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間真理和歐爾麥特回到宿舍。

布雷森特翹著腿坐在沙發上，對喝著啤酒的午夜說：“有內奸，絕對有內奸！”

風間真理懵了：“什麽內奸？”

“I……”布雷森特剛發出聲音，就被午夜一頭按進了沙發裏。

“少說兩句吧你。”

要說內奸嫌疑最大的，當然是風間真理，不過雄英裏沒有人想承認這個可能。

風間真理心思不算敏感，可她太聰明了，一下子就聯想到了布雷森特嘴裏的內奸是什麽。

站在門口不由得進退兩難。

歐爾麥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風間少女？”

“抱歉，”風間真理勉強笑了笑，“我有點走神了。”

她和歐爾麥特上樓之後，午夜狠狠地錘起布雷森特的頭：“讓你亂說話！！”

“我又不是故意的……”

布雷森特抱著頭，覺得自己好委屈。

他坐的位置，根本看不到真理妹妹進門啊！

樓上，歐爾麥特站在風間真理的房間門口，有些踟躕：“那個，風間少女……”

“啊？”風間真理拉了拉他，“進來再說。”

“好，好的。”

風間真理的房間和當初歐爾麥特在雄英住的並沒有多大差別，然而他還是有些臉紅。

定了定神，歐爾麥特才開口：“麥克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風間真理沒有再提這件事，找出了當初歐爾麥特沒有看過的另一本相冊。

全是她父母的照片，從相識到相守，最後一同淹沒在滾滾洪流中。

相冊在她的家裏被封存得很好，再拿出來看也和小時候並無多大差別。

風間真理指著其中一個深色頭發的小男孩說：“我懷疑這就是死柄木弔。”

歐爾麥特把那張照片抽出來。

小孩看起來不大，臉有點圓，腳邊還趴著一只正在吐舌頭的小狗。

風間真理給他講了講照片上的男孩和她家的淵源，歐爾麥特一邊聽著，一邊把照片翻到了背面。

兩個名字。

一個端莊一個龍飛鳳舞，照片最底下寫著“送給志村轉弧小英雄”。

風間真理也看到了那些字，“他家好像很討厭英雄，這張照片應該是我們家幫他保存起來，準備以後再還給他的。”

她說完覺得有些不對，偏過頭，居然看到歐爾麥特的手劇烈顫抖，手裏照片被他捏得皺成了一團。

“你怎麽了？！”風間真理趕緊握住他的手。

她看到他湛藍的眼裏滿是痛楚，神采奕奕的眸子蒙上了一層灰，沒有以往明亮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把照片塞回了風間真理手中，回應了她的關心。

“沒事……我沒事……”

這可不像沒事的樣子。

風間真理用力握緊了他的手，輕聲說：“我去給你倒杯水。”

她剛起身，歐爾麥特便攔腰抱住她，一把將她摟到懷裏，頭埋進她的肩膀。

他的身體顫抖著，幹瘦的手臂力道極大，風間真理猶豫了半秒，把手放到了他的背上。

肩膀處傳來極低的嗚咽聲，悲傷而且淒涼。

這聲音讓她的心如同方才被歐爾麥特揉成團的舊照片，上面各色的線條猶如腦海中紛雜的思緒，在歐爾麥特身體顫抖的同時胡亂翻滾，攪成了無法言喻的沈痛之色。

歐爾麥特環在風間真理腰間的手指硌得她生疼，她仿佛沒有知覺一般，仍舊用極其輕柔的力道環住他。

在這一刻，時間的流逝變得毫無意義。

仿佛所有事物都靜止了下來，只有埋頭在她頸間的人讓她覺得世界仍然沒有從她的意識裏徹底抽離。

這個瘦弱也強大的男人比她所知道的任何時候都要鮮活，而且脆弱。

帶著安撫性質的擁抱持續了很長時間。

長到風間真理對歐爾麥特到底什麽時候把她放開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歐爾麥特看到她有些呆滯地表情，羞愧地抹了把臉。

“我好像把你的照片弄壞了……”他低下頭，根本不敢看風間真理。

風間真理瞧著他臉頰旁兩根金色長發一晃一晃的，輕咳了一聲：“沒什麽。”

她把被搓成一團的照片撫平，照片表層的塑料折痕很深，能看到一道道彎曲的白色線條，她沒怎麽在意，反而歪頭對歐爾麥特眨了一下眼。

“如果損失一兩張舊照片，就能離歐爾麥特近點的話，很多人願意這麽做的。”

“這個笑話可不好笑。”歐爾麥特目光再次飄到那張照片上。

歐爾麥特看到照片的時候沒有多大反應，反而是後面的字……風間真理沒有繼續揣測下去，把照片裝進了一個小袋子裏。

“我準備寄到警視廳讓塚內警官看看。”她說。

照片壞成這個樣子，自然不能只掃描圖片過去了。

警視廳內部有專業機器能夠識別照片上的小孩到底是不是死柄木弔。

應該是心理作用的緣故，風間真理真的覺得很像。

“最好不要是。”歐爾麥特苦笑一聲，“能再和我說說他的事嗎？”

“我也不知道更多的了，我出生之前他們家就遭遇敵人襲擊，只有他一個人……”

