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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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南離掌心向?下推出那一咒時,整個?溶洞都在為止震顫。
那些?繞著熒熒綠光的幾具魂魄在一瞬間變大，它們湧向?姜南離，鬼爪鋒利,看起來,像是要?把面前的人剜肉挖心一般。
姜未生立在大石頭上,他的頭發?被風吹得飄起。
一雙眼睛，漸漸生出血紅色,他擡手輕招,不?遠處碎成兩截的骨笛緩緩飛至姜未生的手中。
手掌從骨笛的斷口處拂過，無?數銀絲從骨縫中生出,竟是一點?點?將斷裂的骨笛恢覆成原樣?。
姜南離眸光微凝,她手中骨鞭朝姜未生而去。
然而,除了姜未生以外的幾具魂魄，竟是把姜南離圍了個?水洩不?通。
姜南離手中的骨鞭，竟是被那幾具魂魄硬生生擋了回去。
姜南離太陽穴輕輕跳動著,她的視線越過面前的魂魄看向?姜未生。
姜未生正擡眼朝著姜南離的方向?看過來。
他眼底嘲諷不?屑之?意明顯,只見他將骨笛橫至唇邊。
唇瓣輕動，婉轉如流水的笛聲響起。
姜南離腦子裏,似有一根線被扯緊，下一刻就?要?崩斷。
她雙目赤紅,幾乎要?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姜南離的魂魄吃痛,她幾乎握不?住手中的骨鞭，整個?人從半空中摔落下來。
她重重砸在地上,五臟六腑幾乎都被砸得移位,口腔當?中,也是彌漫著揮散不?開?的血腥味兒。
姜南離的手臂上，被尖利的石頭劃出了一道口子,鮮血順著她的手臂淌落，看起來有些?駭人。
她並不?在意，擡手抹了一把血，便撐著地，重新站了起來。
魂魄上方，像是被千斤重的東西前後左右碾壓著。
姜南離眼前的場景變得黑白，原本的色彩都在漸漸淡去。
耳邊的笛聲驟然停止。
姜未生的聲音淡淡響起，落在姜南離耳邊。
“我?很喜歡你身上的那股勁兒。”姜未生道，“所以，我?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
“這機會，你留給自己去吧。”姜南離低聲道，她緩緩挺直了背，下一刻，她手中骨鞭向?上，驟然穿過一具魂魄。
手腕一勾，骨鞭將那具魂魄向?下勾帶著，落在了姜南離的肩膀上。
姜未生眼底的笑意漸漸散去，他看著姜南離，一時不?明白她是想要?做什麽。
然而下一刻，饒是姜未生也被眼前發?生的事情駭得呆了一瞬。
那具被姜南離勾著的魂魄，竟是隨著骨鞭的動作，一點?點?沒入了姜南離的身體裏面。
姜南離的身形變得有些?模糊，反倒是背後，隱隱出現了一頭龍的形狀。
姜未生只定了一瞬便反應過來，握緊骨笛，吹出了催命的音調。
隨著他的動作，手中骨笛上方漸漸出現裂紋。
姜南離仍舊在一具一具吸收著那些?魂魄。
那些?魂魄雖有反抗，可姜南離背後的龍魂漸漸變得清晰，他們並非龍魂的對手。
笛聲漸漸變得激昂，而後猛然止住。
骨笛在姜未生手中碎做齏粉。
姜南離的動作也停了一瞬。
她聽到，耳邊響起連綿不?絕的破碎聲。
似是玻璃被人推著從高處摔落，咋成一小片又一片晶瑩的細小顆粒。
那是自己的魂魄破碎的聲音。
姜南離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可真當?這一刻到來的時候，她卻又無?端有些?難過。
只是那難過很快消散。
姜南離強撐著穩住身形，她借著骨鞭襲向?姜未生。
姜未生擡手以戾氣作擋。
兩人眨眼間竟是過了數個?回合。
姜南離的臉上，已經一絲血色都沒有了，只是那雙唇被鮮血浸染，顯得格外艷麗。
姜未生瞳孔輕顫，“你同那頭白龍，融為了一體！”他道，“姜南離，你可知這樣?做，你的魂魄永生永世?不?得安息！”
姜南離眉眼如畫，她山黛一樣?的眉頭輕輕擡起，“我?當?然知道。”
“既然我?註定要?下地獄，那也要?拉上你做墊背的。”隨著姜南離的聲音落下，她身後的龍形和手中的骨鞭似是合二為一，颯颯破開?空氣朝著姜未生的心口襲去時，空曠的溶洞中，竟是有龍嘯聲響起。
姜未生側身過去躲，堪堪躲過那一鞭。
只是身上仍舊掛了彩，動作變慢了許多。
姜未生見狀，側身落到遠處的石塊上，他看向?姜南離，“你以為同那白龍一起，就?能毀了我?們數千年的籌謀嗎？荒謬！”
