏在梯子上,她一手捧著一盆曇花一手握住梯子,她擡頭看看屋頂,發現手裏拿著個東西真的很不方便,如果要是阿瑪在,就可以帶著兩盆曇花用輕功翻上房頂。

“格格,您這樣實在是不方便,不如奴才給您找個籃子?”

“好好好,你快去”青櫻看著那個小太監長相有些秀氣,覺得他很是機靈。

那小太監拿來籃子,還在籃子上系了繩子,他卻沒有把籃子遞給青櫻,“格格,您若是放心,把那盆花交給奴才,讓奴才爬上屋頂為格格效勞。”

青櫻狐疑的看著眼前恭恭敬敬的小太監。紫禁城的宮殿大多修的高大威儀,紫禁城宮殿的修葺都是打掃處或者外面請的工人來做的,宮裏這些太監宮女平日裏都不會爬房頂,像另一個小太監一聽說要怕房頂就抖得連話都說不了了是可以理解的。“我雖然住在宮裏,但並不是你的主子,你因為我的命令而犯險的。”

青櫻一番話說的十分誠摯,那小太監卻刷的一下跪下了。“您是格格,住在這宮裏,就是我們要悉心伺候的主子之一,奴才們定當盡心服侍。”那小太監有一句話卻留在心裏沒說,這位格格也是他入宮以來遇到的第一個關心奴才生命的人,更何況這位格格是個主子。

青櫻見他行如此大禮,只好允了他的要求,把手中的花盆遞與他,“你叫什麽?”

“奴才李玉。”

“那你可要小心點,我跟他們在下面替你扶著梯子。”

“是。這花盆怕是在屋頂上放不住,小何子你去那幾片瓦來。”

那位小太監整理了小何子找來的瓦片,把繩子挎在肩上就開始攀梯子。也不知道小何子是擔心還是為什麽,李玉爬到一半多的時候,小何子又開始發抖。

“你別再抖了!膽子恁的小。”阿箬實在受不了小何子,忍不住罵了一句就松了力氣。

阿箬一罵,嚇的另外兩個年幼的小宮女也松了力氣。上面的李玉沒註意到下面發生了什麽,還在向上爬,梯子開始搖搖擺擺,青櫻一個人根本扶不住。梯子搖晃的厲害,李玉沒有抓牢便跌了下來,青櫻見李玉從梯子上掉下來,便扔下梯子想要去接李玉,四周的人包括阿箬都嚇得方寸大亂。千鈞一發之際,有個人拉開青櫻,還有個人接住了李玉。所有人都楞在那裏,李玉反應雖快,但跪在地上卻緊緊抱著一只花盆不說話。青櫻目瞪口呆的回憶著眼前的一切,李玉從梯子上掉下來,突然有個人飛身而來用手推了一下李玉然後扶著李玉的肩膀穩穩落在地上,一系列動作幹凈利索,李玉只擡頭看了一眼他的救命恩人就跪下了。等青櫻真正回神的時候發現自己背貼著一個男子的胸膛,她的手腕被他握在手裏,她的腰肢被他的手臂圈住。“啊!”這聲鬼叫正是抓著青櫻的男子發出來的。青櫻從狠狠地踩了他一腳,他吃痛下放開青櫻。

兩人一見皆驚,竟然是他/她。弘晝和弘歷請過安後正要出宮,途徑順貞門時聽到沒有人住的屋子裏有喧嘩聲,便進來看看,不過小看一下,未曾料想,竟是在心尖上播下一粒種子,成為今生彌足珍貴的幸福與傷痛。

青櫻不知道該怎麽辦,只好低著頭不說話。她用包子砸他的時候是男裝,她不確定他有沒有認出她來,她也怕一說話就漏了底。行禮又是否會顯得太聰明,阿瑪說宮中行事貴在低調二字。青櫻決心等他先開口。

可惜,他盯著她微微笑著,就是不先說話,青櫻就只好低著頭繼續裝。

“奴才拜謝四阿哥、五阿哥救命之恩。”李玉放下花盆,認認真真磕了一個響頭。隨著李玉磕頭,其他人也跪了下去,阿箬聽聞這兩人是阿哥在驚訝疑惑中也跟著跪了下去。

“你可知宮中規矩,每一個奴才都應規行矩步,你在這裏爬屋頂是為甚?”

