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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百年多病獨登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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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習習,混著泥土的清香自巷尾吹過。

遠聽車輪轆轆,一輛馬車軋著暮色,噠噠駛過巷口。在一間客棧前停了下來。

車廂的簾子打起,露出一張女子秀麗的容顏,這女子膚色極白,乍見到令人有些吃驚。那駕車的是個男子,雙目深邃,長眉入鬢,三十歲上下的模樣。只見他動作熟練地停好了車,轉頭對那女子說了句什麽,那女子展顏一笑,伸手挽了他,迤邐下車來,兩人一道往客棧內走去。

“卻說石嶺關一戰,那上黨郡守貪生畏死、賣國求榮,暗通胡人設下奸計,使我軍盡失上黨、河東、太原三郡要沖,胡人兵馬,長驅直入……”

客棧之中數桌客人圍坐,當中立著個說書先生,手中一柄折扇,指天劃地,“可恨那胡虜占我國土,欺我百姓,燒殺搶掠,無所不為!朝廷聞訊急調大軍八十萬,開往石嶺關,且說大軍壓境,嚇得胡人開城欲逃,卻見我軍陣營之中,攔路殺出一名勇將來……”

他說的原來是個《符將軍三夜破七城》的故事,此時慷慨陳詞,口唾橫飛,正說到要緊之處,那店中掌櫃和夥計都聽得入神,連客人也不及招呼。

那一男一女被晾在那裏,無人理會,好容易等到那先生說完,下來收錢,走到那男子面前,只聽他小聲道:“石嶺關那麽個小地方,哪裏容得下八十萬大軍……”

“胡說,難道你去過石嶺關不成?”那說書先生本對“符將軍”敬若神明,認為只有八十萬這個數目方能顯示出這位將軍的威風,減去一丁點兒都不行,不由怒道,“我看你這人是沒錢,聽了書就想賴賬!”

“好好好,我沒去過石嶺關,你說的都對。”

那男子正待拿錢給他,卻沒想說書先生冷哼一聲,十分有氣節地轉身拂袖走了。

那一男一女皆是一楞,無可奈何,相視而笑。這正是符止與謝長庭夫妻二人,八月節回漢中探親歸來,一路游山玩水,北回長安。這日是落腳在荊州轄下的一個小縣,兩人用過飲食,休整一晚,隔日便向客棧掌櫃打聽附近有什麽游玩的去處。

荊州地自古豐饒繁華,洪湖藍田、萬壽寶塔、章華寺、鐵女寺等名勝美景,多不勝數。

“不過說起來,最值得一去還數江陵駐風臺。”那掌櫃殷勤介紹道,“這臺是當年叛王作亂時候建的,據說風水奇絕,壓斷了山河龍脈,才鬧的江陵王氣盡散。可見這叛王最後一敗塗地,是自取滅亡……”

謝長庭聽這話目光輕輕一動。

但她的神情沒有變,依舊無波無瀾。待打發了客棧掌櫃,她沈默一會兒,說道:“沒想到不出幾年,這事就傳出這許多說法。”

符止道:“你要是想就去看看。”

她聞言一怔,愕然擡起頭來。符止與她對視了片刻,淡淡說道,“以前那些事,如果你實在忘不了,那我也沒法強迫你。但我不想你放不下。”

登臺這日,江陵城下著瀟瀟細雨。

八月末的雨其實並不冷,只是綿綿密密,霧色□□,而顯得異樣氤氳淒迷。符止與謝長庭自駐風臺下拾級而上,蜿蜒回環,階梯旁墻壁只有一側,上銘古今詩文,大多是詠頌江陵風物之作。有些被霧氣打濕,一時難以辨認得清。

待登上臺頂,視野驀然開朗,讓人心神一醒,只覺多少名詞佳賦,卻不及此刻眼前所見之萬一。耳邊疏風吹過,好似要將那滿城煙雨都帶得遠了,唯餘山水如畫,繾綣收入眼底。

“其實我並沒有放不下。”他們倆站在臺沿,憑欄遠望,謝長庭忽而輕聲說道。

“我知道。”符止笑了一笑,他二人一路登至臺頂,心境開闊,已非原先可比,“生平所見者,無非過眼雲煙,‘後之覽者,亦將有感於斯文’,是嗎?”

謝長庭怔了一下:“你念的書真多。”

她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說,今天並非我一個人站在這裏,有你陪我一起,這樣就已經很好。”回頭過往已尋不見,而前路茫茫,亦不可追。

幸得有人與她並肩同行,彼此相伴。今生這條路,才終於不再顯得那麽漫長。

不覺間雨已經停了,風自檐角吹過,銅鈴清脆,叮咚作響。不管怎樣說,湘王生前雖沒做過什麽好事,但他建這座駐風臺,不論是從文化底蘊還是建築美學上講,都算是上上乘之作。這日天氣不佳,除了他們倆,只有零星幾個游客。兩人自臺上走下來,轉身之前,謝長庭忽瞥見那石壁之前一人,自背影看是婦人裝扮,靜靜站在那裏。

那一刻不知為何,謝長庭心中竟是一跳,驟然浮起一種極為古怪的似曾相識感。但細一回想,又覺得不像自己身邊熟悉的任何人,正茫然之際,忽聽一陣腳步聲響,又輕又快,一個孩子沿樓梯跑了上來。

這是個五、六歲的男孩,一陣風似的自他們身邊跑過,蹬蹬蹬上了臺頂。

“娘,娘!你在看什麽?”