“那頭白龍，不?過也是我?們的階下囚！”姜未生盤腿坐下，只見他雙唇快速動著，他們所在的山洞外，出現了聲響。
那是墻壁上的石塊剝落時發?出的聲響。
“不?過是再圍剿一次白龍罷了。”姜未生赫然擡眸，他的眼睛，一顆全白，另一顆則是變得全紅——宛若泣血。
石塊滾落的聲音越來越雜。
姜南離手中的骨鞭速度更快，她想要?破開?姜未生面前用以阻隔彼此的戾氣，可是用盡全力的一鞭揮下去，只能在那團戾氣上留下一道極淺的口子。
姜南離身後的龍形隨著她的動作而動，龍嘯聲一聲接著一聲。
姜未生緩緩站直了身子，他垂眸看向?姜南離。
——居高臨下，像是在看一只小蟲子。
“姜南離。”姜未生聲音淡淡，周圍，石塊滾落的聲音漸漸消失了，轉而是細小蟲子攀爬的聲音。
黑色的，指頭大小的蟲子，順著石路朝著姜南離的方向?爬了過來。
每一片的蟲子，都由一個?魂魄操控著。
姜南離能夠感受到，白龍魂魄的顫動。
她眸光微凝，擡眸看向?姜未生。
已經有蟲子爬上了姜未生的肩頭。
那些?蟲子一只疊著一只，竟是在姜未生的肩膀上，顫顫巍巍地擡起頭來。
那些?蟲子臉上布滿了觸須，觸須末端長著細小的絨毛，那些?絨毛正隨著蟲子的動作而輕輕顫動著。
姜南離微微蹙眉，她之?前，從未見過這樣?的蟲子。
“姜南離，你以為當?年身為神明的白龍，如何能被我?們這一群普通人圍剿。”姜未生的聲音淡淡，隨著他的聲音，那些?蟲子爬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像是猛然上漲的潮水一般，朝著姜南離湧來。
“自然是有旁的神明幫助我?們，圍剿了白龍。”
“而這些?，就?是神明賜予的東西。”姜未生伸出一只手，有數只蟲子爬上了他的掌心，發?出了嘰嘰地聲音。
姜南離身上的絨毛被這些?長相醜陋，叫聲難聽的蟲子激得豎起。
她深吸一口氣，正要?撚火去燒時，突然察覺到，身上的力氣猛地少了不?少。
是龍魂在膽怯退縮。
姜南離膝蓋一軟，她自己的魂魄本就?因?為骨契的原因?破碎，正岌岌可危，在崩潰的邊緣。
現在，唯一勉力支撐著她動作的龍魂卻退卻了。
姜南離深吸一口氣，她一只手撐著地，才讓自己勉力維持著現在的動作，沒有像個?喪家之?犬一樣?跪倒在地上。
那些?細小的蟲子已經爬上了姜南離的身體，它們的觸須隔著衣服踩在姜南離的皮膚上，帶來的酥麻之?感，讓姜南離瞳孔發?顫。
不?該是在這裏失敗。
姜南離緩緩擡手，圓潤白皙的指尖被她的牙齒咬破，鮮血湧了出來。
紅梅一點?。
姜南離的眉心之?間，被抹上了一抹血痕。
只見她雙目微闔，四周，竟是有火焰緩緩燃起。
火焰的顏色是淡淡的明黃色，爬到姜南離身上的蟲子發?出了劈裏啪啦的聲響。
一股焦糊味兒在溶洞當?中散開?。
姜南離擡手，火焰隨著她的動作落在了溶洞裏的每一處。
姜未生被面前的一切驚呆了，他擡起那雙詭異的眼睛看向?被那火焰照得明亮的溶洞，“你……瘋了。”
姜南離緩緩站起了身，她周身縈繞著那樣?的火焰，“姜未生，這樣?說，我?還要?多謝你。”
姜南離開?口時，唇角有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她渾身上下，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傷口，可是鮮血卻是從皮膚裏滲了出來，她的衣服，由內而外，被鮮血浸透了。
“魂火原本只能點?燃一簇。”姜南離的眼睛極亮，像是星海中所有的光都匯集於此，“多虧你將我?的魂魄碎成一片片的，我?才能點?燃這麽多的魂火。”
“這世?上，沒有什麽，是姜家人的魂火燃不?盡的東西。”
姜未生擡眸看著面前的一切，那些?當?年幫助他們圍剿了龍神的小蟲子，一個?兩個?，紛紛被這火焰燒焦，燒死。
他的視線緩緩移動到了姜南離的身上，他仍舊不?解。
“為何？”姜未生擡手催動戾氣，每一下戾氣都落在那明亮的火焰上，只是火焰不?過輕輕晃了晃，饒是姜未生用盡全力的一掌，也未能摧毀半分。“你所求為何？”
姜未生一行，求活。
白龍殘存的最後一絲魂魄參與其中，也是求活。
受他們蠱惑，成為他們信徒的普通人，求得是生時的平安，求得是心安。
姜淮一參與其中，他起初求的，是自己母親的活，後來求的，是姜家的大權在握。
但?姜南離，似乎沒有什麽所求。
分明，分明他們同姜南離之?間，並沒有真真正正的兵戎相見，可偏偏，姜南離仍舊以必死之?意，摻和進來。
現在，還點?燃了自己的魂火，連最後一絲求生的機會，都不?留。
