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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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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瑜剛站起來, 門外腳步聲覆而響起,元睿已經走了進來。

“下床幹什麽?”他眉心一緊,語氣依舊微冷, 似有責怪。

傅瑜怔了下, 沒等他過來, 後退一步,脫了鞋, 覆而坐上了床。

她其實沒事, 睡了一覺之後, 精神好了許多。

就是之前心跳的有點快, 那是嚇的, 現在也沒事了。

元睿在小幾邊坐下,從懷裏覆而掏出帕子, 上面幾行字,翻來覆去看了又看。

他心情很不好,從他臉上就能看出來了。

看了會兒之後,他又把帕子收回去。

喚人備水, 準備沐浴。

傅瑜躺在榻上,一直很忐忑,看他進了凈室,裏面響起水聲, 便朝著采苓招了招手。

采苓放輕了腳步走過來。

傅瑜附到她耳邊,說話聲音極小,問道:“她怎麽樣了?”

她剛醒元睿就回來了, 不敢問他,可又實在擔心。

知道娘娘問的是白主子,采苓搖搖頭,同樣小聲答:“無礙,但還沒醒。”

傅瑜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讓她先退下。

上一次白清如暈倒,傅瑜就在私下裏問過段殊,她這身子究竟是個什麽狀況。

段殊說,她自己存了心灰意冷的心思,身子敗的厲害,再怎麽治都是無濟於事。

一個人要活,首先得有頑強抗爭的意志,要是連這點都沒有了,那之後做什麽也徒勞無功。

傅瑜算著,大約過了一刻鐘,元睿也該出來了。

她躺下來,往被子裏縮了縮,背對著往床榻裏頭躺。

依稀聽到身後一些穿衣服的聲音,接著宮人進來收拾了一番,便徹底安靜下來,沒了聲響。

元睿每晚都會看奏章看到很晚,就坐在小幾的一側。

傅瑜想,他現在應該是在看奏章。

只是剛剛睡了一覺,她也沒有困意,就這一個姿勢沒動躺了好久,腦子越來越清醒。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身後被子掀起,有人在她身邊躺下。

傅瑜閉著眼睛,耳朵靜靜聽了下動靜。

她雙手握拳,拽著自己衣袖,小心翼翼轉了個身。

元睿直躺著,渾身氣息陰冷,稍微靠近一點,就讓人覺得墜入嚴寒冰窖。

傅瑜小心的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輕聲喚:“夫君?”

元睿沒反應。

於是傅瑜又喚:“哥哥?”

還是沒反應。

今天早上不還很喜歡她這樣叫嘛,現在真生氣了,說什麽都不理她。

傅瑜頓了頓,小聲的開口解釋,道:“那天你不在,宮人傳話說她暈倒了,我擔心,才過去了一趟。”

“她一直問我有關於你的事,走得時候讓我不要告訴你,不然,她就去死……”

他態度這麽不好,說了這麽多也不理她,傅瑜越來越委屈,聲音小的都快全吞進喉嚨裏了。

可深吸兩口氣,她暗暗平覆了下心情,又繼續道:“從她的語氣神態中,我能看出來,她其實很關心你,她——”

傅瑜話沒說完,元睿突然翻身,把她緊緊的抱在了懷裏。

他手臂箍的緊,力氣陡然之間變大,直接把傅瑜的話都卡了回去。

下巴搭在她的頭頂,一言不發。

傅瑜張了張嘴想說話,可聲音都發不出來,又實在被他身上淩厲的氣勢震住,於是閉上嘴巴,也不說話了。

晨起陽光明媚,碧空如洗,時間漸漸進入了夏日,澄亮的陽光天也多了起來。

冷宮裏外頭一次守著這麽多人,白清如剛醒不久,身邊有人扶起她,輕喚了聲“娘娘”。

極其熟悉的聲音,白清如面露震驚,目光停在剛醒那一瞬間落得地方,許久,才難以置信的擡頭。

“師師?”

許多年未見,她還是一眼認出了她,恍惚回瞬,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時何處。

當年她將師師送走,做的就是這輩子再不見的決心。

從沒有想過,多年後會有再次見面的一天。

“是奴婢。”師師笑著點頭,眼裏隱有淚花閃爍,扶著白清如坐穩了,她道:“奴婢昨日見了皇上,他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師師從小跟在白清如身邊,陪著她從白家進到皇宮,後來被白清如送出宮,已經十幾年了。

“奴婢走得匆忙,連一句道別的話都來不及和您說,這些年裏頭,奴婢時時刻刻不在思念著您。”

當年白家整族被滅,師師便有想到後來這些,娘娘費盡了心思送她離開,不過是希望她可以好好活著。

白清如問:“是他把你找回來的?”

