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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冥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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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歡一怔:“死了?死了他們還要我嫁給他?”

少年因為她的無知鄙視地瞥了她一眼:“你沒聽說過冥婚嗎?”

柳清歡呆呆地看了他片刻,才猛地吸了口氣,驚悚捧臉:“冥、冥婚?!”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胡家夫婦死也不願意把女兒嫁給馬家了!

少年沒有再說話,轉身重新走回夜色裏。柳清歡見他要離開,連忙從婚車上跳了下來,跟在他身後。

少年不耐地回頭看了她一眼:“你跟著我做什麽?”

柳清歡笑著道:“謝謝你救了我啊。”

少年不屑地冷哼一聲:“在我七星教腳下,由不得他們胡來。”

好囂張的口氣,不過柳清歡忍了:“少俠救人救到底,你不能留我一個弱女子在這荒郊野嶺裏。”

少年停下腳步打量了她幾眼,才問道:“你該不會是怕鬼吧?”

柳清歡扯了扯嘴角,否認道:“怎麽可能,我向來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

少年挑唇輕笑一聲:“那你剛才聽到冥婚嚇成那樣?你小時候一定經常被鬼故事嚇哭吧?”

柳清歡:“……”

全中。

幼年時柳清麗為了嚇唬她經常講鬼故事給她聽,給她幼小的心靈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少年見現在天色已晚,留一個姑娘家在這山裏確實不安全,於是大發慈悲地道:“跟上吧。”

柳清歡屁顛顛地跟了上去。

少年一路上都很沈默,柳清歡只能不停地找話說:“我們是去哪兒啊?”

“山上。”

山上?柳清歡眨了眨眼,又問:“少俠,你剛才說的那個七星教是什麽啊?”

“專以行俠仗義、打抱不平為宗旨的武林門派。”

柳清歡嘆服地點了點頭,剛想說話,少年就不耐煩道:“你能不能安靜點?”

……可是安靜下來以後山裏靜悄悄的很恐怖啊。

柳清歡吸了一口氣,幹笑道:“最後一個問題,那個馬縣令為什麽要給他兒子舉行冥婚啊?”

少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因為這山裏鬧鬼。”

柳清歡:“……”

她為什麽要多嘴問這一句呢?

不過少年還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

這西巍山十幾年前就有關於山鬼的傳言,說這山鬼是個青面獠牙的怪物,長著三個頭,八只腳,還喜食人肉。平時山下的百姓除了砍柴采藥這些必要的事情,都不會跑到山上來,到了晚上山裏更是見不到人影,陰森得可怕。

五年前,馬家大公子馬遠良和孫家小姐定了親。聽聞那孫家小姐喜歡喝蘑菇湯,馬大公子便帶著幾個兄弟到這西巍山來采蘑菇。

西巍山裏長有許多野生蘑菇,聽說還有一種菇王,不僅吃了能延年益壽,味道更是鮮美異常。馬遠良一群人在山裏找了許久也沒找到這個菇王,眼看天就要黑了,他帶來的那些個兄弟紛紛下山,到最後,只有他一個人還留在山上繼續找,一夜未歸。

第二天馬縣令帶著一大群人上山尋找馬遠良,只在一大灘血水裏找到了馬遠良被撕成碎片的衣服和幾根骨頭。

大家都說他是被山鬼吃了,就連他的親爹馬縣令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是事情還沒有結束,馬遠良死後,許多百姓都說在山上聽到了鳴泣的人聲,那聲音十分滲人,夏天裏也能聽得人後背發涼。更有甚者直接說在山上看到了馬遠良的冤魂,說他變成了厲鬼,要吃人。

涼縣一時之間人心惶惶,馬縣令怕出什麽亂子,馬上找到了在涼縣頗有名氣的道士。道士掐指一算,說這馬遠良大婚之前死於非命,心有不甘,所以才會冤魂作祟。馬縣令問他怎樣破解,道士說,為他舉行一場冥婚便可。

