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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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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籠罩使一切都變得朦朧,托雷拖著沈重的腳步走進了一家裝潢簡樸的旅館,映入眼簾的是裏外不一的一片熱鬧,登記好房間之後他便上房點了幾道小菜。

“還有什麽需要嗎?”服務員爽朗的提問給人感覺十分率直,該是個不喜歡帶禮數的人,至少她沒有加上「請問」在句前。

他搖頭回應,目光游離地看著餐桌,在剛才的對話裏沒有望過服務員半眼,似乎心裏正想著其他事情。

“話說回來,你…真的夠錢付賬嗎?”

托雷聽後猛地看向她,這聲音、這語氣、這發色,重點是這張瞧不起人的臉!

“你——怎麽會在這裏!”

“說起來又是一匹布,上次跟你們分別之後,我去了那個國家,遇到了那個人,去了那個地方看風景,跟那個人分別……” 服務員開始訴說著自己的往事,要是讓她繼續說下去肯定會沒完沒了…

“好了,不用解釋了。”

“給我好好把別人的話聽完啊!”她氣得用力拍桌,卻又眨了眨眼,歪起腦袋看著托雷“……咦?之前跟你一起的大叔呢?該不會是發生什麽事了吧?”

“沒什麽,你快走吧,我都快要餓死了…” 他托著腮別過了臉,不想繼續討論這話題,畢竟這女人的聯想力可說是神乎其技。

“真是個沒人情味的兒子呢!”怨靈纏身似的服務員輕拍裙擺離開了房間。

這誤會也太深了好嗎?他們根本完全不是那種關系啊!再說伊芺也不是他的妹妹!

步聲漸遠,直到又一次變得安靜起來,看著空蕩蕩的房間,難免會覺得有點寂寞,他擡頭望向天花,高舉著從衣袋裏拿出的一個小瓶子,裏面註滿的淡紫色液體在光影下閃閃生輝。

記得在她第一次失蹤之後也有住過這種房間,那時的他執意離開克羅諾斯,然後遇上史恩和伊芺,一起旅行,一切都像昨天才發生的事一樣。

那一天,為了淩的事而被召喚到總部的人都已經全數離開,賽菲莉亞獨自留在辦公室裏專註地翻閱文件,卻被忽然傳來的開門聲嚇了一跳。

“博士,你不是應該已經走了?”

“嘛…你也是吧,其他人都已經下班了,你還在這裏一個人看資料。”

賽菲莉亞沈默,視線轉向桌上,她沒辦法放下這件事。

“她還真的很多秘密呢,真是個奇怪的女生,居然會自己送上門給別人研究。”

每次接觸有關特蘭斯的事,蒂亞優便會聯想到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伊芺。

這令她不禁覺得自己間接害了淩,因為她就是特蘭斯的發明者。

“她一直都是自把自為,從不肯乖乖聽從命令,每次都要花很多時間才能說服她。”

看到她的感慨,蒂亞優坐到她旁邊的位置,沒有插話。

“也許你會明白,那孩子從小就活在克羅諾斯的陰影下,並不是自己決定留下的,跟我們不一樣。”

就像伊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

“小時候的她已經是個硬性子,決定了的事誰也管不著。在她四歲那年,為了逼祖父陪她過生日便藏起了鑄煉房的門匙,不管怎麽問她都不肯講出口。”賽菲莉亞微微搖頭,放下文件夾露出了溫柔的笑。

“那後來怎樣?”

“結果直到她的生日過了,才知道她竟然把鑰匙藏在糖果盒裏,那時候的薩克大人把她關進了黑房裏,到放出來的時候,她一直發抖……哭著求我們殺了她…”賽菲莉亞頓了頓,將文件放進保險箱裏,神情亦變得冷漠,站起來走出房間。

“她在怕的不是黑暗。”

當時的淩緊抱雙臂,不停重覆說著相同的話,那是只有被迫到絕路,等待死亡的人才會有的表情。

鄰近總部的一個小鎮裏一片寧靜,可以清楚聽到鳥兒哼唱與草木被風吹動的聲響,錐生零拒絕了克羅諾斯的援助,在這裏的一棟大廈挑了一個小單位。

他正擡著一部電視準備走進屋裏,肩膀卻被人大力一拍,冷氣墻馬上火力全開,就連小鳥也嚇得閉上了嘴。

“喲!零君!”

