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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濠梁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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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猜不透緣由, 又悄悄去看明聖的表情, 見他似有幾分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這些大人物之間又有何高深玄機,便不敢再打探了。

戒玄大師打破沈默:“魔君來的正好, 素聞魔族中人見識廣博,敢問可知曉這石碑和這具屍體的來歷?”

跟葉懷遙和燕沈一樣, 容妄在走過來之前也已經聽手下匯報了面前之物的基本來歷。

他朝著石碑和棺材各掃了兩眼,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說道:“我亦不知。”

說完之後, 容妄卻又補了一句:“但棺材中的男子懷裏肯定有某種異物, 還是一樣沾著魔氣的物件。”

眾人聽了他的話, 一起朝著棺中看去,只是那男屍所穿的衣服太過於啰嗦繁覆, 誰也看不清楚他懷中是不是真的藏有他物。

葉懷遙道:“弄出來看看罷。”

他回手去拔劍,但浮虹劍大概是有些嫌棄沾染汙物,見葉懷遙來抓自己的劍柄,扭動著躲了一下, 第二次才委委屈屈地從了,被葉懷遙握在手中。

這時,容妄的手則從旁邊伸了過來,當著眾人的面,他也沒說什麽別的,只是握住葉懷遙的手,輕輕把浮虹重新往劍鞘裏面一還, 整套動作極為迅速。

容妄低聲道:“我來。”

而後必敗出鞘,徑向著男屍的襟前挑去。

浮虹:“……”

它就是想撒個嬌而已,怎麽還出來爭寵的了呢???

必敗劍算老幾啊他!

必敗身為魔劍,越是見到這種場面越是精神抖擻,打起精神疾飛,一劍劃破了男屍的衣領,裏面果然露出了一本紅皮的冊子。

必敗將冊子往容妄的手中挑去,自己也飛了回來,趾高氣揚地路過浮虹劍身旁,把自己往劍鞘裏面一插,端的是揚眉吐氣,得意非凡。

此時人們沒有功夫去理會兩把佩劍之間的小小把戲了,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容妄手裏的冊子上面,對其中的內容甚為好奇。

只見封面上用小篆寫著“仙骨不存,天魔降世”八個大字,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容妄本來已經把手裏的冊子半翻開了,一擡頭只見旁邊的人都在渴望地向自己手裏望來,抻著脖子也想看清裏面到底寫了什麽。

他目光閃動,微微一笑,便“啪”地一聲將那本冊子合上了,故意停了一下,然後轉手將冊子遞給了葉懷遙,說道:“雲棲君,你請看吧。”

容妄一向對得罪過他的人記仇的很,無時無刻不惦記著耍弄耍弄,葉懷遙哭笑不得,將東西接過來打開。

他沒看清楚裏面的內容,先覺得一陣光芒閃動,十分晃眼。

原來這本冊子當中全都是一幅幅的圖畫,畫面以金墨繪成,方才陽光正好照在紙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澤。

第一頁畫著一個小人,看他所處的場景,應該是在一處荒地當中,小人放牛、養雞、開墾土地,種植莊稼蔬菜,每日忙忙碌碌,顯得頗為勤勞。

冊子放在葉懷遙的手中,旁邊的修士就敢湊過來看了。

見狀有人猜測道:“莫不是這圖畫上的小人,就是棺材裏所躺之人?”

葉懷遙沒說話,又往後翻了一頁,然後說道:“看來不像。”

——因為在第二頁當中,小人死了。

飛來橫禍,他辛辛苦苦開荒勞作,結果攢下來的所有財產都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小人也沒能幸免,他身上滿是跳躍狀的火焰,而一個圓形的東西懸在他的頭頂上方,似乎正要乘風飛去。

第三頁,出現了一個新的人物,他的腿一條長一條短,應該是個瘸子,周圍一群人正圍著他扔石子。

而後在第四頁上,這個人手中多了一根拐杖,這樣走起路來就可以像其他人一樣穩當了。

但這第二個瘸子也同第一個人一般倒黴,他的拐杖非但沒有使自己融入到其他人當中,反倒被眾人嘲笑著奪去折斷。

為了躲避踢打,他滾到了河水之中,溺水而亡。

葉懷遙發現,在這人落水的旋渦之上,也同樣升起來一個圓圈,飄悠悠地往天上飛去。

一直翻下來,後面還有幾個故事也是大同小異,剩下的半本冊子就都是白紙了。

葉懷遙直接翻到了有內容記載的最後一頁。

看見上面的圖畫,周圍離他最近的好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啊”了一聲。

——只見畫上所繪,赫然正是被挖出來的石碑和掀起的棺材蓋,躺在棺材裏的男人姿勢一如此刻,周圍正有一幫人好奇地圍觀。

與之前那些畫相同,他們的頭頂上,也漂浮著一片圓形的東西。

這話的,豈非正是現在的場景?