“我?所求。”姜南離擡眸看向?姜未生，她手中動作優雅似舞，每一下，都有數道火焰飛落，無?論是魂魄，還是蟲子，還是溶洞中的石頭，都叫姜南離的魂火一點?點?吞沒，她的聲音，卻在這愈發?明亮的溶洞中變得清晰。“我?所求，是不?再有人因?姜家的私欲而死，是你們這些?早該散盡的魂魄，不?要?留存於世?。”
“哪怕你自己死無?葬身之?地？哪怕你死後，意識仍要?日覆一日地感受如今火燒的痛苦？”姜未生滿臉不?解，姜家這些?年，不?是沒有出過像是姜南離這樣?赤忱的人。
可是，最厲害的那個?，不?過是四百年前，將同他們有關的東西盡數焚燒，不?過是將過去這段過往掩埋。
從沒有人，拼著自己來同他們相搏。
“是。”姜南離的聲音很輕，卻若千鈞，落在了姜未生的耳裏，讓他全身為之?一振。
姜未生的胸膛猛烈起伏著，他看向?姜南離，身形漸漸扭曲模糊，“我?還沒輸！”他道。
只見那道身影，猛地變淡，朝著一處石塊猛然飛去。
石塊後，是姜南離表明來意後，便藏匿其後的姜淮一。
姜未生的魂魄擠進了姜淮一的身體裏。
姜南離骨鞭在下一刻而至。
姜淮一擡頭看向?姜南離，他喊出一聲阿離，下一刻，身子便被姜未生完全占據。
“姜南離，你做這麽多，不?是為了拯救無?辜的人嗎？”姜未生的臉上帶著笑，他看向?姜南離，緩緩挺直了背，“我?知道，你和這個?姜淮一是同伴，現在，你大可以殺了我?，只是殺了我?，也就?殺了……”
那個?他字尚未脫口而出。姜未生便覺得胸口一涼。
低頭去看，骨鞭已經貫穿了他胸口的位置。
軀殼瀕死，姜未生這個?鳩占鵲巢的魂魄便一點?點?從姜淮一的身體裏脫離出來。
姜南離手掌輕輕一推，一盞魂火落在了姜未生的身體上，火焰吞沒了姜未生的慘叫。
下一刻，溶洞裏，四下爆炸開?來。
姜南離擡眸去看，魂火已經燒到了那些?沈睡的根須上，根須被燒時，會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連帶著一旁的土石被崩開?。
而那個?，從洞頂垂下來的巨大肉球，也在火焰的灼燒下，漸漸萎縮變小。
那是姜家人的魂魄維持自己生機的太歲。
現在，這顆太歲被燒死了，這些?存在了上千年的魂魄，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下去，魂火不?過輕輕一點?，便煙消雲散了。
姜淮一的眸光輕閃，他擡手按在了自己胸膛的傷口處。
另一只手，則是從口袋裏摸出了他帶來保命的寶貝。
那是一縷鮫絲。
這鮫絲同鮫人尾鰭上的那種不?同，姜淮一身邊的這一縷鮫絲可以縫補手上的魂魄□□，只要?不?是魂魄滅散，便都可以救回來。
姜南離站在他身前，垂眸看向?那縷鮫絲，彎腰伸手，將那縷鮫絲握在了自己手中。
姜淮一背靠著身後的巨石，他大口喘著氣，看向?姜南離的視線裏染上了不?解。
“阿離？”姜淮一看著姜南離，他的金絲眼鏡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掉落，那雙眼睛毫無?遮掩地出現在了姜南離面前。“你要?殺了我?？”
姜南離垂眸看向?姜淮一，她的視線落在姜淮一的傷口上。
剛剛她那一鞭，並沒有沖著姜淮一的心臟，所以現在，姜淮一還有著最後一點?活的希望。
姜南離緩緩蹲下身子，她看向?姜淮一，“我?很奇怪。”
姜淮一看向?姜南離，他一只手按在傷口處，已經被鮮血染透了。
“姜淮一，你做事向?來自私自利，即便我?趁你不?註意，將你的命攥在了我?的手裏，你又為什麽會這樣?信任我?呢？”
“阿離……”姜淮一的喉嚨謔謔往外吐著氣，“我?們……不?是朋友嗎？”
姜南離垂下的視線輕顫，她猛地擡起頭，而後嗤笑一聲，“朋友？姜淮一，在你害死阿照的時候，我?們便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姜南離拔出了腰間的短刃。
短刃上寒光閃過，姜南離握緊了刀柄，高高舉起，而後重重落下。
刀刃正中姜淮一的胸口。
“姜淮一。”姜南離垂眸看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看向?自己的男人，她聲音清冷，“你對我?，許是的確一片真心。”
“左右你要?死了，我?也快死了。各種曲折對錯，就?都算了吧。”姜南離輕嘆一聲道，“你我?都不?無?辜，其中最無?辜的，只有阿照。”
姜南離猛地抽出手。
血珠順著她的動作灑落在了石塊上方。
姜淮一一口氣堵在了心口。
他顫著眼，看向?姜南離，擡起的手緩緩落了下去。