“……你是誰?”他沒有看向身後的人,只是緊盯著前方壓住怒氣發問。

“我?忘記了嗎?那天在酒吧裏找淩的那個啊。”

“有什麽事,快說。”然後給他滾…

“搬到我家旁邊還敢說話那麽狠,小心我等等放老鼠到你家裏。”緋羽狡猾地笑著,“吶,剛才的是你弟弟吧,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那個。”

“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先進去了。”零提步前行,沒有再理會身後的緋羽,才踏進大廳便看到壹縷在茶幾前埋頭苦幹。

“這是什麽?”零神色緩和下來,將電視放好,再走到壹縷身旁坐下。

“……閑大人買的…在我還是小孩的時候。”

“是嗎…”零望向窗外,沈默了一會兒,“她也有留下一個吊飾,我把它轉送了給別人了。”

壹縷不解地看著他,親友的遺物應該很珍惜才對。

“那不是該落在我手裏的東西,我是個不懂珍惜的人。”

“零真的沒有改變過呢,總是將一切罪名加在自己身上。”

一直都是這樣,連對方有沒有怨恨自己都不清楚,擅自認定自己欠了別人,卻不知道這會令人更痛苦。

“不是內疚,大概…是想法變得不一樣了,它是真的值得有更好的主人。”

“當局者迷嗎?”壹縷淡淡地笑著便開始收拾淩亂的東西。

“……不知道…”零站起身,取去了壹縷手中的東西放好,“給我,現在先去吃飯,回來再繼續。”拿了門匙便走了出去。

誰知才出門半步便看到鄰家的門關上,緋羽看到他們便親切地笑開,“喲!”向他們打了個招呼便離開,雙子沒有作出回應,只是沿著向商場的路走去。

“你們到底要跟到什麽時候?暗戀我就說嘛,零君。”她忽然轉身,露出了猥褻的笑。

“往餐廳的路就只有這一條吧。” 看見身旁的零氣得握緊了拳頭,壹縷馬上反駁。

緋羽依舊走在他們前面,沒有對壹縷的發話作出回應,她不太適應沈默的氣氛,這樣會讓她覺得很突兀。

“為什麽總是遇上這種無理取鬧的人…”

“想起誰了嗎?”

零忽然停步下來,慢慢地呼了一口氣,轉望彎月的方向,“已經是夜晚了。”

三人在到了商場之後分道而行,兄弟二人吃過晚飯就回去繼續打點一切,平淡而庸碌的生活反令零真正放松起來。

過去的事誰也不能評價些什麽,心會循著時間一點點弛緩下來,現在的他只知道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第二天早上,錐生零打著呵欠走出房間,經過走廊的時候看到了壹縷的房門沒有關好,他便走過去偷看了一眼,壹縷的睡姿跟小時候相比起來幾乎完全沒有改變過,只是抱著的不再是自己而是被子。

沒有很留戀地慢慢觀賞,他轉過身走進浴室梳洗之後換好衣服出了門,想說去買早餐給弟弟卻在門外再一次遇上緋羽。

“喲!零君,今天看起來不太精神呢!”緋羽臉上依然是一抹猥褻的笑。

他默然從她身旁走了過去,不管怎樣看都覺得她圖謀不詭。

“她不會希望看見這樣的你,打起精神吧!”

“別管我。”

緋羽看著走遠的身影,伸手撫摸著脖子上已消褪的痕跡,回想起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張開雙眼的時候,當時連對自己下手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在那一晚遇上淩之前的她也只是麻木地活著,等待墮落的來臨,雖然從傑諾斯口中得知淩並不是存心拯救自己,因為她的心裏從來都只有一個人。

另一邊的托雷正準備離開旅館繼續他的旅途,但當他走到旅館下層的酒吧裏的時候再一次聽到了吵鬧的對話聲,本是沒多少註意,卻瞥見帽子虛掩的墨綠短發,不禁看了過去。

“不去就是不去,你再怎麽說下去我都不會去。”

戴著帽子的少年看起來年齡與自己相若,托雷走到吧臺前點了杯牛奶坐下,繼續聽下去。

“可是這樣的話媽媽會很傷心的,你就當幫幫忙,去一次吧。”

“我又不是她的女兒,怎麽可能裝出來呢……這樣跟欺騙她有分別嗎?”