人們看著石碑上那“下一個是你”五個大字,如果說之前還僅僅是覺得蹊蹺詭異,此刻卻真是實打實地感到了恐慌。

萬法澄心寺歷史悠久,這棺材顯然是從他們打下地基之前就已經埋在僧廟之下了,說明這男人最起碼死了將近一千年。

那麽,他在那時便已經將今天這樣的局面都料到了嗎?還是要以此暗示什麽?

這樣一想,連那本冊子都變得恐怖起來。

葉懷遙作為將它拿在手裏的人倒還淡定,合上之後順手遞給了燕沈。

容妄問道:“雲棲君怎麽看?”

葉懷遙道:“其實我倒覺得最後一頁不過是故弄玄虛,重點應該在於前面的內容。畢竟一口棺材被埋進土裏,可能的結果只有兩種,一種是永遠不見天日,另一種便是被人發現圍觀,並不難想。”

他這麽說也有道理,讓其他人心裏面踏實不少。

容妄道:“這幾幅畫面所講的故事當中,具體內容不同。共同點在於裏面的人都在努力地想要生存,但往往最後的結局是這些努力都化為烏有。”

他一邊說一邊朝著自己的頭頂上方看了一眼,自言自語地道:“可是那些會發光的圓形,又指代的是什麽東西?”

有人猜測道:“是不是在警告我們,這樣東西會帶來災難?正是因為有了它,所以那些人才會房子失火、被人羞辱,全家死絕?所以才說——‘下一個是你’!”

燕沈將冊子合上說道:“一切不過還是猜測而已,尚未做出具體調查,諸位無需驚慌。”

戒玄大師也說:“請各位道友放心,東西既然是在萬法澄心寺發現的,那麽老衲便有這個責任將其看護妥善,盡全力使之避免波及到其他門派。”

葉懷遙道:“玄天樓也願意出一份力,協助主持暫時將此處封印起來,以免橫生變故。”

這畢竟是關系到所有在場之人的大事,目前真相沒有查明,更加應該謹慎對待。

葉懷遙這麽一說,其他的門派也都紛紛響應,唯恐封印不夠牢靠,讓這個不明身份的男人突然詐屍。

燕沈將整本冊子上上下下地觀察了一遍,也未發現其他可以拆卸的地方,只能放棄,說道:“這本金冊便由主持和魔君商議保管罷。”

他雖然對容妄不滿,但這東西就是被容妄發現的,燕沈還不至於為了為難他故意扣下。

此時日頭已經將近落山,混氣宗的宗主向著天邊看了一眼,苦笑道:“不瞞各位道友,這真是我近來過的最為‘精彩’的一天。”

“先說是前來除魔,結果發現君閣主乃是幕後真兇,還以為這事就算解決了,沒想到地底下又冒出來這麽一副奇怪的棺材。簡直是撲朔迷離,令人不解啊。”

周圍的人心有戚戚,紛紛附和,覺得這事實在邪門,多片刻都不想在這裏待了。

當下,戒玄大師又令門下僧人依照原樣將泥土添了回去,幾個門派合力以符咒法器鎮壓,在上面設下結界,又留人日夜看守。

萬法澄心寺的弟子前來請問戒玄大師:“住持師兄,君知寒和歐陽問二人如何處置?”