師師點點頭:“皇上說,讓奴婢來陪陪你。”

“師師一直謹記娘娘的話,好好活著。”師師拿了粥碗過來,遞到白清如嘴邊,細心的餵給她。

多年不曾服侍過娘娘,卻一點不見生疏。

她曾以為,現如今皇上登基,娘娘的日子會好過一些,卻沒想到,還是在這冷宮裏。

“皇上他時刻懷著孝心,千裏迢迢尋了奴婢來,也只為了娘娘您能開心,您又何必——”

師師聲音哽咽,不免淚目,道:“畢竟是您的親生骨肉。”

“我怎會不知。”白清如唇瓣泛白,笑意嘲諷:“兒子是我的心頭肉,自他出生起,我便無時無刻看著他都是歡喜的,我疼他愛他,甚卻我自己的生命。”

“他留在這宮裏有什麽好的,爭權一生勞累一生,還要因為我而受牽連。”

“我不盼他出人頭地,繼承皇位,我只希望他一生平安幸福,哪怕他不在我身邊。”

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師師便忙是拿帕子給她擦了擦。

“既然如此,為什麽還想殺了我?”元睿推門進來,手上拿著一方絲帕。

他眼底泛紅,說話聲都在微微發顫。

抿住唇角,喉間酸的厲害。

沒有什麽比自己生身母親拿著刀刺過來更讓人心寒。

那刀雖然沒刺到他,可早已化作無數利刃,刺入他的心口,傷不見血。

白清如沒想到元睿會突然出現。

以這樣平和的方式看著他,竟會讓她慌張不可安,大概是太久都沒有相處過了,連平靜的看一眼都覺得怪異。

白清如垂眼,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也不說話。

“這帕子,是我在你的匕首裏發現的。”

元睿上前兩步,提起那塊帕子,盯著看了她兩眼,問:“你知道父皇怎麽死的嗎?”

師師頓了下,從元睿手裏接過帕子。

鋪平整了,才放到白清如面前。

她眼神落在旁的地方,沒看絲帕。

“白家上下,合族九十六人,一人不剩,父皇說,他沾的血腥太重,不奢求你的原諒,只能以死謝罪。”

“他身為帝王,甘願赴死,只為求你心中平靜。”

元睿永遠都記得,父皇去世的那一個晚上,只有他陪在身邊,他臉色越來越蒼白,卻一直在同他說,如何做一個好的皇帝。

元睿離開皇城五年之久,這五年失了記憶,不在他身邊,他還有很多想教導他的,卻已經來不及了。

那天外面下著大雪,父皇讓他把窗戶打開,一直看著外面的雪,力氣一點點消耗殆盡。

他看著他的眼睛,凝神間似乎從一雙眼睛裏看到了天地萬物,漸漸的唇角帶了笑容。

“這麽好看的眼睛,以後就看不到了。”

“不要哭。”他聲音極其溫柔,溫柔到好似能融化這漫天的冰雪。

他說:“你哭,我心疼。”

“我到現在才明白,是因為我的眼睛,和你生的像。”

他想極了她卻又不敢見她,直到死的那一刻,開的窗戶都是看得冷宮的方向,驕傲了一輩子的人,最後卻死得那麽淒涼。

一滴淚落在她的手掌上。

接著又是一滴。

白清如慢慢擡眼,看向那方帕子。

眼裏被淚水糊滿,看得並不真切,只有開頭幾個字映入眼簾:吾妻清如。

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落,被子濕了一片,白清如咬著嘴唇,只漸漸的,哭的連氣都喘不過來。

“黃泉的路太黑,百十餘年,你都不要下來……見到我,會讓你不高興。”

她手緊緊的抓住帕子,眼淚糊了滿臉,卻已經哭的連聲音都沒有。

這帕子一角繡了“如”字,是她的東西。

信裏他沒有辯解滅白家滿門的事,也沒有說自己做那些事的原因,他只是告訴她——

他喜歡她,有何等的喜歡。

從開始到現在,他的命在她手上,她不開心了,他便離開。

那晚他讓人把匕首送過來,是下大雪的前一天,白清如將匕首隨意擱下,未去思考他的用意。

更沒有想過,匕首裏會放著這一封信。

她一心恨他,卻只記得那一日傳來他死訊的時候,滿地白雪染紅。

是她第一次吐血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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