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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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島村。
姜南離一消失便是整整五天。
一點消息都沒有?,梁弋心裏焦急，卻不?能表現出來，還要在柳旻和姜淮一來詢問的時候,強忍下焦急擔憂應付那兩個人。
好在柳旻和姜淮一之間看上?去也有?不?小的矛盾,兩人剛到一處,便互相不?饒地鬥起嘴來，這讓梁弋多少輕松了些?。
五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姜淮一總算按捺不?住，他領著姜家的人,將柳苗苗的那間院子圍了個嚴實。
“梁弋,阿離究竟去了哪裏。”姜淮一看向梁弋,眼底兇光畢現，“已經五日了，她還是半點消息都沒有?。”
梁弋並不?理睬姜淮一,他慵懶地坐在長椅上?,胳膊松松垮垮地搭在桌子上?，挑眉看向姜淮一。
神色分?明,意思?也明明白白地表露了出來。
——無可奉告。
姜淮一往前兩步，揪住了梁弋的袖口,“你真當我不?敢殺你嗎？”
兩人的視線對上?,梁弋眼底帶著嘲弄的笑，姜淮一低聲咒罵一句,松開了手,他轉身正要離開,卻見有?姜家人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
“不?，不?好了。”那人咽了咽口水,滿臉驚恐。
“我們在海上?的人，撈到了家主?。”
撈這個字，讓梁弋心底微微一沈。
他騰一下站起身，將姜淮一撞開，朝著海邊飛奔而?去。
姜家在海面上?漂著的船已經到了岸上?，不?少人圍在那兒。
柳旻也在，懷裏似乎還抱著一個人。
梁弋推開好幾個人，看清了柳旻懷裏的人，正是姜南離。
姜南離雙目緊閉，臉色蒼白，不?知生死。
他腿登時軟了，幾乎要站不?住，跪倒在沙灘上?。
梁念跟在梁弋身邊，伸手扶住了他，“小弋哥哥，你沒事兒吧？”
梁弋轉頭看向梁念，深吸一口氣，穩住了身形，朝著柳旻的方向走了過?去。
柳旻臉上?的焦急不?似作偽，正低聲喊著姜南離，“阿離，阿離？”
“她怎麽樣了。”梁弋停在了柳旻身邊。
柳旻擡頭看了一眼梁弋，聲音冷硬，“身上?沒什麽傷口，只是怎麽都醒不?過?來。”
“先回去再說。”柳旻將人打橫抱起，正要動腳時，梁弋突然伸手，把人從他懷裏接了過?去。
梁弋懷裏的人很輕。
梁弋感受著那樣輕的重量，幾乎屏住了呼氣，生怕呼吸聲大些?，都要驚擾到懷裏的人。
一行人行色匆匆地回到了柳苗苗的院子。
姜南離被梁弋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床上?，姜家跟來的人仔仔細細地替姜南離檢查過?了，臉上?難免出現了疑惑的神色。
姜淮一坐在一邊，見替姜南離檢查的人唯唯諾諾，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心底難免煩躁。
他站起身，擡腳踹在了那人的後腰，“說，阿離究竟怎麽回事兒。”
那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嘶了一聲道，“家主?……家主?身上?沒有?外傷，呼吸也算平穩，就像睡著了一樣。”
“我…我猜，家主?是丟了魂。”
聽清楚那人的話?後，姜淮一只覺得荒唐。
姜家人最擅招魂引魂，姜南離怎麽會自個兒丟了魂。
他臉色陰鷙，走到床邊，細細看過?姜南離的情況。看上?去的確是丟了魂的緣故。
姜淮一深吸了一口氣，他轉頭看向一旁的人，冷聲道，“去準備引魂用的東西。”
“哎，我這就去。”屋子裏的姜家人忙不?疊往外跑去。
姜淮一擡頭看向一左一右守在床邊的梁弋和柳旻，毫不?客氣地開口趕人，“引魂是我姜家秘術，還請兩位暫且退一退。”
“不?行。”梁弋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姜淮一，他還記得，姜宴照可是死在姜淮一手中的。
誰知他會不?會同樣對姜南離下手，絕不?能讓他和阿離單獨相處。