戒玄大師道:“君閣主身上尚有諸多疑團未解,先押往靜室去吧。至於歐陽公子,他的罪名乃是在離恨天埋伏眼線,並挑撥魔族與玄天樓之間的關系。既然歐陽家無人出面,便交由魔君處置。”

歐陽問面色慘白,走路時雙腿都在顫抖,被推搡著押到容妄面前。

他之前闖禍的時候倒是膽子大,直到後來親眼得見容妄殺人的模樣,對這心狠手辣的魔君十分畏懼,心中更是後悔不已,快速盤算應該說點什麽來求情。

豈料容妄根本就不給他這個機會,眼見人到了面前,連眼角都未瞥一下,隨手出掌,在歐陽問的天靈蓋上一拍一推,便拂袖繼續向前走去。

歐陽問只覺全身一陣劇痛,剎那七竅流血,靈脈盡斷。

——容妄雖然沒有要他的命,但以後歐陽問便是個不折不扣的廢人了。

他眼前一黑,頓時栽倒在地,被人擡了下去。

負責押送君知寒去靜室的僧人也說道:“君閣主,請罷。”

君知寒身上還被法器鎖著,雖然能走,但每前行一步都非常困難。

他聽見催促,也不辯解什麽,笑了笑向前走去。

葉懷遙還是覺得此人身上有種莫名的熟悉,忍不住再望了一眼君知寒的背影。

這一看之下,他覺忽覺不對,連忙道:“小心!快退開!”

葉懷遙也知道光是提醒不管用,說話的同時指尖用力,嗤嗤兩道氣勁彈出,硬是把左右兩邊的小僧向後逼退。

而距離君知寒更近的容妄,已經一掌拍過去了。

結果他這一掌下去,擊中的簡直不像是血肉之軀,反倒是周圍的空氣溫度陡升,轉眼間燃燒起一簇簇蒼白的火焰。

葉懷遙心知不好,隨後趕到,折扇一展,揮出的勁風把火焰壓滅,卻見面前已經空蕩無人,只有戒玄大師的法器扔在地上。

容妄右手一抓,已經將一樣飛出來的東西接在掌心。

葉懷遙隱約看見一抹翠色,心念一動,低聲道:“另一枚贗神。”

容妄道:“是。”

這贗神本是一對,原本容妄手裏有一枚,朱曦那只則是假貨。

如今看來,正品果然在君知寒手中,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裏面還有孟信澤的魂魄。

君知寒詭計多端,終究是利用這樣威力邪力均是極強的法器逃跑了。

葉懷遙小聲道:“藏好,別讓人看見。”

容妄不覺含笑,將東西收進袖中,其他人已經紛紛趕了過來。

燕沈先把葉懷遙拉到自己身邊,這才問道:“君知寒逃跑了?”

此刻人多嘴雜,葉懷遙根本就不提贗神的事:“是,此人實在狡猾。”

燕沈凝然道:“不光狡猾,還心思難測。他到底想幹什麽,是否知曉剛才墓碑和棺材的來歷,這些咱們都不好確定。”

戒玄大師將自己的法器撿起來,仔細端詳了片刻說道:“君閣主雖然強行掙脫了金剛寶杵的壓制,但也正因此佛光入體,阻礙他動用功法。幾位暫時不必太過擔憂,咱們利用這段時間盡快將人找到就是。”

太陽終於墜入了深谷,明月從東天而升,黑暗將滿地狼藉遮掩,顯出幾分青山佛廟的清寂美景來。

燕沈回頭沖著葉懷遙道:“阿遙,回家吧。”

葉懷遙點了點頭,便同眾人告辭。容妄雖然很不願意,但也不知道不能攔著他,於是毫不避諱地盯著葉懷遙看,多看一眼是一眼。

燕沈的臉色不好看,但是容妄不管不顧,他不行,當著眾人的面也不能說“邶蒼魔君你別總是看我師弟”,只能忍了。

眾人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心中暗道,懂了,估摸著明聖法聖搶了魔君什麽寶貝要帶走,雙方爭奪之間,肯定是又沖突了。

到了容妄這裏,葉懷遙沖他拱手道:“魔君,後會有期。”

他言簡意賅,卻背對著燕沈沖容妄眨了下眼睛。

容妄的不舍不快又變成了一種難言的滿足感,他居然能等到葉懷遙對自己有個好臉色的時候,以前想都不敢想。

其實不願意他離開,也因為總沒法相信這竟是真的,非得看見人才行。

他患得患失,忽喜忽愁,目送著葉懷遙離開,臉色才冷淡下來,誰都沒搭理,帶著手下走了。

玄天樓總址建在斜玉山上,此山山勢連綿,峰巒眾多,放眼望去莽莽蒼蒼,甚為雄偉。

其中共有三座主峰,山高萬仞。

東西兩側分別為明聖和法聖居住,中峰頂則建風上殿,平日裏共同議事、接待外客均在此地,也是整座斜玉山當中能夠第一個看見日出的地方。

葉懷遙和燕沈略作休整,帶著人回去的時候正好趕上清晨。

葉懷遙還踩在劍上,便看見風上殿之前站著不少的人,頻頻向著山下望來,顯然是在等他們。

數年未歸,這裏的朝陽還是一片燦金,溫暖明媚。

看見這熟悉又許久不見的一幕,葉懷遙但覺一陣喜悅打心裏直湧上來,還沒到近前,就笑著揚聲說道:“怎麽這樣大的陣仗,叫我怪過意不去的。”