失去了就只能默默接受現實,事實的確如此,但那少年說話時的猶疑卻硬生生的塞到托雷心裏。

“……這一點她是知道的,就一晚而己,滿足她的心願。”

就算見面了也留不住,明知道結果也會很想見到對方,誰都想抓緊過去,卻永遠回不了昨日,托雷很明白這感覺。

“不行就是不行,要是這次騙到她了、她重拾笑容了又怎樣?終有一天……我也會在你們面前消失,到時候就讓她再一次承受失去的滋味嗎?”

身後的對話靜止,然後聽到了門被開了又關的聲音,托雷才喝著牛奶望向身後,只見剛才苦苦哀求的男子失落地盯著桌子,托雷放下瓶子和幾個銀幣便跟了出去,沒有走近,只是呆望街上密布的游人逐漸淹沒那少年的身影。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有想追上去的沖動,但這疑問很快又被擱置,眼睛用力地眨了眨,定過神就走進了停車場,腳步聲在敝大的空間回響,他慢吞吞地向自己的車子走去,身後卻突然傳來巨響,回首望向入口處才驚覺頃刻間天空變得一片灰蒙,密布的雲不再透出一絲光

他將視線移向地板,不想再多望一眼,那種晴天霹靂的感覺討厭極了。

街上一切都濕漉漉,他冒著雨匆匆跑進大廈,手裏還抽著剛買的便當和食材,好不容易才碰到褲袋的位置拿出鑰匙,正想開門的時候卻被裏面的人搶先打開。

壹縷溫柔地笑著“你回來了。”

很熟悉的臺詞,已經忘記多久沒有聽過了,才記起壹縷之前還一直痛恨著自己。

“嗯,我回來了。”

“看你都濕透了,快點進來吧。”壹縷將門拉得更開,取過他手上的袋子。

零踏入屋內便徑直地走進了浴室,調好溫水浸了進去。不消片刻,整個浴室都充滿了水蒸氣,朦朦朧朧的。

壹縷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討厭自己了?那張臉上所掛的溫柔是真的嗎?最近所有的事都變得不一樣,忽然有種回到了起點的感覺,卻平靜得有點不自然,也許是太久沒試過風平浪靜的生活,又或者他的心已經麻木。

“你是過敏了。”壹縷打開了浴室的門,抱著幾件衣服走了進來。

“……過敏…什麽的…” 零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只是呆呆地盯住水面想得入神,只感到下巴被人輕輕擡起,然後便對上了壹縷放大了的臉龐。

“這還不是過敏嗎…都腫起來了。”壹縷語帶戲謔,開始用指尖磨擦著他的唇邊。

溫熱的觸感驀然退開,他下意識伸手抓緊了壹縷,扶著墻起身將對方緊緊的擁進懷裏,連串動作過後卻只是靜靜地把頭埋在壹縷的脖子上。

“這下子傷腦筋了呢,我也全身濕透了,怎麽去買藥給零呢。”壹縷拿起一條大小剛好可以將二人裹住的毛巾反手披到身後的零身上。

“……壹縷……對不起…”

“零用不著這麽努力道歉啊,我又沒說生氣。”壹縷皺眉,就算看不到也能想象出那張臉上掛滿了對自己的憐憫,不管什麽事都死命地道歉,這是零最令他頭疼的地方。

發生了那麽多的事,誰都沒可能馬上平服下來,但是撒嬌也只準一會兒喔,對,“只是一會兒而己,還要去買藥。”

“嗯…”零很辛苦才發出一個單音,極力抑制自己心裏的矛盾,他無法忘記目睹父母雙亡時壹縷臉上所掛笑容,更不明白父母為壹縷帶來的壓力和痛苦,卻又很想重拾那份早已消失且以為不會再有的感覺——家的感覺。

只要不再發生些什麽事情,終有一天連存在心裏的矛盾也會隨著時間消散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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