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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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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是重生於亂世,所以活著的每一天,除了有不能與愛的人在一起的遺憾,都盡量讓自己過的舒心。

對侍俾的不盡心也是睜只眼閉只眼,還會多賞賜些她們東西,不是想靠這些物質積累人心,只是覺的她們也不容易。七八歲就被送進宮調教,做事自然不會怎麽盡心。

對別人的挑釁和要求,盡量不正面較量和滿足,比如張魚蓮。

自上次我們攤牌交談後,作為九嬪之首的她時常來探望我。聲音清脆悅耳,一聲聲皇後叫的那是一個親熱,連我手下的幾個侍俾,都在背後評價她是後宮們典範,只因為她統管的幾位嬪妃對她是言聽計從,而我卻只會躲在顯陽殿看書或者在弘訓宮泡溫泉。

所以對於她收賣人心,拉幫結派的行為,我也是睜只眼,閉只眼。只要不讓我太難看,一切都好說。

從來不知道我會如此恨一個人,恨不得屍解,每天都鞭子抽打,心裏才會覺的好過些。

那天,司馬衷剛離開顯陽殿去坐班上朝,蝶香就火急火寥地進來,確定周圍沒有人之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娘,出事了!”

蝶香跟我這麽久,從沒如此失禮過,即使當初確定跟隨我,也只是如平常一樣下跪,眼中泛淚。這次她居然跪的如此幹脆,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仲寶郎君說,玠郎君失蹤了。”蝶香不停地哭。

我有些站立不穩,感覺渾身上下,不聽使喚地哆嗦:“好好的一個人,怎麽會失蹤呢,仔細說,到底,到底怎麽回事?”

蝶香說她今天大早去找衛璪問消息,衛璪猶豫之後才告訴她。

三天前,有人送了一封拜帖到衛府,直接點名是給衛玠的。衛玠當時就出門赴會,到現在都沒回去。衛璪這兩天調班,當天沒回衛府,隔了一天回到家,老夫人就向他哭訴這件事。

衛玠是出了名的宅美男,不會做夜不歸宿而不知會家人知道的事,所以這件事很可疑。老夫人想去官府報案,因為時間未超過48小時,又因其他因素,被衛璪阻止了。衛璪今早來上班,才得以把消息傳遞進來。

深吸一口氣,平覆下心情,暗壓下心中的激動:“可知那拜帖是何人所送?”

蝶香眨著泛淚的眼睛,欲言又止,嚅嚅地說:“是宮裏的人。”

宮裏的人?

宮裏與衛玠打過交道的,我知道也就只有張魚蓮了,而且她知道衛玠是我的弱點:“是張魚蓮?”

“不知,仲寶郎君說,送拜帖的人著內侍裝,沒說受何人指派。”

我有些不知所措,這事情就像無頭案一樣,無從下手。

宮裏的人,沒有兩萬,也有一萬。我知道的,能請得動衛玠進宮的司馬遹已經死了,賈南風也死了。

會不會是皇上?

想想又覺的不太可能。

司馬衷不是那麽無聊的人,至少以他的身份,請人入宮,不必這麽偷偷摸摸,連招呼都不打。

後悔沒有像張魚蓮那樣與各宮多走動走動,現在想找人了解情況都沒人選。

張魚蓮!

讓蝶香全新幫我梳了頭,換上衣服,帶了幾件小禮物,便往張魚蓮的住處趕。一路上都在平覆自己的心情,警告自己要冷靜,不能亂了陣腳。

“皇後娘娘大駕光臨,臣妾有失遠迎,還請皇後娘娘恕罪。”張魚蓮行一無可挑剔的揖。

“張昭儀不必多禮,前日得了些手飾,覺的這翡翠很襯妹妹的手,正好與妹妹聊聊家常。”我說。

張魚蓮楞了一下,命人接過禮盒,把其他侍俾支出去,我也把自己的侍俾支出去。

“你還真是有趣,我與你有什麽家常可聊?”張魚蓮說。

對方這麽爽快,我也輕松些:“衛玠失蹤了。”

張魚蓮不可置信地看我,鄙笑了一下:“他失蹤,跟我有什麽關系?你還真有意思,竟來我這兒。”

“衛府的人說,他是接了宮裏人送的拜帖才出門的,宮裏的拜帖……”

“你是想說,是宮裏的人把他騙去的,而你認為那拜帖是我送去的?或者說以你的名義送去的,只為亂你陣腳?”