何湛揚站在最前面,一擡頭看見他,便欣喜地笑了起來,揚聲道:“師兄!”

他先給兩人行了禮,又過去抱了葉懷遙一下,說道:“你上次說辦完了事情很快就回來,結果一去又是這麽多天,我都著急了!”

管宛瓊仗著身形嬌小,硬是從展榆和另一位師弟之間鉆了出來,拽著葉懷遙另一條胳膊,晃了晃:“師兄,離恨天裏面好玩嗎?”

葉懷遙偷偷朝著燕沈的方向瞄了一眼,見他正跟展榆說話,便小聲道:“好玩,下回帶你去。”

他一邊說,一邊鬼鬼祟祟地從袖中摸出一枚簪子,只見上面以綠色與銀色的靈石裝點,雕做纏枝木的模樣,通體瑩潤,稍稍一動便有微光隱隱閃爍。

葉懷遙出身皇族,審美非常過關,簪子配色雖然不夠鮮艷富貴,但雕工精美,材質上佳,別有一番清冷韻味,管宛瓊一見就喜歡了。

“真好看!”

葉懷遙把簪子插到她發髻上,笑道:“我從一個魔女那裏買來的,你不嫌棄就帶著。”

管宛瓊道:“只要好看,你就是從鬼那弄來的我也喜歡!師兄最好啦!”

何湛揚斜著眼睛偷偷瞥了一眼這個就會討好賣乖的小師妹。

他和管宛瓊年歲相當,也是同時入門,從小便在一塊學藝,簡直回想起來就是一捧心酸淚。

這丫頭看著嬌滴滴,實際上就是個小惡魔,背地裏跟師尊打他的小報告,往他的酒裏面兌中藥湯,被他揪了小辮,竟然還悄悄捉了一只王八放在他的被窩裏!

作為一條根正苗紅的小白龍,何湛揚幼年還不會化形的時候被一只王八咬過尾巴,對著東西陰影極深,當時就給嚇癱了。

後來還是葉懷遙幫他把王八捉走,養在始共春風的池子裏面當寵物,現在也早已經成了精。

總之管宛瓊的惡行簡直是罄竹難書,偏生就欺負他一個人,一到師兄面前就比誰都會撒嬌。

何湛揚決定展現一下他的嘴也很甜,也很招人喜歡:“師兄,可有我的份?”

葉懷遙道:“嗯……有倒是有,但我記得你很討厭魔族啊,這裏有個劍墜,也是離恨天帶出來的,要麽?”

何湛揚道:“當然了!好不好看從哪來的都無所謂,只要是師兄給的,我就喜歡!”

他說完之後,自覺發揮的不錯,比管宛瓊剛才的話還要高出一個思想境界,很是欣慰。

管宛瓊:“!”

這條就會爭寵的心機龍,晚上還得出去捉只王八,這回放他洗澡水裏,嚇得他嗷嗷哭!

何湛揚還沒有察覺到危險。

他故意這麽說,原本是為了逗管宛瓊玩,結果將葉懷遙給的劍墜拿過來之後,發現那竟是用一塊白石頭刻成的小龍形狀,很是用心。

他真切意識到,師兄這是真的回家了,溫暖之餘,又覺鼻子一酸。

作者有話要說:  寫文之後就不怎麽看小說了,最近隨便翻了幾本,發現自己跟別人比起來還是有很多的不足。真是覺得任何事都要不停吸收知識總結規律才能有突破。

我在筆記上總結了一些經驗教訓,後面爭取再寫的精彩點。感覺大家似乎不喜歡覆雜的劇情,我也琢磨著再改進改進,謝謝寶貝們支持啊,我會一直努力進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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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遙回家啦,師弟師妹超開心的,汪崽你能堅持忍耐夠三天不見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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