見梁弋拒絕，柳旻也跟著拒絕，只是他說得更明白些?，“姜淮一，誰不?知道阿離雖是家主?，姜家這些?年，卻是你在做主?，誰知道你會不?會趁這個機會給自己?牟利，害死阿離？我不?走，引魂的事兒，我多少知道一些?，我去引阿離的魂。”
柳旻看向姜淮一，眼神裏坦坦蕩蕩，“我不?信任你。”
姜淮一正欲發作，準備引魂東西的人已經跑了回來。
引魂的東西十分?簡單，白燭，紅繩，古樸銅錢。
見柳旻和梁弋站在那兒，不?願離開的樣子，姜淮一並不?想將事情鬧得多大。
他自顧自在床邊坐了下來，將紅繩一端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另一端，則是系到了姜南離的手腕上?。
只是紅繩末端的結剛剛打好，姜淮一松開手，紅繩便又滑落了。
試了好幾次，紅繩都不?能在姜南離手上?系牢。
柳旻多少知道一些?引魂的事兒，見狀嗤笑了一聲，“阿離潛意識裏並不?信任你，還是我來吧。”
說著，他也不?管姜淮一的臉色難看，徑直從姜淮一手中奪過?了紅繩。
然而?，剛剛說姜淮一的話?很快就打了柳旻自己?的臉。
他也不?能將紅繩系緊，姜南離也不?信任他。
“我來吧。”梁弋是最後一個開口的，他伸出手，柳旻頓了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把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
梁弋將紅繩在兩人手腕上?綁緊，等了一會兒，紅繩沒有?滑落，他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氣。
姜淮一神色晦暗不?明，他盯著梁弋許久，才將手中握緊的銅錢遞了過?去。“銅錢會引著你找到阿離，手上?的繩子不?能斷，找到阿離後，你就領著她一起順著繩子回來。”
梁弋並不?像姜淮一那樣熟悉招魂的事兒，姜淮一只得將事情大致告訴他一遍。“繩子不?能弄丟，如果斷了，不?光是阿離，你也回不?來了。”
梁弋點了點頭，姜淮一擡手撚訣，白光閃過?，梁弋身子一歪，也睡了過?去。
柳旻立在床邊，看著並列躺在床上?的兩個人，臉色稍顯有?些?難看。
姜淮一看了柳旻一眼，“柳少爺，請你先離開吧，有?我在這兒守著白燭不?滅就行了——”
姜淮一走到了桌邊坐了下來，他沒有?看柳旻，聲音也不?鹹不?淡，“看起來，阿離也不?曾把你當什麽交心的朋友——你既不?是姜家人，又不?是阿離的朋友，還是早點離開吧。”
梁弋被曬得面上?有?些?發燙。
睜開眼，正是在陳青和駱成那間民宿的院子裏。
陳青正在院子裏招呼著客人，梁弋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面前放著已經有?些?涼了的茶水。
“青姐……”梁弋看向陳青，有?些?訝然。
陳青聽到了梁弋喊她，轉頭看向梁弋，臉上?帶笑，“小弋，你醒了？你成哥買菜去了，等會兒你們哥倆好好喝一杯。”
梁弋臉上?的神色有?一絲凝固，他看著面前的情景，活靈活現的，就像是一個真的世界一樣。
梁弋擡手搓了搓手，手指正碰到右手手腕上?的紅繩。
紅繩上?，還有?一枚銅錢墜著。
銅錢抵在他的皮膚上?，傳來微微的涼，那涼告訴梁弋，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得找到姜南離。
可是這裏，是帕鎮，姜南離是不?是還記得帕鎮這個地方都是個問題。
梁弋微微蹙眉，一時不?知該從哪裏下手找起。
陳青和梁弋說過?話?後，又轉身招呼旁的客人去了，轉了一圈回來，見梁弋睜著眼，滿臉笑意，“小弋，你醒了？你成哥買菜去了，等會兒你們哥倆好好喝上?一杯。”
和剛剛一模一樣的對話?，甚至連語氣停頓都沒有?半點差別。
不?等梁弋回答，“陳青”又一次回頭招呼客人了。
梁弋沈默地看著面前的一切，他看著那個“陳青”在院子裏招呼著客人，轉了一圈，又轉回了自己?面前。
“小弋，你醒了？……”
梁弋站起身，打斷了“陳青”的話?，“青姐，我還有?些?事兒，出去一趟。”
陳青楞了楞，面上?露出了一絲茫然，過?了一會兒，才哦哦兩聲，“行，那你記得回來吃飯，晚上?和你成哥好好喝一杯。”
梁弋點了點頭，拿起了放在身邊的外套，往外走去。
他決定去找蔣齊。
只是不?知道，在這個幻境裏，蔣齊還是不?是活著。
那條開滿喪葬用品店鋪的長街上?沒有?什麽人。