我想點頭說是,又怕不是她,說道:“來之前懷疑過你,可現在我確定,不是你。是你的話,就不會說這些話。”

張魚蓮露出讚賞的笑容,我才安心,真的不是她。

“宮裏的人,我認識不多。所以只好到你這,希望你能,提供些建議。”我說。

“我為什麽要提建議?”

“如果說,我可以幫你盡快為張家平反呢?”

張魚蓮進宮後,張華的謀反之罪一直未有旨意,除了司馬衷、司馬穎,還有司馬冏這一層。她能在皇帝耳邊吹風,張方能在司馬颙耳邊吹風,可誰在司馬冏身邊吹風呢?

所以她進宮這麽長時間,一直沒有成功,根結便是在此。相信她也知道,只是苦無良策罷了。

以兩句話換兩句話,劃算的很。

張魚蓮精明的眼睛射出光來:“跟聰明人談條件,就是省事。”

我無奈哭笑,她是早就算到這一步了嗎?

張家調教出來的娘子真不簡單。

“按你剛才說的,這種手段,這種做事風格,頗像一個人。”張魚蓮每說一句,都看我一眼,像是提醒我什麽。

“賈南風?!可是她已經……”她明明已經死死啊。

“她當然做不了這事。可是,與她朝夕相處,潛移默化下調教出來的人,還在吶。”

經她這麽一說,如醍醐灌頂般清澈:“你是說賈南風的女兒?”我搜羅了一下:“賈南風有三四個女兒呢。”

“這會兒怎麽糊塗了,河東公主,始平公主都已經嫁人,哀獻皇女也已夭折,剩下的,還用想?”

“你是說,弘農郡公主?”

想起游湖那天,她好像是盯著衛玠看呆來著。

“當時,提醒過你的。”

我低了低頭。

當時她是說過讓我小心來著,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這事怎麽也不會往一個十三四的小姑娘身上想,是我大意了。

想不到司馬宣華會這麽明目張膽地搶人,這點風格,還真是像極了賈南風。

“算了,再送你一個人情。”張魚蓮微微嘆氣,眼神裏透著大度:“司馬宣華除了驕蠻,還有些鬼機靈,被她咬在嘴的東西,很難完璧退出。你可做了心裏準備?”

什麽叫“很難完璧退出”?

難道她喜歡折磨人?是斷人腿,還是砍人手指?

“衛玠已失蹤兩日,如果沒猜錯的話,現在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了吧……”

張魚蓮生在二十一世紀一定是名出色的公關,會很拿捏的分寸。我原本還想著怎麽找到衛玠,她卻在此時說出這些話來,擾亂我的內心壓制的平靜,刺激我的神經,讓人不得不感激她說的那句“再送你一個人情”的話。

按張魚蓮的布署,她會把司馬宣華牽制在她的宮殿裏,然後,我再以拜訪司馬宣華為由搜人。順利的話,一個半個時辰內擅定,不順利的話,可能要來第二次。因為張魚蓮說,司馬宣華很會藏人。

我在心裏對自己說,不管她多會藏人,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衛玠。

到了司馬宣華的寢殿,把自己帶的侍俾安排在門外,把她殿裏的侍俾支出去,又讓妙藍把風,確保不會有人打擾,我和蝶香開始分別行動。

後宮之中,每個人的居所都是固定的,司馬宣華再會藏人,也逃出不她所住的地方。上次無意間發現金墉城的暗道,這也給我一些啟示。沒準,衛玠就是被她藏在什麽暗道裏呢。

司馬宣華的寢殿很是奢華,一切用度都是最好的,有些彩緞我都沒見過。她好像對粉色情有獨鐘,榻幔,蒲團都以粉色作主色調。

想到她那張還未長開的娃娃臉,再想到衛玠,恨不得把她的宮殿給拆了。

強迫自己靜下心,平靜觀察可疑點。

“娘娘,你看這個。”蝶香指著一盞人俑銅燈說。

我依言過去查看,掰轉了下:“沒有機關,再找別的。”

金墉城的機關是銅燈,那這的機關是銅燈的機率就不大了,這跟一把鎖只配一把鑰匙的道理是一樣。

“蝶香,過來幫下忙。”我指著離床鋪不遠,有道輕微的折痕的地毯說:“把它卷起來。”