“回五阿哥的話,奴才......”李玉按照規矩回話,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似乎往房頂上放花盆也不合規矩。

青櫻看到李玉因為她而跪在地上心裏有些愧疚,就拉起李玉來說:“是我想把這兩個花盆放到屋頂上,他為了幫我才爬的梯子。你要怪就怪我。”一時情急顧不得禮數,“我”字吐口而出,擡眼望向弘晝,他眉眼精致,如晤星辰,熠熠生輝。唇角平平,隱含幾分怒氣,卻因為容貌少分威儀多分柔和而顯得似有若無,青櫻暗暗掂量,便覺得他應是極好相與的人。

弘晝是裕嬪所出,並不是皇上很看重的孩子,不很受重視的情況下他對宮中事也都是得過且過的,誠如青櫻揣度,責罰的話他也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弘晝打量了青櫻一番還沒有把她跟那顆包子聯系在一起,但看四哥的表情覺得這事情肯定有下文,自己可以好好看故事。

“曇花?為什麽要在屋頂上放曇花?”弘歷溫和的問道。

“我......”青櫻輕咬嘴唇,暗自思索著一個很合情合理還能打動人心的理由,這樣呢就算這件事傳到她皇後姑母那裏,她也不至於被罰的太慘。

“你不必編理由,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沒有地方告狀的。”弘歷劍眉飛揚,一時對這位頑皮聰靈的女子甚有好感。

“格格是思念父母才想要把瓊花發到屋頂的。”阿箬見青櫻不回話,靈機一動替她想了個理由。

“思念父母?”弘晝不禁反問,這格格行為乖張,她的婢女也是靈巧,不知道她要怎麽把這個理由圓過去。

“是。”青櫻微微福身,“阿瑪聽聞揚州有奇花,開花時間很短卻極美,心向往之,只可惜盛京天寒,未見有人種的此花。小女見宮裏花房育有此花,便向皇後娘娘討了幾盆來,想能放在屋頂上,僅此來表達自己一番孝心。”

“為何放在這裏?”弘歷笑意加深,泯去素日的心思深沈、寡淡難測,笑如和風,隱有馥香,他樂意去相信一句匪夷所思的謊言。

青櫻再次福了下身子,“此地偏北,奴婢私心裏想著能離盛京近些。且此間無人居住,人員來往也少,奴婢覺著放在這裏不會有什麽影響。”

“那麽放兩盆實在不夠瞧的。”弘歷淡淡的說道,語氣溫柔讓青櫻以為自己耳朵壞掉了。“阿晝,你帶著這兩個小太監去花房把能搬來的曇花都搬來這裏。記得再帶個花匠師傅來看看怎麽培育這些曇花好。”

“四哥?”

“你一定沒試過在屋頂賞曇花,這次就試試吧。”弘歷眼風掃過,微微頷首。這單純的愉悅似乎於這姑娘俯拾皆是,於他卻是從未體驗過的奢侈,即自己握不住,至少可以幫她。

看弘歷黑曜流光的瞳仁中蘊結著數年久違的期待,如此單純明凈的眼神轉瞬即逝,一閉一睜之間銷聲匿跡。弘晝點點頭,帶著四個太監宮女和阿箬一起往花房去。李玉到現在雙腿還有些疲軟,說自己不害怕那是不可能,自己被格格拉起來的時候就腿軟了一下,可是格格努力扶住了他,這位格格一系列自然而然的舉動著實讓他以一個太監的心理非常感動。

青櫻詫異時還來不及做出合理反應,又聽見弘歷說:“曇花不能受太陽直射,你不知道?”

“我還沒想好怎麽處理。”青櫻突然想起來曇花不能受太陽直射,將曇花置於屋頂,不等開花,這些花就該枯死了。

“既然你沒想好,就交給我們處理。必不負格格雅興。”弘歷又亮起他的招牌笑容。“你已經認識我了,可是我還不認識你?”

“小女名叫青櫻,佐領烏拉那拉那爾布之女,現住景仁宮皇後那裏。”

“你我是否在天津有過一面之緣?”

“是......我那時......”青櫻懊惱自己預料到有這一刻卻沒事前編好借口,總不能讓她說因為那天四阿哥的舉止太像淫賊?