蔣齊的鋪面開著，門?口掛著燈籠，不?像是先前著過?火的樣子。
蔣齊站在櫃臺後，翻看著手中的東西。
聽到門?口鈴鐺的聲音，他沒有?擡頭，只懨懨道，“要什麽自己?選……”
“蔣齊。”梁弋看向面前的人，蔣齊給梁弋的感覺，和陳青給梁弋的感覺不?同。
陳青像是被覆刻出來的一個娃娃或者說，是一段程序，看上?去死板，很容易看出破綻。
可面前的蔣齊，無論是眉眼神色，還是說話?語氣，都和真正的蔣齊別無二樣。
“你是……？”蔣齊擡頭看向梁弋，他眉心微微蹙起，像是在腦海裏搜尋有?關梁弋的記憶一樣。
“蔣齊，你是不?是和一位叫姜南離的，進行過?一場交易。”
蔣齊臉色突變，他騰一下站直了身子，獨眼直勾勾地盯著梁弋。
“你究竟是什麽人。”蔣齊放下了手中的東西，他看著梁弋，嗓子有?些?發幹，“我和她之間的交易還有?好幾年，你提這事，是想幹什麽。”
蔣齊的反應告訴梁弋，面前的這個蔣齊，尚未從姜淮一那兒得到活命的方法。
思?及此，梁弋輕笑了一聲，五官端正的臉上?，帶了一絲痞氣。
“蔣老板，您別這麽著急。”梁弋往前走了兩步，“我是來幫你的。”
“我有?辦法讓你活下來，只需要你將同姜南離交易時用的黃紙給我。”
蔣齊的臉色白一陣青一陣。
面前的年輕人突然出現，戳穿了他埋藏最深的秘密，他不?知該不?該信。
梁弋並不?著急，他清楚蔣齊的想法，轉頭看了眼沒什麽人的街道，壓低了聲音，“蔣齊，當水鬼，可比單純的死亡，難多了。”
蔣齊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梁弋居然知道交易的具體內容，蔣齊久久盯著面前的年輕人，那人並不?急，只是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
就像是早就篤定，自己?沒有?辦法拒絕他提出來的要求。
“你為什麽要幫我，你想要什麽？”蔣齊從櫃臺後面走了出來，關上?了店鋪的門?。
梁弋看向蔣齊，“我什麽也不?要，我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去找姜南離。”
蔣齊沈默許久，日日的恐慌讓他腦子十分?不?清楚，不?知過?了多久，他決定死馬當作活馬醫。“好，我把黃紙給你。”
說著，蔣齊轉過?身，進到內間翻找起來。
一陣細碎的聲音過?後，蔣齊抱著個盒子走了出來，盒子打開，裏面正是那張黃紙。
梁弋沒有?多說什麽，接過?黃紙便要離開。
蔣齊心中一驚，三兩步追了上?去，可拿到黃紙的梁弋已經沒有?可和蔣齊扯皮的心思?，他憑空摸出橫刀，橫刀攔在了他和蔣齊身邊。
蔣齊猛地停住了步子，不?敢再追，只能看著梁弋拿著黃紙離開。
梁弋上?了車，一路超速地朝著第一次與姜南離相遇的地方駛去。
江邊水聲濤濤，路上?沒什麽人。
梁弋將車停在了路邊，幾乎是奔跑著，往江邊而?去。
打火機按了好幾下才有?火焰冒了出來，火舌舔舐著黃紙一端，很快將那張黃紙燒得只剩半截。
四周的風突然止住了。
梁弋擡眸看向江面，那艘篷布小船晃晃悠悠地出現在了視野裏。
他心裏松了一口氣。這才松開了按著打火機的手，甩了甩手中只剩半截的黃紙，定定地看著篷布小船駛來的方向。
姜南離在船上?休整了兩天，才恍惚記起，照顧她的阿嬤已經去世了。
她正在疑惑自己?的記憶為何會斷片的時候，當年和蔣齊做交易的黃紙憑空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姜南離有?些?疑惑，當年蔣齊因為怕死所?以和自己?交易，怎麽現在還沒到日子，就早早來履行交易了。
疑惑歸疑惑，姜南離仍舊是縱著船，出現在了江面上?方。
篷布小船出現的那一刻，江面上?的風都止住了。知道姜南離走出了船艙，風才重新刮了起來。
姜南離微微瞇起眼，看向不?遠處的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看上?去有?些?熟悉，卻絕不?會是蔣齊。
姜南離的臉色微冷。
梁弋看到姜南離的那一瞬間，心裏壓著的大石頭被搬開了，他朝著江邊走了兩步，揚起一只手，“阿離。”
然而?下一刻，船板上?的人卻是飛身而?起，手中擲出的銅錢，直直朝著梁弋面門?而?來。
梁弋用橫刀擋了那幾枚銅錢。
姜南離也落在了梁弋面前，她神色冷淡，“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蔣齊的黃紙，會在你那裏。”