近兩米長的地毯卷走後,地上才出現一個一米寬窄的暗道入口。和蝶香對視一眼,分別下去。

盡管暗道兩邊都點著油燈,還是有些昏暗不明,這次蝶香沒有喊害怕,只是抓我的手比較緊些。眼看著暗道由窄變寬,空氣流動也越來越足。

等我們出了暗道,才發現已經出來,走到另一個地方。

房間的布置以紅色為主,紅色的蒲團,紅色的紗簾,紅色的床幔,和躺在紅色被褥中的衛玠。

衛玠皮膚本來就白,與這滿室的紅色對比,更顯出他的膚色好。

一年多不見,他又長了些。五官較之前的稚嫩,多了些硬朗氣息。面色還是如之前那般玉色照人,頭發依舊烏黑發亮,長長的睫毛根根分明,嘴辱粉嫩如脂。

他像睡熟的嬰兒,讓人不忍打擾。

“衛玠。”我推著他,試圖叫醒,可他卻毫無回應。

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被下了什麽迷藥,否則,怎麽會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

“蝶香,你按原路返回,在轎輦裏放些東西充當我,讓他們離開司馬宣華那裏。再到查看下這是屬於哪個宮,你再過來,以敲三下為暗號。”

“娘娘……”

“沒時間了,我要在這裏看著他,別人,我不放心。”他這麽平靜地躺著,怎麽能讓人放心。

待查看到手腕處被捆綁過留下的淤痕時,心被狠狠的揪起。

明明很可愛的姑娘,做事怎麽這麽狠?竟對衛玠下如此狠手,簡直就是瘋子。

這張日日思念的臉,此時出現在眼前,如此安靜,如此屈辱,讓人莫名地想心疼。

又檢查了下他的胳膊腿,確定只是於痕才稍放心。

衛玠睡的很沈,很熟,就連我和蝶香搬動他的身體時,他都沒有任何反映,任我們擺布。

衛玠好像長高許多。

到了弘訓宮,把其他侍俾都支走,才和蝶香把轎輦裏的衛玠擡出來。

“蝶香,你也出去吧。如果司馬宣華找到這兒來,你也好頂替一會兒。”我大喘著氣說。

雖說衛玠屬於有肉沒肌的瘦,可這近一米七八的骨架也是挺重的,我和蝶香差點累爬下。

“娘娘……”

“他這麽愛幹凈,又待過那汙穢的地方,我想等他醒來,可以看到幹凈的自己。”

我一點一點幫他擦拭,因為水溫的原因,原本白皙的皮膚微微泛紅,手腕上的紅痕越來越明顯。

這麽美好的衛玠,為什麽要受這樣的恥辱。

衛玠沒有任何反映,任我擦拭,只是變的有些硬朗的五官有些微觸動,卻始終未醒。

司馬宣華毀了我最心愛的人呢。

司馬宣華來的比預計更快些,看到她沖進來時的滿臉氣憤和扭曲,我才覺的稍好受些。

“弘農郡公主真是孝心有佳,是來侍奉本宮沐浴的嗎?”我說。

“本公主沒心情跟你閑扯,把衛玠交出來。”司馬宣華還真是直接的弱智。

“聽不懂你說什麽。”

這事絕不能承認,傳出去,名譽受損的是衛玠,指不定連衛家的名聲也要糟蹋了,我答應過老夫人要護衛家的。

“你少裝蒜,中午我去張嬪妃那,只有你到過我的宮殿,然後衛玠就不見了……”

“你是說河東安邑的衛玠嗎?他在你宮裏?”

司馬宣華好像才意識到剛才的話表述欠妥,正要辯解,我卻不給她機會,搶斷道:“不要說我這個作母後的不關心你,身為司馬家的公主,又未及笄,可要註意自己的名聲。難不成,想學你姨母偷香?”