“你砸我一次,我救了你你卻踩我一腳,現在還幫你搬瓊花,你是不是欠我三個人情呢?”

“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他說的是事實。

“所以你要答應我三件事。”

“是。”這邏輯也算合情合理,“只要青櫻力所能及。”

“並不很難。”弘歷緩緩走了幾步,故作很認真的想了想,“第一,你以後要叫我弘歷哥哥。”

“好。”這個要求雖然做起來矯情點,但是不為過,青櫻忍了。

“第二......”弘歷迅捷的刮了刮青櫻的鼻頭,“不要做危險的事情。”

“你是說爬房頂麽?”這是她的惡習,改不了也不想改。“我和阿瑪經常幹這種事的。”

“不是說爬房頂,我是說救人這件事。那個小太監雖身量未足,也畢竟是個男孩子,還是從那麽高的地方跌下來,你貿貿然就要去接他很容易受傷的,骨折就已經很嚴重了,如果碎骨插入腑臟那你要怎麽辦?”

“一命嗚呼咯......”青櫻弱弱的說道。

“啪”弘歷的手掌輕輕拍在青櫻頭上,倒真的像是哥哥寵溺妹妹的表現。“你曉得就好!”

“那,”青櫻笑的甜甜的,俏皮的說道,“弘歷哥哥不在的時候青櫻保證不做危險的事情。”換言之,你在的時候就要好好負責我的安全。

“青櫻妹妹......”弘歷一楞,弘歷的聲音很輕很輕,輕輕卷走青櫻這吃定他一般的意味......

青櫻暗自嘆息,雖不爽弘歷一雙桃花眼,而有個哥哥似乎不賴。京城四阿哥柔情似水,是很多格格宮女的“春閨夢裏人”,盛名絲毫不遜於果郡王,或者說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果郡王用情專一,他卻是桃色緋聞一茬一茬的。悄悄翻了個白眼,有這樣的哥哥肯定有很多八卦聽,搞不好還能成為八卦信息的第一掌握者。

弘歷自然不知道青櫻這些小心思,主動跟她談論起了花草,青櫻認識的花兒已經不少,但是真正比較了解的花草加上曇花十根手指就數的過來,弘歷知道的比她還多還清楚,她也就勉勉強強可以在弘歷勉強裝上一會兒博學多才,大部分時間都在仔細聽弘歷講。青櫻不得不佩服弘歷的博聞強識,難怪他可以把那些格格小姐哄得跟女花癡似的。

“四哥!”談話間,弘晝已經回來了,除了五個人十盆花,還多帶回來一個花匠。

“四阿哥、五阿哥,還有這位格格,曇花還要過幾日才開不如先在這裏養著,等到開花那天再送上去可好?”花匠向三人行了一禮。

“好好!我就怕等花開的時候再搬就來不及了,現在有弘歷哥哥和弘晝哥哥幫忙就不擔心了。”青櫻十分開心,不用擔心被人告狀還有人幫自己附庸風雅,怎麽會不開心?

弘晝被青櫻的一聲哥哥搞的有幾分糊塗,弘歷用手肘撞了撞弘晝,在他耳邊輕輕說道:“景仁宮的青櫻格格。”

“青櫻妹妹。”弘晝抓抓頭,微微一笑,頷首示意。

“不如我們先送青櫻妹妹回去,等曇花開的時候再相邀?”

弘晝自然同意他四哥的提議。

“你們知道該怎麽做?”弘歷對李玉他們吩咐道。

“奴才明白。”李玉等人恭送青櫻他們離開。

回景仁宮的路上弘晝弘歷給青櫻講著北京城裏的故事,從民俗到軼聞,從將軍到百姓,故事太多,路途太短,他們幾乎只是開了個已經小小的頭,就已經不得不跟青櫻告別了。如果被景仁宮裏的人看見,他們不好對皇額娘解釋,就只能送青櫻到承乾宮和景仁宮的墻角下。兩人看著青櫻嬌小可愛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離去。

“阿晝,你以後不許叫青櫻妹妹?”

“嗯?”弘晝傻傻問道。

“不許用青櫻妹妹這個稱呼。”

“啊?”