梁弋張了張唇，立刻想到了姜南離和自己?說過?的話?。
——我的記憶，好像會被清除。
姜南離忘記了這些?天的事兒，記憶回到了遇見自己?之前。
梁弋的視線緩緩落到了那艘輕輕晃蕩著的篷布小船上?。
“阿離，這裏是幻境。”梁弋道。
姜南離眸光微頓，看向梁弋並沒有?動。
梁弋看著面前熟悉卻又陌生的人，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可沒有?對我動手，反倒救了我一命。”
姜南離微微蹙眉，顯然並不?相信梁弋的話?。
“當時，我被蔣齊給誆了。”梁弋道，“我拿著他的黃紙，來同你旅行交易，就在那只水鬼撲上?來的時候，你救了我一命。”
“我有?求於你，所?以也和你做了一場交易，你替我找一個人，我替你辦十年的事兒。”
姜南離的眉心皺得更緊了，“蔣齊一個普通人，去哪裏知道更改交易對象的事兒。”
“姜淮一交給他的。”
聽梁弋提起姜淮一的名?字，姜南離心底不?可遏制地升騰起了一股厭惡的情緒，“你認識姜淮一？你叫什麽名?字。”
“梁弋。”
“梁弋？”姜南離輕聲重覆了一遍，而?後肯定道，“從不?曾聽過?姓梁的。”
梁弋擡起手，給姜南離去看自己?手腕上?的紅繩和銅錢。
“招魂用的紅繩……”姜南離一眼便認了出來，可她仍舊對梁弋充滿了警惕，並沒有?半分?放松。
“我同姜家來往甚少，你怎麽會有?他們給的紅繩。”
“阿離，我們遇到姜宴照後，和姜家的聯系便多了起來，你甚至接下了家主?的身份。”
姜宴照三個字砸在了姜南離的耳朵裏。
她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的茫然，是很熟悉的名?字，是不?該忘記的名?字。
可是怎麽就記不?起來了呢。
姜宴照……阿照。
姜南離心口一痛，竟是偏過?頭，嘔出一口血來。
梁弋見狀大驚，慌忙跑到姜南離身邊，扶住了她，“阿離，你受傷了嗎？”
姜南離想要說話?，可腦子裏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一幅一幅的畫面走馬燈一樣在她眼前過?著，姜南離的眼睛有?些?看不?過?來，腦子也疼得快要炸開了。
姜南離想起了許多事情。
自己?該記得的，自己?不?該記得的。
她想起了梁弋，想起了姜宴照，也想起了……她的父母。
姜南離反手握住了梁弋的手腕，梁弋垂眸看向她，只覺得手腕上?方的紅繩微燙，眼前一陣白光。
當白光退去，梁弋猛地坐起身來。
“阿離。”他轉過?身，看向平躺在自己?身側的人。姜南離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等在屋子裏的姜淮一也在第一時間走上?前來，他伸手扶起了姜南離，滿臉焦色，“阿離，你感覺怎麽樣？為什麽會丟魂呢？”
姜南離輕輕轉了轉眼珠子，她看向姜淮一，“我爸媽呢？現在在哪裏？”
姜淮一神色微頓，他半垂下眼，“我把他們安置在了海市的私人療養院，你放心，雖然他們一直沒醒，但是生命體征都很穩定。”
姜南離沒有?說話?。
姜淮一小心翼翼地在床邊坐了下來，他懇切地看向姜南離，“阿離，你下船後，從沒和我提過?他們，我以為你……”
姜淮一頓了頓，“你想見他們嗎？我可以替你安排。”
姜南離沈默了許久，她搖了搖頭，“先處理鮫人的事兒吧。”姜南離擡頭看向姜淮一，扯出一抹笑來，“淮一，謝謝你。”
姜淮一像是有?些?不?知所?措，他咳了兩聲，“阿離，我們是朋友。”
“我答應過?你，站在你這邊。”
姜南離垂眸，沒有?再看姜淮一，也斂去了眼中的情緒。
姜淮一見姜南離醒了過?來，便準備去交代?接下去的事情，很快，屋子裏便只剩下了梁弋和姜南離兩個人。
“阿離……”梁弋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姜南離回頭看向梁弋，突然牽唇笑了起來，“放心吧，我都記得。”
“什麽都記得，阿照的事情也記得。”
——這是在告訴梁弋，自己?剛剛和姜淮一是在逢場作戲。