那婦人俯身摸了摸他的頭,伸手將他抱在懷中。男孩定睛瞧了一會兒,指著石壁,磕磕巴巴道,“風……風、人……娘,後面這個字念什麽?”

“風入松,”那婦人柔聲道,“潯哥兒乖,娘教你念這首詞好麽?”

“聽風聽雨過清明,愁草瘞花銘。樓前綠暗分攜路,一絲柳、一寸柔情……惆悵雙鴛不到,幽階一夜苔生……”

喃喃念了幾遍,她聲音竟有些哽咽,“惆悵雙鴛不到,幽階一夜苔生……”

此時謝長庭已經沿樓梯走了一程,忍不住駐足往臺上看去。恰逢那婦人有所察覺,也下意識低頭,向她這邊一看。視線在半空一對,兩個人都楞住了。

片刻過後,才聽潯哥兒的驚呼響起來:“娘,娘你看!那個姨姨與你長得好像呀!”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簡王的最後一個秘密,並不是他喜歡瓊音,是他救了瓊音娘倆的命啊_(:з」∠)_

這個文到這裏就完結了,不會再有新章,如果有更新提示應該是我在修前面的BUG,不用點。感謝一直陪伴我到這裏的你們。嗯,接下來是嚴肅正經的後記:

最開始決定寫這個文的時候我本來是想寫一個炫酷的連環女殺手覆仇故事,但寫出來似乎不是很炫酷,反而有點壓抑= = 越到後面我自己也越覺得寫著很吃力,現在翻回去歸結一下原因,大概就是四個字:男人太多。妹子的感情一共有四段,梅殊、卓偐、符紙兒、湘王,她跟這四個人之間的感情都是雙向的。還有一個簡王單向的感情。這一大堆的愛恨情仇,就致使本身不擅長感情戲的我寫的過程內心幾乎是崩潰的……如果早知道會這樣,我一定會把簡王和她之間寫成一般友情的= =

然後著重要說一下湘王這個人物,一開始我對這個文的預估是30萬字,沒想到最後一下寫到了40萬,這多出來的10萬就是他鬧的。因為作者懶到令人發指,所以一般都是大概弄出一個框架,想好開頭幾章然後就動筆了,一邊寫,才會一邊把大綱補充完整。而湘王出場是很晚的,以至於我在寫前面時候根本沒拿他當回事,後來寫著寫著才發覺咦?好像還不錯的樣子,然後我就停不下來了……在結尾處能看出的是他對謝長庭的愛情,顯然超過了他對瓊音。至於謝長庭對他,最後究竟有沒有愛情,我覺得這個問題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我個人的看法是有,謝長庭是愛他的,但是並沒有愛很深。當然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這兩個人真特別相愛的話,最有可能的結局大概就是同歸於盡。所以說“相愛總是簡單,相處太難”,這句話大概是我們很早就聽到,但往往很晚才會明白的一個道理吧。

所以對謝長庭來說,符紙兒可能不是最好的,不是最愛她的,甚至也可能不是她最愛的,但確實是最適合她的人。如果比較一下符止和湘王,會發現這是非常極端的兩個人,一個是完全的好人,一個是完全的壞人,他們都不是矛盾體,謝長庭是矛盾體。她的狀態介於兩者之間。她的三觀從一開始就是崩壞的,在這點上她和湘王一樣,但她內心也有善的一面,這才讓她有被符紙兒治好的可能。

湘王一生先後兩次失敗,可以說都是敗在女人身上,第一次因為瓊音,第二次因為謝長庭。這個問題從根兒上來自於他扭曲的愛情觀,他沒辦法統一愛、性、婚姻這三者的關系,所以他把它們分配在了三個不同的女人身上(謝長庭、瓊音、湘王妃),但實際上這三者本身不能割裂。他這麽幹看起來是很瀟灑的,想愛誰就愛誰,想睡誰就睡誰,但他背後永遠有一個感情危機的漩渦,越不承認被吞得就越深。所以說“深情是存在的,且深情不可褻瀆”,這句話對他、對很多人都是這樣。照謝長庭這個病情,拖上幾年,早晚也得和他一樣。但是她很幸運,恰好遇到了一個能治好她的人,只有符止這種絕對意義上的好人,才能始終深愛、包容並體諒著她。相對於符止的坦誠,謝長庭其實從未明確表達過對他的感情,但如前文所說我始終覺得陪伴是最美好的一件事情,能用一生陪一個人,這不是愛情又是什麽呢。

總之這個故事已經告一段落,關於它就說這麽多吧。接下來我應該會調整一段時間,做一下新書的大綱、攢點存稿什麽的。這是我大四最後一個學期,還會有一些畢業設計、工作入職的事,算是人生跨入一個新階段吧,環境和心態肯定都會有一些改變。可能工作以後沒時間再寫文,也可能為了賺錢去寫熱題材。但不管怎樣,都非常感謝陪伴我到這裏的每一個讀者小天使。

同時將此文獻給我生命中曾經的主治醫師們。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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