孫家人起先死活不同意,孫小姐更是哭天搶地,可一方面馬縣令步步緊逼,一方面這馬遠良也算是因孫小姐而死,他們害怕馬遠良的冤魂找來府上,最後還是同意了。

孫小姐就這麽犧牲了,她死後馬遠良的冤魂還真的就消停了。百姓又敢在白天上山砍柴采蘑菇,籠罩在涼縣上空的陰雲也總算消散了。

可是最近,馬遠良的冤魂又出來作祟了。越來越多的百姓說自己在山上看到了鬼影,那低低的哭聲更是嚇得人心發慌。馬縣令又急吼吼地找到了當年那個道士,道士又掐指一算,說世間男兒都是三妻四妾,馬公子只有一房正室,肯定是寂寞了,再為他納一房小妾便可。

納誰為小妾這個問題可就把馬縣令難住了。當年孫家之所以沒有鬧,一方面是因為他們兩家本就有婚約,另一方面自己兒子是因為他家閨女才死的,可現在他要隨便抓個姑娘來冥婚,事情鬧大了他這官位就不保了。

道士給他出了個註意,他算了一個和馬遠良十分契合的八字,讓馬縣令比著這個找,在符合條件的人中,選擇最沒錢沒勢的人家,這樣就算他們鬧起來,他也能壓下去。

馬縣令一想,這個辦法好啊,於是胡靈珊就成了這個倒黴鬼。

柳清歡聽完後沈默了不少,倒不是被這個故事嚇的,而是這馬縣令簡直不是個東西,聽信讒言罔顧人命,想那孫小姐真是可憐。還有那個道士,必須揪出來重懲!

少年見他不好,揚了揚眉問道:“嚇到了?也是,今天若不是我救了你,你的下場便同那孫小姐一樣。”

柳清歡猛地咳了起來,這次喉頭有明顯的腥甜味,等她松開手時,手心已有一小團血。

少年的眉頭皺了皺:“你不會是嚇到吐血了吧?”

柳清歡在衣服上擦了擦血漬,對少年笑著道:“我只是有肺癆。”

少年:“……”

他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懷疑地看著她:“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腰上的傷好像裂開了。”剛才咳得太猛,一不小心就扯到了傷口。

少年看了她好一陣才道:“你還撐得過今晚嗎?”

柳清歡抿了抿嘴角,對他露出一個幹癟的笑:“如果你過來扶我一把,我想還能撐過去。”

少年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扶起她的右手。走了兩步後,嫌她走得太慢,幹脆直接把人抱了起來。

柳清歡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讚美道:“沒想到你人小小的,力氣倒是挺大。”

少年的眉頭輕輕動了一下:“再吵就把你從山上扔下去。”

柳清歡乖乖地閉了嘴,沒一會兒,又忍不住問道:“少俠,敢問尊姓大名?今日救命之恩靈珊來日定當報答。”

少年側頭瞥了她一眼:“你能報答我什麽?以身相許我都嫌你只剩半條命。”

“……身為一個少俠,你不能這樣歧視傷殘人士。”

少年轉過頭去,不鹹不淡地道:“高成。”

“高瞻遠矚,大事有成,好名字。”柳清歡馬屁道。

高成沒有說話,一路把她抱回了……山洞。

柳清歡看著這個空空蕩蕩的山洞,沈默了片刻,才道:“這……就是你們七星教的總部?”

“嗯。”高成回答得面無表情。

柳清歡偏了偏頭,又道:“你是教主?”

“嗯。”依舊是面無表情。

柳清歡吸了一口氣:“你的教眾呢?”

“……還沒有找到。”

柳清歡:“……”

這混得也太差了吧,杜鵑好歹都有兩個人。

少年把她放到一張茅草鋪成的睡鋪上,就轉身離開了山洞。柳清歡看著身。下這堆稻草,抽了抽嘴角。

算了,沒有讓她睡石頭,她已經感恩戴德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西巍山上又是山鬼又是冤魂的,他一個人住在這裏不怕嗎?

她眨了眨眼,在茅草鋪上躺了下來。

胡大嬸這一宿都沒睡著。雖然他們家日子過得苦,但也沒做什麽為非作歹之事,這次直接把人小姑娘送去馬家,她心裏一直有些忐忑。可想到自家女兒今天才十六,她又逼自己狠下心來不要再想這件事。

那姑娘的命本就是他們救的,她自己不也說了要報答他們嗎?

