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怕木小檸吃不慣草原飯食，早餐做的是綠豆粥配三色小菜，清新爽口。昨天匆忙趕路，又累又困顧不上餓，現在睡飽了，顧忱和木小檸兩個人胃口也大開，把碗盤吃得精光。

“哇！草原，真的是草原！”出了院子，滿目碧色，望不到盡頭一樣，木小檸一下子興奮起來，撒著歡兒地往外跑去。

顧忱正在後院牽馬，遠遠地看見木小檸喜不自禁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摸摸塔圖的腦袋：“走，讓小檸檬見識一下什麽是草原！”

夏季大概是草原最好的季節了，草木茂盛，前日剛下過一場雨，空氣裏似乎還聞得到濕潤的氣息。此刻初夏的草原早上，空氣還有些微涼，卻意外地讓人舒爽。

木小檸聽到身後的聲音，慢慢轉過頭來，只見顧忱穿著深色的圓領修身T恤，騎在一匹褐色的高頭大馬上，正低頭看著自己。拉著韁繩的手臂緊繃出好看的線條，藍色的牛仔褲收進棕色的高筒靴子，腿長得不可思議。頭發是未經修飾和打理過的自然卷曲，五官依舊刀刻般深邃，狹長的雙目此刻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興許是早晨的陽光從顧忱身後照過來，木小檸突然覺得有些眼暈，心跳聲也大了起來，原來這個男人是如此的英俊。

顧忱微微彎腰，向著木小檸伸出右手，不說話，只是等待。

木小檸發現似乎已經不能隨意支配自己的身體，手臂像是有自主意識一般，伸向了顧忱朝著自己伸出的手臂。

木小檸感覺自己的手臂被用力拉起，緊接著腰間被扶了一把，再回神的時候已經穩穩地坐在了顧忱的身前。

顧忱夾緊馬腹，帶著木小檸身體微微向前傾，“駕！”一聲，塔圖飛奔向前。

這是木小檸第一次騎馬，離開地面的高度，馬背上的顛簸，身後緊緊環繞著自己的顧忱明顯的個人氣息和熱度，對於木小檸來說無不新奇而刺激。

本以為見識過顧忱開車時的霸道速度後不會覺得縱馬疾馳有多麽了不起，可真正上了馬背，木小檸發現顧忱最適合和熱愛的本該就是這種冷兵器時代的交通工具。

一陣疾奔，遠遠地看見前方出現一條河流，蜿蜒如玉帶。“籲——”顧忱勒緊馬韁，慢慢減速，最終停在距離河水的不遠處。

“下來吧！”

顧忱本以為木小檸或臉色蒼白或大呼小叫，總之會在自己懷裏尋找安全感，可事實上木小檸是叫了，但絕對不是害怕，而是興奮。看著木小檸紅撲撲的臉龐，顧忱覺得這樣也不錯，看著木小檸的眼神格外繾綣溫柔。

木小檸也不是死的，自然感受到這目光中的溫柔情意，登時有些不自在，像是為了掩飾這種異樣的情緒，木小檸拒絕了顧忱伸出的手，自己幹脆利落地從馬背上翻身下來，敏捷得像只羚羊。

“這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地方。”顧忱不知道什麽時候拽了根草莖叼在嘴裏，整個人看起來自在而懶散。

木小檸蹲下身來，用手撩動清澈的河水，涼意順著胳膊直抵大腦皮層，讓人忍不住讚一句“爽！”

“你在這裏生活到幾歲？”木小檸對於顧忱的經歷大概是知道的，但對於顧忱的草原生活卻並不怎麽了解。

“一直生活的話差不多是十歲，之後寒暑假會回來，十四歲之後就很少回來了。”

“為什麽？”木小檸看得出顧忱對這片土地的特殊感情，騎在馬背上，踩在草原上的顧忱，整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因為我沒臉回來。”

木小檸擡起頭，眼神中滿是不解。顧忱微微一笑，可笑意顯然沒有到達眼底，更不用說是心裏了。“因為我背叛了它。”顧忱現在依舊記得母親烏雲其其格略帶惆悵地說：“你和你阿爸一樣，終究不屬於這裏，去吧，去找你們自己的天空和土地。而我永遠是草原兒女。”

“背叛了這片土地，留阿媽一個人在這裏，讓她一個人那麽孤單，然後死去。”顧忱直到現在都覺得烏雲其其格並不是死於那些什麽病例報告上晦澀難懂的腫瘤描述，而就是無法排解的孤獨。