司馬宣華的姨母便是賈南風的妹妹,賈謐的親母親,賈午。

傳說賈午因看到韓壽美貌,便讓侍俾牽線,常常與韓壽偷偷幽會,還把皇帝賞賜給她父親的西域奇香送給韓壽,後來被她父親發現,便讓成全了他們,後來就有了偷香的典故。

這本是未婚男女私相戀愛的典範,放在以後也是有不拘一格的美感,和不受封建觀念束縛的啟迪意義。可在當下,卻是很出格的事,如果不是賈家門弟高,賈午和韓壽這輩子都要在恥辱中度過的。

現在我卻欣賞不起來,相反,更多的是恨,恨賈家立了這麽個榜樣,竟用這種卑劣的手段用在我愛的人身上。

這句話無疑有刺激到她,任她臉皮再厚,也知道這是多麽羞恥的事。在皇宮裏幽會郎君,還是捆綁加迷藥。被人知道了,她這個公主背脊別想再直起來。再加上私藏的郎君又失蹤,她跟誰說這事,都相當於往自己身上攔屎盆子。

就算她不要臉不皮地說跟衛玠有什麽,司馬衷也會有所顧忌,畢竟她是賈南風的女兒,朝臣一定會狠狠地往賈南風身上潑臟水。

司馬衷是不願再看到這樣的事發生的。

“你,你胡說。”司馬宣華有些急。

“既然不是,那你為何一進來就說本宮藏了衛玠,難不成,你是想說,本宮不守婦德?”我一字一頓說道:“弘農郡公主,請你想清楚再說,如果誤告本宮的話,就是皇上想保你,大臣們也不願意。再說,你母親做的那些事,他們可都記著呢。”

司馬宣華徹底傻眼了,估計她也知道自己的母親死了,賈家的勢力早被司馬倫根除。能給她撐腰的司馬衷,又被朝廷其他人牽制著,而牽制司馬衷的人多半與賈南風都有過節。

如此一來,她要鬧,便得賭上自己的性命、賈家的臉面、和公主的尊號,還得做好被世人奚落恥罵的準備。

司馬宣華呆楞了幾秒鐘,突然大哭起來:“你為什麽要跟我搶,你都是皇後了,還……”

“公主還請自重,這是弘訓宮,不是你的寢殿。”我打斷她聒噪的哭聲。

如果不是礙於情況,我真想扇她十幾個耳光,問她一句,折磨衛玠的時候,你有想過衛玠是我的嗎?你有想過強迫衛玠做那事的時候,他會有多恨自己嗎?

他可能會死。

自己處死自己。

“蝶香,公主鳳體欠安,精神錯亂,派人送她回去,本宮要沐浴了。”

“衛玠,我要衛玠……”司馬宣華還在哭,本來可愛的臉,此時很不順眼。

“公主有得失心瘋的先兆,請太醫配副藥,讓她安靜安靜。”

蝶香指揮幾個人把她拉出去,又擔心地掃描了一圈,沒有找到衛玠的身影,擡頭對上我的目光。

我卻顧不了那麽多,跟司馬宣華說了這麽多,浪費了太多時間。

潛入水底,給衛玠度氣。

作者有話要說:

啥都不說了,留言打分送花花吧。(☆_☆) (*^﹏^*)

☆、一縷香纏

愛是什麽?

怎麽才能感受到彼此的愛意,這是個問題。

動物之間通過互相摩擦,互相舔拭毛發來表達愛意,人類大抵也是如此吧。

衛玠的嘴唇很柔軟,情不自禁地就把度氣變為親吻。

同一種行為,人不同,感受竟差這麽多。

比如我與司馬衷同房的時候,他也吻我,多半是他主動些。什麽柔情蜜意,什麽舌吻纏舌,花樣百出,感覺卻差強人意。

與衛玠接吻,感覺就不同。體內像充滿了能力,只能通過吸吮釋放出去,怎麽樣也不過癮。

這大概就是有愛和無愛的區別吧。

與衛玠的這個吻,等的太久,以致於進入忘我之境,直到衛玠醒來把我推開,滿臉震驚地看我。

“如…”衛玠摸了摸的嘴辱,面上略顯難堪:“皇後娘娘還請自重。”

曾經設想過無數次與他重逢的場景,也設想過重逢時的對話。

我設想的是,即使他不原諒我,至少也會面色如常,或者帶著灑脫放下的心態說“好久不見”。

可他卻說,皇後娘娘,請自重!

距離在我們之間的,是把劍,斂把在他那邊,劍心在我這邊,以至於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劍心竟不小心直直刺進心臟的位置,染紅了整個溫泉。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是不是?”

“玠不敢。”

我深吸一口氣,他這是要跟我劃清界線呢。

“你有什麽不敢的,連皇後娘娘輕薄一下,你都敢拒絕。”我背對著他說,不想讓他知道,剛才那句話真的刺的心疼。

我在這宮墻內,每天都在想他,每天都在念他,忍受著他人的挑釁,承受盡失尊嚴的前途。不就是為了能有朝一日與他見一面,說說話,互道平安嗎?