他以為姜南離並不?會遮掩。
卻沒有察覺到，姜南離早就?察覺了姜宴照的死，甚至，早就?籌劃好了今天替姜宴照報仇的事情。
姜淮一的瞳孔漸漸渙散。
他當?然不?是個?好人，是個?死有餘辜的壞人。
可偏偏，他壞，卻又給姜南離唯一的信任和心軟。
姜淮一的呼吸聲漸漸止住了，他的眼睛仍舊睜著，直勾勾地看向?姜南離的方向?。
當?年，他想過的。
起初，既然姜南離同他鬧翻，那就?送到船上去吧，至少不?要?再摻和進這些?事裏來。
後來，姜淮一記得姜永的錯，他把姜永的魂魄封存，讓他的意識在長綿不?絕的黑暗中，渡過一日又一日。
姜淮一想，他對姜南離很好很好了。
他先前，甚至也打算好了，即便姜南離死在了溶洞裏，哪怕只剩最後一絲殘魂，他也要?將那縷殘魂帶出去，然後將人救回來。
但?實?際上，什麽都是錯的。
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姜南離手臂脫力，手中沾血的匕首落在地上，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
她垂眸看向?姜淮一的屍體，而後擡起手，動了動指尖，火焰落下。
大火席卷了姜淮一的身體。
所有的愛恨，所有的過往，都在這場大火中付之?一炬。
溶洞中的火越燒越旺，直到一整個?地下空間都被姜南離的魂火吞沒。
帕鎮裏。
變故是在一瞬間發?生的。
那些?參與其中的人幾乎是同一時間陷入昏迷。
就?像上一回那樣?。
梁弋心有所感，他知道，姜南離他們去的位置並非在江上的篷船。
可他卻無?端覺得，自己應該現在，去篷船所在的地方。
江水滔滔，沖撞著篷布小船輕輕漂浮著。
梁弋跌跌撞撞地上了船。
他停在了船艙外，伸出的手，有些?不?收控地顫抖著。
垂下來的簾子輕輕晃動著，下方的珠串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
梁弋擡手，掀開?了簾子。
姜南離靠在軟墊上，聽到動靜，她擡眸朝著梁弋看了過來。
見是梁弋，姜南離臉上有一絲訝然，“你怎麽會來這兒？”
梁弋沒有回答，他緩緩擡腳，朝著姜南離走了過去。
姜南離穿著先前已經不?見的紅色裙子，她坐在軟墊上，臉色蒼白，看上去，下一秒就?會破碎一樣?。
梁弋在姜南離面前蹲了下去。
他伸出手，虛虛落在姜南離前方，“阿離，事情解決了？”
“嗯。”姜南離應了一聲，“都解決了，我?好端端地回來了。”
梁弋眼眶發?紅，他伸出的手擡起又放下。
幾次反覆。
最終，還是姜南離擡手握住了他的手，“沒做夢，我?真的沒事兒。我?解決了那些?東西。”
梁弋在感受到掌心當?中的溫度後，猛地擡手擁住了姜南離。
姜南離在被梁弋擁住的一瞬間，臉色白了一瞬。
只是她的腦袋埋在梁弋的肩膀上，梁弋並沒有察覺到姜南離的不?對。
“他們已經被解決了。”姜南離輕聲道，“接下去，只需要?把龍骨還給鳴蛇他們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梁弋小心翼翼地松開?了姜南離，他的視線在姜南離的身上一寸一寸地移動著，“你哪裏受傷了？從姜家來的醫生還在帕鎮，要?不?要?先讓他看看？”
“我?沒事兒。”姜南離擺了擺手，“只是有點?累，白龍的力量雖然強大，可我?的身體卻又有些?承受不?住，休息一晚上，明天就?會好了。”
梁弋聞言松了一口氣，他盤腿在姜南離面前坐了下來。
寬厚的手掌小心翼翼地理著姜南離的鬢發?，神色認真，動作小心，像是對著什麽珍寶一樣?。
“等你休息好了，我?和你一起把龍骨給他們送回去。”梁弋道，“送回龍骨，我?就?帶著你還有小黑，我?們一起，去各種地方。”
“好。”姜南離應道，她的視線落在梁弋身上。“梁弋，去十方鬼城之?前，你陪我?去海市吧。”
梁弋微微一楞，擡眸看向?姜南離。
姜南離嘴角微微彎起，“我?想見一見他們。”
梁弋明白，姜南離口中的他們是指自己的父母。“好。帕鎮裏，還有許多和這次的事情有關的姜家人……”
“等他們醒過來，占據他們身體的魂魄已經消失了，還有那些?替他們辦事的人，也會失去這段記憶。”姜南離的右手藏在身後，手腕上，一抹銀線橫著貫穿過去。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我?已經同柳時雨說好了應付他們的理由，這裏的收尾，便由柳時雨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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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繞著熒熒綠光的幾具魂魄在一瞬間變大，它們湧向?姜南離，鬼爪鋒利,看起來,像是要?把面前的人剜肉挖心一般。