“這並不是你的錯，顧忱，按照心底的想法選擇了感興趣的生活，這有什麽錯？更何況你那時候還只是個孩子。”木小檸發現自己看到顧忱此刻的表情，忍不住心疼起來。

“就是我的錯，如果說成年的顧東昭是罪魁禍首，那我就是幫兇。他招惹了阿媽，卻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甚至冷落她，傷害她是錯，那我的不能陪伴就更是錯了，我可是她的烏那嘎。”明明是面無表情，斬釘截鐵地說著這種自責的話，木小檸卻覺得顧忱像是下一秒就會流出淚來。

木小檸現在已經知道“烏那嘎”大概就是“馬駒”的意思，在這個敬馬愛馬的民族裏被用來喚作乳名，其美好祝願不言而明。

長輩們的事情木小檸不好評論，可是顧忱的心情自己卻已經沒有辦法不在乎，木小檸上前，無聲地摟住顧忱的腰，明明是依賴的姿態，卻讓顧忱原本僵硬的身體放松下來。

兩個人什麽時候吻在一起，是誰先開始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一刻心靈的靠近。

晚飯是蓮姨一手操持的，正兒八經的蒙古特色，烤羊腿，手把羊肉，野菜餡餅，奶皮子，奶豆腐一樣都不少。聽說顧忱回來，當年烏雲其其格的的一些朋友兄弟長輩也來了不少，席間推杯換盞，個個豪傑。木小檸本不是扭捏的性子，任誰來勸酒，都笑嘻嘻地喝下，哄得一幹長輩個個眉開眼笑，大嗓門稱讚。

喝到盡興，不知誰開始唱起了一首蒙古歌曲，然後大家紛紛應和著唱了起來。雖然聽不懂歌詞，但悠揚又豪邁的曲調，讓人心折。木小檸此時已經是醉眼朦朧，扭頭去看身側的顧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木小檸依稀看到了顧忱眼角的淚光。

“看什麽！喝醉了就靠著我！”顧忱強硬地摟過木小檸，將她的腦袋安置在自己的胸前。“這是我母親最喜歡的一首長調。”

“歌裏在講什麽？”木小檸想要擡起腦袋問，卻又被顧忱按了回去。

“沒講什麽，就是一種心情，思念或者等待。”

木小檸安靜地聽著這首屬於草原的歌曲，耳邊還有顧忱的心跳作為背景。“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痛苦思念，無望等待的！”忽然，木小檸掙脫顧忱的懷抱，口吻堅定地說，就像是男人對著心愛的女人鄭重許下諾言，可是看著木小檸緋紅的雙頰，嘴角無意義的傻笑，顧忱哭笑不得。

“好，我可是記下了！”跟一個醉貓講承諾，顧忱覺得自己也是醉了。

歌聲唱罷，篝火將盡，草原上聚會也迎來了最後一波喝酒，而來著不拒的木小檸也終於敗下陣來，幾乎是軟軟地癱倒在顧忱的身上。

“讓你喝這麽多！”

“喝這麽多！”木小檸瞪著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顧忱。

“明天肯定會難受。”

“會難受。”

“不許學我說話。”顧忱很快發下了木小檸的異樣。

“嘻嘻，學我說話。”明明是被嫌棄了，木小檸卻露出開懷的笑靨，讓人食指大動。

顧忱忍下心中的悸動。面無表情地說：“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木小檸緊接著來了一句，即使是學舌，顧忱卻已經繃不住臉上的表情，將木小檸抱進懷裏，往家的方向走去。

偷來的假日時光總是過得飛快，顧忱還在心中邪惡地遺憾沒有以草原為床榻，以天空為衾被，幹點自己愛幹的事情，裝回電池的手機已經不知死活地響了起來。顧忱不去接聽，電話終於安靜下來，可是木小檸的手機緊接著叫了起來。

木小檸沒有順應顧忱的眼神暗示，接通了電話，幾句之後便將手機遞向顧忱：“找你的。”

既然都找到了木小檸的頭上，顧忱只好接受現實，拿過手機。

“我就一句話，再不回來，星宇就要改姓林，或者李，也有可能姓邵，反正不會再姓顧了。”電話那頭傳來邵博平靜的聲音，但顧忱生生聽出了陰慘慘的威脅意味。

作者有話要說： 時間真實太快，轉眼間我竟然斷更快要一月了！加班時間真是過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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