風間真理沒有說完，因為歐爾麥特已經知道她的意思了。

“敵人襲擊？”歐爾麥特湛藍的眼睛又重新燃起了火焰，變得明亮起來。

他想起那天ALL FOR ONE對他說的話，死柄木弔和他有關系——所以，他其實是老師的孫子嗎？

老師的孫子，變成了敵人，還是ALL FOR ONE手下的敵人……歐爾麥特覺得這一定是ALL FOR ONE的陰謀！

說不定襲擊志村家的敵人，就是ALL FOR ONE……

想到這裏，歐爾麥特滿心的悲嗆化作了如有實質的怒火，恨不得立馬將ALL FOR ONE找出來，用自己從老師那裏繼承來的力量把他打成一灘爛泥！

這個人渣！！垃圾！！！

風間真理從沒見過歐爾麥特那麽可怕的眼神，她也聽不到歐爾麥特內心的想法，但她覺得，志村家對他來說應該很重要。

如果照片上的小孩真是死柄木弔，他現在成了敵人，對歐爾麥特來說，打擊應該很大……

風間真理這麽想著，更不敢動了，坐在椅子上靜靜地陪著歐爾麥特。

歐爾麥特忽然嘆了口氣：“風間少女有想過要當敵人嗎？”

“沒有啊。”

風間真理暗道，歐爾麥特果真很在意這件事。

“就算被雄英開除也沒有？”歐爾麥特問。

問出口之後，他驚覺自己的問題太過尖銳，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疑惑……”

“這個也沒有。”風間真理說，“歐爾麥特沒必要這麽道歉，我現在對於這件事，已經沒有那麽在意了。”

“不過，真要說起這個，”風間真理呵了一聲，“那個混蛋開除我們的時候，說的都是——和不能當英雄相比，我們更不能忍受自己墮落成敵人。”

“這個……”歐爾麥特冷汗，也太肆無忌憚了吧。

他又有些好奇：“你那些被開除的同學呢？”

“在其他行業混得風生水起啊，”風間真理說著笑了，“能考上雄英的人底子都不差，我聽說有個學弟，非要向那個混蛋證明自己可以當英雄，回去重考到其他學校了，然後……”

“然後？”歐爾麥特豎起耳朵。

“被星探挖走了，”風間真理眨了眨眼，“如今在電視裏演超人呢。”

歐爾麥特：“……這也是很超級英雄了。”

“也有被退學打擊到一蹶不振的，”風間真理回憶了一下，“好像有一個人在考上英雄之後，用個性欺負從前看不起他的同學，視頻曝光到網上之後，他就被開除了。”

“你還真關心相澤君的事啊。”歐爾麥特說完，又覺得不太對勁。

怎麽每次他們聊天的話題都會繞到相澤消太身上。

有點不妙。

不，是非常不妙。

趕緊換個話題啊！

歐爾麥特心裏非常著急，又想不出還能聊什麽，只好繼續接著說下去：“那你現在還想不想成為英雄？”

“再說吧。”風間真理嘆了口氣，“其實我覺得我這個英雄的老師也當不了多久了。”

“啊？”歐爾麥特一楞，“為什麽？”

難道她還是在意布雷森特關於內奸那些話麽？

“因為我感覺……很快，我認識敵聯盟那些人的事就會被媒體挖出來了……”

風間真理說：“校長接收我來雄英工作，本來就有些勉強……”

越是了解異能解放軍，越是覺得他們深不可測。

挖出這種不算秘密的消息對他們來說只是小事一樁。

到時候只要把這些都放到網上……

歐爾麥特對她正在做的事不是很了解。

他平時太忙了，和風間真理見面本就不容易，聽她說完之後哈哈大笑了起來。

“別怕，真正怪罪起來，其實是我給雄英添了很多麻煩啊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這三個月來始終對他和藹可親的校長，再想想上學時被校長個性支配的恐懼，他越發感覺留在雄英不容易了。

歐爾麥特非常有危機感地說：“才當了三個月老師，我可不想被辭退啊。”

“我也不想。”風間真理握了握拳。如果異能解放軍真的用這種招數的話……

“有我呢！”歐爾麥特抓住她的手。

他不明白風間真理的擔憂，卻不妨礙他在恰當的時候給予她支持。

風間真理嗯了聲，兩個新人教師對視片刻，一齊笑了起來。

過後，歐爾麥特望著自己異常消瘦的身體，也許是因為想起了自己的老師，在心裏藏了許久的話忍不住傾訴出來。

“如果可以，我不想就這麽退場。”

“一旦社會失去了‘和平的象征’作為精神支柱，我無法想象會發生多麽可怕的事。”

這十多年來，歐爾麥特身處和平時代，哪怕經常面對危險的敵人，也已經快想不起那個黑暗至極的年代是什麽樣了。

只記得所有人都很痛苦，很絕望，也很麻木。

絕對不能讓那樣的場景再次出現！

他五指猛地攥成拳。

“雖然這麽說有點虛榮，不過我確實想讓大家心目中的歐爾麥特，永遠都是強大到無所畏懼的樣子。”

只有這樣，才能保證社會安寧，到處都是歡聲笑語，鳥語花香。

那天和ALL FOR ONE的對話，令歐爾麥特回憶起了夜眼當初在醫院裏為他使用個性的畫面。

他所看到的那個悲慘的未來，正應和了ALL FOR ONE說出口的想法。

那是這些年來壓在歐爾麥特心中的大石，在催生出支撐他前進的強烈意志同時，也讓他產生了抗爭命運的想法。

絕對不要那樣悲慘地死去。

他都還沒在風間少女身邊停留多久，也沒看到綠谷成長為合格的繼承人……

這是他最後的心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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