最終換來的,不過是一句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劃清界線的話。

“如初,我……”

鼻子一酸,眼角隱隱地濕意徹底化成水氣:“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每天都在想。我讓蝶香每天都問你哥哥關於你的消息。知道你如常,我就開心;知道你抑郁,我一整天都跟著不開心;知道你病了,我也會躺在榻上,陪你養病……”

如初,有多久沒到這個稱呼了。

從衛玠嘴裏說出,聽著才那麽真實,像從前一樣,他叫我如初。真想時間倒退到那年,他叫我如初,我叫他衛玠。

“有些事情,已經變了,而且,現在,我很討厭自己。”

我轉過身去,望著他微微泛紅的五官:“這話什麽意思?我不明白。”

衛玠無奈地扯了扯嘴角:“以前的衛玠是幹凈的,現在的衛玠,不過是一具軀體。”

衛玠說這番話時臉上帶著無盡的灰色,表情是隱忍的扭曲,像是舊疾覆發前一樣的難受,看在我心裏更是難受。

“衛玠,你怎麽啦?司馬宣華到底對你做了什麽”我游過去想去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別踫我!”衛玠的表情已經不能用扭曲來形容了,應該用瘋來形容。

以前的他總是面色平常,笑容溫和謙卑,姿態瀟灑風流,讓人見之忘俗,如沐春風。

此時的他五官猙獰不說,連說話的語氣都陰重幾分,像從地獄裏爬上來的魔鬼,狠厲,嗜血。

這樣的衛玠讓人感到恐懼。

“我現在,很臟,很醜陋。”

我擦了擦淚水,不顧他的反抗,還是游到他身邊,抱住他扭曲的身體:“不管你經歷過什麽,你都是我的衛玠。”

“毫無條件地收留我,陪我讀書聊天,去邙山賞星;不問緣由,答應我提出的任何要求;為了我,寧願做自己不喜歡的事,與太子周旋;即使知道我有先知的能力,也如常人一樣待我,護我;寧可背棄祖父定下的婚約,去羊府提親,”

“的衛玠”

這番動人的情話,早想說給他聽,讓他知道,我有多愛他。現在終於說出來,卻不想,心痛的是自己。

衛玠不再如剛才那番反抗,稍鎮定了些,只是眼神還是如剛才一樣的可怕。

我撫摸著他的臉,曾經我很用心撫摸過的臉,還是很熟悉的五官:“雖然你始終都不沒唱那首詞的最後兩句,不肯原諒我沒事先告知你,我的命運。”

我緊緊地抱住他,讓他知道我心裏唯一的人,還是他:“依然擋不住,我愛你。”

也許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是跨越了千年來尋找你的。

你一定不知道,前世我一個人是多麽孤獨,可是不管多孤獨,我都在等你的出現。

蒼天不負我,終於讓我重生於此,讓我遇見心裏的你,與你相知相戀。我想,我一定是前幾輩子欠你了很多債,所以都積攢到一起,需要輩子來還。

那幾世,我一定是個壞人,所以才欠你這麽多。

“如初,我……我會忍不住的……”

擡頭對上他的眼睛,有些擔心,不知道司馬宣華到底對他下了多少迷藥,或者還有其他的什麽:“忍不住什麽?”

衛玠的眼睛能冒出火來,臉越來越紅。

我再不經世事,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摟過他的脖子,覆上他的唇,輕吮起來。

此刻的衛玠才是真的屬於我自己一個人,除了心,還有身體。

感受著他由拒絕到克制,由克制到接受,由接受到投入,最後變成主動,竟那麽讓人激動。

一縷香纏泛水中,仙露不敵情初衷。

漣漪如歌銷魂曲,君知出自肺脯胸。

輾轉反側降身段,不如入世體俗情。

萬丈懸崖無畏懼,只願與君醉其中。

只有與愛的人交纏在一起才會醉吧。

反正,我是醉了,恍如夢中。

之所以能醒過來,是因為衛玠在我的肩頭那塊疤上結結實實地咬了一口,真的染紅了溫泉。

我卻不覺的痛,舔幹凈他唇上的血跡,又癡纏起來。

怕自己一松手,這夢就消失了,他的體溫也會消失。

無數個夜裏與他重逢,卻抵不過這一個真實的夢,一個真實的衛玠,一顆活力十足、彭彭跳動的心。

……

“那天,那首詞的最後兩句,我唱了。”衛玠的五官眼睛恢覆正常,在我耳邊輕聲說。

我卻不知該如何回答:“那我怎麽沒聽到。”

“大概是你走的遠了。”

我擦了擦眼角:“那你現在唱給我聽,好不好?”