“還有?你的事，我也記得。”姜南離擡起眼，眼波流轉，“梁弋，你做得很好，你是一個，非常合格的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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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南離一消失便是整整五天。
一點消息都沒有?,梁弋心裏焦急，卻不?能表現出來，還要在柳旻和姜淮一來詢問的時候,強忍下焦急擔憂應付那兩個人。
好在柳旻和姜淮一之間看上?去也有?不?小的矛盾,兩人剛到一處,便互相不?饒地鬥起嘴來，這讓梁弋多少輕松了些?。
五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姜淮一總算按捺不?住，他領著姜家的人,將柳苗苗的那間院子圍了個嚴實。
“梁弋,阿離究竟去了哪裏。”姜淮一看向梁弋,眼底兇光畢現，“已經五日了，她還是半點消息都沒有?。”
梁弋並不?理睬姜淮一,他慵懶地坐在長椅上?,胳膊松松垮垮地搭在桌子上?，挑眉看向姜淮一。
神色分?明,意思?也明明白白地表露了出來。
——無可奉告。
姜淮一往前兩步，揪住了梁弋的袖口,“你真當我不?敢殺你嗎？”
兩人的視線對上?,梁弋眼底帶著嘲弄的笑，姜淮一低聲咒罵一句,松開了手,他轉身正要離開,卻見有?姜家人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
“不?，不?好了。”那人咽了咽口水,滿臉驚恐。
“我們在海上?的人，撈到了家主?。”
撈這個字，讓梁弋心底微微一沈。
他騰一下站起身，將姜淮一撞開，朝著海邊飛奔而?去。
姜家在海面上?漂著的船已經到了岸上?，不?少人圍在那兒。
柳旻也在，懷裏似乎還抱著一個人。
梁弋推開好幾個人，看清了柳旻懷裏的人，正是姜南離。
姜南離雙目緊閉，臉色蒼白，不?知生死。
他腿登時軟了，幾乎要站不?住，跪倒在沙灘上?。
梁念跟在梁弋身邊，伸手扶住了他，“小弋哥哥，你沒事兒吧？”
梁弋轉頭看向梁念，深吸一口氣，穩住了身形，朝著柳旻的方向走了過?去。
柳旻臉上?的焦急不?似作偽，正低聲喊著姜南離，“阿離，阿離？”
“她怎麽樣了。”梁弋停在了柳旻身邊。
柳旻擡頭看了一眼梁弋，聲音冷硬，“身上?沒什麽傷口，只是怎麽都醒不?過?來。”
“先回去再說。”柳旻將人打橫抱起，正要動腳時，梁弋突然伸手，把人從他懷裏接了過?去。
梁弋懷裏的人很輕。
梁弋感受著那樣輕的重量，幾乎屏住了呼氣，生怕呼吸聲大些?，都要驚擾到懷裏的人。
一行人行色匆匆地回到了柳苗苗的院子。
姜南離被梁弋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床上?，姜家跟來的人仔仔細細地替姜南離檢查過?了，臉上?難免出現了疑惑的神色。
姜淮一坐在一邊，見替姜南離檢查的人唯唯諾諾，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心底難免煩躁。
他站起身，擡腳踹在了那人的後腰，“說，阿離究竟怎麽回事兒。”
那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嘶了一聲道，“家主?……家主?身上?沒有?外傷，呼吸也算平穩，就像睡著了一樣。”
“我…我猜，家主?是丟了魂。”
聽清楚那人的話?後，姜淮一只覺得荒唐。
姜家人最擅招魂引魂，姜南離怎麽會自個兒丟了魂。
他臉色陰鷙，走到床邊，細細看過?姜南離的情況。看上?去的確是丟了魂的緣故。
姜淮一深吸了一口氣，他轉頭看向一旁的人，冷聲道，“去準備引魂用的東西。”
“哎，我這就去。”屋子裏的姜家人忙不?疊往外跑去。
姜淮一擡頭看向一左一右守在床邊的梁弋和柳旻，毫不?客氣地開口趕人，“引魂是我姜家秘術，還請兩位暫且退一退。”
“不?行。”梁弋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姜淮一，他還記得，姜宴照可是死在姜淮一手中的。
誰知他會不?會同樣對姜南離下手，絕不?能讓他和阿離單獨相處。
見梁弋拒絕，柳旻也跟著拒絕，只是他說得更明白些?，“姜淮一，誰不?知道阿離雖是家主?，姜家這些?年，卻是你在做主?，誰知道你會不?會趁這個機會給自己?牟利，害死阿離？我不?走，引魂的事兒，我多少知道一些?，我去引阿離的魂。”