姜未生立在大石頭上,他的頭發?被風吹得飄起。
一雙眼睛，漸漸生出血紅色,他擡手輕招,不?遠處碎成兩截的骨笛緩緩飛至姜未生的手中。
手掌從骨笛的斷口處拂過，無?數銀絲從骨縫中生出,竟是一點?點?將斷裂的骨笛恢覆成原樣?。
姜南離眸光微凝,她手中骨鞭朝姜未生而去。
然而,除了姜未生以外的幾具魂魄，竟是把姜南離圍了個?水洩不?通。
姜南離手中的骨鞭，竟是被那幾具魂魄硬生生擋了回去。
姜南離太陽穴輕輕跳動著,她的視線越過面前的魂魄看向?姜未生。
姜未生正擡眼朝著姜南離的方向?看過來。
他眼底嘲諷不?屑之?意明顯,只見他將骨笛橫至唇邊。
唇瓣輕動，婉轉如流水的笛聲響起。
姜南離腦子裏,似有一根線被扯緊，下一刻就?要?崩斷。
她雙目赤紅,幾乎要?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姜南離的魂魄吃痛,她幾乎握不?住手中的骨鞭，整個?人從半空中摔落下來。
她重重砸在地上,五臟六腑幾乎都被砸得移位,口腔當?中,也是彌漫著揮散不?開?的血腥味兒。
姜南離的手臂上，被尖利的石頭劃出了一道口子,鮮血順著她的手臂淌落，看起來有些?駭人。
她並不?在意，擡手抹了一把血，便撐著地，重新站了起來。
魂魄上方，像是被千斤重的東西前後左右碾壓著。
姜南離眼前的場景變得黑白，原本的色彩都在漸漸淡去。
耳邊的笛聲驟然停止。
姜未生的聲音淡淡響起，落在姜南離耳邊。
“我?很喜歡你身上的那股勁兒。”姜未生道，“所以，我?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
“這機會，你留給自己去吧。”姜南離低聲道，她緩緩挺直了背，下一刻，她手中骨鞭向?上，驟然穿過一具魂魄。
手腕一勾，骨鞭將那具魂魄向?下勾帶著，落在了姜南離的肩膀上。
姜未生眼底的笑意漸漸散去，他看著姜南離，一時不?明白她是想要?做什麽。
然而下一刻，饒是姜未生也被眼前發?生的事情駭得呆了一瞬。
那具被姜南離勾著的魂魄，竟是隨著骨鞭的動作，一點?點?沒入了姜南離的身體裏面。
姜南離的身形變得有些?模糊，反倒是背後，隱隱出現了一頭龍的形狀。
姜未生只定了一瞬便反應過來，握緊骨笛，吹出了催命的音調。
隨著他的動作，手中骨笛上方漸漸出現裂紋。
姜南離仍舊在一具一具吸收著那些?魂魄。
那些?魂魄雖有反抗，可姜南離背後的龍魂漸漸變得清晰，他們並非龍魂的對手。
笛聲漸漸變得激昂，而後猛然止住。
骨笛在姜未生手中碎做齏粉。
姜南離的動作也停了一瞬。
她聽到，耳邊響起連綿不?絕的破碎聲。
似是玻璃被人推著從高處摔落，咋成一小片又一片晶瑩的細小顆粒。
那是自己的魂魄破碎的聲音。
姜南離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可真當?這一刻到來的時候，她卻又無?端有些?難過。
只是那難過很快消散。
姜南離強撐著穩住身形，她借著骨鞭襲向?姜未生。
姜未生擡手以戾氣作擋。
兩人眨眼間竟是過了數個?回合。
姜南離的臉上，已經一絲血色都沒有了，只是那雙唇被鮮血浸染，顯得格外艷麗。
姜未生瞳孔輕顫，“你同那頭白龍，融為了一體！”他道，“姜南離，你可知這樣?做，你的魂魄永生永世?不?得安息！”
姜南離眉眼如畫，她山黛一樣?的眉頭輕輕擡起，“我?當?然知道。”
“既然我?註定要?下地獄，那也要?拉上你做墊背的。”隨著姜南離的聲音落下，她身後的龍形和手中的骨鞭似是合二為一，颯颯破開?空氣朝著姜未生的心口襲去時，空曠的溶洞中，竟是有龍嘯聲響起。
姜未生側身過去躲，堪堪躲過那一鞭。
只是身上仍舊掛了彩，動作變慢了許多。
姜未生見狀，側身落到遠處的石塊上，他看向?姜南離，“你以為同那白龍一起，就?能毀了我?們數千年的籌謀嗎？荒謬！”
“那頭白龍，不?過也是我?們的階下囚！”姜未生盤腿坐下，只見他雙唇快速動著，他們所在的山洞外，出現了聲響。
那是墻壁上的石塊剝落時發?出的聲響。