衛玠的聲音本來就輕亮,音質柔和,這首詞被他唱的更是情意綿綿,猶如天籟。

最後兩句,他重覆了兩次。

每每深陷悔恨之中時,卻不想,他是唱過完整版的鵲橋仙的。

得君如此,夫覆何求?

“我們都要好好的活著,”我盯著他的美麗的五官說:“不管經歷過,要經歷什麽,好嗎?”

衛玠摸了摸我的頭發,沒有回答,我知道他是聽進去了。

只要他好好的活著,就好。

……

知道衛玠並沒有怪我,壓在心裏的石頭才釋放出來,覺的活著無比美好,幾個侍俾也說我最近笑容都多了起來。我像又回到無憂無慮的兒童時代,什麽也不用想,不用顧慮。

“娘子,皇上已有一個多月不來這兒了,您都不著急啊。”

我看了看嘟著小嘴生氣,為我打不抱不平的妙藍,點點她的額頭:“小丫頭,學會爭風吃醋了?皇上獨龐張昭儀,你看不過去?”

妙藍委屈地點了點頭。

假如說之前是敷衍司馬衷的話,那麽經過那場歡愛,我連敷衍的心都沒有了。心裏的位置被衛玠充實地滿滿的,容不下任何人落腳,所以當日司馬衷如往常一樣要求侍寢的時候,我說了“不”。

一個“不”字,便讓司馬衷一個多月未踏近顯陽殿。

對此,我是欣賞他的。

作為一個君王,哪怕是人前裝孫子的君王,該有的氣度和君威還是要有的。

隨著張魚蓮的得寵,皇後的失勢,我宮裏的侍俾也受了不少委屈,她們都說我這個皇後的頭銜不保。也有平時收了我不少好處,維護我的,畢竟只占少數。

所以便順勢把那些異心的人直接踢出去,理由便是,皇後我最近失寵,缺錢,養不起那麽多人。

原本熱鬧的顯陽殿,頓時清凈許多,心裏說不出的舒暢。

妙藍再不能像以前那樣游手好閑,像寵物一樣被養著,不得不回歸比燒火丫頭待遇好點的侍俾生活,比如打個洗臉水,端端漱口水之類的雜活,心裏難免不痛快。

真應了那句話,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那以後,就不讓你幹那些活了,只陪我說話聊天如何?”

妙藍瞪著圓圓的眼睛,滿臉興奮地狠命點頭,還指著有些繭的手給我看,證明她最近吃了很多苦。

“你不做,也不能沒人做,蝶香的事本來就多,那就由我自己親自做好了。”

前一秒還高興地要死的妙藍立馬拉下臉下,模樣很是可愛,帶著哭腔說:“娘子,您就饒了妙藍吧,妙藍可不願再看到娘子吃苦……”

我在心裏偷樂。

打個洗臉水都算吃苦的話,那我前世豈不是天天都在吃苦?

逗妙藍也是在後宮打發時間的一大樂趣。

“傻丫頭,去拿書來,我教你認字。”

平靜的日子總是不長久,羊獻容的命格已經被寫在歷史上,又豈會因被調換了靈魂而改變?

上午還在教妙藍寫字,下午就體力不支,睡意甚濃。

冬天本來就是適合冬眠的日子,多睡會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吧,這只是我自己認為的罷了。

“娘子,你醒啦?”

看到近在咫尺放大了數倍的妙藍的臉,帶著欣喜。

“可嚇死妙藍了。”妙藍撫摸著我的手,來回的搓,像是我是被凍睡了的一樣。

我記得前一秒還在陪妙藍看書,一字一句的讀給她聽,然後湧上睡意,就睡著了。這段時間,好像是比以前嗜睡些。

“不過是天冷嗜睡了些而已,害怕什麽?”我摸摸她的小臉安慰道。

“娘子,不是嗜睡,剛才太醫來診治過了,說您,”妙藍臉上放光,本來就放大的臉又湊近幾分:“說您有喜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喜該憂。下意識的摸著還是平坦如常的小腹,想著這裏面就住著一個小人,估計還沒黃豆大小吧,竟默默湧上一陣不知名的慈愛來。

