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麽資格？”肖雲帶著嫉妒和氣憤的心沖上前與深淵之龍的殘影纏鬥。

“卑劣的騙子。”一夜飛花聽見肖雲的話，瞳孔漆黑一片，邪惡與黑暗的力量在他的身上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綻放。

他永遠無法忘記，自己千辛萬苦，九死一生，從酆都的輪回之神手裏取得黃泉之花趕回不周山的時候，那裏只剩下一灘血跡，和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蟠龍。

“你就是和我弟弟簽訂契約的惡鬼？”

“你知道他是神州的神明，受業力法則約束，為什麽還要和他締結契約？現在這悲傷的樣子做給誰看！”

“黃泉之花？這種寒磣的小草救救普通人也就算了，還想救神？”

……

面對蟠龍的一系列冷嘲熱諷，葉明華無話可說。

他闖進九天之濱的時候絕對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如果知道自己帶給白龍的會是這樣的傷痛，那他當初絕對不會和它結契。

就算手裏的黃泉之花是他死了很多次才從輪回之神的宮殿裏偷出來的，被這樣貶的一文不值，葉明華也無力反駁，他只是急切地問白龍現在在哪裏，它還有沒有事？

“他走了，”蟠龍冷笑，“怎麽？你有什麽好難過的，不走難道被你拖累死嗎？”

蟠龍的毒舌和氣勢葉明華開始漸漸習慣，他自知理虧，於是沒有回應他的話。

拿著黃泉之花的手漸漸垂下，一夜飛花的眼睛裏全是落寞悲傷，他悵然若失地喃喃道：“走了嗎……”

走了也好……也許離開他這種任性的主人才是對它最好的選擇，好聚好散也沒什麽不好……

但他為什麽會這麽難過。

葉明華伸手抹去了眼角的點點濕潤，上一次流淚的時候好像還是小時候父親被道上的仇人砍死的時候，偌大的家族砸在少年瘦弱的肩膀上，父親一死，叔伯兄弟全都對葉家的家產虎視眈眈，他才十五歲，就被強逼著學習在虎口裏拔牙，在夾縫中生存，巨大的壓力和生活的劇變，讓這個小小的少年在父親的書房裏痛快地哭上了一夜。從那一夜起，他就成了令人聞風喪膽的葉家家主，見了太多親人兄弟的背離，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為這種事情哭泣，但是……

“我有什麽能為它做的嗎？”葉明華輕啟嘴唇，眼神裏空泛一片，好似沒有靈魂的布偶一般。

肖雲狹長而略顯冷漠的眼眸靜靜地盯了這個青年一會兒，堅冰一樣的心臟因為青年哀慟的神情有所松動，這時他忽然又想起技術員說的那句“主腦不願意抽離游戲”，表情又立刻冷硬下來。

他丟了一個湛藍色的輪盤到青年的懷中，冷淡地說：“他身上的病沒好，你要真想補償，就把這個任務給做了。”

修覆業障輪盤，中服所有任務中最難做，回報率卻最低的任務。肖雲只是根據法則之力設計出了這麽個任務，但是卻還沒想到要運用到哪個活動中去，所以任務獎勵也沒有安排，做完所有的任務下來，除了得到一個對玩家沒有用的因果律神器之外，什麽都沒有。

但是一夜飛花卻安靜地接受了，並且真的完成了。

雖然最後他用這個輪盤救了在不月城中差點死掉的蕭然，雖然身為主腦AI蕭然並不會真的死去，這只是為了喚醒主腦意識而設計的角色瀕死的劇情……但青年悲痛的神情還是打動了在電腦屏幕前監視的肖雲，所以他才大發善心，在青年從副本裏出來之後，告訴青年，白龍的病已經好了，免得他再陷入深深的自責。

其實在幾個月的監視中，肖雲對於葉明華的戒備和厭惡的情緒已經消退了很多很多，但作為一個不折不扣的弟控，想要他表現出這種接納，那是幾乎不可能的，更別提在蕭然出手為了葉明華攻擊他的情況下。

肖雲手裏的法杖爆發出強烈的光芒，被蕭然打斷失敗的上古秘法開始顯露自己的神威。

玩家使用上古秘法和神級npc使用上古秘法是不同的，玩家以凡人之軀驅動上古秘法，需要借力，也需要蓄力，光是讀條時間就得一兩個小時，但神級的npc本就是神明的軀體，法力充沛，使出秘法來也就是幾分鐘的事情。