“隨便你怎麽稱呼她,總之不許叫她青櫻妹妹。”

“哦。”

數日之後,朧月被皇上攬在懷中,揚著銀鈴般清脆的聲音朗聲誦道: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

月出皎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月出將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芳心慅兮。

月出皎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芳心慘兮。”

朧月公主稚嫩的聲音剛落下,四周便是眾嬪妃的掌聲和讚賞聲。

花匠說,景仁宮裏曇花將於今夜齊放,皇後邀了皇上和眾嬪妃來觀賞。青櫻混在眾多嬪妃、命婦、格格中,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現在到她在乾西五所與弘歷和弘晝相遇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了,她在景仁宮照料的曇花都開了,為什麽李玉他們照料的曇花還沒有要開呢。

“綰綰來朕這裏,”皇上向朧月招招手,朧月蘋果般飽滿圓潤的小臉洋溢著笑容撲向皇阿瑪的懷中,“綰綰已經開始學詩經了?”

“回皇阿瑪,這首詩是來皇額娘這裏之前四哥哥教的。”朧月奶聲奶氣的答道,“朧月隨額娘、熹額娘和四哥哥來皇額娘這裏看曇花,朧月問四哥哥什麽是曇花,四哥哥說寂寂曇花夜半開,月下美人婀娜來,四哥哥說曇花就是月下美人,朧月也是月下美人。”

朧月最後一句把大家都逗笑了,皇上樂呵呵的宣布朧月就是他的月下美人。“朕的朧月,滿腹詩書,你們這幾個做哥哥的也該樹立一個榜樣,眾位格格也可以來與朕的兒子比試一番才情。來人,伺候筆墨。”太監們搬來梨木方桌和硯臺筆墨。

“青櫻呢?”皇後轉身問了下身邊的剪秋。

剪秋點點頭立刻找來青櫻,並把青櫻推到弘時作詩的桌子上。青櫻夾在弘時和弘歷之間,同弘時共用一張方桌。此時弘時正皺著眉頭搜腸刮肚的想有什麽佳詞好句能博得皇阿瑪的讚賞,根本沒有心情註意身邊的青櫻,心裏還埋怨剪秋姑姑硬要往自己桌子這裏塞個人,打斷他思路。朧月尚年幼,能在短短時間背過一篇詩經實屬難能可貴,皇上下旨讓三位阿哥寫詩就不能用現成的了,弘時平日在詩詞方面不甚上心,此時讓他頂著同兄弟同臺賦詩的壓力真的很為難他。而弘歷眼神從青櫻身上一帶而過,似成竹在胸,下筆如有神助。

弘歷的字如游龍潛水,瀟灑雋秀,他吹幹墨跡頭一個將詩作呈給皇上。

月下美人

素女清且孤,展顏夜闌珊。

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

顧盼遺光彩,長嘆氣若蘭。

容光映月華,誰不希令顏。

“素女的形容很是貼切,你是如何想到的?”皇上顯然對弘歷的文墨很是欣賞,眼裏的讚許之意遮都遮不住。

“美人如詩,草木如織。兒臣私心覺得將曇花比作美人十分合適。”

弘歷答畢,弘晝也獻上詩作。

曇花

曇花展顏韋陀憐,

更漏將殘蕊自寒。

莫嘆人生能幾何,

今朝磨墨話紅顏。

“紅顏素女,異曲同工。只是曇花素潔如雪,從未見過艷麗之色。”皇上對弘晝的詩作有褒有貶,但也很滿意。

“回皇阿瑪,兒臣所喻乃曇花漿果,兒臣認為,花兒最美的地方就是她孕育果實。”弘晝作了一揖。

也許是弘晝的回答勾起了皇上柔情的一面,皇上感嘆宮裏有生養的嬪妃都辛苦了,下令對宮中有生養的嬪妃均有賞賜,更是格外說明裕嬪為皇家血脈的貢獻還晉了裕嬪的位次,此時交給皇後娘娘打理。這是天大的恩賜,裕嬪叩謝隆恩時幾乎喜極而泣。弘晝也施施然隨母妃叩謝皇阿瑪恩賜,弘歷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弘晝,眼神裏有讚許亦有探尋,不管他眼神裏有什麽,他笑地淡然溫潤,猶如謫仙一般瀟灑閑適,風姿飄飄讓人不容忽視。