柳旻看向姜淮一，眼神裏坦坦蕩蕩，“我不?信任你。”
姜淮一正欲發作，準備引魂東西的人已經跑了回來。
引魂的東西十分?簡單，白燭，紅繩，古樸銅錢。
見柳旻和梁弋站在那兒，不?願離開的樣子，姜淮一並不?想將事情鬧得多大。
他自顧自在床邊坐了下來，將紅繩一端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另一端，則是系到了姜南離的手腕上?。
只是紅繩末端的結剛剛打好，姜淮一松開手，紅繩便又滑落了。
試了好幾次，紅繩都不?能在姜南離手上?系牢。
柳旻多少知道一些?引魂的事兒，見狀嗤笑了一聲，“阿離潛意識裏並不?信任你，還是我來吧。”
說著，他也不?管姜淮一的臉色難看，徑直從姜淮一手中奪過?了紅繩。
然而?，剛剛說姜淮一的話?很快就打了柳旻自己?的臉。
他也不?能將紅繩系緊，姜南離也不?信任他。
“我來吧。”梁弋是最後一個開口的，他伸出手，柳旻頓了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把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
梁弋將紅繩在兩人手腕上?綁緊，等了一會兒，紅繩沒有?滑落，他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氣。
姜淮一神色晦暗不?明，他盯著梁弋許久，才將手中握緊的銅錢遞了過?去。“銅錢會引著你找到阿離，手上?的繩子不?能斷，找到阿離後，你就領著她一起順著繩子回來。”
梁弋並不?像姜淮一那樣熟悉招魂的事兒，姜淮一只得將事情大致告訴他一遍。“繩子不?能弄丟，如果斷了，不?光是阿離，你也回不?來了。”
梁弋點了點頭，姜淮一擡手撚訣，白光閃過?，梁弋身子一歪，也睡了過?去。
柳旻立在床邊，看著並列躺在床上?的兩個人，臉色稍顯有?些?難看。
姜淮一看了柳旻一眼，“柳少爺，請你先離開吧，有?我在這兒守著白燭不?滅就行了——”
姜淮一走到了桌邊坐了下來，他沒有?看柳旻，聲音也不?鹹不?淡，“看起來，阿離也不?曾把你當什麽交心的朋友——你既不?是姜家人，又不?是阿離的朋友，還是早點離開吧。”
梁弋被曬得面上?有?些?發燙。
睜開眼，正是在陳青和駱成那間民宿的院子裏。
陳青正在院子裏招呼著客人，梁弋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面前放著已經有?些?涼了的茶水。
“青姐……”梁弋看向陳青，有?些?訝然。
陳青聽到了梁弋喊她，轉頭看向梁弋，臉上?帶笑，“小弋，你醒了？你成哥買菜去了，等會兒你們哥倆好好喝一杯。”
梁弋臉上?的神色有?一絲凝固，他看著面前的情景，活靈活現的，就像是一個真的世界一樣。
梁弋擡手搓了搓手，手指正碰到右手手腕上?的紅繩。
紅繩上?，還有?一枚銅錢墜著。
銅錢抵在他的皮膚上?，傳來微微的涼，那涼告訴梁弋，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得找到姜南離。
可是這裏，是帕鎮，姜南離是不?是還記得帕鎮這個地方都是個問題。
梁弋微微蹙眉，一時不?知該從哪裏下手找起。
陳青和梁弋說過?話?後，又轉身招呼旁的客人去了，轉了一圈回來，見梁弋睜著眼，滿臉笑意，“小弋，你醒了？你成哥買菜去了，等會兒你們哥倆好好喝上?一杯。”
和剛剛一模一樣的對話?，甚至連語氣停頓都沒有?半點差別。
不?等梁弋回答，“陳青”又一次回頭招呼客人了。
梁弋沈默地看著面前的一切，他看著那個“陳青”在院子裏招呼著客人，轉了一圈，又轉回了自己?面前。
“小弋，你醒了？……”
梁弋站起身，打斷了“陳青”的話?，“青姐，我還有?些?事兒，出去一趟。”
陳青楞了楞，面上?露出了一絲茫然，過?了一會兒，才哦哦兩聲，“行，那你記得回來吃飯，晚上?和你成哥好好喝一杯。”
梁弋點了點頭，拿起了放在身邊的外套，往外走去。
他決定去找蔣齊。
只是不?知道，在這個幻境裏，蔣齊還是不?是活著。
那條開滿喪葬用品店鋪的長街上?沒有?什麽人。
蔣齊的鋪面開著，門?口掛著燈籠，不?像是先前著過?火的樣子。
蔣齊站在櫃臺後，翻看著手中的東西。
聽到門?口鈴鐺的聲音，他沒有?擡頭，只懨懨道，“要什麽自己?選……”