在心中這麽安慰著自己,胡大嬸伴著雞鳴從屋裏走了出來。剛把竈上的水燒好,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聲。

胡大嬸放下手裏的活跑到院子裏一看,當下就傻眼了。一大隊士兵整齊地排列在她家的院子外,不說領頭的那將軍豐神俊朗,就連隊裏的士兵都個個氣宇軒昂。這一看就知道是京裏來的正規軍,和他們縣衙上那些衙役簡直是天壤之別。

胡大嬸楞在原地,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領頭的將軍走到她跟前,對她道:“大嬸不用驚慌,我們是來找人的。”

“找、找人?”胡大嬸看著眼前這位連說話聲音都好聽得不行的俊美將軍,思量著難道長安城裏真逃出來了一個殺人犯?

薛慕對後面的人招招手,就有人拿著一副畫像上來了。畫像在自己面前展開後,胡大嬸驚訝地盯著上面那個漂亮姑娘——這、這不是老胡前幾天救回來的季姑娘嗎!

薛慕看著她,眉峰微動:“大嬸可是見過此人?”

“沒、沒有。”薛慕的目光太過銳利,胡大嬸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旁邊的士兵將畫像往前遞了遞,語氣硬邦邦地道:“大嬸,你再仔細看看,可不要欺瞞我們將軍!”

“我、我真的沒見過!”胡大嬸不自覺地搓著手,頭埋得更低了。

薛慕盯著她,沈著聲音道:“擡起頭來。”

胡大嬸下意識地擡起頭來,猛地就和薛慕的目光撞上了。他默不作聲的盯著自己,可那眼神就像一把尖利的刀紮進了自己的心窩裏。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眼睛,嚇的臉唰的就白了:“我、你……你不會就是那個橫行霸道的表哥吧……”季姑娘可從沒說過她表哥是個將軍啊!

旁邊的士兵頓時怒氣沖沖地道:“大膽!這位是永寧侯府的薛侯爺,平西大將軍!”

就算胡大嬸再怎麽孤陋寡聞,薛慕的大名她還是聽說過的。她一臉驚懼地看著士兵手上的畫像,結結巴巴地道:“那、這、這是……”

“當然是侯夫人!”

噗通!

胡大嬸的腿一軟,直接在地上跪了下來。

馬縣令的府上,也來了兩三個士兵。馬縣令看著面前的胡人少年,義憤填膺地道:“拜火教實在是太猖狂了,居然連侯爺夫人都敢擄!”

芃芃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把手上的畫像交給了他:“這是夫人的畫像,如果馬縣令見到相似之人,還望盡快通傳一聲。”

“一定一定。”侯爺這個大腿可要好好抱住啊,他一邊在想著,一邊緩緩張開手裏的畫。看清畫上之人後,馬縣令也差點在地上跪下來:“這、這是侯爺夫人?!”

芃芃打量了他兩眼,上前一步道:“馬縣令可是見過?”

“我、這……”這不是胡家的胡靈珊嘛!什麽時候成了侯爺夫人的!他哭喪著臉看著手裏畫,這次這個官,是妥妥地保不住了。

門外傳來一連串嗒嗒的腳步聲,一大隊士兵湧了進來。芃芃看見突然出現的薛慕有些奇怪,不過更奇怪的是,薛慕一進門就提起馬縣令的領子,大喝一聲:“人呢?!”

“侯爺息怒!侯爺息怒啊!”馬縣令差點被他嚇破膽,一個勁地求饒。薛慕現在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哪裏還息得了怒:“本侯問你,人呢?”

“人、人……人昨晚被劫走了!”馬縣令視死如歸地喊出這麽一句。

芃芃看得一臉莫名其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旁邊一個士兵湊到他跟前,壓低聲音道:“馬縣令用侯爺夫人跟自己的兒子冥婚。”

芃芃:“……”

真是一個曲折又離奇的故事。他現在心裏只有三個字,完蛋了。

薛慕把馬縣令往地上一扔,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被誰劫走了?在哪裏劫走的?”

馬縣令看著眼前的刀尖,縮著脖子道:“西、西巍山上,不、不知道是什麽人……”

薛慕盯著他瞇了瞇眼:“你最好沒有騙我。”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薛慕收回刀,提起馬縣令扔給芃芃:“把人綁了,搜山。”

柳清歡睡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她動了動,發現身上多了一層茅草被子。忍不住往洞口看了一眼,也不見高成的影子,她從稻草上爬起來,朝著洞外喊了一聲:“高少俠?”

“吵什麽吵?”高成囂張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柳清歡走出山洞,發現他正坐在外面煮蘑菇湯。

她走到火堆旁坐下,往鍋裏看了一眼:“好香啊,不過你不會采到毒蘑菇吧?”