輪到弘時獻上詩作時,皇上對其有些顫顫巍巍的手指動作似有些不滿,拿過宣紙時龍顏更是浮上幾分薄怒,“拼拼湊湊,你詩書倒是讀了不少!”言下之意,弘時借他人嫁衣蒙蔽聖上。言至於此,皇後笑容僵在臉上,眉頭深鎖。皇後早先已讓先生為弘時備下詩作供他應玚,卻不想先生的詩作他一首都沒背會,反倒將之前學的東西拼拼湊湊囫圇吞棗般了事。皇後深恨他的資質平庸,都不指望他能自圓其說,只希望他不要再說出什麽貽笑大方的話來就好。弘時似未體味出皇上言下之意,自信滿滿的說自己近日確實讀了不少詩書。

“你卻不知道抄襲可恥!”皇上動怒,弘時唰的就跪下了,皇後不便勸解,熹貴妃似乎也不打算出來圓場,只不深不淺的說了句皇上莫氣壞身子。“皇後,弘時是你一手帶大的,竟帶出這種愚蠢不爭氣的東西。”

還未等皇後開口,青櫻跪呈詩作。“皇上請息怒,青櫻喜歡皇姑母細致溫和,尤其佩服皇姑母左右雙手同時書寫的絕技,故而纏著姑母指教,才致使姑母近日對三阿哥疏於管教。皇姑母再能耐也不過一雙眼睛一雙手,管著後宮還要照顧皇嗣,疲於奔命尚有不足,還請皇上不要責怪姑母。”青櫻語言音色清麗,言辭懇切。青櫻初入皇宮向他請安及皇上來景仁宮時見過她兩次,皇上很是喜歡這個丫頭爽直明快又很知書達理的性子,皇上似不忍為難這個暫住皇後宮中的小丫頭,便示意蘇培盛接過青櫻的字墨,果然有幾分皇後的形神。

夜會草

幽人空嘆夜闌珊,

纖指撥箏曲輕彈。

曇花一現終何意,

朝朝魂夢空掛牽。

“皇後的書法不輸傳世名家,以你的年紀能做到形似已是難得,做到三分神似更是了不起。看來你進宮這一個月也很是勤勉。”皇上又接過宣紙仔細看了看青櫻的詩,又不禁有些動容,以青櫻的年紀怎會有如此感慨,這分明是對她的姑母寫照。

“青櫻有句犯上話,卻實在想說給您聽,子不教,父之過,兒子成器只靠母親是不夠的。青櫻來景仁宮一個月了,從未見您親自指導過三阿哥的課業,您日理萬機青櫻欽佩,但是您對兒子的態度有失偏頗,青櫻為您惋惜。”

“何來惋惜?”

“青櫻惋惜您沒見到三阿哥發奮上進的一面。”

皇上示意青櫻平身,望了望皇後,皇後低眉順目,飽含柔情。

“花,已經開過了,大家都各自回去休息,朕今夜想隨皇後看看弘時這幾日的課業。”皇上拍拍皇後的手說:“你確實辛苦了,是朕對你有所疏忽。”

趁著皇上跟皇後片刻的溫情,弘歷和弘晝扯了扯青櫻的衣袖,待青櫻反應過來示意青櫻不要做聲,趁著人多且雜都要離開景仁宮之際兩人帶著青櫻翻墻而過,撿著人少的地方去了乾西五所李玉那裏。

乾西五所頭所那裏,大門不上鎖的合緊,李玉手捧一條白帕子迎候青櫻和兩位阿哥。

“你閉上眼睛。”弘歷一邊說一邊拿過李玉手中的帕子覆上青櫻的雙目。

青櫻不自覺的按照弘歷指示去做,眼瞼輕閉,狹長的睫毛在又彎又翹,莫說弘歷,弘晝都想要感慨,真的是詩一樣的如花美眷。

弘歷修長的手指碰觸到青櫻的鬢角,青櫻感受到弘歷指肚上因射箭騎馬留下的繭子,這些繭子讓青櫻心中微微一顫,比之弘時的養尊處優與繡花枕頭的草包樣,弘歷的勤謹與才情橫溢讓弘歷在青櫻的心目中上了好幾個檔次。就算是拿弘晝同弘時比較,也是高下立分。

李玉緩緩推開已經因久未粉刷而掉色嚴重的朱紅大門。

弘歷和弘晝一左一右牽著青櫻跨過門檻,青櫻還沒來得及思索兩人能準備什麽的時候,兩人架著青櫻飛身而起。

“啊!”青櫻腳踏在瓦片上沒有站穩,眼睛被蒙住更是方向感空間感全部混亂。

弘歷手環住青櫻的腰肢,弘晝拉住青櫻的小手,同樣是救人,救得大男孩一般羞澀就一定是弘晝,救得跟英雄救美一樣濫俗的就一定是弘歷。青櫻站穩後推開弘歷和弘晝,“好了麽?”