“蔣齊。”梁弋看向面前的人，蔣齊給梁弋的感覺，和陳青給梁弋的感覺不?同。
陳青像是被覆刻出來的一個娃娃或者說，是一段程序，看上?去死板，很容易看出破綻。
可面前的蔣齊，無論是眉眼神色，還是說話?語氣，都和真正的蔣齊別無二樣。
“你是……？”蔣齊擡頭看向梁弋，他眉心微微蹙起，像是在腦海裏搜尋有?關梁弋的記憶一樣。
“蔣齊，你是不?是和一位叫姜南離的，進行過?一場交易。”
蔣齊臉色突變，他騰一下站直了身子，獨眼直勾勾地盯著梁弋。
“你究竟是什麽人。”蔣齊放下了手中的東西，他看著梁弋，嗓子有?些?發幹，“我和她之間的交易還有?好幾年，你提這事，是想幹什麽。”
蔣齊的反應告訴梁弋，面前的這個蔣齊，尚未從姜淮一那兒得到活命的方法。
思?及此，梁弋輕笑了一聲，五官端正的臉上?，帶了一絲痞氣。
“蔣老板，您別這麽著急。”梁弋往前走了兩步，“我是來幫你的。”
“我有?辦法讓你活下來，只需要你將同姜南離交易時用的黃紙給我。”
蔣齊的臉色白一陣青一陣。
面前的年輕人突然出現，戳穿了他埋藏最深的秘密，他不?知該不?該信。
梁弋並不?著急，他清楚蔣齊的想法，轉頭看了眼沒什麽人的街道，壓低了聲音，“蔣齊，當水鬼，可比單純的死亡，難多了。”
蔣齊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梁弋居然知道交易的具體內容，蔣齊久久盯著面前的年輕人，那人並不?急，只是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
就像是早就篤定，自己?沒有?辦法拒絕他提出來的要求。
“你為什麽要幫我，你想要什麽？”蔣齊從櫃臺後面走了出來，關上?了店鋪的門?。
梁弋看向蔣齊，“我什麽也不?要，我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去找姜南離。”
蔣齊沈默許久，日日的恐慌讓他腦子十分?不?清楚，不?知過?了多久，他決定死馬當作活馬醫。“好，我把黃紙給你。”
說著，蔣齊轉過?身，進到內間翻找起來。
一陣細碎的聲音過?後，蔣齊抱著個盒子走了出來，盒子打開，裏面正是那張黃紙。
梁弋沒有?多說什麽，接過?黃紙便要離開。
蔣齊心中一驚，三兩步追了上?去，可拿到黃紙的梁弋已經沒有?可和蔣齊扯皮的心思?，他憑空摸出橫刀，橫刀攔在了他和蔣齊身邊。
蔣齊猛地停住了步子，不?敢再追，只能看著梁弋拿著黃紙離開。
梁弋上?了車，一路超速地朝著第一次與姜南離相遇的地方駛去。
江邊水聲濤濤，路上?沒什麽人。
梁弋將車停在了路邊，幾乎是奔跑著，往江邊而?去。
打火機按了好幾下才有?火焰冒了出來，火舌舔舐著黃紙一端，很快將那張黃紙燒得只剩半截。
四周的風突然止住了。
梁弋擡眸看向江面，那艘篷布小船晃晃悠悠地出現在了視野裏。
他心裏松了一口氣。這才松開了按著打火機的手，甩了甩手中只剩半截的黃紙，定定地看著篷布小船駛來的方向。
姜南離在船上?休整了兩天，才恍惚記起，照顧她的阿嬤已經去世了。
她正在疑惑自己?的記憶為何會斷片的時候，當年和蔣齊做交易的黃紙憑空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姜南離有?些?疑惑，當年蔣齊因為怕死所?以和自己?交易，怎麽現在還沒到日子，就早早來履行交易了。
疑惑歸疑惑，姜南離仍舊是縱著船，出現在了江面上?方。
篷布小船出現的那一刻，江面上?的風都止住了。知道姜南離走出了船艙，風才重新刮了起來。
姜南離微微瞇起眼，看向不?遠處的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看上?去有?些?熟悉，卻絕不?會是蔣齊。
姜南離的臉色微冷。
梁弋看到姜南離的那一瞬間，心裏壓著的大石頭被搬開了，他朝著江邊走了兩步，揚起一只手，“阿離。”
然而?下一刻，船板上?的人卻是飛身而?起，手中擲出的銅錢，直直朝著梁弋面門?而?來。
梁弋用橫刀擋了那幾枚銅錢。
姜南離也落在了梁弋面前，她神色冷淡，“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蔣齊的黃紙，會在你那裏。”
梁弋張了張唇，立刻想到了姜南離和自己?說過?的話?。