面對上古秘法，一夜飛花卻也是不懼，肖雲的蟠龍是神之軀體，他的深淵之龍又何嘗不是？

一白一黑兩道光芒在大殿中盛起，周圍狂風乍動，所有的杯盞碟盤都被吹飛起來，就連空氣中都蔓延著恐怖的氣息，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這時，一道清冽的龍吟突兀地響起，一條巨大的雪白的神龍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它長須倒掛，清俊飛揚，龍嘴一張，周圍所有的狂暴因子都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安撫了下來。

肖雲看了一眼化龍的蕭然，手中動作仍是不停，射線般的光芒就要從法杖中射出，雪白神龍身形一擺，竟然游到了一夜飛花的身前，以一己之軀抵擋這上古秘法——

肖雲眼看這記上古秘法就要砸在寶貝弟弟身上，立刻取消了這個技能，空氣中的元素因子終於是完全平靜了下來。

“白龍——！”

一夜飛花雙手大開，擺好的秘法起手姿勢完全楞在了原地，一張俊美邪惡的臉龐寫滿了不可思議。

而肖雲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裏去，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白龍，冷著聲音道：“太胡來了！你知不知道，他如果死了不過就是掉一點經驗，而你死了，你會有什麽後果？！”

白龍嘆了口氣，龍嘴裏吐出來的竟然是人類的語言，“哥，我知道我不會。”

他的記憶已經完全恢覆了，也知道了自己其實是依附進主腦的精神AI，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就是主腦，這個游戲裏誰的數據會毀壞，唯獨他的，絕對不會，否則服務器就要崩潰了。

所以npc一死，數據就被清除的規律，在他身上不適用。

肖雲的臉色變幻了一下，驚疑中帶著三分謊言被戳穿的別扭，別扭中又帶著幾分驚喜，“你全都想起來了？”

“是的。”

“你是誰！”

這時，背後響起大神冷冽的質問聲。

且不說為什麽白龍會在這個大殿裏突然出現，而蕭然卻消失不見，就這個聲音，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聽錯。

蕭然，他的戀人！

不是一個普通的npc，而真的是……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這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因為少年身上的氣質和白龍實在是相近，每到提起“白龍”兩個字的時候神情也是那般不自然，再加上他把業障輪盤用在少年身上，蟠龍卻在那時“巧合”地告訴他白龍的病好了……點點滴滴，全都是線索，但懷疑是懷疑，真正證實卻又是另一回事……

“對不起。”

“為什麽騙我？為什麽接近我？”葉明華忍住打顫的牙齒，語氣冰冷地問道。重遇白龍的巨大喜悅，和發現相處這麽久的戀人就是曾經自己丟失的寵物的巨大震驚，大喜和大怒兩種情緒在一夜飛花的心裏交織，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現在是高興多一點，還是憤怒多一點。

最怕的欺騙，最怕的背離，不光要在最好的朋友身上發生，還要在最愛的人身上……

看著大神眼裏越來越多的失望，蕭然連忙從化龍的狀態中退了出來，少年還是那個少年，清澈的眼神裏夾雜著覆雜與恐慌的情緒，他不敢上前，只是在原地攥緊了拳頭，害怕又猶豫地說道：“如果我說，我也是剛剛才了解情況，你會相信我嗎……”

一夜飛花沒有說話，一雙淩厲的眼睛微微瞇起冷漠地看著少年，似乎是想從他的臉上看出撒謊的痕跡。

蕭然越發不安，臉上全是急於解釋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的焦急，他真的很怕，他和大神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感情和信任，會因為他無從開口的隱瞞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已經失去過這個人一次，經不起第二次的分離了……

“過來。”良久的沈默後，一夜飛花突然冷淡地說道，他的手裏，是被攥得緊緊的深淵之火。

看著大神的表情，蕭然並不懷疑，自己過去之後，下一秒，這把神器就會砍在他的身上。

但他還是選擇走向葉明華。

就算打他也好，罵他也好，這次……不能再逃避了！

蕭然走上前，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忽然手臂被人猛地一拉，少年的身體倏地向前傾倒，下一秒，他落入了一個厚實的懷抱。那抱住他的手臂爆發出了強勢而不容拒絕的力量，好像害怕他消失一樣，對方寬厚的胸膛裏傳出清晰有力的心跳，那心跳聲是如此地令人心安，少年所有的恐慌，都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種事情決不允許有第二次！”葉明華把臉埋在少年的頸間，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脖子以示懲罰。

蕭然不能忍受再一次失去葉明華，葉明華又怎麽能再一次失去他？

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少年對自己的一片真心，他又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怎會感受不到？只要是這個人說出來的話，他都會信。

“你……”湖水般清澈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似乎是沒想到他真的能選擇相信，但蕭然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也伸出手抱住了男人的後背，用同樣堅定而溫暖的力量。

“歡迎你回到我身邊……”

“白龍。”

他在少年的耳邊輕輕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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