“好了。”替青櫻解下帕子的是弘晝,手指碰到了青櫻的耳緣,與弘歷如出一轍的手繭。

青櫻環視四周,自己正被曇花圍著,幾乎是眼前障礙撤掉之時曇花展顏,四周靜的好像只有青櫻一人,狡黠的月光下明明只有十幾盆花,青櫻卻覺得仿佛置身花海聽見花開的聲音。

“娥眉淡掃月下仙,更深露重為相見。素顏若雪映丹心,侯門深重暫借問。”青櫻專註於曇花,還沒註意到弘晝弘歷已經飛身躍上兩邊墻壁頂。青櫻發現身邊沒有人時突然看到兩人已然劍挑紅練,兩人相隔十丈遠,演的是過招的招式,紅練翩翩,硬朗逼人的招式也帶上了俠骨柔情。又見兩人借枝椏之勢與空中相遇,劍刃相交,寒鐵映月華,紅練武傾城,兩人足見著地,動作協調一致整齊劃一,一招一式勢緩而穩重。

青櫻慧黠的瞳仁一轉,捧起屋頂上的曇花向兩人拋去,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各自飛身接下一盆曇花。忽而一盆盆曇花從天而降,兩個有些應接不暇,在同時以同一姿勢將劍擲入樹幹,飛身去接曇花,兩人的身影交相而動,十盆曇花在空中飛舞如漫天飛雪,看的青櫻如癡如醉。如果這等景象能被阿瑪和額娘看到,一定是嘆為觀止。

青櫻看著滿天飛雪越來越小,兩人時而快時而慢的身形,心中柔軟的一處早已被觸動,同時心裏也似一堵,一點小小的說不出的不安漫上心頭。

弘歷與弘晝將將要開敗的曇花推向角落,在青櫻那點小小的不安還來不及泛濫之時,青櫻又被架到院子中央。

“呲~”青櫻被一片火樹銀花包圍。

唰的青櫻就掉下兩行淚,嚇得弘晝手忙腳亂的要用袖子替她擦眼淚,青櫻也不推辭,就著弘晝的手臂將眼淚都抹在弘晝的袖子上,弘晝絲毫不心疼身上這件江南織造坊秀女辛苦了一整月的衣服,細心的擦幹青櫻的眼淚。“你別哭啊,好好的,怎麽掉眼淚了呢。”

“阿晝這件衣服要被你揉皺了。”弘歷遞上一塊手帕。

“唔......我想阿瑪和額娘了......”

青櫻想要接過手帕時,弘歷突然收回了帕子,改為用手指抹去青櫻臉上殘留的淚痕。他瞥見帕角一彎新月一叢蒲草,還有一行小字寫的是:妾當做蒲草,蒲草韌如絲。隱的是“君當作磐石,磐石無轉移”的意思,落的是月字款。

“你暫且把這裏當你家好麽?我和阿晝會照顧你的。”弘歷收回手指,心裏好像有些什麽不一樣了。

是夜,皇上宿在景仁宮,皇後都沒註意到青櫻不在景仁宮,也不知道青櫻二更才回景仁宮。

青櫻回房裏時看見在屋裏坐不住而走來走去的阿箬和雖然坐在椅子上卻明顯手足無措的容佩。青櫻一進房中,兩人都圍了上來。

“格格去哪裏了?我和容姐姐好擔心啊。我想去稟報皇後,容姐姐卻說如果去打擾皇上和皇後那你今晚的新番心思就白費了。”阿箬劈裏啪啦的說了一大堆,說了皇上聽了弘時背誦四書五經,指導了弘時書法,直說道皇上宿在了皇後那裏才消停,青櫻也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

“阿箬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上次遇到的兩位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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