“不?過是再圍剿一次白龍罷了。”姜未生赫然擡眸，他的眼睛，一顆全白，另一顆則是變得全紅——宛若泣血。
石塊滾落的聲音越來越雜。
姜南離手中的骨鞭速度更快，她想要?破開?姜未生面前用以阻隔彼此的戾氣，可是用盡全力的一鞭揮下去，只能在那團戾氣上留下一道極淺的口子。
姜南離身後的龍形隨著她的動作而動，龍嘯聲一聲接著一聲。
姜未生緩緩站直了身子，他垂眸看向?姜南離。
——居高臨下，像是在看一只小蟲子。
“姜南離。”姜未生聲音淡淡，周圍，石塊滾落的聲音漸漸消失了，轉而是細小蟲子攀爬的聲音。
黑色的，指頭大小的蟲子，順著石路朝著姜南離的方向?爬了過來。
每一片的蟲子，都由一個?魂魄操控著。
姜南離能夠感受到，白龍魂魄的顫動。
她眸光微凝，擡眸看向?姜未生。
已經有蟲子爬上了姜未生的肩頭。
那些?蟲子一只疊著一只，竟是在姜未生的肩膀上，顫顫巍巍地擡起頭來。
那些?蟲子臉上布滿了觸須，觸須末端長著細小的絨毛，那些?絨毛正隨著蟲子的動作而輕輕顫動著。
姜南離微微蹙眉，她之?前，從未見過這樣?的蟲子。
“姜南離，你以為當?年身為神明的白龍，如何能被我?們這一群普通人圍剿。”姜未生的聲音淡淡，隨著他的聲音，那些?蟲子爬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像是猛然上漲的潮水一般，朝著姜南離湧來。
“自然是有旁的神明幫助我?們，圍剿了白龍。”
“而這些?，就?是神明賜予的東西。”姜未生伸出一只手，有數只蟲子爬上了他的掌心，發?出了嘰嘰地聲音。
姜南離身上的絨毛被這些?長相醜陋，叫聲難聽的蟲子激得豎起。
她深吸一口氣，正要?撚火去燒時，突然察覺到，身上的力氣猛地少了不?少。
是龍魂在膽怯退縮。
姜南離膝蓋一軟，她自己的魂魄本就?因?為骨契的原因?破碎，正岌岌可危，在崩潰的邊緣。
現在，唯一勉力支撐著她動作的龍魂卻退卻了。
姜南離深吸一口氣，她一只手撐著地，才讓自己勉力維持著現在的動作，沒有像個?喪家之?犬一樣?跪倒在地上。
那些?細小的蟲子已經爬上了姜南離的身體，它們的觸須隔著衣服踩在姜南離的皮膚上，帶來的酥麻之?感，讓姜南離瞳孔發?顫。
不?該是在這裏失敗。
姜南離緩緩擡手，圓潤白皙的指尖被她的牙齒咬破，鮮血湧了出來。
紅梅一點?。
姜南離的眉心之?間，被抹上了一抹血痕。
只見她雙目微闔，四周，竟是有火焰緩緩燃起。
火焰的顏色是淡淡的明黃色，爬到姜南離身上的蟲子發?出了劈裏啪啦的聲響。
一股焦糊味兒在溶洞當?中散開?。
姜南離擡手，火焰隨著她的動作落在了溶洞裏的每一處。
姜未生被面前的一切驚呆了，他擡起那雙詭異的眼睛看向?被那火焰照得明亮的溶洞，“你……瘋了。”
姜南離緩緩站起了身，她周身縈繞著那樣?的火焰，“姜未生，這樣?說，我?還要?多謝你。”
姜南離開?口時，唇角有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她渾身上下，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傷口，可是鮮血卻是從皮膚裏滲了出來，她的衣服，由內而外，被鮮血浸透了。
“魂火原本只能點?燃一簇。”姜南離的眼睛極亮，像是星海中所有的光都匯集於此，“多虧你將我?的魂魄碎成一片片的，我?才能點?燃這麽多的魂火。”
“這世?上，沒有什麽，是姜家人的魂火燃不?盡的東西。”
姜未生擡眸看著面前的一切，那些?當?年幫助他們圍剿了龍神的小蟲子，一個?兩個?，紛紛被這火焰燒焦，燒死。
他的視線緩緩移動到了姜南離的身上，他仍舊不?解。
“為何？”姜未生擡手催動戾氣，每一下戾氣都落在那明亮的火焰上，只是火焰不?過輕輕晃了晃，饒是姜未生用盡全力的一掌，也未能摧毀半分。“你所求為何？”
姜未生一行，求活。
白龍殘存的最後一絲魂魄參與其中，也是求活。
受他們蠱惑，成為他們信徒的普通人，求得是生時的平安，求得是心安。
姜淮一參與其中，他起初求的，是自己母親的活，後來求的，是姜家的大權在握。
但?姜南離，似乎沒有什麽所求。
分明，分明他們同姜南離之?間，並沒有真真正正的兵戎相見，可偏偏，姜南離仍舊以必死之?意，摻和進來。
現在，還點?燃了自己的魂火，連最後一絲求生的機會，都不?留。
“我?所求。”姜南離擡眸看向?姜未生，她手中動作優雅似舞，每一下，都有數道火焰飛落，無?論是魂魄，還是蟲子，還是溶洞中的石頭，都叫姜南離的魂火一點?點?吞沒，她的聲音，卻在這愈發?明亮的溶洞中變得清晰。“我?所求，是不?再有人因?姜家的私欲而死，是你們這些?早該散盡的魂魄，不?要?留存於世?。”