高成的眼角跳了跳:“我在這山裏住了十五年,毒蘑菇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佩服佩服。”柳清歡像模像樣地抱了抱拳,“你今年十五歲?”

高成舀起一碗湯遞給她:“喝吧。”

柳清歡撇了撇嘴,端起湯喝了起來。吃飽以後,她看了一眼高成,站起身道:“謝謝高少俠的照顧,小女不便再打擾了。”

她剛走了兩步,高成就叫住了她:“下山的不在那邊。”

柳清歡的腳步頓了頓,回過身來笑著道:“高少俠有所不知,小女的母親身體不太好,聽說這西巍山上有菇王,便想采回去給母親補補身子。”

高成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道:“這西巍山上有山鬼,要吃人的,你不怕嗎?”

柳清歡眨眨眼道:“你剛才說你在這山上生活了十五年,不還活蹦亂跳的嘛,我想這山鬼一說怕是以訛傳訛。”

高成沈默了一陣,才抿著嘴角道:“我能活下來,不代表你也能活下來。”

柳清歡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說得好像有些道理,莫非……你跟那山鬼有交情?”

高成的眸子一瞇,重新打量起柳清歡來。雖說據他打探到的消息,馬縣令是找了一個農人家的姑娘給他兒子冥婚,可眼前這人,不管是從長相還是氣質,都不像個農家女兒。

他看著柳清歡正想說話,卻猛地眉頭一皺:“有人來了,還有很多。”

柳清歡的眉梢也是一動,高成從地上站起來,對她道:“你先進去。”

柳清歡想了想,還是乖乖地進了山洞。

薛慕帶著一隊人,很快找到了這個山洞。山洞前站著一個少年,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但卻氣質淩人,一派高手的風範。薛慕打量了他幾眼,問道:“昨夜可有遇見一名女子?”

高成道:“未曾遇見。”

薛慕的眸光微微一動,向前走了一步,高成猛然攻了過去。薛慕眉峰一斂側身躲過了這勢如破竹的一擊,腰側的長刀也同時出鞘。

士兵見那少年竟和他們將軍動起了手,急吼吼地想要圍上去,卻被芃芃攔了下來:“急什麽,將軍要是連個小破孩都打不過,還怎麽在軍中混?”

士兵們吞了口唾沫,倒是真站在原地不動了。

高成方才接了薛慕一招,便知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可這些人看上去就來者不善,他堂堂七星教的教主,怎麽能容忍他們在七星教的大門口胡作非為!

兵器交接的聲音不斷傳進柳清歡的耳裏,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跑到洞口看了一眼。

果然是薛慕。

她沒想到薛慕竟然來得這樣快,可眼下的情況也容不得她過多考慮了。她朝著薛慕的方向叫了一聲:“侯爺!”

薛慕猛地停下手中刀,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清清?”

高成的一劍在落下的瞬間撲了個空,薛慕身形一晃,已經到了柳清歡的跟前:“清清……”

他看著她,眼裏翻湧著太多的情緒,最後只是緊緊地抱住了她。

柳清歡腰上的傷口被他摟的有點疼,剛張了張嘴想說話,哪知又猛烈地咳嗽起來。薛慕松開手,緊張地看著她:“你怎麽了?”

柳清歡捂著嘴,咳出了一大口血。

薛慕的臉色陡然一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清清,你到底怎麽了?!”

高成將自己的劍收回劍鞘,淡淡地說了一句:“她說她是肺癆。”

柳清歡:“……”

薛慕的神色卻未因他的調侃有一絲松動,他擰著眉頭,一把將人抱了起來:“回長安。”

“等等!”柳清歡抵著他的胸膛,神色有些著急,“我有事跟你說。”

薛慕不容置喙地道:“回長安再說。”

“不行!回長安就晚了!”柳清歡據理力爭。

薛慕沈著臉看了她一陣,轉身將她抱緊了山洞。高成看著他們,很想說那是他們七星教的地盤,不過嘴角動了動,還是忍住了。

山洞裏,薛慕把柳清歡放在茅草鋪上,自己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說完以後立刻回長安。”

柳清歡看著他陰沈的臉色,把《藍蓮花·夏》從袖子裏抽了出來:“我找到剩餘的那一半寶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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