我是要做母親的人了呢,在我十五歲這年。

晚上聞訊趕來的司馬衷,一直樂呵呵的傻笑,根本停不下來。

我想他是真的開心的,按他的年齡來算,這是老來得子,更何況還是我這個正宮所出。

“太醫說你的身體需要好好調養,不能過於勞累,頭三個月最是緊要。寡人好久沒這麽開心了,謝謝你,阿容。”司馬衷摸索著我的手,一直念念叨叨,像是他生過孩子一樣。

我倒是忘了,他是熱愛生命的皇帝。

接下來的大部分時間不是睡就是吐,睡的天氏地暗,吐的亂七八糟。蝶香和妙藍她們都樂呵呵地收拾殘局,侍俾們因得了比以往更多的賞賜而更賣力盡力,所有人都期待這個新生命的出生。

我也一直處於迎接新生命的喜悅之中,只是在十二月初四這天,稍低落一點。

這天,是衛玠大婚的日子。

也不知出於什麽心裏,竟然托衛璪送去新婚大禮,一對老坑種翡翠如意,這還是司馬衷新賞的。

翡翠呈玻璃光澤,質地細膩純凈無瑕疵,顏色呈純正明亮,濃郁均勻的翠綠色。因其晶粒很細,憑肉眼極難見到“翠性”,在光的照射下會出現半透明一透明狀。

送去之後,才明白原是出於對樂念愧疚之心。

除夕這天,下了很大的雪,宮裏到處彌漫著喜慶,一是慶新年,二是太醫說我生男孩的機率比較大。

司馬衷只有司馬遹一個兒子,其餘的都是女兒,還都是出自賈南風。所以大家都希望我生個郎君,沖沖這朝廷的晦氣,畢竟挑起八王之亂開端的是賈南風。

我對孩子的性別沒要求,只要他或者她健健康康地就好。是個女兒還好,如果不幸是個兒子,那只有把心裏的位置讓給他一份,天天為他祈福了。

從滅吳開始算起,西晉立朝不到四十年,歷經六位皇帝,其中司馬衷在位兩次。明明很短的歷史,卻沒記住羊獻容生的是女兒,還是兒子,或者這孩子就沒載入史冊?

不管怎樣,初為人母的我還是喜悅的,想到肚子裏有個小生命,就莫名地安慰。

原先認為,一個人長大的標志是結婚成家,可當我以二十多歲的心裏年齡,用著十四歲稚齡的身體踏進這城墻裏時,心裏卻沒多少變化。

還是像以前那樣以愛情為重,以衛玠為中心。

剛得知喜訊並無太多感觸,只是覺的這是每個女人都要經歷的環節。

可當我以皇後的身份,與作為“被廢”過,又重新登上皇位的司馬衷,一起以新年祭禮登上宗祠祭祀的時候,驀然感觸到是因為這個孩子,我的地位才如此尊貴。

記得我第一次出現在公眾面前,是在司馬衷退位讓賢時。那時,我才坐上皇後的位置不久,便要隨著司馬衷一起退位。各位大臣都以看笑話的眼神瞄我,好像我就是個笑話。

站在宗廟俯視臺下雲雲眾生這一刻,覺的自己再也不是自己,要承擔的還很多。比如這個孩子的命運,皇後的頭銜,國家的命運。

重重壓力,阻隔在我與衛玠之間,讓我不得對衛玠隨心所欲。

雖說司馬衷對做皇帝不熱心,可他仍在努力維護司馬家的和平,減少對黎民百姓的傷害,雖然效果甚微,且力不從心。

作為他的皇後,我想至身事外都不能,再加上現在懷有身孕,自己已經陷入政治鬥爭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公元302年,永寧年號不變。

因考慮到本文的可讀性,和被拒審的可能性,只能作一首淫詞艷曲,大家一起YY吧。

☆、賈南風

我答應過要幫張魚蓮為張家平反,所以早先就私下與羊玄之通信討論此事。

羊玄之說,這事得等,等時機。

司馬家現在處於爭亂之中,這個時候跟司馬衷提,他或許會同意,但還少個由頭。

現在掌權的是司馬冏,私下裏他與張華曾有過過節,現在的大臣們都人人自危,根本沒人願意做這百分百掉腦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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