“哪怕你自己死無?葬身之?地？哪怕你死後，意識仍要?日覆一日地感受如今火燒的痛苦？”姜未生滿臉不?解，姜家這些?年，不?是沒有出過像是姜南離這樣?赤忱的人。
可是，最厲害的那個?，不?過是四百年前，將同他們有關的東西盡數焚燒，不?過是將過去這段過往掩埋。
從沒有人，拼著自己來同他們相搏。
“是。”姜南離的聲音很輕，卻若千鈞，落在了姜未生的耳裏，讓他全身為之?一振。
姜未生的胸膛猛烈起伏著，他看向?姜南離，身形漸漸扭曲模糊，“我?還沒輸！”他道。
只見那道身影，猛地變淡，朝著一處石塊猛然飛去。
石塊後，是姜南離表明來意後，便藏匿其後的姜淮一。
姜未生的魂魄擠進了姜淮一的身體裏。
姜南離骨鞭在下一刻而至。
姜淮一擡頭看向?姜南離，他喊出一聲阿離，下一刻，身子便被姜未生完全占據。
“姜南離，你做這麽多，不?是為了拯救無?辜的人嗎？”姜未生的臉上帶著笑，他看向?姜南離，緩緩挺直了背，“我?知道，你和這個?姜淮一是同伴，現在，你大可以殺了我?，只是殺了我?，也就?殺了……”
那個?他字尚未脫口而出。姜未生便覺得胸口一涼。
低頭去看，骨鞭已經貫穿了他胸口的位置。
軀殼瀕死，姜未生這個?鳩占鵲巢的魂魄便一點?點?從姜淮一的身體裏脫離出來。
姜南離手掌輕輕一推，一盞魂火落在了姜未生的身體上，火焰吞沒了姜未生的慘叫。
下一刻，溶洞裏，四下爆炸開?來。
姜南離擡眸去看，魂火已經燒到了那些?沈睡的根須上，根須被燒時，會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連帶著一旁的土石被崩開?。
而那個?，從洞頂垂下來的巨大肉球，也在火焰的灼燒下，漸漸萎縮變小。
那是姜家人的魂魄維持自己生機的太歲。
現在，這顆太歲被燒死了，這些?存在了上千年的魂魄，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下去，魂火不?過輕輕一點?，便煙消雲散了。
姜淮一的眸光輕閃，他擡手按在了自己胸膛的傷口處。
另一只手，則是從口袋裏摸出了他帶來保命的寶貝。
那是一縷鮫絲。
這鮫絲同鮫人尾鰭上的那種不?同，姜淮一身邊的這一縷鮫絲可以縫補手上的魂魄□□，只要?不?是魂魄滅散，便都可以救回來。
姜南離站在他身前，垂眸看向?那縷鮫絲，彎腰伸手，將那縷鮫絲握在了自己手中。
姜淮一背靠著身後的巨石，他大口喘著氣，看向?姜南離的視線裏染上了不?解。
“阿離？”姜淮一看著姜南離，他的金絲眼鏡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掉落，那雙眼睛毫無?遮掩地出現在了姜南離面前。“你要?殺了我?？”
姜南離垂眸看向?姜淮一，她的視線落在姜淮一的傷口上。
剛剛她那一鞭，並沒有沖著姜淮一的心臟，所以現在，姜淮一還有著最後一點?活的希望。
姜南離緩緩蹲下身子，她看向?姜淮一，“我?很奇怪。”
姜淮一看向?姜南離，他一只手按在傷口處，已經被鮮血染透了。
“姜淮一，你做事向?來自私自利，即便我?趁你不?註意，將你的命攥在了我?的手裏，你又為什麽會這樣?信任我?呢？”
“阿離……”姜淮一的喉嚨謔謔往外吐著氣，“我?們……不?是朋友嗎？”
姜南離垂下的視線輕顫，她猛地擡起頭，而後嗤笑一聲，“朋友？姜淮一，在你害死阿照的時候，我?們便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姜南離拔出了腰間的短刃。
短刃上寒光閃過，姜南離握緊了刀柄，高高舉起，而後重重落下。
刀刃正中姜淮一的胸口。
“姜淮一。”姜南離垂眸看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看向?自己的男人，她聲音清冷，“你對我?，許是的確一片真心。”
“左右你要?死了，我?也快死了。各種曲折對錯，就?都算了吧。”姜南離輕嘆一聲道，“你我?都不?無?辜，其中最無?辜的，只有阿照。”
姜南離猛地抽出手。
血珠順著她的動作灑落在了石塊上方。
姜淮一一口氣堵在了心口。
他顫著眼，看向?姜南離，擡起的手緩緩落了下去。
他以為姜南離並不?會遮掩。
卻沒有察覺到，姜南離早就?察覺了姜宴照的死，甚至，早就?籌劃好了今天替姜宴照報仇的事情。
姜淮一的瞳孔漸漸渙散。