——我的記憶，好像會被清除。
姜南離忘記了這些?天的事兒，記憶回到了遇見自己?之前。
梁弋的視線緩緩落到了那艘輕輕晃蕩著的篷布小船上?。
“阿離，這裏是幻境。”梁弋道。
姜南離眸光微頓，看向梁弋並沒有?動。
梁弋看著面前熟悉卻又陌生的人，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可沒有?對我動手，反倒救了我一命。”
姜南離微微蹙眉，顯然並不?相信梁弋的話?。
“當時，我被蔣齊給誆了。”梁弋道，“我拿著他的黃紙，來同你旅行交易，就在那只水鬼撲上?來的時候，你救了我一命。”
“我有?求於你，所?以也和你做了一場交易，你替我找一個人，我替你辦十年的事兒。”
姜南離的眉心皺得更緊了，“蔣齊一個普通人，去哪裏知道更改交易對象的事兒。”
“姜淮一交給他的。”
聽梁弋提起姜淮一的名?字，姜南離心底不?可遏制地升騰起了一股厭惡的情緒，“你認識姜淮一？你叫什麽名?字。”
“梁弋。”
“梁弋？”姜南離輕聲重覆了一遍，而?後肯定道，“從不?曾聽過?姓梁的。”
梁弋擡起手，給姜南離去看自己?手腕上?的紅繩和銅錢。
“招魂用的紅繩……”姜南離一眼便認了出來，可她仍舊對梁弋充滿了警惕，並沒有?半分?放松。
“我同姜家來往甚少，你怎麽會有?他們給的紅繩。”
“阿離，我們遇到姜宴照後，和姜家的聯系便多了起來，你甚至接下了家主?的身份。”
姜宴照三個字砸在了姜南離的耳朵裏。
她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的茫然，是很熟悉的名?字，是不?該忘記的名?字。
可是怎麽就記不?起來了呢。
姜宴照……阿照。
姜南離心口一痛，竟是偏過?頭，嘔出一口血來。
梁弋見狀大驚，慌忙跑到姜南離身邊，扶住了她，“阿離，你受傷了嗎？”
姜南離想要說話?，可腦子裏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一幅一幅的畫面走馬燈一樣在她眼前過?著，姜南離的眼睛有?些?看不?過?來，腦子也疼得快要炸開了。
姜南離想起了許多事情。
自己?該記得的，自己?不?該記得的。
她想起了梁弋，想起了姜宴照，也想起了……她的父母。
姜南離反手握住了梁弋的手腕，梁弋垂眸看向她，只覺得手腕上?方的紅繩微燙，眼前一陣白光。
當白光退去，梁弋猛地坐起身來。
“阿離。”他轉過?身，看向平躺在自己?身側的人。姜南離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等在屋子裏的姜淮一也在第一時間走上?前來，他伸手扶起了姜南離，滿臉焦色，“阿離，你感覺怎麽樣？為什麽會丟魂呢？”
姜南離輕輕轉了轉眼珠子，她看向姜淮一，“我爸媽呢？現在在哪裏？”
姜淮一神色微頓，他半垂下眼，“我把他們安置在了海市的私人療養院，你放心，雖然他們一直沒醒，但是生命體征都很穩定。”
姜南離沒有?說話?。
姜淮一小心翼翼地在床邊坐了下來，他懇切地看向姜南離，“阿離，你下船後，從沒和我提過?他們，我以為你……”
姜淮一頓了頓，“你想見他們嗎？我可以替你安排。”
姜南離沈默了許久，她搖了搖頭，“先處理鮫人的事兒吧。”姜南離擡頭看向姜淮一，扯出一抹笑來，“淮一，謝謝你。”
姜淮一像是有?些?不?知所?措，他咳了兩聲，“阿離，我們是朋友。”
“我答應過?你，站在你這邊。”
姜南離垂眸，沒有?再看姜淮一，也斂去了眼中的情緒。
姜淮一見姜南離醒了過?來，便準備去交代?接下去的事情，很快，屋子裏便只剩下了梁弋和姜南離兩個人。
“阿離……”梁弋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姜南離回頭看向梁弋，突然牽唇笑了起來，“放心吧，我都記得。”
“什麽都記得，阿照的事情也記得。”
——這是在告訴梁弋，自己?剛剛和姜淮一是在逢場作戲。
“還有?你的事，我也記得。”姜南離擡起眼，眼波流轉，“梁弋，你做得很好，你是一個，非常合格的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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