他當?然不?是個?好人，是個?死有餘辜的壞人。
可偏偏，他壞，卻又給姜南離唯一的信任和心軟。
姜淮一的呼吸聲漸漸止住了，他的眼睛仍舊睜著，直勾勾地看向?姜南離的方向?。
當?年，他想過的。
起初，既然姜南離同他鬧翻，那就?送到船上去吧，至少不?要?再摻和進這些?事裏來。
後來，姜淮一記得姜永的錯，他把姜永的魂魄封存，讓他的意識在長綿不?絕的黑暗中，渡過一日又一日。
姜淮一想，他對姜南離很好很好了。
他先前，甚至也打算好了，即便姜南離死在了溶洞裏，哪怕只剩最後一絲殘魂，他也要?將那縷殘魂帶出去，然後將人救回來。
但?實?際上，什麽都是錯的。
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姜南離手臂脫力，手中沾血的匕首落在地上，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
她垂眸看向?姜淮一的屍體，而後擡起手，動了動指尖，火焰落下。
大火席卷了姜淮一的身體。
所有的愛恨，所有的過往，都在這場大火中付之?一炬。
溶洞中的火越燒越旺，直到一整個?地下空間都被姜南離的魂火吞沒。
帕鎮裏。
變故是在一瞬間發?生的。
那些?參與其中的人幾乎是同一時間陷入昏迷。
就?像上一回那樣?。
梁弋心有所感，他知道，姜南離他們去的位置並非在江上的篷船。
可他卻無?端覺得，自己應該現在，去篷船所在的地方。
江水滔滔，沖撞著篷布小船輕輕漂浮著。
梁弋跌跌撞撞地上了船。
他停在了船艙外，伸出的手，有些?不?收控地顫抖著。
垂下來的簾子輕輕晃動著，下方的珠串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
梁弋擡手，掀開?了簾子。
姜南離靠在軟墊上，聽到動靜，她擡眸朝著梁弋看了過來。
見是梁弋，姜南離臉上有一絲訝然，“你怎麽會來這兒？”
梁弋沒有回答，他緩緩擡腳，朝著姜南離走了過去。
姜南離穿著先前已經不?見的紅色裙子，她坐在軟墊上，臉色蒼白，看上去，下一秒就?會破碎一樣?。
梁弋在姜南離面前蹲了下去。
他伸出手，虛虛落在姜南離前方，“阿離，事情解決了？”
“嗯。”姜南離應了一聲，“都解決了，我?好端端地回來了。”
梁弋眼眶發?紅，他伸出的手擡起又放下。
幾次反覆。
最終，還是姜南離擡手握住了他的手，“沒做夢，我?真的沒事兒。我?解決了那些?東西。”
梁弋在感受到掌心當?中的溫度後，猛地擡手擁住了姜南離。
姜南離在被梁弋擁住的一瞬間，臉色白了一瞬。
只是她的腦袋埋在梁弋的肩膀上，梁弋並沒有察覺到姜南離的不?對。
“他們已經被解決了。”姜南離輕聲道，“接下去，只需要?把龍骨還給鳴蛇他們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梁弋小心翼翼地松開?了姜南離，他的視線在姜南離的身上一寸一寸地移動著，“你哪裏受傷了？從姜家來的醫生還在帕鎮，要?不?要?先讓他看看？”
“我?沒事兒。”姜南離擺了擺手，“只是有點?累，白龍的力量雖然強大，可我?的身體卻又有些?承受不?住，休息一晚上，明天就?會好了。”
梁弋聞言松了一口氣，他盤腿在姜南離面前坐了下來。
寬厚的手掌小心翼翼地理著姜南離的鬢發?，神色認真，動作小心，像是對著什麽珍寶一樣?。
“等你休息好了，我?和你一起把龍骨給他們送回去。”梁弋道，“送回龍骨，我?就?帶著你還有小黑，我?們一起，去各種地方。”
“好。”姜南離應道，她的視線落在梁弋身上。“梁弋，去十方鬼城之?前，你陪我?去海市吧。”
梁弋微微一楞，擡眸看向?姜南離。
姜南離嘴角微微彎起，“我?想見一見他們。”
梁弋明白，姜南離口中的他們是指自己的父母。“好。帕鎮裏，還有許多和這次的事情有關的姜家人……”
“等他們醒過來，占據他們身體的魂魄已經消失了，還有那些?替他們辦事的人，也會失去這段記憶。”姜南離的右手藏在身後，手腕上，一抹銀線橫著貫穿過去。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我?已經同柳時雨說好了應付他們的理由，這裏的收尾，便由柳時雨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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